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佛堂後,方羽暫時沒了繼續練氣的興致,就隨便坐在蒲團上,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來。
對他來說,今天的衝擊也是非同小可,儘管他在眾人面前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他不想讓小莊鐵梅他們繼續在那種未知的不安和恐懼中苦熬時日,因為他知道,那種感覺對人的傷害。儘管他感受到的東西很多小莊並沒有感受到。
做為一個外人,一個經歷過天心燈這類靈物鍛煉過心神的自己,都被在靈眼前出現的一幕幕往事所觸動,更不用說身為當事人的小莊了,儘管是以現在的身份意識去感受前世的遭遇多少會有點隔閡,但方羽還是小心的過濾掉了大多的畫面和感知,他不想那些太過狂暴的情感一下子摧毀莊吉已經很脆弱的神經。從他一接觸小莊便感受到血魂印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又加上回到了當時的發生地,那一點蘊涵在血魂印裡的魂靈和鎮壓在田家祖宅裡已經變的強大暴烈的本體立時就發生了感應。要不是自己和那老宅裡的封印在,恐怕這會的小莊已經變成了一具行屍。沒有人的神經能在這麼強大的怨氣和厲魄悍然入侵下還能保持人的意識。
起碼小莊不行,更何況三個月來的噩夢已經快要耗垮他在這方面的意志。
另一個讓方羽不安的因素是鐵梅,方羽不知道如果自己破法放出前世的怨靈,無辜但對小莊一樣情深似海的的鐵梅將怎麼辦,更不知道夾在前生今世生死戀情中的小莊將如何自處,同時也不知道那可憐的等了數百年的怨靈將是什麼反應。
在情感這方面,方羽一向都不怎麼看好自己。在他的感覺裡,如果小莊現在的處境換成是他,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好像怎麼選擇都不對,就連死,都會對不起一方。這一點上,他很佩服和欣賞小莊。在小莊最後思索了半天後毅然伸出來的雙手裡,他感覺到了小莊對情感的珍視和自己所愛的人的一種負責。儘管是一切都還沒發生,但他相信,憑小莊的人生閱歷和今天鐵梅的反應,他沒有道理不想到這一點,自己問了後,小莊在那裡苦苦思索的,恐怕就是這個問題。而他選擇了面對!
所以方羽也伸出了自從得到天心燈以來,從沒再向外人伸出過的友誼之手。
那在他,是一種諾言。
依舊保留了那些古老傳統的真正世家決不會輕易對外人伸出真摯的友誼之手。
就算面對的是他們不能抵抗的勢力,依舊會在精神上保持他們的堅持。這種人家以前不多,現在更是少的可憐,但畢竟還是存在著。而方羽正好出自這樣的人家。
更為不同的是,通過天心燈的洗禮和他自己的鍛煉,他對攙雜了太多雜質的世情更是覺得淡然,能讓他伸出這雙手的人和物更是少的可憐,起碼,到現在為止,只有小莊一個。在這個男人身上,他感受到和自己所受教育完全不同的一種特質,但同樣真摯。
擺了擺想不明白小莊應該怎麼辦才對的腦袋,方羽又仔細的琢磨起明天要面對的那些封印來。
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那裡的封印佈置的十分厲害,因為不帶一絲邪氣,所以他放棄了一探究竟的打算,沒想到後來還是對上了,而且透過靈眼看到的情景和鎮壓下怨靈的陳述,他知道這次對上的,恐怕是有道門第六秘之稱的「宣真門」
(這個秘門的名字我居然敲了三次都出現別字,看來不適合如實寫出,本來這也是小說,不是資料,就此用上這個通假的名字,用上這個秘門只是因為小說的需要,和文中的具體事例毫無瓜葛,還請看到的方家見諒為盼),對上這個精通道門近乎所有秘術的古老門派,知道一些底細的方羽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通過這幾年對這些經典掌故自覺不自覺的研究,方羽明白能和道門五秘相提並論的宣真門下是如何的厲害,那麼多經典上描述的那句話恐怕不是假的:「出了宣真門,方為真道人」。這一點從老宅那裡不時傳出來的能量翻騰湧動的強勁上就可以得到證明。
