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大學生情感故事精選 第八章 心靈歸宿 第三節 桂影橫斜
    一為賦新詞強說愁

    大學校園的週末舞會總是令人嚮往、又令人流連忘返。在大一下學期春節開學不久的一個週末的晚上,敏像往常一樣花一元錢買了張舞票,沒有任何徵兆預示,那晚將有決定她一生的事情發生。

    在去跳舞之前,敏正伏在簡陋的書桌上費心地作一首《九月,你在趕路》的小詩,欲為表現一同學求學的艱辛。剛寫好第一段:

    匆匆

    穿過擁擠的歲月

    去朝拜夢中的天堂

    你的一生

    是一張拉滿了的弓

    卻又射不穿

    生活的網

    那幫姐妹們催著敏給她們梳理長髮,敏有一雙靈巧的手,每個週末把她們的長髮打理地別緻、大方。一邊梳頭,她們一邊打趣著:「喲,詩人,去舞廳裡找靈感吧!今晚保證你有大收穫,跳完舞回來肯定一氣呵成!」敵不過她們相邀,敏隨著姐妹們去了那個叫做「公體部」的大舞廳。所謂「公體部」是當時學生對公共體育部的簡稱。舞廳其實是一間大籃球館,白天上體育課用,一到週末晚上打開旋轉舞燈,就成了十年前的大學學子週末歡聚一堂的樂園。因其週末舞會的火爆,「公體部」也就成了這所師範院校最紅火的週末舞廳的代稱。師範院校女生多,周邊的體院、化工學院、測繪學院的男生們都捨近求遠,週末愛到這裡跳舞。誰都不會料到,那晚,真的應了她們的笑謔,敏真的就在舞曲中找到了寫作的靈感,還有,找到了對生活和愛情的靈感——這些都來自一個叫林的男孩子。

    二金風玉露一相逢

    舞廳內人頭攢動,順牆擺放的一溜長木凳上坐滿了人。舞曲響起後,姐妹們早就找自己的男友或是舞伴去了。敏早已習慣了這樣。她只是靜靜地站在角落裡,抱著臂,在想著那首沒有寫完的詩。她近一米七的身高讓許多男生望而生畏,害怕仰視她或是與她平視。好幾曲過去了,姐妹們不知跟著男友們躲去哪個角落了,敏覺得雙腳有些麻木,換了個姿勢。這時,又一曲音樂響起來,有人在輕輕地扯她的袖口,嚇得她一激靈。醒神一看,一個不算太高的男孩子說:「跳一曲,好嗎?」她啞然。還有這樣不懂禮貌的人,扯著人家的袖口邀請人!也算是別具一格吧!嗯,也站了這麼久了,活動活動也好!她衝他笑笑,算是應了。一曲慢三,她隨著他的手滑進舞池。可她的心裡還在念叨那首詩,一不小心,溜了一句:「你的一生,是一張拉滿了的弓。」「喲,弓會射傷人的。」這個男孩開了口。敏這才留神看清自己的舞伴。他可能比自己只稍高一些,正滿臉微笑地看著她,他的眼,敏突然就注意到他的眼了,在閃爍不定的燈光下,那雙充盈著笑意的眼讓她的心突突跳了兩下。這是一雙怎樣的眼!黑眸裡笑意無限,窗外雖是寒意料峭,可她卻突然覺得看到了春天。慌亂中敏覺得那黑眸就像幽深的兩汪潭水,自己快要掉進去了。「你的眼,永遠走不出我心的城。」她突然想到這句話,臉陡然一紅,好像會被他看了去似的,連忙垂下眼簾,低下頭,呵,恰是這一低頭的溫柔!他突然問到:「你寫詩嗎?」她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和別的男生是有些不一樣。以往那些男生只會問:「師妹是哪個系的?大幾的呀?下周你還來不來啊?住在幾棟啊?」對這些再無聊不過的問題,她聽得雙耳起繭了。「啊?啊,是,是,寫著玩的。」她應到。他的眼中滑過一絲敏沒有查覺到的神色。舞曲結束了,敏回到了她的角落裡。一曲武漢三步踩響起來了。她很喜歡跳這個舞,歡快,隨意,可氣的是,她個兒高,一般男生帶她旋轉時要把手臂抬得老高,她總不能盡興。正在惆悵,他又過來了,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就牽起了她的手,帶著她進了舞池。「你的一生是一張拉滿了的弓卻又射不穿生活的網」。

