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風見王張氏推辭,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隨意與老太太扯了幾句家常便告辭而去。回到家裡,與柳若梅提起,又是一番歎息。
張風回來,興沖沖地衝進書房來,但見林沐風面露苦笑,心裡不由涼了半截。猶豫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問道,「先生,不知……」
林沐風搖了搖頭,「阿風,此事暫且放一放吧,香草她娘執意說門不當戶不對,愣是不應允
張風噗通一聲坐在椅子上,用極端失望的眼神癡癡地盯著腳底下,突然二話不說,扭頭就走。林沐風喝道,「阿風,你上哪去?」
張風的聲音即倔強又黯然,「先生,我要去跪求王大嬸答應,阿風這一輩子非香草不娶!」
林沐風哭笑不得,「阿風,你倒是非人家不娶,可你知道人家香草願意不願意嫁給你啊?胡鬧,給我坐下!」
「……」張風呆了一呆,勉強又坐了回來。
看到張風失魂落魄的模樣,林沐風心裡也有些不好受,想了想,他突然笑道,「阿風,你附耳過來!我教你一招!」
張風慢騰騰地走過來,聽林沐風說完,又喜又驚,「先生,這樣能成嗎?」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是古人說的話,可不是我說的。」林沐風哈哈大笑,拍了拍張風的肩膀。出門找老不死李煥文去了。明日一早,他們就要離開益都趕往京城了。
第二天一早。柳東陽父子,柳若梅帶著輕雲和輕霞兩個丫頭,跟著林沐風他們一行一路送出了城。抬頭望望初升地紅日,林沐風緩緩回轉身來,拉起柳若梅的手,柔聲道,「若梅,你們回去吧。我此番進京,最多一月就回返——寶貝兒,不要哭。哭啥,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柳若梅哭倒在林沐風的懷裡,抽泣著道,「夫君。梅兒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我知道了,你也保重身子——輕霞,在家好好照顧若梅,知道嗎?」林沐風輕輕拍著柳若梅的肩膀,安慰著。「嗯,少爺,奴婢知道了。奴婢,奴婢也祝少爺一路順風,早日平安歸來!」輕霞的眼圈也是通紅。s顯然這一大早也偷偷地哭過了。
「岳父大人,兄長,就此別過!」林沐風輕輕推開柳若梅,轉身剛要上馬車,張風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喊道。「先生,先生!先等一等!」
林沐風停下腳步。轉身來問道,「阿風,有事嗎?」
「先生,這是我寫給我姐姐的一封信……麻煩先生替我去看看我姐姐。地址寫在信函的封面上了。」張風連同一枚精美地玉珮和信一起交到林沐風手裡,「先生,這玉珮我們兄妹三人每人一枚,是先父留下的,我姐姐一看便知,請先生收好。」
柳林瓷窯,張風一把把王二從琉璃車間裡拖了出來。
「張家少爺,你這是幹啥,俺正在忙呢。」王二皺著眉頭。
「王大哥,阿風要跟你結拜為兄弟!」張風很真誠地說道。
「天,張家少爺,你這是吃錯了藥哩,俺一個粗人,出身低賤,你一個官家少爺,咱們身份懸殊的,你怎麼能跟俺結拜呢?不成不成,俺可高攀不起,俺娘會打死俺地!」王二大驚,連連擺手。
「什麼狗屁身份?王大哥,我阿風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該知道,我有嫌棄過你們嗎?再者說了,我們都是一家人,我自幼父母雙亡,先是跟著大哥,現在又隨先生,我有什麼身份?我不管,你要是不跟結拜,就說明你看不起我!先生說了,如果你同意跟我結拜,他就正式收你為徒。」張風眼中閃出一絲狡黠。
王二苦笑著,「張家少爺,俺怎麼能看不起你呢?是俺高攀不上你呀……少爺真這麼說了?他真會收俺為徒?」
「那當然,就看你願不願意跟俺結拜了。」張風嘿嘿一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王二沉吟著,林沐風雖然傳授了他製作琉璃的技術,但並沒有收他為徒,這一點,一直是王二的遺憾。他以為,林沐風是嫌棄他地出身低賤,也就沒再有什麼念想。但今天張風這麼一說,王二心裡又……他遲疑著,「就怕俺娘會罵俺不懂規矩!」