也可以從小莊在前世裡一直看不到使法老道的臉上得到證明,就連方羽自己,都只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由此可見對方厲害程度的一斑。
為此他今晚也想了許多,最後還是無法迴避自己內心的不滿,還是決定對上了。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方羽再一次點上了三支藏香,開始為明天的挑戰準備起來。
既然對上了,那就放手來吧。臨發動前,他心裡暗道。
迷迷糊糊剛合上眼的小莊驀的一下被驚醒了。坐在炕上,上半身立時起來的雞皮疙瘩讓他的耳目和頭腦格外的清醒。黑暗裡,他凝神細聽,窗外的雨正如田小妮猜測的停了,寂靜的黑夜裡一陣輕微的剎車聲傳來。莫名的,他感到一陣心悸,這是一種只有在極度危險下才會在他身上出現的本能,他腦子一轉:「這裡只有田小妮一家,怎麼會有汽車的聲音?不好!」他全身立刻繃緊了。
悄悄的一推睡在身邊的小六,小六也一下子坐了起來,但頗有經驗的他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咱們準備出去,有人摸過來了,小心點。」悄悄的說著,小莊已經穿好了衣褲,溜下了土炕。
正在入定中的方羽心中一動,靈神和一,兩眼睜開,本能的,一股酷寒的殺意瞬間籠罩住暗夜裡熱鬧的田家小院。因為他也敏銳的感覺到了一股冰涼的殺意和血腥。
本能的,他分外討厭這種極端的感覺,而在功境中,很多本能的反應都是最直接的。
剛在暗影裡穩住身形,小莊敏銳的夜眼就看到從牆頭上掠下兩條黑影,從落地的輕盈姿勢來看,兩個都是很少見的高手,緊跟著就聽到黑影那邊兩聲輕微的金屬撞擊聲傳來,小莊心裡一驚:「對方有槍!」一面為藏在另一邊的小六擔心著,一面悄悄的抖直滑到兩隻手裡的折刀。
院子裡靜悄悄的還和前面一樣寂靜,只有不時從瓦面低落的水聲滴答滴答的響著。在小莊獸般緊盯著的視線裡,翻牆而入的兩條黑影迅速而內行的在院子泥濘的地面上向堂屋潛來,居然聽不到多大的聲響和呼吸。七米……五米,在小莊暗算的空裡,兩條黑影迅速的潛到距離小莊三米的距離,小莊一聲不發,全身力量爆炸性的一發,兩手的兩把飛刀如魔的暗羽,在短短的空間裡一閃便逝,緊接著那兩條前進的黑影全身如被雷擊的一震,悶哼著仰天便倒,刷,小六一個縱身,兩個黑影倒在他懷裡。緊接著「撲,撲」兩件東西落到泥裡的時間沉悶的傳來。
小莊一閃身來到小六邊上,手一探,沒氣了。「弄出去丟到河裡,小心,外面還有輛汽車。」說完,接過一具屍體扛到肩上就往大門走去。
佛堂裡,方羽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合上了雙眼。
深深呼吸著雨後鄉村裡特有的新鮮空氣,方羽踏出佛堂。天空依舊陰沉沉的,不過雨是停了。眼光一掃院內泥濘的地面,瞧不出一絲的異樣。一縷苦笑爬上他的雙頰:「生命有時候真的脆弱,我們幹嗎要這麼爭來斗去的呢?究竟在爭些什麼啊。」這是個他一直以來常想的問題,可惜他的答案始終和他遇到的人的所做所為背道而弛。
堂屋裡,已經早早起來的鐵梅和田小妮在擺早飯,看到方羽進來,兩人趕忙招呼他吃飯。「莊兄他們呢?」方羽問到。「他們在烤衣服,說是昨天半夜起來上廁所不小心滑倒了,我要他們放著我來洗,他們硬是不讓,說什麼弄髒了別人的衣服一定要自己洗,這才是男人的性格。」田小妮有點不滿的說。方羽聽了哈哈一笑,也不在多說,暗想:沾了血的衣服要是讓你洗那才見鬼了呢。一邊也暗讚小莊的閱歷豐富,知道在這個保守的地方,一般的問題只要戴上男人的性格、尊嚴等等的大帽子,一般都能被人接受,封閉的北方從某中程度上來說確實是男人的天堂,在這裡,古老的男尊女卑那一套還是蠻有市場的,特別是農村。這也是昨天方羽一進廚房,田小妮就往外趕他們的原因。同樣身為北方人的方羽當然明白是怎麼會事,所以才會說自己忘記了。
