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中場休息時間結束,兩支球隊換邊再戰。
這時,觀眾們發現,易海洋習慣性地將右手的護腕拉到上臂中部,同時將紅色的束帶紮在了額頭上。當易海洋以這種極酷的裝束重新步入球場的時候,全場觀眾立刻抱以震耳欲聾的掌聲。
「易海洋,我們愛你!」
一些觀眾站起身來,聲嘶力竭地發出這樣的叫喊。這句話用「我們」兩字作主語,遠比「我愛你」少了幾分輕狂。不過觀眾裡仍有不少女孩滿臉崇拜地輕聲呼喊著易海洋的名字。不知多年以後,當她們再度看到易海洋的消息的時候,是否還會為當年的少女情懷懷念不已?
作為主辦方派出的臨時助理,杜若心在場下默默地為大家服務著。不知為何,一向性格活潑的她,自從昨日開始,突然變得沉默起來。只有當她看到易海洋在場上投入一個個精彩絕倫的進球時,眼睛裡方才閃現出異樣的光芒。可是過了一會兒,卻又神色黯然,重新恢復平靜。
此時此刻,烈仁王的心中充滿了激動的情緒,欲與易海洋一決高下的念頭變得更加強烈。不過,他的頭腦依然十分清醒。作為球隊的精神領袖,他非常清楚自己肩負的責任,個人榮辱與全隊勝利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然而,瀋陽三十一中要想贏得最後的勝利,他就必須在這場比賽中擊敗易海洋。如果今天無法獲勝,那麼在以後的比賽中,將會更沒有把握。在這個時候,五局三勝這樣的念頭想都不要想!只有把這場比賽當作最後的決戰,孤注一擲,全力相搏,瀋陽三十一中才有可能繼續登上冠軍的寶座。
「我們上場!」
烈仁王將自己頭上的毛巾拋在地上,猛地站起身來。其餘隊員見到隊長這種毅然決絕的樣子,不禁暗下決心,一起跟在隊長身後,大步向場上而去。
※※※※※※
全場觀眾們沒有想到,下半場的比賽竟然再一次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兩支球隊各自投入全力,打出了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攻防戰,將全場觀眾彷彿帶入了NBA的賽場,心弦一次又一次繃緊,嗓子漸漸變得嘶啞。
「彭!彭!……」整個籃球場變成了一個轟鳴的舞台。一個個勢大力沉的扣籃,不時引起觀眾們的陣陣驚呼。
由於瀋陽三十一中的防守變得空前緊密,使得銘揚隊的進攻受到了極大限制。在烈仁王的親自防守下,易海洋很難找到上半場那樣的外線出手機會,雖然他依然能夠不時得分,可是進攻範圍卻被縮小到內線,再也不能輕易地把比分拉開。
當下半場進行到第十分鐘的時候,兩隊的比分為55:48,同樣得到13分,比分差距還是7分。一時之間,雙方的比賽陷入了僵局。儘管銘揚隊依然保持領先的優勢,如不能將對手盡快解決,始終是個心腹大患。
這時,由銘揚隊組織進攻。這一次,易海洋並沒有選擇個人突破,而是讓齊海運球向前,自己剛尋找合適的進攻位置。然而,烈仁王的高大身影再度出現在易海洋面前。他顯然打算與易海洋決鬥到底,就算對方處於無球狀態,也會死纏到底,決不放鬆。
「真有意思!」易海洋清秀的面龐上泛起陽光般的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齒顯得如此炫目。
「看來,不徹底打倒烈仁王不行了。好吧,就在這次決出勝負!」
心念至此,易海洋返身向齊海要球。當籃球入手的時候,易海洋立刻感到烈仁王在背後施加的壓力,於是雙手將球護在小腹,防止對手偷襲。
「彭!……」易海洋轉過身來,將球在自己的跨下和身後反覆轉換著,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顯露出極強的控球能力。同時,腳步眼花繚亂地快速移動著,給人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這時,兩人的目光交擊在一起,傳遞著彼此的戰意。剎那間,雙方的神情變得更加嚴肅,身手變得更加靈活。
