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戰爆發了,國民黨和*黨,這對歡喜冤家,打了又和,和了又打。終於到了生死對決的時候。雙方都決定不再留手,都想把對方徹底打倒。此時的*黨派,還有國民黨立的左派分子處境並不好。特別是宋慶齡夫人,她已經多次收到寄來給她的子彈。
江藍辟從姐姐江藍沁那裡知道了宋慶齡夫人的事情後,依然回到宋慶齡夫人身邊。宋慶齡夫人身邊的人太弱了,沒有一個鐵血保鏢在她身邊,宋慶齡夫人幾乎是一個沒有保障的空殼。
此時蔣介石也已經對這個既是他的師母,又是他夫人的親姐姐的宋慶齡很是不耐煩。他密令軍統特務頭子毛人鳳藉機會把宋慶齡給殺了,但是一定要秘密和小心,不能讓人抓住任何把柄。
這件事情被蔣介石的夫人宋美齡夫人知道了,宋美齡雖然和姐姐宋慶齡有點意見,但是她們的姐妹感情很深厚。宋美齡對蔣介石說,要是姐姐宋慶齡有事的話,她將找蔣介石算賬。蔣介石只好給上海的特務打電話,要他們停止行動。在上海親自佈置的毛人鳳,聽到蔣介石的命令後,只好下令刺殺任務取消。可是一個殺手提前行動,已經來不及阻止,江藍辟置身假扮宋慶齡夫人,坐在宋慶齡夫人的專車上,代宋慶齡夫人挨了這一火箭炮。江藍辟和專車一起被炸得支離破碎。
江藍辟的死,馬上在國民黨內部傳開。許多立場猶豫的黃埔軍校的學生,依然起義離開國民黨,離開蔣介石。加入了*黨,成為了新中國建設的一部分。
宋慶齡多次在公開場合說過,蔣介石為首的國民政府,之所以會失敗,不是因為對手的強大,而是因為他們自己的愚蠢。許多情況下,是蔣介石把自己推到了群眾的對立面,把自己的精兵良將逼的離開自己。
後來江藍沁代江藍辟統計,江藍辟在抗戰後期,收養了三百多個孤兒,安置了近千戶因戰爭致殘的軍人家庭。江藍辟把個人的小愛,化為對大家的大愛。江藍辟自己沒有留下後人,但是承認江陽藍辟是自己的媽媽和親人的人太多了。這就是真愛的最高昇華,「大愛無疆」。
莫嘉麗,莫家的長女,比她哥哥莫嘉強只晚出生了幾分鐘而已。是莫家幾代來第一個女孩子,當然受大家的關愛。
莫家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大戶,他們莫家早在康雍乾時期就很有名氣,但是莫家人為人低調,並不喜歡出名。莫家的老祖宗叫莫玄,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莫玄。他是一個佃戶,一家人依靠租種地主家的土地為生。莫老太爺更是一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老實人。莫玄的老娘更是一個從揚州逃難來的乞丐婆。後來嫁給老實巴交的莫老太爺,莫玄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不是說莫老太爺他們不會生,而是他們養不起太多的孩子。
從小莫玄就是一個機靈鬼,可惜沒有上過學。為了討好父母,也為了比其他窮孩子看上去有點面子,小莫玄苦練了幾個字,就是從一到十的十個繁體數字。但是這些字分開來莫玄不認識,寫在一起才能讓人猜出幾分。就因為這幾個字,莫老太爺就高興得不得了。
在莫玄二十歲的時候,家鄉因為發大水,水災導致家鄉的田地都被大水沖走了。看見一年的心血白費了,以後可以依靠的土地沒有了,莫老太爺想不開,一頭栽進了水裡死了。莫玄只好背著老娘,離開家鄉去外地逃難。莫玄母子成為了流民,成為了沿街乞討的乞丐。
在路上莫玄遇上了後來成為他老婆的岳思盈姐弟倆。岳思盈是原江南道御史岳子風的女兒,為人正義又豪氣。她為了躲避追殺才混入流民之中的。莫玄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眼睛特別尖,一眼就看出岳思盈是一個女孩子。莫玄多方照顧岳思盈,得到了岳思盈的弟弟岳小滿的信任,但是岳思盈從根子上看不起不學無術的莫玄。
莫玄帶著老娘,和岳思盈姐弟一起進了城,卻被擠散了。等他們發現岳小滿和莫玄的老娘的時候,兩人已經成為了搶官米的盜匪。當時為了防止災民鬧事,所以有嚴令,膽敢搶劫官米者,按謀反作亂罪處理。
為了救自己的老娘,還有心上人的弟弟,膽大包天的莫玄竟敢冒充欽差。要不是遇上真欽差的話,他們的腦袋都沒有了。真欽差就是康熙皇帝的兩個兒子,四皇子雍郡王胤禛,十三皇子貝子胤祥。一個是赫赫有名的「鐵面王爺」,一個是「俠王」。兩個人正是奉命來江南調查水災的起因的。他們已經有點線索,證明這次不但是天災,更是人為造成的的「**」。當地官員上下其手,聯合貪污了大筆中央給地方的治河費。江南道御史岳子風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想向朝廷匯報而被殺害的。四皇子和十三皇子正好苦無對策的時候,莫玄這麼一來到給他們製造了一個機會。他們一面要莫玄繼續假裝欽差,一面派人調查真相。
因為莫玄幫助四皇子、十三皇子破案有功,再加上岳思盈的幫助,總算功過相抵,免去了莫玄假冒欽差的罪名。大肚又膽色過人的康熙皇帝看出莫玄的本事,破例指派莫玄去治理一個受災的縣。莫玄憑借自己也是災民出身,踏踏實實地為受災百姓辦事。在縣上的時候,莫玄大力恢復生產,嚴懲剋扣百姓血汗活命錢的縣吏,被大家稱為「最理解百姓疾苦的青天大老爺」。
莫玄的善舉終於使岳思盈接受了莫玄,岳小滿終於可以稱莫玄「姐夫」了。當時莫玄為朝廷安安分分地治理著地方,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康熙皇帝死後,莫玄繼續為原來的四皇子,現在的雍正皇帝效力。莫玄做過知縣、知府、知州、布政使、巡撫、兩江總督、直隸總督。是雍正王朝中難得的一個人物。他不但不通文墨,而且不按官場規矩,對老百姓愛如親人,對貪官污吏恨之入骨。雍正皇帝留給他兒子乾隆皇帝的老臣裡,第七名就是這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莫玄。
莫玄在乾隆朝裡並不能大展拳腳,因為年輕氣盛的乾隆皇帝看不起他的不學無術,朝中的大臣更是排擠莫玄。原因是莫玄不但身居高位,而且是一個不貪財的潑皮。莫玄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就憋足了勁,為老百姓。為朝廷再做幾件好事就告老還鄉了。臨走的時候,莫玄的所有家產只有一套半舊不新的傢俱和三百兩買田地的銀子。這種清倌,在整個大清朝幾乎沒有了。就連後來以清廉聞名天下的內閣宰相劉墉,也沒有這麼窮困潦倒過。為官一生,只有三百兩銀子的賺頭,說出來誰相信?
莫玄不認識字,但是莫玄的兒子可是一個飽讀四書五經的文人。他的老娘岳思盈不但是一個文武全才,更是一個理財能手。要不是因為岳思盈的本事,莫玄家早就餓死了。等莫玄不當官的時候,岳思盈已經不在了,莫玄的兒子繼承了老娘的理財本事。雖然只有區區三百兩銀子,但是足夠莫家重新起家了。
莫路,莫玄的兒子,沒有走上官場,因為莫玄怕兒子學壞,將來對不起莫家。莫路用三百兩銀子,買了一塊不大的好田,家裡的老老少少在田邊搭了一所木屋。莫路用剩下的不到一百兩銀子,去做生意。從此莫家耕讀傳家,同時也做一點小生意。每每做生意賺來的錢,就在鄉下買地、蓋房子。幾代來知道莫家真正身份的人幾乎沒有了。只有他們莫家人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誰。
莫嘉麗的爺爺叫莫學,是當年赫赫有名的「莫家三子」中的老ど。莫醇、莫凱、莫學三兄弟,相隔十歲一個。大哥莫醇比*莫凱大十歲,比老三莫學大二十歲。莫醇勸說曾國藩出山,對抗太平軍,成為民軍的軍師。莫醇曾經擔任過帝師,收到過朝廷的重視。莫凱擔任過大清海關署長,莫學更是大清最早去外國留學的留學生。
莫學回國之後,並沒有被朝廷重用。莫醇勸說莫學不如自己辦工廠,用實業救國的形勢振奮國家工業。莫學就在上海附近建立了中國第一家的棉紡廠,取名為振興棉紡廠。
莫學的幾個孩子都不太正常,老大不是莫學的親生,是莫醇過繼給莫學的。可是這個大少爺未成年就迷上了鴉片,成為了一個「鴉片鬼」。*和*媽從小喜歡看戲,後來變成了「戲瘋子」,整天不離戲,混在戲子中間胡鬧。老三小時候生病,好了之後就喜歡聽響聲,每天晚上不砸上大批碗盤,就睡不著。老四是一個花癡,每天盯著女孩子、姑娘家直直地看。後來被一大群盯毛了的女孩子亂拳打死了。老五,是莫學五十歲的時候才有的老兒子,可惜這個老兒子從小得了「小兒麻痺症」,不但不能好好走路,而且連說話也說不清楚。
莫嘉麗的媽媽江藍沁,是一個奇女子。為了報恩,這個江藍沁答應給莫家留下後代。江藍沁的父親死得早,為了振興江家,家裡只有三姐妹的江藍沁大姐江藍若嫁給了一戶不認識的人家,換來了三千現大洋。江藍沁和江藍辟兩姐妹女扮男裝,來上海做生意。江藍沁更是繼承父親一通號的招牌,在上海一做生意就是十多年。當時沒有人知道江藍沁是一個女孩子,大家都只知道江藍沁是一個英俊小後生。
江藍沁應聘於莫學的振興棉紡廠,莫學請江藍沁擔當工廠的總經理。白天江藍沁要照顧莫家的生意,晚上江藍沁只要照顧自己的親生孩子莫嘉強和莫嘉麗。為了不讓莫嘉強和莫嘉麗有顧慮,江藍沁只承認是孩子的家庭教師。
莫學因為年紀大了,終於堅持不住了。臨走的時候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宣佈江藍沁的身份,並公開江藍沁和莫家的關係。正式將龐大的莫家最高權力象徵交到江藍沁手上。江藍沁不但是莫家的三少奶奶,更是莫家的新的當家人。
江藍沁接過莫家的重擔,苦苦地堅持著。用她的智慧和毅力堅持著莫家的家業,但是一個女人能夠堅持得了多久呢?
