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薩滿的坐騎腿一軟,悲鳴著臥了下來,把同樣被殺意驚的眼前發黑的老薩滿撂了出去。方羽被突然的事故一驚,殺意瞬間消失。他趕緊飛身下馬,跑過去扶起哎喲哎喲叫喚著的老薩滿驚問到:「斯庫老爹你怎麼了?馬背上長大的你怎麼可能會從馬背上摔下來?」「你還說?還不都是你弄的?」老薩滿活動著腰腿,不滿的埋怨到。到這會,他覺得剛剛在殺意裡被弄的全身發僵的感覺都還沒完全消失。
「我弄的?」剛把他臥倒的馬拉起的方羽驚訝的問道,他都沒注意到此時被他拉起的馬都已經開始顫慄著小便了。
「當然是你弄的了,你看,連我的馬都被你嚇出尿來了。看到自己的馬這個樣子小便,老薩滿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只是在心裡暗暗發毛。
方羽一看,那馬就是在那裡戰慄著撒尿,看到自己的眼光望過去,那馬連尿也不管了,只是一個勁的硬拽著想拉住它的老薩滿往後退。
「看樣子真是自己弄的。」有了這個覺悟後,剛想因為面前這滑稽的樣子而笑的方羽瞬間明白了原因,一下子紅雲上臉,那裡還能再笑出來。
「對不起老爹,剛才是我動氣了,實在不好意思,叫你老受驚,對不起。」
有錯就改,是自己錯了就勇於承認,這是方羽自小就受的教育。所以他在說話的同時就正正規規的給老薩滿作了大揖。
「沒事,沒事,只是個意外而已,幹嗎那麼客氣啊,我又沒受傷。」看到方羽這麼正經的一來,老薩滿倒覺得自己有些沒勁了。
「老爹不見難怪就好。讓馬也受驚了,真是。」嘴裡念叨著,方羽伸手過去在想避又不敢避的馬脖子上撫摩了幾下,馬逐漸安靜了,還用它的大頭在方羽身上擠了幾次。好像他也原諒方羽了。
經過這麼一鬧,前面因方羽的訴說而帶來的有些沉重的氣氛便淡了許。等倆人都翻身上馬後,琢磨明白了方羽剛才忽然生氣起來的原因的老薩滿也火大了起來。
他在馬上猛的一扭身:「你是說他們單位和醫院救出他後,發現他受驚過度人變癡呆後,乾脆合起伙來騙他們一家人?」
方羽沉重的點點頭,此刻刻意控制著的他並沒有再失態,只是心情很沉重。
「那也不對,如果騙他們的話總該有目的,可是他們礦上給額得吉吉的補助和養病的錢給了很多。而且我曾經聽他弟弟額得圖吉說過,當時只要他願意,煤礦還可以安排他頂替他哥哥上班。騙人騙出這樣的結果,好像他們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啊。」顯然不太明白現代企業安全事宜的老薩滿的怒氣很快就消了。
「不是那樣的老爹,我估計他們就是用了點錢封住那些死者和傷者、家屬的口,把這次事故壓下來不上報。這樣做不是為了騙那個傷者或者是死者家屬,而是在靠欺騙來躲過國家的檢查和整頓,這樣瞞下去,以後會害死更多的人。所以我氣憤。」方羽說完,看老薩滿還是有些不明白,於是又說道:「比如,老爹你在你們天鵝灣的水裡發現了有毒或者有害東西,你的馬喝了那裡的水後死了。那你會怎麼做?是不是會告訴你的每個族人,那水裡有毒,不能隨便喝?」
「那當然,不然豈不是讓更多的人受害了?」聽到這裡,老薩滿有些明白了。
「現在額得吉吉遇到的這件事就和這個類似。本來,像煤礦這樣的單位發生跑水或者塌方等等這類事情不少見,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是很難避免,所以政府對這類單位發生事故後的上報,處理和整頓都有一定的規定,目的是為了防止更多的事故再發生,可現在額得吉吉所在的這家卻偷偷的用錢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這樣就沒人查他,沒人來整頓他,他依然會在可能有同樣危險的情況下叫人下去。
