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衙役神色尷尬,低低呼道,「對不住了,林生員,縣令大人請你過堂,跟我們走一趟吧!」
「呵呵,林某跟二位走。」林沐風忍著痛慢騰騰跟在兩個衙役屁股後面行去。身後,傳來柳若梅驚惶的呼聲,「夫君……」
「若梅,你放心,我沒事。林虎,照顧好王二。」林沐風停下身回頭向柳若梅微微一笑,又囑咐了林虎一句。
讓林沐風沒有料到的是,此番,居然是有人進縣衙狀告了他。據說,還是那個白蓮女刺客阿蘭的兄長。而且,經過當地裡長確認,這個叫阿蘭的女子確實是當地一個村落的女子,有全體村民為證。
縣令夏侯良心裡冷笑著,「林沐風啊林沐風,你不是很牛氣嗎?不是有皇上的字幅當護身符嗎?哼,此番人證物證俱在,我看你還逃得出本縣的手心去。小小一個秀才,居然如此狂傲,不把本縣放在眼裡,這一次不把你搞死,我就不叫夏侯良。
這夏侯良年輕氣盛,心胸其實有些狹窄。他青年及第正春風得意間,突然有一個「草民」隱隱有凌駕於他這個官老爺頭上的架勢,在這益都一縣,小小一個林沐風居然比自己這個一縣之父母官還要有威勢,還能呼風喚雨,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有皇帝的字幅他不敢放肆,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但此刻不同了,有人狀告他謀殺民女,且人證物證俱對他非常不利。
「大膽林沐風,你居然敢見官不跪!」夏侯良猛然一拍桌案,端起了官老爺的威風架勢。
林沐風微一躬身,因為牽動了傷口,不由低低一聲呻吟。這才道,「縣令大人,按本朝制,秀才見縣官可以不跪!」
夏侯良冷笑一聲,「那是以前。現在你身犯重案,是身負殺人重罪的嫌犯,還不跪下!來人。將林沐風給本縣打倒!」
林沐風冷笑一聲,忍痛雙臂一揮,怒吼道,「為何拿我!縣令大人,你有何憑據說我謀殺民女?那是白蓮逆賊,而林某完全是正當防衛!」
夏侯良呸了一聲,「林沐風。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抵賴狡辯。來人,給本縣傳證人來!」
一個三旬左右的農夫和一個里長摸樣的老者被傳上大堂,跪倒在夏侯良面前。農夫連連叩首呼喊道,「縣令大人要為小民的妹子做主啊,小民地妹子死得實在是冤枉哪!」
夏侯良淡淡一笑,「你且詳細說來,自然有本縣為你做主。」
「縣令大人,小民名叫馬良,死在山坡上的是小民的堂妹馬藍。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姑,怎麼就成了白蓮賊人了呢?今日,我堂妹出來割龍鬚草,卻不料突然被這惡人殺害了,冤枉啊。縣令大人!」農夫呼喊道。
「里長。你且說說,這死者可是你村中之人?」夏侯良暗暗得意地一笑。又問道。
「回大人的話,她就是東山村地村姑馬藍,老漢識得,還有全村數十戶村民可以為證。」老者低低答道。
「林沐風,你還有何話可說?」夏侯良陰森森地一笑,又猛然拍了一下桌案。
「大人,這其中必有詐。這阿蘭分明就是白蓮逆賊,早在孫連梁孫大人在任的時候,她就綁架過林某的娘子,當時這縣衙之中,就有不少衙役兄弟見過她,希望大人明察。」林沐風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自己怕是栽進了白蓮教有意佈置下地陷阱裡去了,再加上這縣令有意問罪,恐怕此次不容易脫身了。
夏侯良冷笑著掃了堂上站立在兩旁的衙役,喝道,「林沐風所言可真,你等可曾見過那名女子?」
眾衙役低頭無語,沒有一個敢出來為林沐風作證的。縣令大人要整林沐風的意圖非常明顯,他們作為衙役豈敢公開與縣令作對?