    三梅子黃時雨

    那晚舞會結束後,奇怪的是這個男孩子並沒有問敏住在哪裡,或者說要送她回宿舍,姐妹們不知和男友們到哪裡去花前月下了,大學校園的夜晚最能隱匿戀人們的行蹤。敏獨自回了宿舍。躺下後,她眼前總閃著那雙深如秋潭的眼和他滿眼的笑意。「你的笑,永遠走不出我夜的夢。」她自己又接了一句。剛一出口,敏下意識地甩甩頭,這是怎麼啦!難道晚上真想在夢裡再見他?也不知道人家是哪個系的,或者,是鄰里哪個學校的,江城這一帶高校連成片,誰知道他下次還會不會再來呢?別想這些了,那首詩還沒寫完呢!可「你的眼,永遠走不出我心的城;你的笑,永遠走不出我夜的夢」這兩句話反反覆覆地在敏的腦海裡輪番轟鳴,詩是寫不出來了,只好隨手拿起一本詩集亂翻一通。

    果真以後的幾個週末舞會,沒有再看見那雙眼了。敏有些失望。轉眼到了五月,五月是江城的梅雨季節,淅淅瀝瀝的梅雨,如那思春少女的愁緒,連綿不絕。姐妹們都抱怨這雨阻了她們和男友們約會,校園裡到處濕淥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圖書館又被那些愛學習的人早佔了位。「要不,再去「公體部」晃蕩一晚吧!」最愛跳舞的萍提議。被梅雨悶得發霉的心又冒出了春芽,敏和姐妹們撐著傘結伴去了「公體部」。跳舞的人不多,可能都被這雨阻隔了。這樣也好,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她並不期待有人來請她,或者,她潛意識裡希望那雙眼睛會出現,但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外面下著雨,再說,就算他來了,也不一定還認識她,舞廳裡這麼多女孩子,更何況自己並不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那種。正在心裡安慰自己,感覺身旁有人坐了下來,嗯,也有和我一樣沒伴的人呢!她下意識扭過頭,怔住了,「你的眼,永遠走不出我心的城。」敏的心「呯」地一跳,這句話又跳了出來。「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他問到。「哦,歇歇。她們都去跳去了。」她假裝平靜地應著。「你那首詩寫完了嗎?」他還真不識趣,在舞廳裡和女孩子談詩。「詩?哪首?」「那個什麼,你的一生,是一張拉滿了的弓。」「沒,沒有呢。」敏心裡想,「嗯,他還記得。他為什麼還記得?他是什麼意思?」可他像是猜出了她的心裡話,繼續說:「寫詩是要有瞬間靈感的吧,在舞廳這種地方,怎麼能作詩呢?到室外去,要到雨中去。」喲,還不是個外行。「怎麼樣?要不要我陪你到梅雨中去找靈感?」聽到他這句話,她簡直要跳起來了!這個人還真是與眾不同呢!怕什麼!不信你會吃了我,去就去,談詩嘛,誰怕誰,我不信會談不過你!心高氣傲的敏站起身,落落大方地說:「走吧!」