老爹,你想想這是在幹什麼?」
「這是在謀殺!」完全聽明白了後,又差點被氣糊塗過去的老薩滿嘴裡蹦出個硬邦邦的話語。他已經被氣壞了。
「所以我很生氣,更氣的是這次連醫院都和那些人勾連在一起做這種事情。
真叫我寒心,我不相信他們連個剛從那種絕境裡救出來的人,和一個剛病發的人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都分不出來。他們是救死扶傷的醫者啊,怎麼可以失德到這種地步?」方羽想起家裡兢兢業業不辭辛勞的為人治病的老父,還有那些自幼就被灌在自己骨髓裡的教誨,一顆心頓時疼的都像是被揪了起來。
「既然你都明白這些,那為什麼你要這麼急著走開?是不是方羽你也怕了?」
火大之下,老薩滿矛頭直衝向方羽。
「老爹,你以為一年多以後,他們單位還能叫這件事情留下可供人利用的把柄?更何況,額得吉吉醒過來後,敢不敢面對這件事都有問題。就算他敢面對,那麼他這些年來,從單位多拿到的那些叫他們家人滿意的錢呢?就算這些他都能做到,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馬上就和單位,法律展開糾纏,要等到他身體能撐住的時候,那都要半年以後。就算這些條件都具備了,我又憑什麼來出這個頭?就憑我剛才告訴你的這些還是憑我治好了他的病?老爹,我到現在連個醫生的資格都沒有啊,之所以敢在這裡給人看病開藥,還是因為有你相信我,要不是有你陪著,今天我能這麼容易的就治到他的病嗎?說句自私點的話,老爹,我也有我的家人和我自己的生活,長這麼大我也遇到過很多叫我心疼,叫我不能接受的事情,可眼下這世界就是這樣,如果這些事都要我管,我參與,我能參與的過來嗎?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他自己的人生,遇到困難,最先應該面對問題的是他自己,只有自己勇於面對了,別人或許才能幫的上忙,你說呢老爹?」心情激盪下,方羽一口氣也說出了最近以來慢慢沉澱出來的一些看法。說出以後,感覺心裡舒服了許多。
「方羽你說的對,剛才是我過分了。我向你道歉。」通紅著老臉,斯庫也學前面的方羽一樣,跳下馬正式鞠躬道歉。在這人世間活了一輩子,他當然明白這人世原本是副什麼樣子。剛才在火頭上只靠著直覺說話,卻根本沒站在方羽的角度為方羽考慮考慮,說實在的,自見面認識至今,一直是方羽在幫著他和他的族人做事情,捫心自問,到現在為止他還沒給方羽做過任何一件事,要算有,也就是昨夜讓方羽在他的蒙古包裡睡了一晚上。一想到這裡,他老臉就覺得紅的都沒地方擱。
「其實我知道,我剛說的也有很多地方並不對,但沒辦法,我目前只能做到這一步,只能選擇離開,所以還請老爹你諒解。」方羽也跳下馬,在正色還禮的時候說道。
「那方羽你看這件事情有沒揭穿的可能?如果有,該怎麼做才合適?額得吉吉他能面對嗎?」老斯庫知道要是再在前面道歉的話題上糾纏下去,倆人之間的氣氛不免就會僵硬起來,因此很技巧的改變話題,問起這個現在引起了他關心的話題來。
「儘管時間過了太久,但揭穿的可能也不是沒有。這種事情只要做過而又沒被抓住的話,可能還會繼續做下去,時間長了,自然就會留下漏洞。不過具體怎麼做我也說不太好,其實老爹你可以和你兒子以及帖木爾大哥他們說說,我看他們都很明白城市裡玩遊戲的規則,應該會有辦法。
至於額得吉吉,他算是這件事情的關鍵證人之一。我覺得他應該能夠面對現實,一個能在那種環境下還能活下來的人,意志的堅定程度應該值得我們期待。
另外,我在帶他那一魂一魄出來的時候,還特意加強了安魂的能量,應該沒什麼問題。「
