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風喜滋滋地去窯上去了。今兒個,他是由衷的興奮。自己要有孩子了,這意味著,他在大明已經注定不是一個過客和外來者了,他將融入這數百年前的大明朝生兒育女開枝散葉。
看著林沐風哼著小曲走了,輕雲和輕霞躡手躡腳地走進臥房,一起跪倒在柳若梅面前,道賀道,「奴婢兩個恭喜少奶奶!」
柳若梅臉色一紅,起身拉起兩個小丫頭,微笑道,「輕雲,輕霞,我跟你們說過多少回了,我們雖然名為主僕,但從小一起長大,以後在內室裡不要這麼拘謹……」
停了停,柳若梅又道,「不過,在少爺和外人面前,你們也莫要失了禮數。」
輕雲和輕霞點點頭。輕霞突然想起了什麼,笑道,「少奶奶,柳家少奶奶今早派人來說要少奶奶過柳府去有要事相商呢。」
「我嫂子?」柳若梅想了想,「輕霞,你留在家裡照顧少爺吧,我帶輕雲回柳家去看看。」
柳若長媳婦孫蓮,20出頭,身材高挑摸樣俊俏,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雖然比不上柳若梅的國色天姿,也別有一種小家碧玉的秀美。她盈盈站在門口,大老遠就像走過來的柳若梅招呼道,「若梅妹子!」「嫂子!」柳若梅笑吟吟地走過來拉著孫蓮的手,「嫂子,你是越來越俊俏了,一點都不像生了孩子的女人,難怪我哥一直不肯納妾呢。」
兩人攜手進了屋,孫蓮笑罵道,「好你個小若梅,敢笑話你嫂子,看我不癢死你……」說著,孫蓮伸手就撓向了柳若梅的胳肢窩。
柳若梅笑著躲開。喘息道,「嫂子,若梅再也不敢了。可不能再鬧了……若梅有喜了,怕要動著胎氣。」
柳若梅說到後來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一般,孫蓮喜道。「妹子,你有喜了?太好了!」
柳若梅羞得垂首用手搓弄著衣襟,叉開話道,「嫂子。你找若梅來。有什麼事呀?」
「……」孫蓮看了看柳若梅,欲言又止。柳若梅奇道,「嫂子,你今兒個是咋了?我們姑嫂之間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呀!你倒是說話呀!」
「若梅,真是難以啟齒。你知道的,我娘家有一個表姐是青州知府鄧文生的妾室,她從鄧知府那裡知道林家姑爺給齊王殿下新納的美人燒製了一枚美人瓷印,便捎信來要我跟林家姑爺通融一下,她也想要一枚……」孫蓮不好意思地說著。林雷從侍女手裡接過一杯茶遞給了柳若梅。
「這?嫂子,我夫君說這美人瓷印燒製起來甚是麻煩……再說他現在正在忙著給皇太孫殿下燒製一種特質的花瓶,完了還要趕去京城見駕,恐怕時間上……」柳若梅皺了皺眉。
「哦,那就算了吧。我回了她。好了。妹子,當我沒說。且給嫂子說說,你這喜多久了?嫂子可是過來人哦。」孫蓮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笑道。
「嫂子,這樣吧,我回去跟夫君說說,看看能不能抽空做一個,或者,等他從京城回來之後再給你表姐燒製,行嗎?」畢竟是自己的嫂子,而且跟自己感情甚好,她也不好太過駁了孫蓮地面子。
「好,嫂子就謝謝妹子了。你哥這個沒良心的,我讓他跟姑爺說說,他甩甩袖子說不管,要我找你。」孫蓮喜上眉梢,覺得甚有面子。孫蓮這個表姐雖然只是鄧文生的小妾,但頗受寵,正是有了她,孫蓮地娘家才在青州府「順風順水」。順帶說一下,孫家也是商人,經營絲綢的。
林沐風在瓷窯上幹得熱火朝天,自打知道自己將要當爹之後,他的興致就開始高漲起來。製作泥漿,塑胎,整形,雕刻,一邊精雕細琢,一邊哼著小曲兒。老孟奇怪地低低向張風問道,「張家少爺,少爺這是咋了?今天有什麼喜事這麼高興呀,說來聽聽。」
張風嘿嘿一笑,「先生將要當爹了。」
「啊!」老孟喜得將要大呼,卻突然想起林沐風正在專心投入「創作」之中,容不得打擾,便生生摀住了嘴,扭頭出了屋,向工匠們報喜去了。
彩繪地時候,林沐風思之再三,覺得釉下的騰龍圖案變形模糊,似是彩釉淺了。於是,他提高了彩釉的濃度,而且,在繪製完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又「描」了一遍。接下來,再次上透明釉,入窯。
這回,瓶身上的龍紋和其他花紋沒有了相互印染之狀,圖案也較為清晰華美,無論是線條還是圖紋,不管是品相還是造型,都基本達到了要求。唯一地問題是,林沐風哭笑不得地呆在了那裡——什麼都好,就是「紅龍」變成了「黑龍」,本來要燒製釉裡紅,最終卻得到了一個怪模怪樣地「釉裡黑」。
林沐風第一個念頭就是,莫非彩繪料濃度過大了?也不對呀,濃度高它應該顏色更為紅艷啊,怎麼能變得黑乎乎的?
