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門,林沐風就看到心急如焚的柳若梅出了內院,站在外院的天井中,急得團團亂轉。輕雲和輕霞兩個丫頭也面帶憂色,圍在她身邊不住地寬慰著。
「少奶奶,少爺回來了!」輕雲發出一聲驚喜的尖叫。柳若梅霍然回頭,居然全然不顧淑女本色撲了過來,撲在林沐風的懷裡激動地抽泣起來。林沐風憐惜地擁抱著她,柔聲道,「若梅,不哭了,我這不是安然無恙嗎?好了,看你穿得這麼單薄,我們趕緊回屋去,免得你著涼。」
不由分說,林沐風攔腰將柳若梅抱起,一溜煙跑回了內院。身後,張風和林虎互相笑著,而輕雲和輕霞則長吁了一口氣,也進了內院。
回到屋中安慰愛撫了好半天,柳若梅緊張惶恐的心情才完全得到釋放出來。兩人正柔情蜜意地說著「情話」,林虎站在門外呼道,「少爺,柳少爺派人來請少爺跟少奶奶到柳府去用晚飯。少奶奶,這是柳少爺給你的信。」
林沐風出來接過信進屋隨手遞給了柳若梅,也沒放在心上。不過是老丈人請吃飯而已,如果娘子想去那就去唄。柳若梅看完了信,高興地眉開眼笑,喜道,「夫君,妾身的先生,也是我哥的先生,李銀李煥文老先生回到益都來了,我爹爹讓我們回去一起為他接風。」
「李煥文?」林沐風隨口問了一聲。
「夫君,老先生博學多才,年輕時候可是山東有名的風流才子。可惜,時運不濟,參加科考十餘次皆名落孫山。當年,我父親在濟南府城外,看到他昏倒在路邊便請大夫救了他一命……自此之後,先生便在柳府教導我跟我哥功課……兩年前,先生卻時來運轉,不僅在鄉試中一舉奪魁,還在殿試中高中進士,聽說外放河南安陽知縣,如今卻不知如何到了這益都來?」柳若梅喜形於色,看得出來,她跟這李煥文感情甚好。
……
來到柳府的客廳裡,一桌子豐盛的酒宴已經擺好,柳東陽、王氏,還有柳若長,而且,居然還有柳若長的娘子以及他們一歲的女兒柳眉兒。林沐風心道,連家中的內眷都不避嫌疑出來迎客,坐在一起吃飯,這說明這李煥文與柳家關係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先生!」柳若梅掙脫林沐風的手,激動地微微上前一步,呼道。
李煥文霍然從座椅上站起,扭過頭來,臉上也浮起一片激動的神色,「小梅!小丫頭長大了,聽說都嫁人了。」
林沐風緩緩走了過去,打量著這李煥文。一襲青衫,個子不高,50左右的年紀,兩鬢微有斑白,國字臉上兩道烏黑的眉毛,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精明強幹。
與柳若梅寒暄了幾句,李煥文將目光投在了林沐風的身上。柳若梅趕緊笑道,「夫君,還不見過先生。先生,這是小梅的夫君,林韜林沐風。」
林沐風微微一笑,躬身一禮,「沐風見過先生。」
「免禮,免禮。東陽啊,你這姑爺不錯,相貌英挺,比若長還勝一籌。」李煥文掃了林沐風一眼,那雙眼神很是鋒利。
「李大人,趕緊請坐。梅兒你跟沐風也入座吧,柳安,吩咐廚房燙兩壺老陳釀來,這可是李大人最喜歡喝的。」柳東陽招呼著。
「東陽啊,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跟我這麼客套,什麼李大人?你還是按照老規矩,叫我老不死吧,哈哈!」李煥文皺了皺眉頭,慈愛地拍了拍柳若長的肩膀,「當年,就連這小子,也叫我老不死來著,呵呵。」
柳若長咧著嘴笑著,在李煥文面前,這個精明的商界青年精英居然流露出些許頑皮之態。
柳東陽微微有一些激動之色。李煥文的念舊讓他感動,但李煥文如今畢竟是朝廷官員,有職位在身,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商人,人家不忘舊情來家裡拜訪,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失了禮數。要讓他再像當年一樣呼李煥文為老不死,他萬萬是說不出口的。物是人非,當年的落魄窮秀才如今已是官場達官,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柳若梅拉著林沐風兩人坐在了柳若長的下首。
酒過三巡,柳若梅笑瞇瞇地望著李煥文,問道,「先生,聽說你不是去河南安陽做縣令大人了嗎?這次是……」
李煥文撫著下巴上那一縷山羊鬍子,微微一笑,「小梅,我此番要進京去詹士府做一個六品的府丞。路過山東,思念你們,特地繞道過來與你們相聚一番。」
柳若梅不知道這詹士府是什麼機構,但她知道李煥文這是陞官了,她笑道,「小梅恭喜先生了,先生高昇,小梅讓我夫君替我敬先生一杯。」說完向林沐風使了一個眼色。
林沐風端起酒杯,緩緩站起身來。他可是清楚的很,這詹士府是負責輔助太子的機構,官員級別雖然不高,但與太子接觸卻甚多,故而也是一個令人羨慕的「肥缺」。你想想看,如果太子一旦登基,他身邊的人還能差得了嗎?
林沐風淡淡的笑著,「沐風敬先生一杯!」
李煥文朗聲一笑,「好,干了!」
喝完酒,李煥文點了點頭,「不知沐風賢侄……」
李煥文的話雖然說了半截,但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在詢問林沐風的職業身份了。林沐風當然也心知肚明,他笑了笑,原本想說自己是一個秀才,但轉而一想,卻道,「回先生的話,小可家傳瓷窯祖業,時下正與岳父大人一起合作經營一家瓷行。」
看到林沐風一身儒衫,又文質彬彬氣質不凡,李煥文還以為他是一個讀書人,卻聽道是一個生意人,臉色間便不由有些失望。對於柳東陽,因為有救命之恩,他對柳東陽存有感激之心,這才答應留在柳府教導他的一雙兒女,但他內心裡實是對商人非常鄙夷的。思量間,他的神色無形中淡然了不少,微微點頭,「哦,也好,翁婿聯手,銀子大概是大把大把的賺了,呵呵。」
當然,他這也是在為自己得意的女弟子柳若梅感到可惜。柳若梅從小聰穎過人,學文習詩的天分極高,他常常跟柳東陽哀歎,如果柳若梅是男兒身,將來前途一定非常遠大。在他看來,這樣的女才子定然是要嫁一個讀書人才能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夫唱婦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