突然,易海洋左腳一蹬,舉右腳向右邊跨去。同時,運球交於右手,猛地向上拉向最高處。
眼見烈仁王條件反射地向右側移動。易海洋的左肩、左臂和頭部突然像跳迪斯科似的向右一晃,彷彿重心右沉,可是身體卻閃電般地反向移向左邊。
「擎天搖擺!」烈仁王的腦海中閃現出第一個反應,立刻右腳用力,將自己的身體止住,拚命向相反的方向撲去。
然而,烈仁王立刻發覺自己還是上當了。易海洋的這個招式看似「擎天搖擺」,可是向左的動作仍然是個虛招,身子閃電般地再次右移,頓時從烈仁王的身邊衝了過去。
剎那間,烈仁王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是無論如何必須阻止對方。
「不!」烈仁王的口中發出一聲狂吼,右臂猛地揮了出去。
「蓬!」易海洋根本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竟被烈仁王的右肘重重地擊打在後腦上。他的身子猛地向前踉蹌了好幾步,頓時感到眼前一陣眩暈,右手一鬆,將球掉在了地上。
「笛!」裁判的哨聲響起,判罰瀋陽三十一中13號烈仁王進攻犯規。
「海洋!」
「隊長!」
付翔和所有隊員驚呼一聲,同時衝了過去。他們駭然發現易海洋的嘴角處溢出一縷鮮血,不過在這片刻之間,他的臉色變得一片煞白。
「天哪!」全場的觀眾被這一出人意料的突變驚得目瞪口呆。杜若心只覺得全身僵硬,一張俏臉花容失色,根本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老大,你沒事吧?」葉帥扶著易海洋的肩膀,緊張地問道。
「大家不用擔心,我沒有事!」易海洋將身子重新站穩,伸手抹去嘴角處的血跡,臉色蒼白地說道。
裁判站在一旁關注銘揚隊的情形,如果易海洋的身體狀況不適應比賽,就必須立刻下場。
「海洋,下場吧!」付翔雖然明知易海洋下場,對這場比賽意味著什麼!可是為了這個孩子的身體著想,他必須忍痛做出這個決定。
「我不能下場,必須把這場比賽打完!」易海洋定了定神,語聲堅定地說道。
說話之間,他暗提丹田之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蒼白的面龐上頓時生出一片紅暈。
看到易海洋語聲中透出的執著,付翔心知自己根本無法說服這個孩子。可是勉強讓他繼續上場,很可能會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讓大家追悔莫及。
易海洋轉頭看了看計分牌上的時間,朗然笑道:「教練,你放心吧!離比賽結束只有十分鐘時間,我堅持得下來。」
「付教練,決定了沒有?」裁判在一旁催促道。
付翔心底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終於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同意易海洋繼續上場。做出這個決定,是他平生以來最為艱難的一次。他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對於易海洋而言,沒有什麼比贏得比賽更為重要的了。
「我們重新開始吧!」易海洋向裁判示意繼續比賽,然後伸出雙手將頭上有些歪斜的束帶扶正,轉身向場上走去。
齊海等幾個場上隊員對易海洋的狀況十分擔心,可是看到隊長依然挺直的背影,倏然心頭一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烈仁王將自己高舉的右臂放了下來,心中充滿了懊惱。他不知道自己在剛才那一刻,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如果易海洋為此受傷,自己就算贏了比賽又有什麼意思!