等方羽的一碗小米粥快要喝完的時候,小莊和小六匆匆地走了進來。
把碗一放,方羽就向也放下碗的小莊問到:「你們在這裡認不認識比較有勢力的人?」小莊一楞:「怎麼?有事嗎?」「如果有,最好先私下裡打個招呼,我怕今天這裡會弄出些動靜,惹的閒人好奇的過來,咱們不方便。」方羽的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早餐裡培養出來的虛假熱鬧破壞至盡。鐵梅一下子白了俏臉,盯著粥碗發起呆來。田小妮也悄悄的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哦,有的,小六,你趕快吃,吃完了到張書記和孟老大那裡去拜訪一下,就說我到這裡來辦點事情,讓你給他們打個招呼,明後天我請他們吃飯,大家聚聚,順便請他們關照一下,今天不要讓閒人到這邊坡上來。辦完這個你不用回來了,直接回燕城看著點,我怎麼覺得那裡不安穩。」說完,給小六暗暗使了個眼色。小六連聲應著,三口兩口喝完粥,給大家打了個招呼,走了。
小莊關切的眼神從小六的背影一回來,就看到方羽若有所思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他一下明白方羽是早知道了。苦笑著點點頭,神情裡有隱藏不住的焦灼。
鐵梅也一下子從自己男人臉上發生了異樣:「怎麼了?小莊,是不是燕城那邊出什麼事了?」「不是,我只是有點擔心,所以叫小六趕回去看看。」小莊裝做很隨意的回答著,但眼神裡那怎麼也壓不住的焦灼怎麼能瞞過跟了他這麼多年的鐵梅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鐵梅到底還是忍住了沒再說話。
方羽心裡明白,但不想多管那些屬於他能力之外的事情,看田小妮已經收拾好碗筷過來了,就很正色的對田小妮說到:「小妮,今天本來你是不用去的,不過那裡到底是你們田家的祖宅,你和我們一起去比較合適,如果萬一那裡有什麼損壞的話,也好和你們村的人說賠償的事情,本來你父親陪我們去最合適了,不過我怕嚇著他,還是你方便點,你覺得呢?」「我一定要去的,不過千萬別說什麼賠償,你和莊大哥都是我們家的恩人啊,再說那裡這麼久都沒人住了……」
「傻丫頭,沒人住並不表示那裡可以讓外人隨意損壞啊,你放心,有什麼損失了我賠,不會為難你的。」小莊適時的說話了。鐵梅也連連點頭。
站起身阻住了還要說話的田小妮:「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早去早了。對了,」走到門口的方羽一停:「對了小妮,最好你父母也離開老莊,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說他們年紀也大了,知道了反倒受驚嚇。」田小妮應聲旋風般的去了。
「吱~呀呀……」封閉了多年的沉重木門終於在小莊的奮力一推下響著難聽的聲音緩緩的敞開。一股沉爛腐敗的氣味頓時湧入眾人的呼吸,鐵梅一下子捂著鼻子咳嗽了起來,劇烈的咳嗽聲頓時驚起了不少在此安家的鳥雀,映襯著滿院半人高枯敗的蒿草,一種淒涼荒蕪的感覺立刻撲面而來。
四個人,除了開始彎著腰劇烈咳嗽的鐵梅外,感受各自不同,都奇怪的沒有理會咳嗽著的鐵梅。
一推開門,小莊立時就覺得一股怨氣直衝腦頂,全身象即將撲擊的獵豹一樣繃的忒緊,心胸間一種鬱悶彷彿要炸裂開來一樣,眉心的血魂印放射出一陣緊過一陣的燥熱,熏的兩眼血紅血紅的,此刻他就想拔刀殺人。幸好掛在胸前的雞血石此刻也適時的發出一陣緊過一陣的冰涼,使他保持著靈台一點僅存的清明。