在莫嘉麗的回憶裡,自己的小時候分幾個階段,第一個幼兒時期,當時雖然沒有父母,但是有一個相當寵愛他們的爺爺。這個爺爺幾乎是溺愛自己,只要自己要什麼,他就想辦法給什麼。後來爺爺沒有了,自己的老師成為了自己的媽媽,據說原來她就是自己的媽媽,只不過為了莫家,只好女扮男裝去工廠上班。第二個時期並不長,當時老師變成了媽媽,雖然有點不適應,但是能夠看見自己的媽媽當然高興。可是這個媽媽有點嚴肅,並不像爺爺那麼對自己千依百順。媽媽教自己要學著照顧自己,說孩子長大了就要照顧家人。第三個時期,當時外面幾乎天天放炮打槍,媽媽不允許莫嘉麗和莫嘉強出去。每天來莫家的人源源不斷,有從前的商人,生意夥伴、也有工廠的工人、店舖裡的活計、附近的鄰居,更有一些趾高氣昂的日本軍人。江藍沁不准自己的孩子出去,自己在家裡教孩子們讀書,莫嘉麗又多了一個弟弟叫莫嘉祥。好幾年之後,第四個階段來到了。當時莫嘉麗已經是一個十四歲的的大姑娘了,她已經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日本人被打敗了,上海城又回到了自己人手裡。江藍沁可以大明正大地帶著孩子們上街了,那一天大家好高興。
在莫嘉麗的兒時回憶中,媽媽江藍沁是一個奇特的人。在一些當官的人眼裡,大家對江藍沁不屑一顧,甚至於有點看不起江藍沁。而在一般的上海市民,還有廣大的的工人眼裡,江藍沁就像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樣。多少次三姐弟有難,大家都義不容辭地幫助。江藍沁多次告訴大家,這就是做好人,幫助大家的結果。
莫嘉麗來不及享受青春,鋪面而來的新中國到來了。多少學生脫下校服,準備參加新中國的建設。莫嘉麗也想退學,投入轟轟烈烈地戰鬥中去。江藍沁不但沒有答應,而且提醒莫嘉麗,將來國家更需要高學歷的人才。在媽*勸說下,莫嘉麗耐心地繼續讀完了所有的課程。
莫嘉麗有點不能理解,自己明明是民族資本家的後代,自己的媽媽曾經被上海市第一任市長陳毅邀請去參加過新政府的成立。多名大幹部口口聲聲說過,他們莫家是對國家有功的。可是現在,家裡的房子被封了,工廠早就被媽媽江藍沁送給了國家,在上海市區的店舖也被沒收了。他們一家老小,只能流落街頭。
一些好心人企圖幫助莫嘉麗一家人,可是江藍沁拒絕了。她不能害了大家,也不能拖累大家。普通百姓要是幫助了他們,就是立場問題。要是商人幫助了他們,商人就會馬上戴上「反革命」的帽子。
一家人之中唯一鎮定的只有江藍沁一個人。她一邊扶著孩子們的爸爸,一邊招呼著大家不要走散。作為家中的大女兒,莫嘉麗一手抱著妹妹莫嘉惠,一手提著一大箱的行莫跟在媽媽江藍沁的身後。大哥莫嘉強身上背滿了包袱,手上提著好幾箱的行莫。老三二兒子一手牽著弟弟莫嘉慶,一邊抓著自己爸爸的手。走在最後的是莫家的小叔叔老五,他因為腿腳不利索,走在最後。
莫嘉麗有點擔心地說:「姆媽,我們去哪裡?」
江藍沁回頭看了老五一眼,放心地對女兒說:「小嘉麗,不用擔心。我們會外婆家裡去住。在那裡沒有人再會欺負我們。」
莫嘉麗有點捨不得的看了一眼上海大街,說:「姆媽,我們真的要離開上海嗎?我們的家不要了?這裡的工廠不要了?」
江藍沁平靜地說:「這裡的房子歸國家了。工廠媽媽也送給國家了。這裡已經沒有我們的東西了。以後我們要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小嘉麗,還記得爺爺的話嗎?建立工廠是為了振興中國,現在國家富強了,我們就不需要在管理工廠了。房子大了也是住,小點依然也是住,我們在鄉下的房子夠住就好。小嘉麗不是想當一個老師嗎?到了鄉下,你就可以到學校當老師。嘉強可以當一個社員。嘉祥將來大了可以當一個農民。我們將來就是勞動階級,靠雙手吃飯的無產者。」
大家在媽媽江藍沁的憧憬下,想像著自己的未來。特別是莫嘉麗,聽說將來能當老師,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格外的高興。但是只有江藍沁心裡知道,前面的路太長太難走了,並不會這麼容易的。
江藍沁幾乎沒想到,大生產、大革命來的這麼快。江藍沁已經著手準備將自己一步一步公有化,莫家名下的工廠幾乎已經全部貢獻給國家。所有的店舖也一一交給街道和政府。自己每天帶著孩子們上工廠上班,不但不領工資,而且虛心接受大家的批評。莫家只剩下了一所房子,還有一些為數不多的古董。沒想到依然被盯上了,上海某組織宣佈莫家的房子是逆產要沒收,家裡的古董是罪證,不但要沒收而且要追究到底。限制江藍沁一家人在天黑之前搬離莫家。莫家的一切完了,沒有了,江藍沁多年來的辛苦也白費了。
一路風餐露宿的大家,幾乎以龜速來到江藍沁的家鄉。不光光因為在路上孩子的爸爸莫家三少爺莫重潛又犯病了,也不只是五少爺莫寶根拖累了行程,更多的問題困擾著他們。首先是吃飯問題,這麼多的孩子和大人,誰也不能不吃飯。江藍沁他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只須帶一些隨身衣服,貴重首飾和現金都不准拿。再說就算首飾拿出來了,也不能和飯店換成現金吃飯。全國各地都在鎮反,嚴厲打擊流竄地主和特務,這些首飾要是拿出去的話,他們一家人馬上會被抓起來。唯一的一點點現金,也是一個好心的上海市民為了報答江藍沁抗日時期的恩德,從家裡用手帕抱著偷偷丟給江藍沁的。可好心的老市民忘記了一件事情,丟給江藍沁的都是一些毛票,加起來不到十元,而且忘記給糧票了。當時國家實行糧票制度,吃飯不但需要付現金而且需要付糧票。沒有糧票就對於不能進飯店吃飯,不能到國營單位買吃的東西。
這並沒與難倒江藍沁,江藍沁是什麼人,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倒下,不會被這種小事情難住。她要莫嘉麗看住大家,在她沒有回來之前不得離開。而她換上一件莫家傭人曾經穿過的衣服,夾著一塊沒有用過的毛料布去換來了一大袋麵粉。監視他們一家人離開莫家的戰士,不是上海本地人,不知道什麼布料值錢。江藍沁偷偷將幾塊值錢的布料藏進了自己的箱子裡,這就是他們將來賴以生存的本錢。
江藍沁已經忘記自己多久沒有下廚房了,更忘記自己什麼時候做過最後一次飯。自從江藍沁女扮男裝,以江德才的身份做生意起,好像就沒有自己下過廚房做飯。不是沒有時間,就是沒有精力去做。實在餓不過了,就上街走走,買點夜宵或者小吃。抗日時期,雖然她曾經幾乎天天去工廠食堂看著大家狼吞虎嚥地吃飯,但是她也沒有自己動手做飯過。而如今五十幾歲的她又要開始學做飯了,由於條件原因,她只好將就著做「面疙瘩」。
「面疙瘩」是南北方都有的小吃,但是做法不太一樣。南方的「面疙瘩」,又叫「糍疙瘩」,先將麵粉加水拌呈稀糊,然後一筷子一筷子地加進已經煮開的鍋裡。要領是不要馬上攪動鍋裡的「面疙瘩」,等「面疙瘩」基本定型了,再攪動翻滾。加上青菜,放點食油或者麻油,加鹽加味精就可。
雖然江藍沁多年不做,做的又不太好,但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莫嘉麗體貼媽媽,說要學給做這種小吃。江藍沁笑了笑,並沒有馬上答應。因為她深知自己的大小姐女兒雖然孝順,但是在家的時候沒有學過做家務。不要說做「面疙瘩」了,就是怎麼點火起灶、燒水都不會。看來到了老家之後,一定要教會莫嘉麗做家務。
不但孩子們給江藍沁面子,就連一向精神失常的丈夫莫重潛也難得多吃了幾口。看見大家都喜歡吃自己做的飯菜,江藍沁真的好開心。
回到老家之後,江藍沁的擔心真的成了現實。江家老宅也被分了,留下了原來江家老宅的門房和廚房,還有沒有要的小祠堂。江家原來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都有自己的門房,也就是值班室,又叫傳達室。這裡已經多年沒有人使用了,不但破舊而且已經屬於危房。廚房經常做飯,把房子熏得又黑又油,沒有一戶人家願意要江家老宅的廚房。江藍沁的老娘早死了,大姐江藍若也在解放前去世了。三妹江藍辟也在上海為了掩護宋慶齡女士被殺。江藍沁委託義妹江玉華照看江家老宅。
江玉華並不是江家的後人,她是江藍沁在上海做生意時救下的女孩子。她被同樣做生意的爸爸賣給別人,當時她只有十三歲。看見女孩子想起自己大姐的江藍沁,一咬牙用一千現大洋買下了這個女孩子,並把女孩子還給了孩子的爸爸。在江藍沁以為,天下沒有狠心的父母,只有不得已的父母。做生意失敗的孩子爸爸有了錢,就不會再賣自己的孩子了。當時在一邊冷眼旁觀的莫學莫老闆,第一次和江藍沁正面接觸。他們打了一個賭,要是女孩子再被她爸爸賣了的話,江藍沁要去莫學的振興棉紡廠幫助莫學管理工廠一年。反之女孩子快快樂樂地生活著的話,莫學答應幫江藍沁打響江家一通號的生意招牌。
最後江藍沁輸了,莫學並沒有做什麼手腳。這個狠心的父親,為了能夠東山再起,竟然第二天就又把自己的女兒賣給了一個大戶人家,並指明以後生死不管,女孩子做妓女也好,做大戶人家的下人也好,哪怕做老爺的小老婆也好,都和他們家沒有一點關係。等這個狠心的爸爸一走,莫學就用雙倍的價錢買下了這個女孩子。從此女孩子就留在了江藍沁的身邊,江藍沁把她當自己的妹妹一樣養著。
回到老家生養孩子的江藍沁,向家人介紹了這個小妹妹,並宣佈女孩子改名為江玉華,成為江家的四小姐。可以說是對江玉華有天大的恩情。
可是這個江玉華本質上和她的爸爸一樣,都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表面*對江家人千依百順,其實暗中計算著自己的利益。當江藍沁將江家交付給她之後,她一面背著江藍沁擅自加租,使老家的人記恨江家,一面偷偷將江藍沁托她買田地的錢挪用到其他地方。
不過惡有惡報,一個小白臉軍官勾引上江玉華,不但佔了她的便宜,而且將江玉華暗中剋扣的錢財都拿走了。江玉華再想找這個負心漢的時候,這個軍官早就脫了軍裝去外國享福去了。
快解放的時候,江玉華天天做噩夢,夢見江家的人找她算賬,夢見老百姓要圍攻她,解放軍要槍斃她。擔驚受怕的江玉華一不做二不休,將手上的土地都賣了,江家的值錢東西席捲而空,隻身離開這裡去了香港。據說她用這筆不義之財買了一整條大街,靠收房租生活。後來多次遇上小白臉騙錢騙色,又得罪了一個道上的老大,導致所有的錢都沒有了。最後淪落為一個老妓女,每天坐在街口等生意上門。六幾年的時候,一張日報上有小小的一角,說一個老妓女遇上一個不給錢的嫖客,雙方打了起來。嫖客一不小心把這個老妓女推下了樓,老妓女滾下樓梯剛好被一輛飛快的汽車撞死了。這個老妓女的名字剛好就叫江玉華,原籍剛好也是浙江的。不知道算不算是江玉華應有的報應。
