北平,燕王府。
姚廣孝仍舊是那一襲不僧不俗的裝扮,他向來如此,愣是不願意公開穿上燕王屬臣的冠袍,朱棣也從來沒有去勉強他。在朱棣看來,這種世外高人能投效於自己麾下,完全是一種偶然和幸運,對於姚廣孝,朱棣是頗為禮遇的。起碼,在燕王府裡的數十位輔臣謀士中,姚廣孝所受到的待遇是最高的。
當然,姚廣孝也確實為朱棣做出了很多。可以說,如果沒有姚廣孝,歷史上的朱棣造反成功的可能性要大大降低。朱棣「靖難」稱兵前,姚廣孝推薦相士袁珙以占卜等方式,並通過對當時政治、軍事形勢分析,促使朱棣堅定信心;又於王府後苑訓練軍士,打制軍器,作好軍事準備;建文元年六月起兵前夕,計擒北平布政使張、都指揮使謝貴。靖難之役中,他留守北平。十月,輔佐燕王世子率萬人固守北平,擊潰朝廷數十萬北伐之師。此後,仍多贊謀帷幄,終使朱棣奪得皇位。
這是歷史。然而,這一段歷史,卻因為一個穿越者的到來,而漸漸偏離了軌跡。而這,又似是姚廣孝和朱棣無法抗拒的宿命。
整個大殿中沒有旁人,只有朱棣和姚廣孝。
姚廣孝上前施禮,低低道,「道衍以為,此番朱允離京,是殿下發動的好時機,殿下需當機立斷,只要除了他,這儲君之位必然為殿下所得。」
「道衍先生,這如何使得?允乃是本王的侄兒,本王豈能下得了手?再者說,只要允被刺,父皇以及天下人肯定懷疑是本王所為。本王豈不是要背負上一個嗜殺侄兒的千古罵名?」朱棣搖了搖頭。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殿下能坐得江山,何人敢說三道四?殿下,暗中所為只要不留任何把柄,即便是皇上,也無可奈何。況且,皇上老矣。殿下擁重兵於北平,雄視塞外,皇上絕不能輕易動殿下。只要朱允一死。這天下間,這諸多藩王皇子,還有哪一個能比得上殿下之雄才大略?道衍以為,皇上必然會將儲君之位傳與殿下——因為,皇上沒有選擇。自古皇權之爭,一個明君英主的誕生,多伴有非常手段,如果沒有玄武門之變。何來的唐太宗李世民?殿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哪!」道衍心裡一笑,繼續勸道。他心道,別人不瞭解你朱棣,我姚廣孝還不瞭解嗎?你手段狠辣,野心高漲,比李世民有過之而無不及,又豈能會在乎一個侄子的性命和什麼千古罵名。
「道衍先生,話雖如此,但本王絕不能這樣做——這事休要再提了。」朱棣還是搖了搖頭。「我們專心練兵,等待時機罷。」
姚廣孝眉梢一跳,但想了想還是保持了沉默。半響,他向朱棣躬身一禮,扭頭離去。
朱棣緩緩起身,在殿中踱步著。突然。他地眼中投射出一縷陰森地殺氣。沉聲道,「蒙離!」
一個黑衣人似是平空出現在殿中一樣。幽然從殿中的一角里走出,跪倒在地,「殿下,蒙離在!」
「蒙離,帶領你的百名死士晝夜趕赴中原,一路劫殺朱允。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總之,本王不想看到朱允活著回到京城,你明白嗎?」朱棣冷聲道。
「蒙離得命!」蒙離面上一片陰冷之色,說完迅捷地起身,只向殿外一縱便消失了蹤跡。
朱棣將目光從殿口緩緩收了回來,冷冷一笑,「允啊允,皇叔我倒是小覷了你了,居然還要軍中立功來示威天下?好,皇叔就滿足你的心願,送你一程!父皇,皇兄,別要怪我,這大明江山,只有我朱棣才能坐得穩!」
林沐風的西征大軍一路疾行,遠離京師,十日後便西進入了河南境內。
紅日高懸,朱允一幅普通侍衛打扮,騎在馬上與同樣是一身侍衛服飾的如煙並轡而行,低低笑語。而在他們的身後,正是一身銀色鎧甲威風凜凜地林沐風,還有同樣騎在馬上隨從打扮的朱嫣然和若蘭。若蘭剛學會騎馬,姿勢比較彆扭,林沐風本來想讓她乘車,但她生性要強,硬是撐著騎在馬上,堅持了下來。與之相比,朱嫣然就顯得瀟灑自如多了,她自幼喜歡騎獵,倒也練出了一身好騎術。
他們5人行在隊伍的最前面,左右兩翼是戒備森嚴地錦衣衛,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立馬就會將四人護衛在其中。朱允心情愉悅,跟如煙兩個似是出了籠的小鳥,一路行來歡聲笑語,但林沐風心裡卻是提心吊膽,這畢竟是大明儲君,朱元璋的孫子,要是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他可是擔當不起。