而田小妮在門開的一瞬,立刻面色煞白,觸電般全身顫抖了起來,一種莫可名狀的可怕能量在瞬間就打散了她微弱的護體能量,一下子就把她拖進了一個恐怖的世界,種種怪異的聲浪若鬼哭狼嚎一般在她腦海中響起,同時種種不能拿語言訴說的可怕景象如同是電光火石的走馬燈一樣無休無止的包圍著她,無所不在的冰寒能量一刻不停的想進入她緊緊守護著的心燈,微弱的意識只有不斷的念頌著自小就已經熟透了心經,苦苦的堅守著自己最後的陣地,默默的在靈神最深處為方羽他們祈禱著。
而方羽在門一開啟時的瞬間,也同樣受了到比田小妮感受的力量狂暴百倍的怨氣厲魄的衝擊,可不同的是他明白面對的什麼,而田小妮不明白,同時他身上的能量也不是田小妮可以想像的。神念一動,「蓬」全身充盈著的能量就在電光火石的瞬間與天地乾坤的龐大力量融為一體,無窮無盡的自然能量從全身的各個地方無休無止的進入他的身體,再從身體的各個地方湧出來迎接著衝擊而來的陰寒能量。陰寒能量在接觸的瞬間就若化為烏有一樣再被吸入他的身體,鍛煉著他幾乎純陽的乾體。陽極陰生,陰極陽生循環往復,復歸元極。這也就是所謂的練死氣養生氣,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天地盜機萬化定基。
這一切寫來話長,實際就是瞬間發生的事情。也就轉眼間,小莊身上的雞血石「波」的一聲輕響後在胸口碎裂,而田小妮苦苦堅守著的心燈也眼看就要被越來越狂猛的冰寒能量壓滅的要命時刻,空曠的老宅裡響起方羽殷雷般的一聲沉喝:「臨!」
一切的異象和沖天的怨氣在這一聲宛若黃種大呂般的沉喝裡破碎、消融直至歸於平靜。
而另一種微帶清涼,就像三月裡的陽光一般溫和親切的能量從老宅的四面八方席捲而來,迅速撫平田小妮狂亂的心海和補充成她自身的能量,而小莊也在在這股清涼的氣勁裡恢復平靜,手一抖,收回已經亮在手裡閃著凜冽殺氣的折刀,傻傻的和田小妮一樣望向正緩緩鬆開手扣的月奇印,面色肅穆,一頭長髮無風自搖的方羽。
直到此時,還能聽到遠遠的山谷裡傳來的回聲:「臨!」「臨!」「臨!」
「臨!」一聲聲的撞擊著他們有點呆住的心神。
就在三個人心頭的震撼還沒消失的時刻,在山谷迴響的低喝聲裡,他們眼前的方羽動了。
青影就在眨眼間化做一道流光,消失在他們視線追逐的空裡,已經不具人形的青影旋風般的穿梭在老宅的四面八方,連一向自認為眼光犀利的小莊也只能在越來越快的流光後看到一蓬象黑色火焰一樣搖曳的長髮和滿院的枯萎的蒿草,在逐漸逐漸加速的風裡紛紛飛揚。「你們跟我來!」當鐵梅的眼睛還努力追逐著時隱時現的青影流光的間隙,方羽清朗中不帶一絲異樣的聲音出現的在她耳邊。一轉頭,駭然發現明明還該在院裡四處電閃的方羽就靜靜的站在身邊,一臉的肅然,除了一頭自然披散著的長髮和剛才不同外,彷彿根本就沒動過。
「你,你……」鐵梅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現在什麼都別說,都跟我來。」方羽根本不想多說,剛才實地勘察得來的情況讓他一直自在圓融的心裡很是不快,而且也有點暗暗的心驚。悄悄地跟在一路前進的方羽後面,小莊輕輕搖頭阻住了還想說話的鐵梅。經歷過太多的他發現剛才方羽說話的神情變的相當怪異,特別是一直以來有若朗朗晴空般清澈坦蕩的眼神竟然變得像兩塊深不見底的黑玉,一直有若點漆的瞳孔異樣的放大著,發出一種奇異的湛湛神光,幾乎看不到眼白,全身被一種冷森森若有若無的氣流包圍著,讓接近的人心裡沒來由的發慌。他不知道方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他完全相信方羽,不要他們說話自然就有他的理由,他信任他。