沒有辦法,只能繼續試驗。進京迫在眉睫,老不死李煥文已經派人來催了幾次了。林沐風晝夜呆在窯上,又先後試驗了兩次。只要彩繪顏料濃度降低,就會出現第一次的情形。而如果把濃度繼續加大,釉裡黑的形態就會更加明顯。
就在林沐風準備徹底放棄的時候,他突然狠狠地捶了自己一拳,眼前一亮:為何不在彩繪之前,在白胎上施一層透明釉呢?這樣不是可以防止印染,也可以襯托圖案更加清晰有動感?
想到這裡,他又開始了第五次試驗。胎製成晾乾之後,先在胎身上上了一層透明釉,然後等釉略乾,再在釉上進行彩繪,完了再上一層透明釉……看著又一個試驗品進了窯。林沐風一屁股坐在老孟拿來的寬大座椅上,居然沉沉睡了過去。
出窯了。說句實在話,多次試驗多次失敗。林沐風的心情已經不再那麼緊張了,連屋都沒有出,他疲倦地擺了擺手。「老孟,拿出來吧,成與不成這都是最後一次了。」為了這個青花釉裡紅,他搞得是精疲力竭。如果再次失敗。這輩子恐怕他都不會再弄這個東西。因為,這真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東西,別看後人覺得珍稀值錢,但在這大明社會,這玩意不一定比自己的琉璃值錢。
至於皇太孫那裡,自己傾盡所能也燒製不出來,想必也不能因此就問罪吧?
林沐風見老孟遲遲沒有過來報信,只道又完蛋鳥,歎息一聲。掀開簾子,準備回家去好好睡一覺了。難吧,很難,咱不弄了!
不料剛出了屋,耳邊卻傳來老孟興奮地喊叫聲。「少爺。少爺!成了,成了啊!」
林沐風心裡一哆嗦。腳下一個踉蹌,眼前一陣眩暈,差點一頭栽倒在地。成了嗎?成了?!林沐風慢慢轉過頭望去,呆了一呆,果然是成了。但此時此刻,他一點欣喜和興奮的情緒都沒有,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青花底色,遠遠望去像是滾動滔滔的海水。而海水之上,片片金色的祥雲熠熠閃光。藍白相間地滾滾波濤洶湧澎湃,金色地祥雲安靜祥和,紅艷艷的一條巨龍昂首九天,飛騰盤旋,隨躍動翻騰地海浪上下邀游,與金色的祥雲左右相擁,整個瓶身的畫面形成極強地動感,青紅金相映,情趣盎然。
老孟幾個工匠激動地嘴唇都哆嗦起來了。釉裡紅的燒製成功,這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這意味著,由此舉一反三,釉裡紅,釉外紅,釉裡紅跟釉外紅共存,釉裡藍……等等,足足可以開發出數十個絕世精美的瓷種。作為工匠,能親身經歷和見證如此傳說中的瓷種問世,他們怎麼能不激動和欣喜若狂!
為了慶賀,老孟甚至派人去城裡買了幾罈酒來。數十個工匠每人一碗酒,在紅日地照耀下,一起向林沐風高舉了碗,「少爺!」
林沐風神色淡淡地,他也高舉起手中地一碗酒,朗聲喝道,「兄弟們,乾杯!」回了家,已經是日落時分了。他已經在窯上呆了好幾天沒有回家了,一頭倒在床上,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睡覺!
睡了幾個時辰,似乎是半夜了,他起身去解手,卻發現張風的臥房裡***通明。「深更半夜的,阿風你怎麼還不睡覺?」林沐風推開門問道。不過,一看就呆在了那裡。原來,張風居然在偷偷地塑制美人瓷印的泥胎。看樣子,已經弄了好幾個了,但都有些粗糙。
看著林沐風,張風揉了揉眼,汗顏道,「先生,我這是在弄著玩呢,可惜我手法太粗糙……」
林沐風走過去,端詳了幾眼,笑道,「不,阿風你做的很好。只是,你看看,這個地方,這個美人的裙擺——你不要指望一次成型,要一點點、慢慢地雕刻修理,才能最後成型。」
張風眼前一亮,嘿嘿笑著,「先生,這樣一說阿風就豁然開朗了,是我過於急躁了。」
「但是,阿風你沒事弄這個幹啥?」
「先生,師娘說柳家少***表姐要一枚美人瓷印,可師娘看你這幾日太累,就沒告訴你。我就想,我閒著也是閒著,左右沒事就模仿先生的手法試一試。」張風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