數萬騎兵在後,加上數千御林軍緊緊護衛著朱允的儲君儀仗跟隨而行。
汝寧地界,一條官道橫在兩山之間,兩道高陡的懸崖峭壁巍然聳立。林沐風揮了揮手,身後的郭奎立即吩咐親兵揮動起了紅色的令旗。蔓延數里的隊伍緩緩停下,揚起漫天地塵土。
朱嫣然迷惑道,「沐風,如何停止不前了?此刻方是上午,我們行路要緊哦。」
「燕乙,前面地勢險要,我準備先讓人過去探探路,然後大軍再行進。」林沐風回道。他只能步步謹慎,沒辦法,誰讓他這隊伍裡有一個儲君和一個公主呢,安全第一,絕對的安全第一,小心沒有大錯。雖然是在大明國土之上,但林沐風心裡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為了遮人耳目,朱允化名燕甲,朱嫣然便化名燕乙。
朱允也沒在意,翻身下馬來,然後又扶著如煙下馬,兩人攜手走到一旁,站在草地上遙望著湛藍的晴空,指點著週遭的景致。林沐風擺了擺手,東方浩帶著數十名錦衣衛散落開去,無形中將兩人護衛在裡面。
「郭鎮撫,派一支百人隊先行去探探路,然後將情況回報於我。」郭奎領命派了一支百人騎兵縱馬探去。而林沐風也下得馬來,回首望著原地騎在馬上列隊待命的數萬騎兵,心裡頗有些感慨。人生真是難以捉摸,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自己青雲直上,如今更是成了統帥一軍的大將軍,只是不知,前面等待自己的又將是何等艱辛險惡的命運之旅。
清風徐徐,若蘭恭謹地侍候在朱嫣然地身後,陪著朱嫣然走了過來。朱嫣然臉上一片欣喜,無論如何,這一段時間也算是她與林沐風相處時間最多的時日了。她笑吟吟地遞過一個牛皮水袋,柔聲道,「大將軍喝些水吧,解解渴。」
林沐風欠身接過水袋,低低道,「公主,你且歇息一會吧。」
朱嫣然看了若蘭一眼,若蘭會意地停下了腳步,沒有再跟隨她。她盈盈向一側走去,向林沐風招了招手。林沐風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朱嫣然指著前面那鬱鬱蔥蔥的山麓,「沐風,都說這河南之地地貧民窮,但這一路行來山清水秀,景色相當不錯呢。」
「呵呵,公主好雅興。」林沐風隨意應道。
朱嫣然微微嗔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公主長公主短的,你要再說,我可就生氣了!」小蠻腰一扭,小胸脯一挺,她俏麗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微微垂下頭去,「沐風,難道,我地心意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朱嫣然還從未在林沐風面前流露出此種亦喜亦嗔地小兒女姿態,林沐風看得心神一蕩,急忙將頭轉向了別處。
「公主……」
「哼!」
來到這大明時日越久,林沐風那一夫一妻的現代道德意識其實早就淡漠了,不知在何時,他也漸漸接受了這三妻四妾地「觀念」。人非聖賢孰能無情,朱嫣然對他的情感他如何不知,但她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己怎麼能……他歎息一聲,「嫣——嫣然……」
朱嫣然猛然轉過頭來,緊盯著他,「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心裡有沒有留一點位置給我?」林沐風低低道,「你是當朝公主,沐風乃是臣子,且已經有了妻室,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沐風,為了你,我可以不做公主……」朱嫣然熾熱的眼光看得林沐風心裡只發顫。
「哼,我原來還以為,你對若梅姐姐情深一片,心裡只有她一人,但誰知你在徐州還有一位紅顏知己。沐風,你能容得下孫羽西,難道就容不下我嗎?」
「我……」林沐風尷尬地搓了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