田小妮加緊腳步,悄悄地跟在最後,心裡澎湃著對方羽的敬畏和好奇。在她所能看到的層次,此刻的方羽身邊三尺內,一團沛然不可抵禦的龐大能量如同不斷伸縮的氣球一樣翻騰著,旋轉著,不斷地吸收著周圍天地間的浩然能量,就連遠在身後的自己都感到了自身不多的能量也隨著整個氣機的漲縮不停的成長著,使她的腳下越來越輕盈,身體越來越舒服。
在院裡最南頭一塊明顯和周圍蒿草叢生的環境不一樣的地方站住腳步,方羽一轉身:「莊兄,你們就留在這裡不要動,記住!無論等一會看到什麼都不要驚慌,也不要亂動,要是覺得害怕的就閉上眼睛,但千萬不要說話和走動,最好緊緊的守住你們的心神,」頓了頓,看到鐵梅有點不明白:「專心地想一件事情,不要被等一會你看到和聽到的亂了心神就可以。」「這裡是這個地方生機最旺盛的地方,只要你們按照我說的去做,就不會有問題的。由於院內人家的佈置和封印完全的配合了這塊絕地的特性,我沒把握一直守護著你們,因此剛才想辦法找到了這裡,一般這種佈置和封印都會留下讓人施法地方,現在你們都留在這裡,我也已經佈置了一下,你們應該是安全的。我去了,大家小心。」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方羽轉身就要走。
「方羽,等一下!」小莊關切地叫到。「莊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方羽停住轉身問到。「剛才你說這裡是留給施法人用的,那我們佔掉了,你怎麼施法?」小莊有點拗口的說出施法這兩個字眼。方羽一笑:「我不是道人,施什麼法呀,再說人家佈置了這麼多,又加上後來又陸續佈置的,想同樣用施法或正常的方式破解,那已經幾乎不可能了,就算可能,我也沒有49天那麼長的時間和精力在這裡耗的。」小莊一楞:「後面加的?」「嗯,我剛剛才發現這裡後來又增加了不少封印的痕跡,看來這裡一直都有人關注著,不然那些怨氣厲魄早就破封而出了。」「哦,你看後來那些人是不是和那個施法的老道是同一派的人?」
小莊緊接著追問。
看了看豎起耳朵凝神等他回答的小莊,方羽臉上剛剛還在的笑容一下消失了,臉色一正,沉聲說到:「莊兄,很多東西,我認為還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否則,整天斗來都去的只會增加更多的仇恨和血腥,你認為呢?」
小莊一時語塞,知道方羽已經看穿了他的打算,並藉機點明對昨晚事情的不爽。
可是世間事,光自己能忍就有用麼?他暗暗的想。
「那……方羽,你準備怎麼破解這裡的那些東西呢?我們怎麼看不到那些你說的封印?」鐵梅適時的開口了,不過她一直對這件事有一種莫名的抗拒,故而在經歷過這麼多後,話語裡還有那麼一點多餘的彆扭。
「鐵梅姐姐,方大哥一定有辦法的,那些東西我們當然看不到了,不然方大哥怎麼會特意的來幫忙呢?」田小妮也說話了,她不太習慣鐵梅說這話的態度。
方羽輕輕一歎:「我要硬闖!一切的佈置說到最後都是能量和神意的組合而已。你們小心了。」聲落,人已經出現的在大院的最中央。
長長的吸了口氣,站到院中心的方羽開始不停的催動著身體裡已經流轉到接近極限的氣機,最大程度的吞吐著從四面八方吸收而來洶湧澎湃的無盡能量。變化成黑洞似的雙眼裡裡不時發出陣陣奪目的異光,一股冷森森的風逐漸在他身邊出現,旋轉著慢慢的裹住他的身影。
從全身無處不在的氣機感應裡,此刻無裡無外的靈神探測著院裡至少十八種異能的壓迫。隨著他聚集能量的不斷外延,相應的異能也不斷的強大起來。那是方羽自從出道以來從沒感受過的不同能量,不像黑巫和謝海添的那樣陰冷,也不像旱魅那樣的酷熱,倒和平時感受到的自然中那類浩然之氣有點相像,但穩定的多,並且清晰的可以分辨出是十八種不同的能量,分別蘊涵了他已經比較熟悉的九種金木水火土的純正潛能和光暗陰陽的八種變化,但是有一種最強大,也是最怪異的能量從來沒有感受到過,而此刻躁動不安,也在蠢蠢欲動的那股怨氣厲魄的靈能,就鎮壓在它的下面。