方羽略一沉吟後,就把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其實儘管現實和理智讓他只能選擇黯然離開,但感情上,他實在覺得很不舒服,要不是有很多家庭教育和自身素養方面的東西在起作用的話,他實在想……
有了異於常人的力量,還必須要有異於常人的識見和控制,不然這力量就會變的很危險。
若有所思的點了頭,老薩滿斯庫一聲吆喝後催馬揚鞭。方羽也同時發動,兩匹馬箭一般的往前跑去。
等回到草甸子時天色已近黃昏,遠遠的天盡頭一道殘陽如血,映的大半個天空呈現出一種異樣瑰麗的色彩。癡癡的立馬於蒙古包背後的緩坡之頂,方羽被眼前壯美的草原落日吸引的如醉如癡。
默默的陪伴在方羽的身後,老薩滿早已熟視無睹了的心也被方羽的沉醉所打動,又一次,在這夕陽之下,他的心被掠過草原的晚風所俘虜。
「這麼美麗的的黃昏,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直到暮色開始籠罩四野,這才回過神來的方羽由衷的讚歎到。
「到了夏天,這裡的黃昏才真正稱的上美麗,夕陽下,水草豐美的草原上牛羊成群,牧歌陣陣,放眼處晴空碧草,那種壯觀的美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老薩滿也流露出回憶的神情說道。
「是嗎?可惜我這次是看不到了。」方羽聽的眼睛發亮,惋惜道。
「方羽,你這次準備在這裡待多久呢?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把這裡當做你另一個家,我代表草甸子歡迎你。」突兀的,緩緩前行的老薩滿停住馬,誠懇的望著方羽說到。
「老爹,我還有自己的事,沒辦法留在這裡太久,我打算再待個三五天,如果答應你的事情還沒有任何眉目的話,就離開。你的好意和你們的盛情,我會永遠記在心裡。」同樣誠懇的看著老薩滿,方羽答到。
「真可惜,我還想著你多待些日子,好好和你討教下醫術呢。」難掩心中的失望,老薩滿強笑著說到。
「老爹,這個不是問題,還有好幾天功夫,足夠我們彼此切磋交流的了。」
儘管方羽心裡也明白,但此時也只能就事論事。正如他前面所說的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要走的路,這很難改變。
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基本恢復常態的老薩滿重重的點了點頭:「好,就這麼說定了,這幾天我會認真向你討教的。」
回到蒙古包,就看到小桌上堆滿了紮成小包的一大堆中藥,帖木爾的司機已經把藥送到了。
此後的接連三天裡,除了偶爾和老薩滿一起到附近的牧民家做客外,方羽和老薩滿基本都是在相互切磋醫術中度過的。經過幾天的交流,蒙古人千百年來對跌打損傷和對正骨、骨折等方面積累下的豐富經驗讓一點就透的方羽歎為觀止,引起了他濃厚的學習興趣。而老薩滿也從方羽這裡對嚮往已久的針灸術也有了相當深刻的認識。
而且通過彼此之間坦誠的交流,他們發現中醫和蒙醫這兩門在各自民族的歷史裡發展起來的醫學,儘管在有些細節方面各自的論述不太一樣,但陰陽辨證,五行生剋的原理認知方面有著驚人的相似,這讓他們的交流在一種程度上有了更深刻的意義。
方羽愛不釋手的把玩觀賞著手中這套難得一見的針具,識貨如他,當然知道手裡這些閃著淡淡銀光的銀針的價值,先不說手裡這兩根長近尺半的雙龍針,就光躺在針盒裡那兩根細如髮絲的毫針,就可以知道這套針具的價值。要是再加上手裡這兩根柔韌和強度皆而有之的雙龍長針,這套長短共十六根的針具絕對有令當世任何一個針灸名醫側目的價值。
戀戀不捨的把針放回針盒,摩挲了一下式樣古舊的楠木扁盒,方羽一伸手把盒子放到桌上,搖頭歎道:「老爹,好意我心臨了,但這禮物太貴重,我不能收,你還是收起來吧。」