江家的祠堂並不大,原來是供奉江家列祖列宗的地方。因為江直書沒有自己的兒子,只有三個女兒,所以三個女兒打破常規,第一次以江家後人的身份供奉先祖。就在江家三姐妹打破常規,女孩子的身份供養先祖的時候,其他江家的旁支,就開始對她們進行排斥。為了能夠祭祖,為了自己的爸爸江直書能夠收到後人得香火,江藍沁在自己家隔壁建立了這個小祠堂。免得江家大祠堂不讓進,或者諸多阻擾。
在江家所在的鄉下,有一個老說法,說祠堂不能住人。住在祠堂是對先人的不敬,更是一個不乾淨的地方。傳說各家的先人經常帶一些他們那裡的朋友來自己家享受香火,所以生人不能住在祠堂裡。
一間破舊的門房,一個已經什麼都沒有的舊廚房,還有一間沒有人敢住的的祠堂,成為了江藍沁一家人的安樂窩。為了防止門房出事,江藍沁指揮大家現在祠堂和廚房將就一個晚上。幾個大人和男生住廚房,莫嘉麗帶著妹妹住祠堂。江藍沁安慰好莫重潛和老ど莫嘉慶後,回來和莫嘉麗一起睡祠堂。
江藍沁帶著孩子們一大早起來,整修門房和廚房。當然也驚動了附近的鄰居,大家才認出離家好多年的江藍沁江家二小姐。
雖然附近的老百姓痛恨江家的江玉華,但是他們都知道江藍沁這個二小姐是一個好人。江藍沁不但為人和善,每次回來的時候,都帶上海的特產給大家,而且江藍沁是一個令大家敬重的奇女子。江藍沁為了江家,女扮男裝去上海做生意,把賺來的錢寄回江家。家鄉的老百姓都誇江藍沁是一個現代版的「孝女」,和江藍沁的妹妹江藍辟一樣,是家鄉的光榮。說起江家,大家都知道,江藍若是一個節婦,江藍沁是一個孝女,江藍辟是一個「花木蘭」,江玉華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妖精。
在大家的幫助下,江藍沁不但修好了門房,刷好了廚房,而且把戶口問題也解決了。小鎮上的老百姓擔保,派出所的民警剛好知道江藍沁的一些事情,就順利地辦好了戶口問題。只是江藍沁的家庭成分依然是富農,還是要接受再教育,孩子們不能享受正式分配。不過鑒於莫嘉麗和莫嘉強都是文化人,家鄉實在需要。莫嘉麗為鎮上小學的代課老師,莫嘉強去糧站做一個臨時記賬員。
這一天晚上,江藍沁把莫嘉強和莫嘉麗叫到自己的房間。在這間門房改造成的小房間裡,江藍沁第一次把孩子們當成大人一樣商量問題。
江藍沁對孩子們說:「孩子們,現在家裡的情況大家都知道。爸爸媽*成分都不好,這樣會影響你們的前途。但是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不能分開。在日本人打進上海的時候,我就說過一家人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所以現在我要你們兩個哥哥姐姐帶頭,向我保證,我們不再分離,永遠在一起。」
雖然莫嘉麗比哥哥莫嘉強小几分鐘出世,但是女孩子比較懂事,她首先說:「媽媽,我們一定聽您的話。我們永遠在一起。」莫嘉強也連忙點了點頭,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莫嘉強的話是越來越少。但是不表示他不會思考問題,只是他平時不愛說話而已。
江藍沁慢慢地說:「爸爸身體不好,所以媽媽要照顧爸爸。你們過幾天就要去工作了,一定要記住一點,不要逞強。你們姓莫,莫家原來是民族資本家,現在被定為大資本家。媽媽雖然出身也不好,但是富農成分總比大資本家的成分好一點。所以你們有沒有打算,改姓江家,叫江嘉強、江嘉麗?」
莫嘉麗沒有說話,她知道媽媽是為了他們好。但是一提到要改名字,莫嘉麗有點慌亂。她看了看一遍的哥哥,希望哥哥莫嘉強能給自己一個提示。可是莫嘉強不但沒有理會妹妹,而且臉色越來越白。
莫嘉強想了好久,終於抬起頭對江藍沁說:「媽媽,我是莫家的長子。讓妹妹和弟弟們改名字吧。我依然姓莫,就算要抓一個大資本家的後代做典型的話,這個人也應該是我。不然的話爸爸和小叔叔就會遭殃的。我不能對不起莫家的列祖列宗。」
江藍沁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大兒子長大了,莫嘉強雖然平時很少說話,也很少出頭。但是莫嘉強已經默默地在學習和承受責任。要不是現在莫家已經不復存在了,莫家的企業也完了的話,莫嘉強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他的堅忍和勇於擔當,這是莫家所最需要的。
江藍沁決定,除了莫嘉強外,所有的孩子暫時跟自己姓江。這也是變相保護孩子們的一種辦法,為了孩子們的未來,只好這麼做了。
在莫嘉強去糧站上班,江嘉麗去小學當代課老師的時候,江藍沁也為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在家鄉小鎮上,有太多的破舊傢俱和廚房用具,被大家丟棄在一邊。這些傢俱和用具大多數都是原來大戶人家使用過的,分田地和房產的時候,大家也分到了這些東西。可是大家不會使用,或者使用不當,導致傢俱和用具破損。既然大家都不要了,江藍沁就像手機起來修補修補。能用的自己用,自己用不了的,可以低價賣給大家。
江藍沁在初到上海做生意的時候,為了省一點錢,曾經幫一個傢俱店的老闆看過房子。這個傢俱店的老闆經常將一些不能用的傢俱帶回來修理。不知不覺之中江藍沁也幫著老闆修理傢俱,當初只是希望老闆多給一點工錢而已,沒想到學會了一門手藝。
江藍沁是一個內秀的女人,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又學習過中西方文化,在大上海經歷過,當然有大家不知道的一些小秘密。例如她會補鍋,有一種土方子修補鍋。這也是一個老上海的工人家屬教她秘訣。
只要鍋不是破的厲害,可以用加了蛋清的碎瓷修補。先將鍋上的破口處理乾淨,曬乾等待。然後將一些碎的碗或者盤子用力敲成粉末,再加上蛋清來回地攪拌。將攪拌好的碎瓷抹在破鍋的破口上,裡面外面都要抹。抹好後在大太陽底下再一次曬乾。曬上一個白天之後,將不平的破口刮乾淨,這只破鍋就能再一次使用了。
不能修不得鍋,打成碎片。因為是生鐵,需要再一次提煉和加工。剛好三少爺莫重潛喜歡聽敲打聲,由莫重潛主持提煉和加工這些生鐵。
就這樣江藍沁開起了廢品收購點的工作,並把周圍鄰居修修補補的事情攬了下來,免費為大家服務。為了有修補原材料,也為了孩子們有一點營養,江藍沁在自己家裡還養了幾隻下蛋的母雞。
不久之後,在中央經濟討論會上,總理周恩來同志,還有主抓經濟的陳雲同志,首先對被錯劃分為大資本家的一些民族資本家問題進行討論。周總理更是當場下令,要重新審核已經被劃分的大資本家的所有人員。不能傷了眾多對國家有恩有情的民族資本家的心。在第一批複查的名單裡,就有上海的莫家還有江藍沁。已經是國務院副總理兼任外交部長的陳毅陳老總對這個巾幗女英雄記憶猶新。江藍沁的問題受到高度重視。
在家鄉接到恢復名譽通知的江藍沁,並沒有太激動,更沒有答應回上海去。在家鄉度過了近一年時間的江藍沁,越來越覺得這裡才是最適合大家生活的地方。每天一早,莫嘉強帶著弟弟妹妹們出去跑步鍛煉。回來吃完早飯後,莫嘉強去糧店開門。莫嘉強是糧店的臨時工,但也是最上心的一個,每天來的最早走得最晚,工作時又仔細又認真。莫嘉麗改名為江嘉麗之後,認認真真地當她的代課老師。孩子們都喜歡這個打扮有點洋氣,但是沒有架子的江老師。江藍沁的收購點工作也很忙碌,每天的生意排到晚上,天不黑幾乎不能收工。經常敲敲打打的莫重潛雖然依然不太清醒,但是不再犯病困擾大家。這一切都已經適應了,不想改變。
江藍沁更有一份擔心,她總覺得不放心。她怕上面的政策再變,他們回到上海後,不就更會有問題了嗎?她相信政府是好的,政策是對的,但是對商人的態度令江藍沁有點心神不寧。所以她決定不回上海。
江藍沁的擔心不是沒有根據的。剛剛恢復名譽,莫家的孩子剛改回姓莫。莫嘉強成為了糧站正式職工,莫嘉麗成為了正式教師。二兒子莫嘉祥也要去公社上班了。江藍沁的收購點成為了國營的,江藍沁成為收購點的組長,莫重潛為副組長不久,運動又來了。
江藍沁一家人不再是什麼民族資本家了,也不是大資本家,不是富農,而是吃老百姓的肉,喝老百姓血的階級敵人。莫嘉強被糧店開除,莫嘉麗被剝奪教書資格,莫嘉祥由一個社員變成了一個改造對象。江藍沁夫妻更是天天被拉出來遊街,成為大家聲討的主要對象。
當時遊街可需要「行頭」,江藍沁要身穿旗袍,面上抹胭脂。莫重潛要穿上地主長衫,帶上瓜皮帽,打扮成一個舊社會的地主。誰會想到莫重潛還是第一次穿這種衣服,平時他根本就見也不能見到這種老古董。莫寶根因為殘疾,所以允許江藍沁夫妻拉著莫寶根所坐的輪椅上街。
由於平時大家都和江藍沁一家關係不錯,大家都受過江藍沁的恩惠和幫助,鎮上的小孩子又是莫嘉麗的學生,所以江藍沁一家說是遊街,其實沒有多少人打罵他們。就是押解他們的民兵,還有幹部也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江藍沁是一個女人,莫重潛是一個瘋子,莫寶根是一個殘疾,這種人不但沒有危害大家的本事,更是一些可憐人,所以他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
此後的十多年裡,反反覆覆。幾乎是年年有變化,但是江藍沁一家人也適應了。鎮上的人也習慣這一家人,一些孩子更是喜歡跟在江藍沁身後。江藍沁不但為人和善,而且說話風趣,時常教大家一些小竅門。小孩子們在她身上學會了許多的書本上沒有的知識。隨著孩子們長大,他們都時常暗中幫助江藍沁一家。他們的孩子也繼續跟著江藍沁,大人們不但沒有阻攔,而且暗中鼓勵孩子。江藍沁成為了鎮上獨特的孩子王,一個流動幼兒園園長。
最令孩子們津津樂道的是江藍沁的「高帽子」。「高帽子」是運動的產物,每次開批鬥會的時候,要江藍沁一家人戴著紙糊的高帽子,在台上接受大家的批判。紙做的「高帽子」不但不結實,而且很容易出事。後來江藍沁給孩子們講起「高帽子」的時候,總喜歡說一個笑話。說一個老地主被批鬥,要戴「高帽子」,可是「高帽子」不是預備好的,要地主自己帶過來。老地主第一次用一張牛皮紙做了一頂「高帽子」。大會主持人卻說他「牛皮燈籠牛哄哄」。第二次老地主用幾張報紙做了一頂「高帽子」,大會主持人批評他,用偉大領導的革命報紙做「高帽子」,簡直是不把革命者放在眼裡。第三次老地主用紙盒子做「高帽子」,主持人又指責老地主「反革命」。因為紙盒上有宣傳口號,老地主不但用了而且倒著糊在帽子上。從此不用老地主戴「高帽子」了,因為老地主不用游鬥了,他被打成「反革命」後不久,被秘密槍斃了。