長長的吐了口氣,在無匹的浩然能量下,方羽把靈神延伸到極限,無所不在的靈神瞬間就在靈眼前幻化出十八幅能量來源不同的本質圖像.六星南斗陣伏魔,五印五符貫天河二十四錄六甲神陰陽乾坤日月鎖!好厲害的佈置,可惜用錯地方了。
冷冷的,方羽心裡默念著看到的不世秘術,體內澎湃的能量也興奮的彷彿要破體而出。但他還是不動,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他認不出是什麼來頭。
在十幾米外一直默默觀望的小莊不解的看著院中間宛如雕塑一般矗立不動的方羽,不能明白他在幹什麼,自從站到那裡後,除了逐漸在風裡有些模糊的身影和衣袂飄動的聲音外,什麼動靜都沒有。而這一種難耐的緊張使他特別特別想抽煙,可一想方羽臨別時的凝重,又竭力的忍耐著。等待中,只覺得口乾舌燥,而紊亂的心裡,竟有一絲絲盼望著就這麼站下去,不要揭開前世秘密的這種念頭。
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遠沒自己想像中的堅強,說實話,如過揭開了前世,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在前世今生的兩個至愛間自處。雖然他並不完全瞭解前世到底是怎麼樣一段刻骨的情愁,但從前世的記憶那裡得來的感受讓他明白愛的程度一點都不亞於今生他對鐵梅的深厚。
他也明白自己在感情上是屬於哪一種人,這樣的兩份深情他負擔不起。鐵梅也接受不起,也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會一直不捨不棄的糾纏在了一起,生死不能相離。想到這裡,不由的轉頭向身邊的鐵梅望去,正好和鐵梅也向他望來的眼神撞個正著,海般的深情湧上心頭,再也不能分離。
正在這時候,就聽到院心中的方羽一連串輕雷般的喝聲:「臨!兵!鬥!者!」
隨著喝聲,一陣狂風和如煙的輕霧遮住方羽早已模糊的身影,整個庭院裡也開始發生突變。
若有若無的輕霧下,庭院裡荒蕪的地面上蒿草紛紛奇異的被連根拔起,拋向牆邊,裸漏的地面上如血猩紅的的六道硃砂線漸漸浮現,中間均勻的散佈著五顆寸大的不同材質的印狀物和五道不同顏色的符狀物,再裡圈是二十四道比符略大的黃紙和中間鑲嵌在地面一塊青石板上巨大的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象鏡子一樣的東西,狂風急旋,迅速帶走那塊鏡子一樣東西上面的浮土,浮土一去,一道奪目的光華沖天而起,一聲宛若玉鳴的脆響後,庭院裡的天地再變。
隨著光華和脆響的消失,一重又一重狂風夾帶著濃霧迅速的罩住了田家老宅所在的山坡,種種怪異的聲浪也在山坡上的曠野裡四處瀰漫,濃霧中,一種說不上的來的刺鼻怪味中人欲熏。霧影裡五顏六色的光華和怪影此起彼伏。
不知道濃霧中心的方羽此刻如何,站在十幾米外的小莊這會只覺得頭暈腦漲,兩耳裡全是要讓神經撕裂的怪異聲浪,眼前霧濛濛裡幻現的各種神魔鬼怪的樣子的恐怖絕倫,閉上眼,各種感受更加的明顯,眼前輪番出現的,儘是一張張慘敗在自己手裡的那些人滿是血淋淋的身體和要報仇的惡臉,只不過短短的幾息工夫,他全身冒出的虛汗就已經滲出衣外,搖晃著,他軟軟的臥到,僅存的意識裡,是自己拚命伸出去的手,終於握到了那支熟悉的纖手。心神一鬆,卻驚訝的發現怪異的感受減弱了不少。
自從看到小莊眼裡的海樣深情後,鐵梅完全的沉浸在幾乎可以說是佔據了她全部身心的往事中,再也體會不到身外天翻地覆的變化,包括隨著小莊的拉拽迷迷糊糊的坐倒。
在怪異的濃霧中感覺到能量波動最厲害,而神志保持最清醒的就該算是田小妮了,透過奇光怪影的迷霧,她注意到的只是幾十道能量的衝突和糾纏,種種的幻象在習慣了靈異景象的她眼裡還不足以撼動她的心神,更何況這一兩天來多次的受到超強能量的淬煉和補充,使她的心神有了長足的進步,而最主要的是,她的心神一直在牽掛著沒在濃霧裡的方羽,一個在她純淨的心田里真正喜歡和敬重的大哥。
