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瓷窯又轉了轉,給柳若長「安排」了一些細節性的準備事項之後,林沐風便回了城中的宅院。
剛進家裡,林虎就跑了過來,伏在他耳邊小聲道,「少爺,孫公子到訪。此刻他在客廳裡,由張風陪著說話呢。」
林沐風楞了一下,才剛搬進城中,孫玉溪居然就上門來了?這個縣令家的公子還真是神通廣大的。不過,他也沒有多想,急匆匆走進客廳,向正在與張風有一搭無一搭聊天的孫玉溪拱手道,「孫公子!」
孫玉溪本來微微瞇縫著眼睛,聞聲立即睜開眼睛,霍然站了起來,喜道,「林兄,祝賀喬遷之喜啊!」
「呵呵,孫公子客氣了。」
孫玉溪幾步走到林沐風身邊,掃了一旁的張風一眼,「林兄,玉溪聽家父說,林兄之前替家父燒製的一對給齊王祝壽的三尺彩繪花瓶,讓齊王殿下讚歎不已,有意讓林家瓷窯專供齊王府的瓷器使用,林兄意下如何?」
林沐風淡淡一笑,齊王府專供?既然是齊王下令,自己恐怕沒有什麼拒絕的餘地吧——當然,這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壞處,披上了這麼一層「半官窯」的外衣,也有利於柳林瓷行的發展。一念及此,他故作受寵若驚狀,「能為齊王殿下效勞,這是林家瓷窯的榮幸。」
孫玉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突然岔開話道,「不知林兄日後有何打算?難道,要專心制瓷和琉璃,做一個跟令岳一般的大商賈嗎?玉溪觀兄文武雙全,胸有大才學,何不脫身開去,科考以圖功名也好保國安民,也好立那大丈夫青史留名之不朽功業。」
「保國安民,匹夫有責。沐風也是堂堂七尺男兒,飽讀聖賢之書,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目前沐風暫時還是想先立業——」說到這裡,林沐風看了一臉期冀之色的孫玉溪一眼,這才又緩緩道,「孫公子,其實報國安民未必一定要步入廟堂,在鄉里坊間一樣也可為國出力。發家致富可以讓一個人錦衣玉食,同樣也可以做很多事情——孫公子,沐風雖然不才,但他日若是手中積累了足夠的財富,願意盡一己之力,讓財富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濟困扶危,讓窮苦百姓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倘若沐風能做到這些,我想,即便是不入朝為官,也不會浪費此生。至於那些虛名,於我如浮雲耳。」
孫玉溪面上浮起一種極其震撼的表情。林沐風的這種「奇異理論」他還是初次聽說,一時間感到非常茫然。在他看來,只有讀書做官治國平天下,才是保國安民,商賈趨利乃是市井小民所為——但林沐風卻將這不入流的商賈之事上升到了「兼濟天下」的高度。是啊,誠如他所言,如果他手裡有了銀子,他可以做很多救濟窮困的事情,這樣的行為,似乎比做官還要令人敬仰!
林沐風這番話其實只是有感而發,順口而出。他在現代社會見多了為富不仁的有錢人,為了自己享樂可以揮霍萬金,但在慈善公益事業上卻是吝嗇無比,一毛不拔。富人寡善,讓現代社會的他常常感慨不已,曾經無數次的幻想,倘若自己變成了有錢人,一定要多多接濟窮人……
半響的功夫,孫玉溪才漸漸回過神來,清朗的眼神中透射出淡淡的神光。他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一個思想上的「另類」了,要不然,以他一個官宦子弟,何以會經常混跡於市井之間呢。故而,他很快便理解了林沐風這番話的意思,深深一揖,「林兄如此悲憫萬民之心,實是一種大智慧,大覺悟,大境界,玉溪所不及也。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林兄以大才願捨廟堂而置身於滾滾紅塵,這是在效彷彿祖捨生取義的大徹大悟啊!」
林沐風汗顏地笑了笑,「孫公子過獎了,沐風信口胡說,信口胡說而已!」
……
3日後。老孟帶著王二等原先林家瓷窯的工匠,還有新近雇來的幾個工匠,一共30人來到了縣城之外的新瓷窯上。柳若長已經僱人從山中采運來了數量龐大的原料和燃煤,都堆積在瓷窯院牆之外。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待林沐風主持烘爐了。
上午,紅日高照。老孟帶著王二等工匠們拜完了窯神,將30個工匠召集在一起,靜靜地站在院子裡,等待著林沐風的「訓示」。
「諸位兄弟!」林沐風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一從工匠們的臉上劃過,在那幾個新人面上多停留了幾秒,才又緩緩道,「今兒個可以說是我們這個柳林瓷窯開窯的第一天,沐風希望今後咱們可以同心協力把這座瓷窯經營好。請大家相信,我林某人絕不會虧待大家,大家相信我嗎?」
「少爺仁德,恩義無雙,小的們曉得怎麼做的!」王二帶頭高舉雙手喊道,眾工匠們也都激動地紛紛附和。林沐風開出的工錢是本地市場行情的兩倍,而且還保管一日三餐和住宿,這樣仁義的東家他們上哪裡找去?自然是感激涕零。尤其是那些老工匠,當日老孟將從老林頭那裡拿到的幾兩銀子分給他們之後,他們一個個都感動地衝著林家大院的方向跪下磕了幾個響頭。
底層百姓多是淳樸的,尤其是這古代社會的窮人,你對他有一分好,他便會回報你十分。
林沐風微笑著擺了擺手,突然笑容一斂,沉聲道,「感謝諸位的信任。但沐風也有一句醜話不得不說在前面:柳林瓷窯的制瓷工藝與其他瓷窯不同,日後沐風當逐漸將各種新工藝傳授給大家,希望大家能謹守秘密,不得對外洩露。否則,休怪沐風翻臉無情。」
一股子凜冽的威勢瞬間散發出來,陽光下,林沐風冷森森的笑臉閃爍著一層淡淡的寒光,工匠們心頭情不自禁的一顫。老孟帶著眾人一起轟然跪倒在地,「請少爺放心,小的們絕不會做這忘恩負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