「王大哥,這有啥啊,我從小就沒了娘,我還要拜王大嬸為乾娘呢……」說著,張風眼圈一紅,居然掉下淚來。一半是裝地,但另一半卻也是有感而發。
「哎呀,好了,我的張家少爺,俺答應還不成嗎,可別這樣啊,男子漢大丈夫的,怎麼說哭就哭哩!」王二連連搓手。
北上濟南府,經泰安府、徐州府,然後折返南下過長江,十日之後,林沐風一行終於來到了大明朝的京城,金陵,應天府南京。金陵城是六朝之都,依鍾山,臨長江,氣勢恢宏,是這大明朝第一的繁盛之地。
進了城,林沐風感歎萬千,果然是京城,其繁華,其喧鬧,其氣勢,果然名不虛傳。李煥文在秦淮河畔給林沐風找了間客棧,讓他住下安心等待皇帝的召見,然後自己急著回去找皇太孫交差去了。
林沐風在客棧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打開窗戶,看著眼前這十里秦淮的行人如織,燈船密佈,心裡便有些癢癢的。他知道,明清兩代,正是十里秦淮的鼎盛時期。金粉樓台,鱗次櫛比;畫舫凌波,漿聲燈影構成了一幅如夢如幻地美景奇觀。兩岸酒家林立,濃酒笙歌,無數商船晝夜往來河上,許多歌女寄身其中,輕歌曼舞,絲竹飄渺,文人才子流連其間,佳人故事留傳千古。
有機會實地一遊這歷史上大大有名的十里秦淮,也算是不枉自己穿越回明初走一遭了。想到這裡,林沐風出了客棧,信步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沿著秦淮河畔悠悠蕩蕩而去。他沒有什麼目標,走到哪裡就看到哪裡。
突然,見不遠處人聲鼎沸,無數的販夫走卒和文人士子包圍成了一個大圈。一艘龐大的畫舫停靠在岸邊,畫舫頂端上一面旗桿高高飄揚,上書四個大字:金陵詩會。
林沐風擠進人群中,見眾多書生打扮地人抬頭望著畫舫門口張貼地半幅楹聯發呆。原來,這金陵詩會,凡是文人士子不論出身出處,只要能對的出眼前這半幅楹聯,都可以進入參與詩會,裡面,茶點飲食一概免費。林沐風心裡奇道,明初還有金陵詩會這麼一個活動?咋沒見史書有記載呢?
仰起頭,他看了一眼那半幅楹聯。上聯是「樹已半尋休縱斧」,下聯空著。
笑了笑,本想離去,但心裡卻頗為好奇,這古代地詩會到底是何等情形?說實話,他想進去看看熱鬧。但這楹聯嗎?嗯?貌似有些眼熟?一些記憶的碎片「轉動」起來,半幅下聯就縈繞在他的耳際——「果然一點不相干」?對,對,沒錯,他記得前世在某本書裡讀到過這樣一幅類似的對聯。
樹已半尋休縱斧,果然一點不相干。
上下聯中,樹果皆草木類;已然皆虛字;半一皆數字;尋點皆轉義為動詞;休不皆虛字;縱相皆虛字;斧干則為兵器,對仗工整,妙句天成啊!
沒有什麼好臉紅的,這應該算不上什麼剽竊。作為一個穿越者,本身就具有先天的優勢。林沐風心裡嘿嘿一笑,擠到畫舫邊上擺設的一座桌案前,提筆刷刷寫下這下聯,然後交給了看守在一旁的一位老者。老者掃了一眼,沉吟一番,面露奇色,居然起身向林沐風一禮,「公子大才,真是絕對,請進,請進!」
林沐風飄然而入,沿著木板進了畫舫。身後,是一片羨慕的驚歎聲。
因為設置了這麼高難度的一道門檻,所以能進入畫舫的士子其實也沒有多少。一個非常寬大的大廳中,狹長的桌案擺了兩行,每個桌案上都有筆墨紙硯和一些茶點酒水果品之類的東西,目下只有不到三十人坐在桌案後,還有十多個座位空著。桌案前面是一片空場,而空場的前面,一側擺著5把金交椅,上有5個氣勢不凡的男子端坐著,另一側,設置了一張桌案,桌案後有兩名翩翩佳公子,一個著白衣,一個著藍衣,正在交頭接耳相談甚歡。
見林沐風進得廳來,立即有侍者上來引導,指引他坐在了第一排的最右首上。
等了約有半個多時辰,看看已經沒有再有人進門來,5把金交椅上所坐之人其中一個,一個矮個子華服男子緩緩站起,走到場中,向兩位公子哥唯一頷首,朗聲道,「在下解縉,奉皇太孫殿下之命,主持本次金陵詩會……」
話還沒說完,在場士子一片沸騰歡呼聲——是解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