老眼一瞪,正因為方羽眼中的驚訝和珍視而覺得心裡樂滋滋的老薩滿不高興了:「方羽,你這人怎麼這麼彆扭啊?明知道以我的能力,沒辦法使用這套針,拿出來獻寶就是要送給你的。只有你這麼好的醫術和能力,才能讓這套針完全發揮它的效用,收下!不然我真生氣了。你還到底當不當我是朋友啊?」
方羽一看,知道再要是推辭,那就是虛偽了,只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既然老爹你麼說了,我再推辭就顯得做作了,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這幾天來,倆人在相互切磋的同時,為了增強雙方交流的效果,老薩滿也不時找來一些有病的族人供自己倆現場切磋,在交流了醫術的同時,也治好了不少族人的疑難雜病。儘管這是雙方交流醫術的必要手段,但他心裡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好客豪爽的他一直也想為方羽做些什麼,到現在看方羽收下了自己的禮物,心裡這才安穩了些。他呵呵一笑,高興的說道:「這才對麼,這套針自我師傅的師傅無意間從一個牧民家裡得到後,知道是好東西,可一直到我這一輩這一百多年裡,都只能躺在針盒裡不能發揮效果,你也知道我們的灸療法根本用不上這樣精細的針,與其讓它就這麼浪費了,還不如讓它在你的手裡多治幾個病人,發揮出真正的作用。」
之所有有這個贈針事件的發生,還是因為今天早上,老薩滿和方羽探討起針灸的手法時,聽方羽說起很久以前,有些名醫手裡有外面很罕見的用金或銀製做的針,用這些針能把一些很少見的手法很方便的施展出來,不過這樣的針,對使用者的要求也非常高的時候,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手裡也有這麼一套,所以很得意的決定拿出來送給方羽。
方羽再次摩挲著針盒,他面前已經浮現出父親拿到這可遇不可求的禮物時,臉上會出現那種的狂喜。
微微一笑,他收起針盒,心裡暗想著自己該再做些什麼,來報答老薩滿的贈針之情。心念一轉,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老爹,這幾天咱們光顧著切磋醫術了,還沒到你說的你們草甸子的敖包那裡去看看,不如乘今天有空,咱們一起去看看?」
「好啊,剛剛我也這麼想的,一天到晚窩在這裡也夠氣悶的,今天我們就出去看看。」若有所思的老薩滿答到。
「老爹,這幾天晚上我一直在用心感應前面咱們說的那種不妥,可一直沒感應到,看你的樣子,也是這樣吧?」在馬開始起步的空裡,知道老薩滿在琢磨什麼的方羽特意問到。
儘管這幾天來一直在草甸子裡看病、交流醫術,可方羽對自己答應過的事可沒一點馬虎,每晚在入定的前後都盡可能的放開自己的靈神,全力的感應著這幾天裡像是消失了的那種異常。因為一直什麼特異的感覺都沒有,因此他一直表現的像是忘掉了一樣,提都沒提過。儘管老薩滿也是一樣不提,但方羽知道他一直在心裡暗暗的著急。所以剛才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這事。
「是啊,很奇怪,就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老薩滿也點頭說到。這時倆人的馬都開始在陽光下的草原上開始小跑了。
「要是今天再感應不到的話,我看老爹不如這樣,咱們跑一趟石子巖,看看能不能在你們的神刻面前感應到什麼。」方羽一邊享受著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一邊把自己昨晚上的打算說了出來。