當孩子們問起江藍沁,當時江藍沁一家人是怎麼戴「高帽子」的時候,江藍沁神秘地說這是一個秘密。其實這一點並不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在大家的幫助下,江藍沁一家人的「高帽子」不但按時按量完成,而且不會給人任何把柄。當時大家沒收了一個外國人在家鄉的店舖,在這家關閉多年的店舖裡,大家發現了一大批大鼻子洋人的海報。大家就用海報做了十幾頂的「高帽子」,不但結實耐用而且看上去還可以。江藍沁一家人就是用這種「高帽子」,一連用了十多年。這不得不稱讚海報的結實耐用,還有防水防蛀功能。
至於莫嘉麗的感情生活,很是奇特。早在上海的時候,莫嘉麗就和一個志願軍戰士通信。當時因為抗美援朝,許多的戰士在前線拚命。上海市政府建議廣大學生,特別是女學生和前線通信。希望大家鼓勵指戰員,讓他們以大無畏的精神堅持到底。莫嘉麗和一個叫成然的戰士成為了筆友,雖然成然和莫嘉麗沒有見過面,也不知道對方的樣子。但是每一次莫嘉麗提起成然的時候,都是最激動的時候。
抗美援朝將要勝利的時候,莫嘉麗一家人離開了上海。雖然收不到成然的來信,但是莫嘉麗堅持給成然寫信。但是好多信都退了回來,因為志願軍已經打贏了,正準備一批批回國。
正當莫嘉麗以為永遠聯繫不上成然的時候,成然竟然轉業到地方,成為江家家鄉的人武部幹部。當時還是剛剛成為人民教師的莫嘉麗去人武部領教學資料,看見了正在寫黑板報的成然,總覺得他的字有點面熟。這時候成然的同事叫了成然一聲,莫嘉麗才確定這個成然就是自己的筆友成然。兩個人開心地在一起說了好久好久。
不久之後莫嘉麗再一次成為了打擊對象,不但當不成老師,而且還要挨批鬥。可是成然並沒有放棄莫嘉麗,希望莫嘉麗成為自己的妻子。可是莫嘉麗在媽媽江藍沁的提醒下,並沒有答應成然。不是說莫嘉麗不愛成然,而是因為她太喜歡黃坤了。和成然結婚,雖然能滿足自己,但是成然將會因為自己受到牽連。成然是戰鬥英雄,不能背上一個「反革命家屬」的身份生活下去。莫嘉麗和成然不但不能結婚,而且要徹底地斷開,不然的話兩個人都會痛苦,特別是成然將來一定會恨莫嘉麗的。
經過媽媽江藍沁的仔細分析和勸導,莫嘉麗終於答應給成然寫下絕交信,正式和成然斷絕任何關係。當這封絕交信寄出的一瞬間,莫嘉麗一下子象失去了支撐一樣,倒在地上。江藍沁也是一個女人,知道這種打擊對女兒來說是多麼的嚴重。
成然不相信這一切,在江家門外等了兩天兩夜,他不知道莫嘉麗在裡面已經病了三天三夜了。莫嘉麗一直發高燒,逼得江藍沁偷偷買了一大瓶的燒酒,用燒酒給莫嘉麗擦身體降溫,才保住了莫嘉麗的小命。
等莫嘉麗醒來後,誰也不敢告訴莫嘉麗,黃坤已經在外面等了兩天兩夜了。江藍沁雖然心疼這對苦命鴛鴦,但是為了孩子們好,她只能做一回狠毒的「狼外婆」了。
之後整整兩年,誰也不知道成然去了哪裡。沒有人敢問,也沒有人敢提,但是大家都知道莫嘉麗心裡有成然。黃坤一直在莫嘉麗的心裡,永遠都不能消失。莫嘉麗也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沉默寡言,精神也不好。
後來成然回來了,不但他回來了,而且他還帶回來一個漂亮的老婆。這個老婆不但漂亮而且能幹,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會說話。她是一個啞巴,一個身上有殘疾的人。
在莫嘉麗和成然故意的安排下,兩個人雖然在一個鎮上,但是幾乎不可能見面。成然的妻子也給成然生下了好幾個孩子。
在特殊時期的時期,有人懷疑成然的老婆是特務,這是當時很普遍的事情。他們把成然的老婆抓進了審訊室,逼著不會講話的啞巴說話。當時成然剛好不在鎮上,被借調到縣裡參加政審去了。
誰也沒想到,一向不和成然家有任何接觸的莫嘉麗,不顧自己也是清查對象,毅然衝進審訊室。把這群沒有智商和人性的人罵了一頓之後,背著成然的老婆回了成然家。等到成然得知消息之後,連忙趕回家的時候,就看見莫嘉麗用不太熟練的手法給孩子們做飯,照顧著不能下地的自己老婆。
看見多年不見得成然,莫嘉麗沒有激動,更沒有*。她像一個家人一樣,訓了成然一頓。一個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的男人,能算一個戰鬥英雄嗎?莫嘉麗一點不留情面地教訓了成然,成然一句話也不說。
之後莫嘉麗經常去成然家照顧成然的老婆,孩子們也喜歡這個阿姨。但是莫嘉麗沒有和成然說過一句話,更沒有單獨在一起過。
由於成然個性太過於剛直,再加上老婆的問題,不久之後成然被隔離起來。這對成然的老婆打擊太大了,加上本身身上有傷,這麼一病就再也起不來了。臨死的時候,這個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心裡很明白的啞巴,把孩子們托付給莫嘉麗。其實把自己的丈夫成然也托付給了莫嘉麗。
莫嘉麗,沒有結過婚,沒有當過媽*老姑娘,一下子成為了四個孩子的媽媽。但是莫嘉麗無怨無悔,耐心地照顧著孩子們。
莫嘉麗沒有等到成然回來,成然因為路線問題,被造反派打為敵對分子。脾氣向來有點急躁的成然,竟然和對方大打出手。最後被打斷四根肋骨,肋骨刺穿內臟。對方又不給成然治療看大夫,成然幾乎是活活疼死的。當事後對方通知家屬去領成然屍體的時候,莫嘉麗看見滿身都是血的成然。成然身上有外傷出的血,更多的是因為內臟出血吐出來的淤血。在成然的身上,莫嘉麗看見了他的遺書。一封寫給莫嘉麗的遺書。
「嘉麗,我對不起你。我當年沒有明白你的心。我以為你有了新歡,不要我這個大老粗了。現在一切太晚了,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嘉麗,看在我們的友情份上,幫著照顧我的妻兒好嗎?孩子們太小,孩子的媽媽身體又不好。我真的很擔心。希望真的有來世,來世我一定不再放手。」
莫嘉麗沒有結婚,也沒有再談戀愛。她一個人撫養成然的四個孩子長大。而她連一個名分也沒有,為了讓孩子們不誤會自己的爸爸。把自己的爸爸媽媽永遠記在心裡,莫嘉麗只說自己是受了他們媽*托付才照顧他們的。
成然的孩子都很有出息,大兒子幾乎和成然一模一樣,後來參了軍。參加了對越阻擊戰,也成為了一個戰鬥英雄。大女兒在莫嘉麗的培養下,成為了一個出色的翻譯,後來自己做生意,成為遠近聞名的一個女企業家。小兒子文文弱弱的,卻是一個骨子裡特別堅硬的小伙子,後來成為一個公務員,專門從事和外國人談判的事情。小女兒像她們的媽媽,能歌善舞,而且繼承了莫嘉麗的事業,做了一個教育工作者。
莫嘉麗把對成然的所有的愛,全部給了四個孩子。孩子們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是她比親生的媽媽更加關心孩子們。孩子們的成就,就是莫嘉麗的光榮,孩子們的煩惱,就是莫嘉麗最揪心的事情。
多年後看著都已經一個個成家的孩子們,莫嘉麗說不出的滿意和安慰。
孩子們平時都有自己的事情,不能聚在一起。但是他們都很關係養育他們長大的阿姨莫嘉麗。小女兒神秘地說要給莫嘉麗阿姨過生日,大家只好帶著家人請假回來。
大哥是一個急脾氣,一到家裡就問小妹妹為什麼急著過生日。小妹隱晦地說:「我們這麼大了,有麼有看見過阿姨為自己過過一次生日?」
大姐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她說:「既然來了,就好好地給阿姨過一次生日。大家高高興興地聚一聚。」
小弟也點了點頭,拉著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好一陣開心。因為自己的老婆已經懷孕了,不久之後他就要當爸爸了。
小妹卻一臉的凝重,望了望大家。善於察言觀色的大姐,知道小妹還有話要說,就把大家指揮起來做事。房間裡只剩下了四個兄弟姐妹。
大哥依然很心急,他說:「小妹,到底怎麼了?神神秘秘的。」
小妹擔憂地說:「大家聽著,我說的事情不得對任何說。阿姨過了這個生日,明年就不能再過生日了。」
大家瞪大眼睛,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大姐難得有點結巴地說:「你,你是說,說阿姨病了?我怎麼不知道?」
小妹小聲說:「我剛剛接到阿姨的體檢報告。阿姨的癌病已經晚期了。阿姨自己還不知道,以為自己不過是有點肝硬化而已。我已經拿著阿姨的體檢報告給專家看過了。專家說已經沒有辦法了,最多還能活半年。所以才叫大家回來給阿姨過生日。」
大家都沉默了,大姐本想說請專家來為阿姨會診,但是又一想,小妹是一個細心的人,要是有辦法的話,她早就做了。
小弟是一個幹大事的人,他一咬牙說:「辦,我們給阿姨大辦特辦。我們對不起阿姨,阿姨養了我們這麼多年,我們要報答阿姨。」
正當大家為莫嘉麗辦生日宴會的時候,莫嘉麗再一次休克了。
大家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在醫院照顧莫嘉麗,一路人馬在家裡為莫嘉麗收拾東西。莫嘉麗有一個習慣,無論到哪裡,她總是一口小箱子不離身。箱子裡有她一家人的照片,還有一些值得紀念的東西。
在家幫著收拾東西的大姐,竟然發現了一大疊舊信件。信件上的日期很早,還是加蓋了特殊記號的信件。由於好奇,大姐看了一封信的內容。是一個抗美援朝的戰士給國內的筆友的一份回信。在信裡戰士總是敘說前線的戰事,並沒有提到雙方的感情問題。當大姐看到信的最後的時候,大姐傻了眼。這個戰士和自己的爸爸一樣,也叫成然。
大姐隱隱約約地覺得有點問題,大著膽子拆看了所有的信件。包括莫嘉麗寫給成然的絕交信的底稿。那份已經幾乎看不清的底稿上,依然能感覺的到帶那個出莫嘉麗一字一淚的心情。
大姐還是有點迷惑,又翻看了莫嘉麗多年來的習慣,寫日記的日記本。等她看完之後,一切都明白了。阿姨莫嘉麗的事情都明白了。
這一天,四個兄弟姐妹又坐在了一起。大姐將白天的所見一一說了出來。大家才知道了自己爸爸和阿姨莫嘉麗之間的關係,才知道了阿姨莫嘉麗為什麼不結婚?為什麼要收養自己四個?