    她和他走進了梅雨中,各撐著一把傘。「你願不願意聽我說說我的故事?或許能給你提供一些素材呢!」他告訴她,他叫林,雙木林,是他有文化的老父親起的,因為有雙木在手,會支撐著一個人走完擁擠的一生,是人生的左臂右膀。敏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意思,才第二次見面,只用知道姓名就行了,就算自己心裡希望以後能繼續看到這雙眼,可她也知道做為女孩子,要矜持,不能唐突,不能多說詩以外的話題。可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講他的家庭,他求學的艱辛,他的大學校園(原來他是體院的),他內心時而有之的孤單,在田徑場上,他們走了一圈又一圈,他說,她聽,雨落無聲。末了,她說:「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認真地說:「因為我覺得一個寫詩的女孩子,一定善解人意,一定有一顆純潔的心。」她無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好了,你可以繼續寫完你那首詩了。」他補了一句。有人在後面叫「敏——」,是同宿舍的姐妹們。舞會結束了。他低聲說:「有空來找你。」轉身後離去了,留她一人在原地呆呆站著。背影漸漸在夜色中模糊。「誰呀,這是?」姐妹們打趣。「不是誰,體院的一個老鄉。」她撒了個小謊。回到宿舍,姐妹們聊著在舞廳裡的趣事,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落莫。躺在冰冷的被窩裡,突然就想起「冷雨敲窗被未溫,半為憐春半惱春。」難道自己也如黛玉一樣,在憐春、惱春?

    四桂影橫斜

    梅雨季節終於結束了,江城素有「火爐」之稱,剛入夏,就熱氣逼人。他果真沒有食言。一個週五的下午,他真的就站在宿舍樓下,對著她的窗口大叫:「419!」姐妹們好奇地伸出頭去看。「你那個老鄉來了。」萍說。老鄉?敏知道是誰,她知道他還會來的,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兒打聽到她的住處了。下了樓,她說:「我跟她們說你是我老鄉。」他雙眼一唼,鬼鬼地笑著說:「是啊!我們是老鄉呢!你認識嗎?」「認識啊,高中同年級不同班。」敏也感到意外。「那不就對了!他也認識你,我們現在同系呢。」他不再用普通話了,說起了她熟悉的家鄉話。親切的家鄉話讓她覺得眼前這個大眼睛的男孩子更親切了。

    以後的日子裡,他們就若濃若淡地交往著,週末偶爾去「公體部」跳跳舞,或者去露天影院坐坐,有他陪著,她覺得心裡很踏實。只是,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紙,沒有承認戀愛關係,對同學們只稱是「老鄉」。真的只是這樣了嗎?敏有些懷疑自己:這是愛情,還是友情?

    漫長的暑假來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雖說在一個縣城,但終是一個假期沒有見面。偶爾想起,覺得恍如隔世。不知對方在家裡有沒有想念這個寫詩的女孩子。

    九月份開學了,敏大二了。「他該是大三了。」敏對自己說,「別想那麼多了,可能沒有結果的,他早我一年畢業,誰知他畢業了會去哪裡呢?」她這樣勸自己,想走出那雙眼。可每到週末黃昏,她又希望聽見他在樓下肆無忌憚地叫:「419!」而這叫聲終於在一個滿園飄著桂香的黃昏又出現了,她迫不及待地下了樓。敏帶他去飯堂吃了晚飯,兩人沒再去「公體部」,也沒有去露天影院,就肩並肩地在校園裡漫步。校園又叫「桂子山」,滿園植了桂樹,桂真是秋天的精靈,嗅著滿園桂香,身體輕盈了許多。無語地和他在桂影橫斜的林間小路散步,真是「無聲勝有聲」。可能他覺得氣氛有所尷尬,終於開了口:「我打算再也不來找你了。可我,還是忍不住,又來了。我想,你肯定也有和我一樣的想法。」他有些自負。她的心隨之顫了一下。「既然來了,我想,以後就會常來。」頓了一下,他像是鼓足了勇氣,回過身攔住她:「我能牽著你的手,一起走嗎?」她溶進了他的雙眼,默默地將右手伸給他,可那隻手,不爭氣的抖個不停。他握得很緊,和跳舞時的握法根本不一樣,死死地攢著,像是擔心它會突然滑落。很溫暖、很寬厚的手掌,敏突然就覺得,以後,一生,如果都被這雙手握著一起走,該多好!