這時,烈仁王聽到裁判的哨聲,不禁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當他意外地發現易海洋竟然重新回到了場上,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易海洋,難道這個世上沒有什麼能夠將你打倒嗎?」烈仁王遠遠地看到了對方臉上浮現的堅毅之色,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感動。就在這時,他突然發覺自己真的比不上易海洋。對方那種為了勝利不惜付出一切的執著與堅強,是自己此生永遠也無法企及的。
「隊長,比賽開始了!」戴志強在他的身後輕聲說道。
烈仁王重重地點了點頭,隨著隊友們一起向前走去。
由於下半場瀋陽三十一中的犯規已經超過七次,所以裁判將烈仁王的這次犯規判為罰球兩次,同時警告他已經身負4次犯規,如果再犯規一次就會被罰下場。
易海洋站在罰球線上準備罰球。當他接過裁判傳來的第一個球時,倏然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於是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抬起頭來。這時,他感到自己雖然還有些眩暈,可是勉強能夠看清籃板了。
「唰!」籃球劃過一道弧線飛了出去。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這個球在籃框上砸了一下,居然沒有射進!
「易海洋,你能行嗎?」聶雲天坐在貴賓席,不禁為這個少年擔心起來。看來,剛才易海洋受到的傷害實在不輕,不知道他能否到最後?
易海洋將第二個球再次投了出去。雖然視線仍然有些不清,但是他憑借個人經驗,及時調整了角度,終於把球射了進去。
此時,雙方的比分為56:48,離全場結束還有9分鐘。
當籃球射入的一剎那,瀋陽三十一中的李曉風迅速將球搶到手中。齊海見狀,立刻大喊一聲,讓大家回防。然而,當他經過易海洋身邊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隊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禁站住身子,喊了隊長一聲。
易海洋抬起頭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血色變得更盛。他微微地點了點頭,向齊海舉手示意之後,轉過身子向前飛奔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齊海駭然發現易海洋腦後紅色束帶上面滲出一片殷紅,不禁心中格登一下。可是當他看到易海洋竟然若無其事地在場上奔跑跳躍,卻又將這個事實隱忍了下來。他知道,這場比賽對易海洋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了!
於是觀眾們驚奇地發現,易海洋受傷之後,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雖然球技依然那麼精彩絕倫,可是打法卻變得異常的狂野。奔跑,跳躍,搶斷,蓋帽,整個球場上到處都是他的身影,沒有人能夠阻擋他進攻的腳步。
在比賽的最後時刻,易海洋包攬了銘揚隊所有的進球,並且全部以灌籃的方式完成。這些進球一個比一個沉重,一個比一個難防。就算烈仁王、李曉風和湯廷民三人聯手,也無法阻止他的突破。
杜若心站在場邊,眼中滿是擔憂。細心的她幾乎和齊海同時發現了易海洋受傷的異狀。然而,當付翔得知這個情況之後,卻只能搖了搖頭。作為教練的他非常明白,易海洋此刻完全憑借一股頑強的毅力支撐著自己,不打到比賽結束的最後一刻,他決不可能放棄。
終於,離全場比賽只有15秒了,是銘揚隊的進攻球權。易海洋看了看計分牌,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70:62,銘揚隊贏定了。可是,這最後一次進攻,他依然要全力以赴,給自己,給隊友們,也給在場所有的觀眾一個最完美的結局。
沒有人知道,易海洋此時已是頭痛欲裂,儘管他的眼睛依然神光四射,可是他的體力已經漸近強弩之末。
齊海看到隊長向自己要球,不自覺地傳了出去。雖然此時勝局已定,這個球進得沒有多大意義,但是齊海知道隊長的心思。「拼盡全力,永不言棄」這八個字,就是易海洋對待籃球運動的人生態度。無論輸贏如何,不到比賽結束的最後一刻,他永不會放棄。
易海洋運球奔跑起來,腳下開始顯得有些搖晃。此時,他沒有發現,場上所有的選手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連全場上萬名觀眾也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整個球場裡只有他一個人在奔跑,一步,兩步,三步,……他眼前漸漸變得一片模糊,只有籃球撞擊地面時的迴響讓他依然保持清醒。終於,他看到了籃板,憑借自己最後一點力量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