性格有點脆弱的小妹,趴在自己的姐姐懷裡,不停地哭泣。沒想到阿姨的心裡這麼苦,藏著這麼一個秘密。要不是因為當時的局勢,莫嘉麗和成然是多麼好的一對夫妻。怪不得自己的媽媽,這麼放心把自己四個孩子,交給莫嘉麗照顧。
脾氣不好的大哥,瞪著眼睛看著對面桌子上的爸爸的遺書,他第一次覺得爸爸的懦弱。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爸爸產生了疑問,爸爸為什麼不堅持?當初為什麼不等莫嘉麗阿姨親口說出真相?自己結了婚換要回來刺激莫嘉麗,臨死的時候既然忘不了莫嘉麗阿姨,為什麼要把孩子托付給阿姨?難道是讓莫嘉麗阿姨永遠記住自己嗎?愛一個人,就要為對方好。莫嘉麗阿姨為了爸爸,放棄了自己的愛情,成全了爸爸媽媽。可是自己的爸爸卻讓莫嘉麗阿姨生活在自己的陰影下,還讓自己的孩子繼續折磨莫嘉麗阿姨。這麼做是不是太自私了?相比之下,莫嘉麗阿姨太偉大了,不但照顧自己兄弟姐妹,而且沒有再結婚。她比自己的爸爸更堅強,更有毅力。
大哥猛地一抬頭說:「走,我們醫院。我們要給阿姨,不,給莫嘉麗媽媽一個名分。她是我們的媽媽,我們永遠最尊敬的媽媽。」
大家都覺得有這個必要,阿姨在他們的心目裡和媽媽早就一樣了。
當四個孩子齊刷刷地跪下,對自己說:「媽媽,您辛苦了。」的時候,莫嘉麗覺得自己好幸福。自己盼望了這麼久,不敢說出口的希望,終於實現了。孩子們不再叫自己阿姨,改叫自己媽媽了。這是自己多年做夢都想的事情。
孩子們改口了,孩子們的家人也改口了。叫「奶奶」的、叫「外婆」的,叫「媽媽」的都有了。
半年之後,莫嘉麗在大家的陪伴下終於閉上了眼睛。身邊不但有四個孩子和他們的家人,還有自己的媽媽江藍沁女士,哥哥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莫嘉麗真的好開心,好幸福,一生雖然受過太多的苦難,但是結尾的時候卻是苦盡甘來。自己不但有了四個聽話的兒女,有了一大家子的後代,還有自己的事業。媽媽江藍沁不愧是一個女強人,送了自己一個教育集團,下屬七個中小學校,三個專業大學。自己也是一個董事長了,手下的員工數千人,學生數萬人。
莫嘉麗迴光返照地振奮了一下,她對大家說:「我要走了。不要難過,我的一生並沒與什麼遺憾。你們這麼傷心,我會走的不安心的。放心,我會去找成然的。下一輩子,我不再會放棄他了。死也不會再讓他離開我了。他也答應過我,下一輩子是屬於我一個人的。」說著說著,閉上了眼睛,終於離開人世。大家都看見了她的微笑,都感覺到了她最後放鬆。莫嘉麗走得很安詳,就連她的媽媽江藍沁女士也為女兒高興。
莫嘉惠,江藍沁和莫重潛三少爺的小女兒。她的一生實在是坎坷,以她自己的話來說,自己的一生是用淚寫成的。
莫嘉惠的父親是一個「瘋子」,「瘋子三少爺」這個名字伴隨了莫家三少爺莫重潛幾乎一生一世。莫重潛,上海大亨莫學的三兒子,其實是莫學的第二個兒子,因為他們的大哥是莫學的大哥過繼給莫學的。莫重潛的媽媽,原來是一個大家閨秀,父親曾經還當過一任官員。由於和莫學的二哥莫凱有點交情,所以將他們的女兒送給莫學當小老婆。當時的中國清政府已經事千倉百孔,官員們也知道自己朝不保夕。都想為自己、為自己的家人找一個大靠山。像莫學這種有權勢有地位的大商人正是他們所要巴結的對象。莫重潛的媽媽,當年只有十七歲,就這樣幾乎是送人一樣的,送給了已經快三十歲的莫學。可以肯定的一點,莫重潛的媽媽沒有喜歡過莫學,整天和莫學的其他幾個老婆爭著搶著的不是莫學這個人,而是莫家的家財和地位。
莫家的幾個孩子都有各自的毛病,大兒子由於不是莫學親生的,所以從小開始就不愛和大家在一起,後來迷戀上鴉片,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鴉片鬼」。據說這是幾個姨太太想出來的毒計,就是要廢了這個名義上的大少爺。後來這個大少爺抽鴉片,活活將自己抽死了。
二少爺其實是莫學的親生的大兒子,這個本來最有機會成為莫家未來掌門人的人,卻隨他的媽媽喜歡看戲。二少爺的媽媽原來是一個戲子,是莫學當到上海經商時,看中的一個戲子。因為從了莫學,所以這個姨太太不用當戲子了。可是她的兒子卻和自己一樣,喜歡唱戲看戲。二少爺發展到後來,整天泡在戲園子裡,和一大群的戲子在一起。莫學曾經想過斷自己兒子後路的狠招,以生活費來威脅這個兒子,可是這個兒子依然留在戲園子裡不回家。其中也要怪他的媽媽,她這個不知道輕重的女人,在莫學不許給二少爺生活費的時候,把自己的私房錢給了兒子。這等於害了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也斷送了二少爺的一生。後來莫學實在看不下去了,叫來自己的保鏢把二少爺硬是幫回家,關在自己的房間裡。二少爺竟然以絕食抗議,誰勸也沒有用。當是江藍沁剛到莫家,暗中打聽到二少爺已經不行了,二少爺的媽媽也好後悔。江藍沁就擅自做主,用輪椅推著二少爺最後去了一次不遠的戲園子。二少爺看著戲子們排練,在微笑中離開了人世。二少爺的死,對老爺莫學的打擊很大。
四少爺是莫家所有的孩子之中長的最好看的一個,江藍沁雖然沒有見過四少爺本人,但是幾張照片已經令江藍沁為四少也感到惋惜。四少爺其實沒有病,其實是一個「愛花」的人。他其實和大作家錢雪芹先生所寫的《紅樓夢》裡的賈寶玉有點像。只不過因為莫家不是官宦之家,有沒有眾多姐妹,所以才被人誤會為一個「小色魔」。江藍沁曾經棒四少爺的親娘,收拾過四少爺的遺物,在一本小小的日記裡,江藍沁終於認識了這個四少爺。四少爺不喜歡和哥哥弟弟在一起,很喜歡好幾位姨娘、媽媽,還有丫鬟在一起。可是媽媽和姨娘們整天就知道吵架,大到立場問題,小到一件衣服、一個菜,她們都要搶。丫鬟們也勾心鬥角,為自己的主子搶地盤,為自己搶福利。四少爺只好走上街上,觀看街上的行人。他特別喜歡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們說話,每每看見她們開心地聊天,他就忍不住也想去參加。而每次的結果,都是被大家打罵,更有人笑話他是一個「小花癡」。最終在一次被打罵中,四少爺被一個曾經受過男同學調戲的女孩子過激打成重傷。當四少爺被送到醫院的時候,由於四少爺的血腥太稀少,醫院裡沒有這種血型,大家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四少爺慢慢地死去。
五少爺也就是莫學的小兒子,是莫學五十歲才有的「老來子」。但是這個小少爺從一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厄運就伴隨著他。「小兒麻痺症」導致他行動不正常,也影響了他的臉部神經和說話功能。
比起其他的兄弟,這個三少爺莫重潛還算正常。提起莫重潛,當然不能不提到莫家的小窯口。莫重潛從小身體還算好,就是晚上睡覺有點問題。直到有一年過年的時候,大家家家戶戶放鞭炮,這個平時睡不著覺的三少爺卻在鞭炮聲裡悍然大睡。不久之後,一天晚上一個伺候莫重潛媽*小丫鬟,因為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盤子,引起了莫重潛的興趣。當天晚上,三少爺莫重潛來到廚房,將一大疊的盤子全部摔碎了,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馬上睡著了。從此莫重潛不摔碗和盤子就不能睡覺。
為了讓莫重潛能夠睡著覺,為了滿足兒子的小小心願,莫學直接買下了一個小窯口,每天生產出來的瓷器一件也不外賣,全部送到莫家讓莫重潛摔著玩。大家統計過,莫重潛一個月最少要摔碎上萬隻盤子和碗。不過比較起「鴉片鬼」大哥、傍戲子的*、花癡老四、還有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五少爺,這個三少爺算不錯了。
莫嘉惠有一個天下最能幹的媽媽江藍沁,也有這麼一個天下最不負責任的爸爸莫重潛,這就是她的第一重悲哀。
在莫嘉惠的記憶裡,小時候在上海的時候,自己的爸爸媽媽都不經常見面。媽媽江藍沁有辦不完的公事,不但不能按時回家,而且經常外出。爸爸莫重潛不和大家在一起,整天關在自己的房間裡。莫嘉惠的大哥大姐也是好幾天和他們的爸爸見一次面。
在莫嘉惠的記憶裡,自己的生活在七歲大的時候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七歲之前,莫嘉惠是莫家的小公主,雖然當時已經解放了,但是由於媽媽江藍沁的保護,莫嘉惠的生活依然快樂。每天能吃上可口的飯菜,有蛋糕、有冰激凌,一星期看一次電影,一個月逛一次大街,買一些自己喜歡的衣服和玩具。住的也是莫家在上海超豪華的莫家公寓裡。
可是有一天,媽媽突然給一群解放軍帶回來。那些本來對莫家客客氣氣的解放軍叔叔變了態度,勒令莫家所有人在一個小時裡搬出莫家公寓。莫嘉惠的衣服太多,只能帶上一小部分。當莫嘉惠想帶走自己的水晶公主的時候,卻被一個解放軍叔叔阻攔了。這個水晶公主是莫嘉惠聽了姐姐莫嘉麗為自己講的《白雪公主》後,特意要求媽媽江藍沁買的,是莫嘉惠最喜愛的玩具之一。莫嘉惠看見自己的水晶公主不能帶走,緊張地哇哇大哭。媽媽江藍沁再三交涉,終於以減少三箱行莫為條件,換來了這個水晶公主。這個水晶公主成為了小莫嘉惠今後唯一的一件玩具。