    誰將二月的心事,寫進

    八月十四日的夜晚

    讓這一晚的月光

    多飲了幾杯桂花酒

    催開了滿園的桂子

    藉著微微的醉意,才敢大膽地

    送你滿園的桂香

    誰將這樣的時光,刻入

    那以後的每一個日與夜

    分針與秒針的每一次相遇

    都讓我又一次看見

    滿山滿園的粒粒金黃

    中秋的月亮,遲遲不願離去

    延緩了夜的腳步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

    對來年秋天的嚮往

    桂子山的桂樹,以絕妙的姿態

    站成獨特的秋

    微醺的歲月中,和你一起

    輕輕嗅著這

    滿園的桂香

    五兩情若是長久時

    戀愛的日子總是歡樂又短暫。轉瞬林要畢業了。她希望他能留到江城,但江城卻不留他。何去何從?最擔心的問題還是擺到了眼前。廣東有一所學校讓他去面試。敏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他南下的腳步。面試回來後,他興高采烈地告訴她,可能這份工作會有戲,他沒有注意到她的神傷。他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去了南方,也帶走了她的心。

    沒有他相伴,日子空蕩蕩的,沒有色彩,好在忙著實習,做畢業論文,找工作,敏努力地壓制著對他無窮盡的思念。只是在夜深時,任相思的淚水打濕不成形的夢。深深的思念隨著一封封信在北國和南疆傳送。有一天,敏收到了林隨信寄來的一張照片。他瘦了。信中有句話:「勸你三思,當以工作為重,不可因兒女情長誤了前程。」他瞭解她,他擔心她會不顧一切地隨他到南方。話雖是如此說,但敏從照片中看出了他的矛盾心情。「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是找一份工作另走他方?還是放棄工作,追隨於他?」敏也迷惑了,「我該何去何從?」她陷入維谷之中。

    有一段時間他不再來信了。敏的心開始疼了起來。忽然覺得離開了他,心一定會一直疼下去,自己有一雙手,有健康的身體和聰明才智,難道為了所謂的一份工作,就放棄刻骨銘心的愛情?她反問自己。姐妹們看出了她的心事,勸她:「想他,就去吧!」

    在舊的文字上行走,一橫一豎

    勾畫出往昔的輪廓

    我用一句宣言,向她們宣讀了

    對你的愛情,以及對愛情的

    堅決和執著

    她們意味深長的笑著,我知道

    那笑的背後,藏著不安和不屑

    天南海北的等待和相思,能否

    成就一場終成眷屬的愛情?

    以後的所有日子,都把它們看成

    春暖花開,把等待也變成

    歡欣鼓舞

    在所有甜蜜的、傷感的夢醒後

    讓幸福的淚水流成午夜的思念

    在枕頭上刺疼我的臉寵

    目光可及的地方,是遙遠的南方

    我知道你等待成了路旁的紅棉

    每一次電話中訴說後,我都

    淚雨滂沱

    觸不到你的手,觸不到你的眼

    這樣的日子裡,只有寫下

    春暖花開的句子,供自己瞻仰

    她們不再笑我了,她們說

    想他就去吧,不要考慮那麼多

    於是,就去了

    於是,就來了

    所有歡欣的、甜蜜的、憂傷的

    夢境,也抵不過執手的真切瞬間

    於是,我就來了

    讓我們的愛,繼續

    終是實現當時的承諾,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執手相看

    那時的我們,以及現在和將來

    不懈地用深深淺淺的墨

    塗出青銅鏡上兩張

    不離不棄的容顏

    六九月,你在趕路

    敏放棄了到其他地方工作的機會,畢業後到了南方,她知道林在等她。成袋的書、衣物、被褥,她把全套家當都搬到南方來了。林在車站等她,再見時兩人相視一笑,一同回到那個只有十三平方的小家。還有,她必須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找到一份工作,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和她的林一起創造新的生活,這其間必定有許多不可預見的困難,和兩顆真誠相愛的心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勿勿

    穿過擁擠的歲月

    去朝拜夢中的殿堂

    你的一生

    是一張拉滿了的弓

    卻又射不穿生活的網

    腳步聲在靜寂中響起

    沿途收集活過的證據

    驀然回首

    才發現留下了一份玉潔冰清

    九月的菊

    在晨霧中怒放

    在九月趕路的你

    一路逶逸

    握一把細雨

    握一把蒼涼

    在細雨中微笑

    在蒼涼中徜徉

    夢中的雪屋

    就在我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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