「好一個奸詐無恥之徒,當真是有辱斯文。林沐風,你不需狡辯了,這定然是你見色起意強姦不成惱羞成怒將這名村姑馬藍殺人滅口!來人,將重犯林沐風打入大牢,待本縣稟明青州府後,擇日以正典刑!退堂!」夏侯良袍袖一甩,逕自去了內室。
這案子疑點重重,就連堂上的一些衙役都看出了端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姑何以能刺傷林沐風?林沐風如今家大業大財大氣粗,何以會去強姦一名村姑?如果看中了她的姿色,花幾兩銀子就娶進門做妾了,何需動了殺心?
這些,夏侯良也並非不明白。但他被妒火沖昏了頭腦,意欲藉機狠狠地出一口惡氣,以報前些日子被林沐風地「尷尬」和羞辱。一想起林沐風指著皇上那幅字時地得意腔調,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呀,不就一個會燒製點瓷器的小秀才嗎?猖狂什麼?
林沐風帶著一身傷被關進了大牢。不過,他心裡並不恐慌。懷裡,還裝著朱元璋的那塊免死金牌呢,不要說自己沒有犯罪,就算是真犯了死罪,有此金牌在手,自己又何所懼?不過,他覺得這是自己的一個秘密護身符,不到最後時刻他不願意暴露出來。再者說了,此案疑點甚多,他就不相信青州府會這麼糊塗地准了夏侯良的秉呈。
他有十足的信心,青州府一定會派人再次徹查此案。道理很簡單,他送給皇帝的瓷磚試驗品剛剛運走,皇帝老兒的旨意還沒下來,誰敢動他?萬一皇帝一道聖旨下來,要林沐風大量為宮中燒製瓷磚,又該如何是好?
但林沐風不慌,林家卻亂成了一鍋粥。柳若梅一聽林沐風被關進了大牢,當場差點就暈了過去。在這個時候,還是張風挺身而出,止住了林家混亂的局面。他一邊讓人照顧柳若梅,一邊讓林虎去縣衙打聽情況,同時派人通報柳府。
縣衙傳來地消息對林沐風非常不利。但林家人就是死了也不會相信林沐風能去強姦民女的,更何況,因由還出在王二被綁架一事上。
柳若長和柳東陽父子趕到了林家。按理。王二是一個關鍵的人證,柳若長意欲要派人抬著王二去縣衙喊冤,但柳東陽歎息一聲。「去了也沒有什麼用了。老夫看得出來,定然是沐風上次得罪了夏侯縣令,他有意借此案報復沐風,怕是有王二作證也是無濟於事的。」
「爹爹,那怎麼辦啊,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妹夫坐牢啊!」柳若長看著伏在案上低低抽泣的柳若梅,心急如焚搓著手道。
「如今之計。林家要派一個人連夜去京城喊冤。先生頗得皇上器重。近日又剛剛為皇上燒製了一批瓷磚地試驗品,想來皇上是不會坐視不管地。」張風站出來說道,「本來我可以去,我姑父大人就在朝中,但目前的林家,先生不在,王二又重傷在床,我還要留下主持瓷窯地大局,這進京的人選……」
「派下人去說不清楚。還是我去。」柳若長拍了拍桌案。
「這樣也行,只是瓷行的事情還需要柳大哥掌控,目前怕是……而且,林家地事情由柳家人出頭……」張風猶豫了一下。
「奴婢去,奴婢就是死了也會把御狀告到京城去。」輕霞出人意料地盈盈站了出來。跪倒在柳若長面前。「柳少爺,讓輕霞去吧。」
「你?」柳若長知道輕霞已經是林沐風的人了。但她畢竟是一個女子,能經得起長途跋涉,能妥妥當當地把事情辦妥嗎?