一下子從衣食無憂的小公主,變成了一個居無定所的小流浪漢,莫嘉惠覺得自己很像電影裡的「三毛」。沒有了漂亮衣服,沒有了美食,沒有了自己一人一間的大房子,沒有了可以代步用的大汽車,不能再看見自己的小夥伴,不能留在上海,不能再和媽媽一起逛大街,這令只有七歲大的莫嘉惠好一陣子不能適應。媽媽江藍沁再三告訴她,要學著適應環境,要學會克服重重困難,可是年紀還小的莫嘉惠並不太懂。
來到媽媽江藍沁的家鄉小鎮,莫嘉惠得到了一小段時間的緩衝。媽媽和爸爸在自己身邊,晚上姐姐莫嘉麗陪自己睡覺講故事,哥哥們對盡量照顧這個小妹妹。莫嘉惠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可是不久之後,一場運動來了,莫嘉惠一家人都被錯打成階級敵人。本來和莫嘉惠玩在一起的小夥伴開始辱罵莫嘉惠,說莫嘉惠是什麼資產階級的大小姐、大地主的狗崽子、外國佬的狗奴才、人民的敵人。更有幾個搗蛋鬼用堆在一邊的垃圾和煤球丟莫嘉惠。莫嘉惠一身的白色連衣裙,馬上變成了一身花衣服。這件衣服是莫嘉惠最喜歡的衣服,就這麼被大家毀了。莫嘉惠第一次覺得大家的可怕,莫嘉惠嚇得不敢哭。
當二哥莫嘉祥找到莫嘉惠的時候,莫嘉惠已經縮在街角不敢出來了。莫嘉祥最疼愛這個妹妹,當然很生氣。抓住一個依然在欺負妹妹的小男孩,狠狠地揍了他幾拳。然後抱起自己的妹妹莫嘉惠回家。
回到家裡的莫嘉惠已經神色不對,翻來覆去只會重複外面的孩子們罵自己的話。媽媽江藍沁一邊為女兒收拾衣服,一邊警告其他孩子,不得上街鬧事,不准給莫嘉惠妹妹報仇。要大姐莫嘉麗看好哥哥弟弟,不准他們一個人外出。
這一場的打擊,對莫嘉惠來說,可是一場天人交戰。向來是家裡的小公主的她,什麼時候被這麼羞辱過?就算是平常老百姓家的孩子,也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委屈,何況是一個集關愛於一身莫家小小姐呢?
媽媽江藍沁整天抱著自己的小女兒莫嘉惠,不停地勸導,不停地解釋,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照顧,總算使莫嘉惠平靜下來。為了孩子的安全,更為了看管好沒有一點保護能力的丈夫莫重潛,江藍沁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她把自己和丈夫莫重潛,小女兒莫嘉惠,還有小兒子莫嘉慶四個人綁在一起,大家同進同出。孩子們的叔叔五少爺莫寶根,雖然有殘疾,但是神志清楚,江藍沁再三提醒他,不得離開自己的房間。吃的飯江藍沁會送過來,要什麼等江藍沁來的時候告訴江藍沁。
這段時間莫嘉麗和莫嘉強也不好過,莫嘉麗由一個人民教師變成了一個階級敵人,不能再當老師,也不能走上講台。校長算是格外開恩,讓莫嘉麗在學校當一個校工,每天掃掃地,整理教室。莫嘉強在糧站的工作也沒有了,不但不能記賬,而且連最累最苦的搬運工也不准他幹。他只好成為一個天天要下村子的催糧員,一天到晚看大家的白眼不說,而且還要聽村民的謾罵聲。
這段時間因為不能再敲鐵,莫重潛的情緒也不穩定,好幾次想要大叫大嚷,都被江藍沁阻攔了。一次莫重潛晚上睡不著,想衝出去走走,擔心丈夫出去之後有危險的江藍沁,為了阻攔莫重潛,被莫重潛狠狠地咬了一口。從此江藍沁的左肩上留下了一個永遠不能消退的牙印。
運動對於莫嘉惠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小運動每年會有幾次,他們一家人游遊街,挨幾句大家不痛不癢的批評。大運動一兩年一次,他們一家人會被當成反面典型,到附近村裡挨批鬥。大家的行頭都保管的很好,媽媽江藍沁的旗袍和化妝品。爸爸莫重潛的地主長衫和瓜皮帽。大姐莫嘉麗的一身洋裝。大哥莫嘉強的外國西裝。二哥莫嘉祥的少爺裝。四哥莫嘉慶的清朝辮子裝,當然還有自己莫嘉惠的公主裝。這些行頭有的是自己的,有的不是莫家的。像爸爸莫重潛,一生之中從來不穿長衫和戴瓜皮帽。莫嘉祥和莫嘉慶也不穿少爺裝,更沒有留過長辮子。只是幾年過去了,莫嘉慶和莫年紅都長大了,原來的衣服穿不下了。莫嘉慶的簡單,帽子上加以根本來就沒有的辮子,穿哥哥們以前的衣服就可以了。莫嘉惠的公主裝卻成了問題,當年離開上海的時候,姐姐莫嘉麗已經成年,沒有帶走可愛的公主裝。就算帶了,莫嘉惠也是穿不上。媽媽江藍沁只好親自動手,修改莫嘉惠的公主裝。這件衣服一直穿了七年,終於在也改不了了,只好放棄不穿了。
莫嘉惠沒有上過一天的學,所有的知識都是媽媽江藍沁和姐姐莫嘉麗暗暗教莫嘉惠的。直到有一次莫嘉惠一家人去外地挨批鬥的時候,天真的莫嘉惠看見台上標語上的錯字,錯口說出字寫錯了的時候,大家才知道莫嘉惠認識文字。漸漸地大家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給江藍沁,江藍沁一邊接受批評教育,一邊暗中教導孩子們讀書寫字。莫嘉惠和四哥莫嘉慶就是這個流動班級的正副班長,每天監督大家練習和交作業。
一九六六年,剛剛過了十九歲生日的莫嘉惠,遇上了史無前例的特殊時期。不光莫嘉惠一家人,幾乎所有的人都經受了這次運動帶來的衝擊。好多人失去了親人,好多夫妻被迫離散,好多的孩子離開了父母,好多的朋友從此反目,好多不認識的人因此而結下深厚的情緣。莫嘉惠的一生也因為這場特殊時期而改變。
運動剛開始的時候,造反派企圖內部打開缺口,利誘和威脅莫嘉惠和莫嘉慶揭發自己父母的罪行。一個工作組的領導為了挖出江藍沁的罪行,竟然許諾莫嘉惠,要是莫嘉惠揭發江藍沁的隱蔽罪行的話,莫嘉惠不但可以獲得自由,更可以參加工作。當時莫嘉惠不心動是假的,這種機會對於莫嘉惠來說,是多麼的可貴。一邊是生自己養自己的親人,一邊是美好的未來,莫嘉惠猶豫了好久,最後她沒有說話。因為親情太重要了,再說她也不知道媽*過去,更不知道善良的媽媽做了什麼危害國家的事情。「生是一家人,死也是一家人。」這句媽媽江藍沁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莫嘉惠幾乎早就會背了。要莫嘉惠和自己的家人斷絕關係,幾乎等於要了莫嘉惠的命,莫嘉惠失去了家人,就變成一無所有的人。
這些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家人,卻是堅定地在一起。有粥喝粥,有飯吃飯,一家人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他們的團結令工作組無從下手,更令一些老百姓懷疑。為了能有突破,為了把案子定成鐵案,工作組想出了一個狠招。先是將這家人的主力莫嘉強和莫嘉麗兩個大哥大姐外放,要他們下偏僻的山村勞動改造。然後將莫嘉祥發配到邊疆,美其名曰「支邊」。留下了上了年紀的江藍沁夫妻,還有剛剛成年的莫嘉慶和莫年紅,繼續接受組織的調查和審問。
一九六九年春,莫嘉慶在媽媽江藍沁的暗示下,主動去老少邊窮的地方「支農」,為的就是干一點與國於民有利的事情,不再繼續接受沒有止境的審問和詢問。江藍沁一家人,身邊只有一個小女兒莫嘉惠在他們身邊了。江藍沁不是沒有想過,也放莫嘉惠出去。但是莫嘉惠畢竟是自己的小女兒,江藍沁不捨得,更不放心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沒想到留在身邊的莫嘉惠依然沒有躲過這場運動帶來的災難。
一個胡說八道的老太太,為了給自己的光棍侄子說對象,竟然欺騙莫嘉惠。說莫嘉惠的出身不好,不但不能工作,將來連對象也說不上。不如狠一狠心,嫁給平下中農,這樣一來自己的出身變了,而且對自己的父母有利。一向來孝順父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夠好過的莫嘉惠竟然相信了這個幾乎是沒有一點依據的謊言。為了爸爸媽媽能夠不再受苦,莫嘉惠答應嫁給這個年紀比自己大十四歲的大齡青年。
當江藍沁知道的時候,這個老太太已經拉著莫嘉惠和自己的侄子見了面,開了結婚介紹信。江藍沁就想阻攔也完了,江藍沁真的很傷心。她怪自己沒有看管好莫嘉惠,更怪莫嘉惠沒有長腦子,怎麼能這麼輕易地相信別人的話。
嫁給一個沒有出息的老光棍也就算了,莫嘉惠從一開始就知道。沒想到這個男人不但好吃懶做,而且喜歡喝醉酒之後打自己的老婆。莫嘉惠這個小姐可苦了,不但要伺候這個男人,更要愛這個男人的打罵。江藍沁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可是江藍沁不但不能幫助自己的女兒,更連去看望的權利也沒有。
莫嘉惠大著肚子還要下地勞動,回去之後還要挨老公的打罵。村裡的人都說這個女人命苦,也有說這是這個女人的祖先沒有積德的後果。莫嘉惠也想不通,自己的命怎麼這麼苦?自己和家人並沒有做錯事情,自己的媽媽江藍沁在上海救助過這麼多的老百姓,怎麼會得到這種報應?