「嗯,也好。老這麼被動的等著也不是辦法,要是今天到了敖包還沒有感應的話,咱們明天一早就去石子巖那裡,我要在那裡祭神,看看大神會說寫什麼。」
老薩滿正色答到。
「那就這麼說定了。要是明天祭神以後,還沒什麼結果的話,老爹,我就準備告辭了。」方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
點了點頭,老薩滿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捨,並沒有多說話。
兩匹馬在近午的陽光下不停的小跑著,這幾天以來一直按時高掛在天際的太陽已經讓草原上的積雪消融的差不多了,只有在一些個別背陽的地方才能看到零星的積雪。近午的陽光裡,迎面的風也比前幾天少了幾份寒意,路上偶爾也能碰上打招呼的牧民。
「老爹,怎麼冬天也在外面放羊?難道還有草可吃嗎?」方羽在一個放羊的牧民打過招呼後,好奇的問道。
「我們的牧場一般分夏季牧場和冬季牧場,草甸子這裡大部分就是冬季牧場,冬季牧場一般在夏天都不放牧,」
「哦,我明白了,到了冬天來吃這裡的乾草是麼?」方羽沒等老爹說完,就明白了。
「沒錯,就是那樣。」老薩滿笑著說道。
「那到了夏天草甸子是不是就沒人了?對了,老爹,這樣冬夏分開放牧不也就是那個叫」傲特爾「的遊牧了麼?你那天怎麼說」傲特爾「在草甸子上最丟人的舉動?」方羽忽然想起那天去給額德吉吉看病時,聽到的「傲特爾」來。
「分開冬夏兩季的牧場放牧和」傲特爾「怎麼能一樣呢?分開季節放牧都是在自己的草原牧場上,而」傲特爾「是跑到別人的牧場裡去,這怎麼能一樣?兩個不是一會事情。」一說起這個,方羽發現老薩滿的神情有些激動了起來。
「跑到別人的牧場上起放牧?難道草原這麼大,還不夠牧民分的嗎?」方羽一想到在這草原很多時候走半天都看不到一個蒙古包的情況,就覺得剛說的這個「傲特爾」有點奇怪。
「不是,草原上的牧民每一個人都可以分到或者承包到幾千畝或上萬畝的草場,怎麼會不夠呢?可是現在很多人為了發財,根本不考慮以後,拚命的在有限的地方多養牲畜,根本不管草原能不能承受,其實這還沒什麼,最叫人氣憤的是他們在草原最好的草場上羊山羊。」說到這裡,老薩滿的老臉整個都黑了下來。
顯得氣憤不已。
「山羊?草原上不能養山羊嗎?我們那裡的山裡就有不少人家在養山羊啊,不過我知道山羊的肉和皮毛都不值錢,所以養的很少。環境好點的地方大多羊的是綿羊。」乘老薩滿大喘氣的功夫,方羽說到。
「山羊也不是不能養,要看你養在那裡。山裡養它沒什麼,可在草原上養它,卻是在要草原的命!你知道嗎?一隻山羊對草原的破壞比八十隻綿羊造成的還要厲害,你說這草原上能養它嗎?」老灑滿痛心的說到。
「一隻等於八十這麼厲害?那牧民們怎麼還會養它?這帳應該誰都會算啊,難道它有特別的價值?」方羽驚訝的問道,他可不覺得山羊身上那個地方能有這麼值錢。
「就是它身上的羊絨,你們城裡人不是很喜歡羊絨衣服的嗎?」說這話的時候,老薩滿陰沉的臉上浮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方羽。眼神裡有淡淡的嘲諷。
「那養它的草原會怎麼樣?」方羽就當沒看到,知道老薩滿只是一時的氣憤,把自己當代用品了。
他當然知道羊絨的製品在都市的流行和價格,也明白了為什麼會在水草豐美的草原上養山羊。也只有像大草原這樣的優良牧場提供的原料,才能支撐起眼下在國內赫赫有名的大羊絨公司。帖木爾不就是它在這裡的收購代表嗎?到這時,方羽已經隱約的明白了老薩滿對帖木爾會有那種奇怪表情的原因。但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山羊到底能對草原做出什麼樣的破壞。