柳若梅緩緩挺著大肚子起身低低道,「爹爹,夫君,阿風,就讓輕霞帶著林虎進京去吧,輕霞也算是夫君的人了,我們林家地事情還是讓林家的人來做——輕霞,這是南平公主送給我的玉珮,你帶著這塊玉珮進京,一定要想辦法見到南平公主,讓她救夫君一救。」
「奴婢知道了,少奶奶,奴婢如果把事情辦砸了,就一頭撞死在京城,死也不回益都來了。」輕霞站起來接過柳若梅手中的玉珮,俏臉上一片堅決剛毅之色。
直到這個時候,眾人這才發現,這個平日裡話不多輕言輕語的小丫鬟居然還有這樣剛毅果敢的另一面。但事情緊急,就這麼定下來了,張風寫好了一封信交給輕霞,林虎已經套好了車,兩人出門駕車向著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消息迅速在益都城裡傳開,林家少爺林沐風居然強姦民女未遂將之殺害在城外山坡之上,一時間引起了軒然大波,有好事者四處傳播,小道消息漫天飛。
夏侯良地「報告」也到了青州知府鄧文生地案頭。鄧文生也自是不信,但益都縣的秉呈上人證物證俱全,事實清晰,林沐風行兇殺人罪名成立。其實,這份報告根本就是偷換了概念,在夏侯良的授意下,益都縣的刀筆吏有意迴避了一些疑點,而將本案奏報成了一起單獨簡單的行兇殺人案。
但正如林沐風所想,鄧文生的紅筆死活就是不敢圈下去。他心裡顧慮重重,這林沐風好歹也是皇上看中的一個「本地名流」,送往京城宮裡的瓷磚又才剛剛運出,萬一皇上……想到這裡,他將益都縣的奏報擱置一邊,喚過一個衙役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衙役出衙縱馬向益都縣而來。
這鄧文生也是一個官場地老油條了。無論林沐風是否真的殺了人,他都要先放一放。且看京城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他知道,林家的人肯定會去京城想招的。他可是聽說,南平公主此次到青州府來,曾經兩次進了林家,而且,還與林沐風一起去了泰山遊覽,這會是普通的關係嗎?他還聽說,當日在京城,皇帝有意賜婚林沐風為南平公主地駙馬,林沐風寧死不從,但卻安然無恙,這又意味著什麼?
所以,今早齊王府來人給他施加壓力,要他盡快批了林沐風一案地回文,他仍舊是以一個「拖」字來回應。齊王府的人摻和了進來,更讓鄧文生覺得此事很不簡單,越是這樣,他越要慎重對待。
青州知府傳下話來,要夏侯良善待林沐風,夏侯良雖然憤憤不平,但卻無可奈何,只好允許林家「送醫送藥」和「送補品」進大牢。柳若長還花20兩銀子賄賂了牢頭,專門給林沐風換了一間相對比較乾淨地牢房,而且,他的一日三餐都是由林家送來。
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林家如今有的是錢,上上下下的厚加打點,再加上他隱隱有很大的靠山在京城,牢頭獄卒們心知肚明,心道這人沒準兒啥時就出來了,自己犯不上得罪這麼一個「大人物」,再加上又拿了人家的銀子,於是就大開「方便之門」,只是瞞著縣令一個人而已。回過頭來再說進京求救的輕霞和林虎。兩人除了必要的打尖休息之外,幾乎都沒住什麼客棧,晝夜趕路。累了就將車停靠在路邊迷糊一會,渴了餓了就買些包子燒餅一邊趕路一邊吃。
就這樣,他們愣是在7日後趕到了京城。進了京城,找了間客棧住下略微休息了一下,輕霞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裙,這才與林虎打聽著武定侯府的方向匆匆而去。這就是輕霞這丫頭的細心之處,畢竟是要去侯府,自己兩人一連趕路,心神疲倦不說且衣冠不整,這樣去見侯爺太不禮貌,而且也丟了林家的體面。
武定侯府的人聽說是山東益都縣林家來人報信,也不敢怠慢,急急通稟了進去,不多時,侯爺夫人就傳下話來要輕霞進府。輕霞整理了一下衣裙,定了定神,回頭看了林虎一眼,示意他在府外等候,便毅然走進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