莫嘉惠和這個男人生活了七年,為這個男人生了三個孩子,為這個沒有溫暖的家支撐了七年。男人依然好吃懶做,家裡照樣一樣的貧困。
特殊時期結束了,但是江藍沁一家人並沒有馬上得到平反。但是看押江藍沁一家人的人走了,江藍沁至少能夠自由走動了。
江藍沁首先去了小女兒莫嘉惠的家,看見了忙碌的女兒,還有那個躺在床上不起來的男人。江藍沁大怒,拉著莫嘉惠還有三個孩子離開了。那個男人竟然一點也不著急,讓人帶口信給自己的老婆莫嘉惠,要她回來給自己煮飯。依然把自己當做什麼大老爺,沒想到江藍沁從此帶走自己的家人了。
江藍沁做通了女兒莫嘉惠的工作,正式向當地政府提出離婚。當政府辦公人員,看見莫嘉惠身上層層迭起的傷疤,還有證人的敘述。大家都為莫嘉惠感到委屈,都紛紛指責那個男人的行為。剛剛恢復工作的一個老大姐,看見後鼓勵莫嘉惠和這個男人離婚。
這個男人真的不要臉,不但不肯離婚,而且要告莫嘉惠。這個好吃懶做的男人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還以為是造反派的天下,繼續喊著造反口號,要打莫嘉惠。他當然被一邊的工作人員扭住了。
認清了事實,知道自己所依仗的靠山沒有了的男人,馬上一變臉,一邊哭一邊說自己不能沒有老婆和孩子。可是大家已經認清了這個無賴的嘴臉,不在同情這個男人。
最後男人和莫嘉惠離婚了,三個孩子都判給了莫嘉惠。因為男人不要自己的孩子,理由是「我連自己都養不活,要這些小崽子有什麼用?除非你們再幫我找一個媳婦。」
莫嘉惠帶著孩子們,終於離開了那個給自己帶來莫大傷害的家。從此過上了開心的日子,孩子們也開始有了歡笑。
莫嘉惠不愧是莫家的後人,不愧是江藍沁的女兒,她的智慧和堅韌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她一邊帶著三個孩子,一邊要照顧父母,自學課程。把小學到高中所有的課程複習了一遍,身邊連一個老師也沒有。
一九七八年的高考上,一個從來沒有上過學的江南婦女莫嘉惠創造了一個奇跡。莫嘉惠以接近滿分的成績,成為了高考狀元。她的優異成績使各大學爭相要這個天才。最後莫嘉惠選擇了上海復旦大學。上海永遠是莫嘉惠心裡的一個疙瘩,永遠是莫嘉惠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
交代好孩子們的事情,江藍沁送走了莫嘉惠。莫嘉惠回到了闊別二十多年的上海。當時離開的時候,莫嘉惠只有七歲,是一個不太懂事的小女孩子。回到上海的事情,莫嘉惠已經三十幾歲了,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了。莫嘉惠多少次夢裡夢見過自己的故鄉上海,多少次夢見自己再一次穿上新衣服,吃著蛋糕和冰激凌。
莫嘉惠是一個奇怪的同學,在大學校園裡三點一線。宿舍、教室、食堂,偶爾去一下圖書館,這就是莫嘉惠的生活全部。莫嘉惠讀的是建築系,是這個系裡為數不多的幾個女同學。被大家稱為「系花」的她,從來不和任何男生私下說話。在她看來,同學們都像自己的*,教師們年紀太大,助教們又太花心。曾經受過傷害得她,絕口不提自己的往事,更不想談感情。
三年後,莫嘉惠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在莫嘉惠的要求下,回到浙江某建設部門,擔任工程師。莫嘉惠這是為了就近照顧父母和孩子,也為了等待哥哥姐姐們回來。
在為一個軍地合建的工程服務的時候,莫嘉惠遇上了一個和自己一樣固執地部隊軍官。這個年紀也不小了的工程營營長,在一個細節上和莫嘉惠工程師的意見產生了矛盾,兩個人從爭論到爭吵,幾乎是動粗了。
最後事實結果,證明莫嘉惠是正確的,這個乾脆的工程營營長馬上向莫嘉惠道歉。莫嘉惠雖然看不起男人,但是也不得不敬佩這個營長的勇氣。能主動承認錯誤,馬上向一個女人認錯,這個男人不錯。
接下來的事情可就好看多了,江藍沁得知這件事情後,找到了這個營長。得知這個營長還是單身,又有點喜歡自己的女兒的時候,這個媽媽主動把莫嘉惠的事情說給營長聽。這個營長一邊聽,一邊有了表情變化。當他聽到不大的莫嘉惠被大家丟煤球的時候,他的心痛江藍沁一眼就知道。當營長聽到莫嘉惠為了救父母,犧牲自己嫁給一個無賴的時候,營長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江藍沁知道,這個營長是真心的喜歡自己的女兒,也將會像珍惜國寶一樣愛護莫嘉惠。
江藍沁給了營長很大的鼓勵,鼓勵營長去追求自己的女兒莫嘉惠。讓自己的女兒莫嘉惠走出自己的陰影,面對自己的未來。
在營長的猛烈衝鋒下,又有內應媽媽江藍沁在一邊「敲邊鼓」,莫嘉惠的心融化了。營長不但有了自己的愛人,更有了三個叫他「爸爸」的孩子。這一年,中央派人來見江藍沁,希望江藍沁帶著孩子們重回上海,去建立一個新的商業王國,一個新的莫家企業。
江藍沁和大家商量後決定,莫家要麼不重建,重建的話依然還是要建在上海,建成一個莫家商業王國。大不了將來在打回原形,回這裡繼續過老百姓的日子。
江藍沁將自己保存了多年的海外賬戶,全部提現。本金歸國家,利息用來發展自己的事業。開始重建上海莫家的商業連鎖企業,帶動大批老上海商人,和他們的後代一起建立新的大都市。
莫嘉惠和丈夫,轉業軍人章全德一起組建了莫氏建築公司,承擔了上海市多處的工程建設。由於莫嘉惠的把關,章全德的退轉軍人的支持,這家建築公司成為了上海第一家的私人建築公司。迅速發展壯大的同時,質量和品質成為了行業裡的口碑。
莫嘉惠和章全德後來有了一個自己的女兒,女兒一直留在爸爸媽媽身邊。莫嘉惠的大兒子,後來畢業後,回到了他的爸爸身邊,照顧他的爸爸。他說:「我的爸爸雖然對我們母子無情,但是我們不能對他也無義。我會照顧他,為他養老送終的。外婆說過,人需要感情。」從此他就在家鄉照顧他的爸爸,直到這個爸爸去世後才回上海。
莫嘉惠的大女兒,後來留學法國,成為了一個著名的服裝設計師。她的媽媽和外婆,還有大姨媽、舅*衣服都是她一手設計的。後來認識一個純情的法國人,和她一起定居上海,開了一家國際知名的時裝公司。莫嘉惠的女兒生意不斷,幾乎成為了上海時裝業的大姐大。
莫嘉惠的小兒子,繼承了媽*事業,也在復旦大學讀建築系。將來去自己的公司上班,擔任工程項目經理,一步步擔下歷史建築公司的重任。新的上海建築也老大就要誕生了。
在莫嘉惠五十歲生日的時候,大家都聚在了一起。四個孩子都各自準備了自己的禮物,送給自己的媽媽莫嘉惠。莫嘉惠看著孩子們,心裡是又甜又高興。
四個孩子互看了對方一眼後,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媽媽,您辛苦了。我們永遠愛您,我們永遠是您的好寶貝。」
莫嘉惠把孩子們摟在自己的懷裡,留下了幸福的眼淚。
一邊的章全德也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對自己的老婆說:「老太婆,不要哭了。再哭臉上的妝就要花了。你這個總經理可是有面子的人,總不能讓大家看笑話吧?要哭的話,晚上對著我死勁地哭。我不會介意的。」
莫嘉惠白了自己的老公一眼,這個老公明明是一個粗枝大葉的男人,卻盡量學著照顧自己,他的愛心和良苦用心真的不小。近二十年來,他幾乎天天陪著自己,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過得快樂和安心。這個男人真的很不錯,莫嘉惠真的為自己感到慶幸。不過這一兩年,章全德老的有點厲害,自己應該多抽點時間陪陪章全德。等再過幾年,孩子完全能接手工作了,自己一定陪著章全德同志去遊遍大江南北。好好過一下他們的二人世界,算是他們的蜜月旅行好了。
正在莫嘉惠想問題的時候,章全德已經將自己準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一件自己的大女兒親手製作的超大公主裝,一塊章全德親自學來了大蛋糕,一杯有點融化的冰激凌,先給自己最親愛的老婆莫嘉惠。
莫嘉惠瞪大了眼睛,看見自己這些從小的夢想,沒想到自己的老公章全德都為自己準備好了。換上公主裝,一手托著丈夫為自己做的蛋糕,一手拿著超級大的冰激凌,身邊有自己所有的親人在身邊,莫嘉惠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章全德好像知道自己老婆莫嘉惠想說什麼,就提前說:「老婆,我們是自己人。不需要說什麼謝謝,更不需要什麼安慰的話。這是我這個作為丈夫應該做的事情。我不但是你的丈夫,更是你生命中的另一半。」
莫嘉惠開心地對章全德笑了一笑,她好想回到了自己幼兒時代。那時候真的好快樂,好開心。現在的莫嘉惠也是好快樂,好開心。
闕無悔,聽見這個名字大家都會以為這個女人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可是真的知道這個女人的人,絕對不敢這麼理解。包括闕無悔的丈夫和她的孩子們。