「第二年內草原返青率降低,兩三年後草場荒廢,再不會有一棵能夠給牲畜吃的草從那裡長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不能置信的,方羽拉住馬韁,瞪大了眼睛問到。
「因為山羊餓的時候會連草根都刨出來吃掉,沒有了草根的草原還拿什麼長草?」老薩滿的聲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無奈和悲哀。
呆呆的木立在停住的馬上,方羽傻傻的看著一臉陰沉的老薩滿說不出話來。
此時,他眼前飛速的閃過剛來草甸子時,一路上那些廢棄的牧場和沙化了草原。
良久之後,他才澀聲問道:「就因為這樣,那些養過山羊的牧民才會在以後的日子裡趕」傲特爾「?」
「大多是這樣,也有些不是,是本身所在的草原沒有好草場。反正這些年來,這草原已經被類似的事情糟蹋的不成樣子,風沙越來越大,沙化越來越厲害,趕」
傲特爾「的人也在逐年增加,就連我們草甸子這大神眷顧的地方,日子都不好過了。人心啊……」沉重的歎息著,老薩滿說不下去了。
「帖木爾是不是也因為養山羊的問題而和老爹你有了矛盾?」心境大壞之下,方羽連大哥的稱呼也省了。
「這你也知道了?」老薩滿有些驚訝的問到。
「看出來了一些,也想到了一些。」方羽答到。
「他是草甸子上第一個要養山羊的,在他的帶動下,不少人也開始養了。這讓我和族裡的一些長者都很生氣,後來他的羊群出了點事,於是我們就給這些養山羊的人一個選擇,要麼離開草甸子,要麼就不再養山羊。很多人選擇了留下來。
而他和一些人卻選擇了離開,後來跟他一起走的人又都慢慢的回來了,而他儘管把家搬回來了,自己卻去了城市,所以……」老薩滿輕描淡寫的說到。
「哦,明白了。不過我看那天的樣子,老爹好像已經原諒他了。」方羽的心神從最初的震盪恢復了過來,知道老薩滿剛才的話背後那一段往事決非像現在說這般輕鬆。不過此刻也沒打算深問。只是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按老斯庫這會說話的口氣和看法,應該不會那麼輕易的原諒帖木爾的,所以他才問。
「那是因為前面你沒來的時候,他給我說的話。」於是老薩滿便把那天帖木爾要辦學校的事告訴了方羽。
那事在他而言,就是帖木爾對往事的懺悔,所以儘管心頭的氣還沒消乾淨,他還是原諒了他。「難怪老爹你原諒他了。」方羽聽完明白了。
「咱們快趕一步,這會走的太慢了,還沒到一半呢。」老薩滿看來也不願意再多說往事了,催馬說道。
「這帖木爾做事還真有些出人預料,反正也答應過剋日郎,等會看完敖包再去他家看看好了。」在拍馬跟上的空裡方羽暗暗想到。
彷彿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老天故意安排好的一般,就在老薩滿陪方羽剛剛瞻仰過在草甸子這片草原上最大的敖包,同時也在為剛才的祈禱中,方羽也能像自己一樣,給敖包代表著的大神做出最古老的薩滿祈禱而暗暗高興的時候,他轉過身來的眼睛便遠遠看到另一邊山下那個蒙古包。
方羽剛剛把用姆指、食指和中指合掌撐住的額頭抬起時,就聽到身邊的老薩滿嘴裡發出了一聲低呼:「哦?」
「老爹怎麼?難道你感覺到了什麼?」方羽驚訝的問道。他以為老薩滿在剛才的祈禱中感覺到了什麼,因為他自己剛才學著老薩滿的動作感應卻什麼感覺都沒有。
「不是,我在奇怪怎麼這山下會有蒙古包和羊群,難道他們不知道這裡不讓放牧嗎?」嘴裡忿忿的說著,老薩滿已經氣呼呼的開步往山下走去。
方羽緊跟在他後面,心裡也暗暗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