闕無悔生於動盪時期的上海,父親是一個身有殘疾的工人,母親是一個從鄉下逃荒到上海的農村婦女。當時戰亂加上水災,導致農村的生活越來越難過。打仗需要人,更需要各種物資,其中最需要的就是糧食。國家強制性地徵收老百姓的糧食,真的有錢有勢的地主們也早早將自己的糧食囤積起來發「國難財」。旱災和水災幾乎輪流伴隨著老百姓。本來魚米之鄉的江南,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闕無悔的媽媽,在鄉下實在是活不下去了。種地的話,所有的收成不是要交高額的租子,就是被當兵的「兵大爺」搶走。不種地,大家一家人活活的在地裡餓死。有力氣的男人,忍不住「搶大戶」,被冠上「通匪」或者「赤黨」的罪名,立即殺頭槍斃。沒有被抓的老百姓,逼得沒有辦法只好上山成為了土匪強盜。但是他們的結果也不好過,不是餓死,就是被當兵的剿滅。每一次有土匪被剿滅的話,就會連累附近的村民,當兵的就會在村子裡抓婦女或者年輕男人當做土匪或者土匪婆充數。一些「兵大爺」為了滅口,直接在村子裡殺人放火。
闕無悔的媽媽就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闕無悔的媽媽姓肖,一家有七口人,有自己的老爹老娘,還有哥哥嫂嫂,兩個可愛的小侄子小侄女,加*自己,一家人生活在村裡從來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沒想到一場災難降臨他們家,一大群國民黨士兵衝進他們家。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抓,他們家馬上變成了一個混亂的樣子。士兵誣陷闕無悔的舅舅是土匪,闕無悔媽媽一家人就都成為了土匪家屬,就連兩個孩子也不能倖免。不管是老人家求情,還是大人們的解釋,孩子們的哭聲,都沒有改變他們的命運。
一陣機槍掃射之後,士兵們帶著家裡所有的財產和糧食走了。地上只留下了兩堆屍體,闕無悔的外公外婆壓在闕無悔媽*身上,已經沒有了一點氣息。闕無悔的舅舅和舅媽壓在自己孩子身上,闕無悔的舅媽已經死了,下面的兩個孩子也因為呼吸不順,加上身上的槍傷,導致呼吸不順而窒息死亡。
不知道過了多久,闕無悔的媽媽終於醒了過來,她身上三處槍傷,還好都不在要害部位。她掙扎著移開父母的屍體,爬向自己的哥哥嫂嫂,搬開哥哥嫂嫂看下面的的侄子侄女。還有一口氣的哥哥看見自己的父母死了,自己的老婆死了,自己的一雙兒女也死了,已經沒有了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勇氣。無論闕無悔的媽媽怎麼呼喊和拉扯,他只說了句話:「妹子,活不下去了。你去大城市吧。大城市裡或許好過點。離開這裡吧,這裡不是人呆的地方。把我們埋在一起。」
在附近鄰居家的幫忙下,村上受災的七戶人家,一共三十一口人,被埋進了地下。闕無悔的媽媽也在傷好後的第二天離開了家鄉,一路乞討的來到上海。聽大家說,上海是國家最大的城市,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闕無悔的媽媽什麼地方都不去,就是要到上海。
當時的上海雖然一副*,生意火冒的場面,其實也不太平。上海有本地居民五十七萬,外地人有一百七十五萬,二百多萬人擠在一個地方,治安成為了最大的問題。平均每一天發生十三起搶劫案,一天要死至少四個人,每一個小時就會有人報警自己被小偷光顧了。打架鬥毆的事情已經無法計算。什麼逼良為娼、賣兒賣女、吸毒抽大煙、*殺人、敲詐勒索等等新聞報紙上登也登不完。
闕無悔的媽媽一到上海,就被上海的地方勢力嚇住了。一些混混在店舖門口收「保護費」,一些流氓當街欺負婦女、吃東西不給錢。更看見了兩伙勢力在街口搶地盤,雙方動了傢伙。嚇得闕無悔雙腳不聽使喚,想逃都沒有力氣逃。她只好閉著眼睛在地上等死,以為自己這次一定逃不過去了。
因為闕無悔長得五大三粗,看上去比男人更像男人,而且是一副乞丐打扮,所以沒有人光顧她。她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人搶劫。
闕無悔的媽媽在上海街口混了三天,終於領教到了上海的「厲害」。要不是這裡還有一些好人,定期發送食物給大家的話,她真的想逃離大上海。這裡的人太可怕,太厲害了。幾乎所有的上海人都有各自的字號和幫派老大,雙方用外人聽不懂得「江湖話」說話和談生意。
闕無悔的媽媽好幾次因為弄不清楚地盤,差點沒命。一個上海有什麼日租界、法租界什麼的,每一個地區、甚至於每一條馬路都有自己的字號和老大,走錯一步,說錯一句話都會要了一個人的命。當時大家都說法租界算是最太平的地方,所以闕無悔的媽媽來到了法租界。沒想到這裡的治安和規矩比其他地方還要多,好多地方不允許中國人進去,門口豎著「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還有一些地方豎著「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內」的牌子,就是針對闕無悔的媽媽這種的人制定的。
不過在法租界的教堂裡,闕無悔的媽媽第一次吃飽了一頓。這裡的修女拿出大量的麵包和牛奶任由大家隨便吃。闕無悔的媽媽一口氣吃了七個人份的東西,總算是吃到了離開家鄉後最飽的一頓飯。
教堂的修女看見闕無悔的媽媽身強體壯,就把她留在了教堂。平時做打掃工作,也兼任教會醫院的護理工。闕無悔的媽媽是一個老實人,當然不會偷工減料,實實在在地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在教會醫院裡,闕無悔的媽媽不但生活穩定,更開始學習一些文化和醫療救護知識。同在醫院裡的醫生護士,都馬上喜歡上這個憨厚的「大女工」,親切地叫她「肖大個」。
闕無悔的媽媽在教會醫院第一次見到了江藍沁,當時江藍沁化名江德才,出任振興棉紡廠的廠長。經常來教會醫院,看望病人,資助醫院的經濟建設和日常開資。大家都叫江藍沁為「江廠長」,或者是「江老闆」。江藍沁一眼就看出了闕無悔的媽媽是一個女孩子。這對親家第一次見面了,雙方誰也沒有想到,多年之後會成為一家人。
闕無悔的爸爸是振興棉紡廠的一個工人,因為他的頭有點大,所以大家都叫他「闕大頭」,至於他的大名,大家都忘記了。這個「闕大頭」不但頭大,而且膽子也很大,經常帶著大家自己維修機器設備。對江藍沁這個廠長也是相當的忠心,人前人後只要有人敢批評江藍沁,他和他的同事都會和這個人拚命。
一九三三年春天,國民政府以加稅為理由,強制振興棉紡廠以成本價趕製一批成品。其實是報復江藍沁和莫學擅自將一批救國款項給了宋慶夫人為首的國民黨左翼分子。江藍沁為了不讓工廠倒閉,只好要求工人們加班加點輪流工作。人可以休息,可是機器不能休息,導致一些老舊機器實在堅持不住了。維修工一個人忙不過來,「闕大頭」在內的七個「半桶水」也上了陣。一個不小心,「闕大頭」的腿被一台機器壓在了下面,「闕大頭」直接痛暈了過去。
「闕大頭」被馬上送到了這家離振興棉紡廠不遠的教會醫院。「闕大頭」的腳保不住了,從此變成了一個殘疾。而他的護理人員就是闕無悔的媽媽,也就是他未來的老婆。
「闕大頭」在醫院的時候,江藍沁多次來看望這個工人,也保證將來繼續留下「闕大頭」在工廠裡,打消了「闕大頭」的後顧之憂。江藍沁看出「闕大頭」雖然不知道闕無悔的媽媽是一個女孩子,但是兩人有說有笑的,就有種*,想幫兩個人拉一拉關係。
在江藍沁的刻意安排下,闕無悔的媽媽馬上被「闕大頭」的英勇事跡所感動,深深敬佩這個護廠而受傷的漢子。「闕大頭」也不是上海本地人,多年前振興棉紡廠從山東把「闕大頭」等一批熟練工招到上海。「闕大頭」在上海也沒有其他的親人,「闕大頭」平時除了有時候喜歡喝幾杯之外,沒有其他不良癖好。
江藍沁在闕無悔的媽媽不在的時候,偷偷告訴「闕大頭」,這個他口中不離的「小兄弟」不但不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沒有嫁人的大姑娘。嚇得「闕大頭」差點沒有從病床上跳起來。不過驚訝之餘,這個「闕大頭」竟然發現自己有點高興。
江藍沁將自己從其他人那裡問來的信息一一告訴給了「闕大頭」,「闕大頭」聽說了闕無悔的媽*故事後,久久沒有說話。江藍沁趁機提醒他,闕無悔的媽媽其實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有一個安定溫暖的家。「闕大頭」有點擔心,怕自己不但給不了闕無悔的媽媽所要的幸福,還會拖累闕無悔的媽媽。江藍沁再三保證,他的事情就是工廠的事情,他的未來工廠一力承擔。「闕大頭」總算有了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氣。
在江藍沁的安排下,兩個人的感情發展速度很快。「闕大頭」心疼這個沒有家人的苦命女孩子,闕無悔的媽媽也只想有一個安穩的家,所以兩個要求相當低的人很快找到了共同的方向。
「闕大頭」離開醫院之後,雖然行動有點不方便,但是並沒有什麼大的阻礙。振興棉紡廠多了一個行動不太方便的門衛,同時「闕大頭」從一個單身漢變成了一個有老婆的當家人。江藍沁請示莫學後,對外宣佈,為了表揚「闕大頭」對廠多年來的貢獻,更是為了補償「闕大頭」的傷勢,工廠在附近建立一批工廠宿舍,第一戶入住者就是「闕大頭」一家人。並要給「闕大頭」風風光光地舉辦婚禮。
第二年闕無悔就出生了。當時高興壞了的「闕大頭」抱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去找江藍沁。要江藍沁為自己的女兒去一個好聽點的名字。江藍沁想了一會兒,就給孩子取名為「闕無悔」。「闕」是孩子父親的姓,也是孩子的姓。孩子的媽媽姓「肖」,叫孩子「闕肖」不好聽,不如把「肖」字拆成「無悔」,「無悔」不但好聽,而且更像女孩子的名字。沒想到這個女孩子將來成為了江藍沁自己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