自小到大,她幾乎沒有什麼同齡異性朋友,而長大後在她接觸不多的異性眼裡往往帶著讓她心驚肉跳的灼熱和躁動,這一切讓她對成年不是很熟悉的男性有一種發自本能的抗拒。
直到遇見小莊和鐵梅他們,小莊是為數不多贏得她感激和尊敬的青年男人,但感覺裡,她知道,他們永遠是兩個世界裡的人,雖然敬重,但缺乏親切。
而方羽和她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包括了最疼她的太叔公。從方羽玉樣溫潤的眼睛裡那朗朗晴空般的坦蕩和自然從容的言行裡,她感受到了一種再也熟悉不過的東西,那是一種她自小就沉浸並感受到的大自然一樣的氣息,親切,淡然,卻又無處不在。在隨後方羽引領下進入的奇異狀態裡,她不但感受了自然勃勃的生機,也同時感應到了方羽淡泊寧靜到無屆弗遠心靈。
一種再也親切,熟悉不過的感覺自那時便充盈在她一直保持著純淨的心田。
就算方羽此刻淹沒在濃的不能在濃的濃霧裡,被數十道另一種她同樣不想抗拒的能量包圍著,她依舊能感覺到方羽那熟悉的寧靜和深遠,以及越來越強大的意志。
保持著定水無波的奇異狀態,方羽抵擋、分析著一波波彷彿永不停歇的能量攻擊,南斗六星陣離火催硃砂,不帶一絲陰性的灼熱能量並不能威脅到他抱元守一的身心,即使是加上代表了天地間金木水火土的純正潛能和光暗陰陽的八種變化的五方引和五氣符,以及道門二十四錄和六甲神咒組成的威力奇大的封魔絕陣:陰陽乾坤日月鎖,都不能使他在這十六種能量的壓迫裡有絲毫的難受,了不起也只是增加本身能量外放的程度而已。最讓他不舒服的是嵌在陰陽乾坤日月鎖中心的那塊大銅鏡,從剛才識海的記憶裡他認出了那是很多經典記載中本來是作為飾物的道鏡,如此大規格的道鏡恐怕就是傳說中天地人三鏡中的地照鏡,面對這傳說的中的飾物,他才發現此物的厲害,本來還有辦法可解的陰陽乾坤日月鎖,被它佔去陣眼,而且藉著它本身的特性:「天地合象,日月貞明,寫規萬物,洞鑒百靈」和背後的祝文刻像,在此時把十六種陰陽明暗的能量整合成取象天地,外圓內方的太極鏈模樣,此起彼伏無休無至的能量圈,再也看不到陣法的破綻,而道鏡本身又化出陰極陽生陽極陰生的兩道能量源成為整個陣法太級圈的陰陽眼,使得方羽再也不敢妄動,不知道如何下手。
霧影裡,方羽遲遲找不到陣中縱橫電射的能量圈的破綻,只有一個勁的重複著抱一為天下式的守式,任由十八種能量你來我往無休止的淬煉。由於整個陣法裡所蘊涵的能量全部被他驚動,此刻,他的靈神已經幾乎感覺不到道鏡下怨魄掙扎的脈動了,他心裡清楚的明白,能夠利用的時間已經不多。記憶裡這種封魔秘陣的特性之一就是當遇到不按照正統道法的時間和順序來解而強力突破的話,只有兩個結果,一是被破開,二是陣法被觸動發出最強的力量,毀絕方圓三十六丈周圍的一切生物和能量,而現在又增加了一塊捉摸不清的道鏡,到毀滅時能量的強橫恐怕更難想像,此刻道鏡下的怨魄逐漸減弱的反應正說明了這一點的不虛。
盡可能的外張著身體裡已經開始覺得憋悶的能量,識海裡再一次掠過有關地照鏡的有限資料:「地照厚三寸,重七十二斤,面廣三十六寸。背上鑄山川、五嶽、四濱、八卦、九州、十六神。發火鑄時,當太陰望中鑄成。」就在抱一式的穩定氣機在日月鎖能量鏈的衝擊下開始出現強烈波動,地底的怨魄幾乎消失脈動的要命時刻,方羽的靈神深處忽然想起了在大定中感受到天心燈裡那種不可提取和壓縮的最後能量,忽然,一種明悟在靈神的最深處閃現。
一直凝神細細關注著濃霧中心能量變動的田小妮忽然就覺得心裡一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涼瞬間貫穿她的全身。
方羽一直強橫的存在著的能量忽然開始快速的變弱了。
就在剛想呼叫的空裡,眼前閉天遮地的漫天濃霧忽然像有了生命的一樣,快速的向院子中心滾滾而去,隨著濃霧的回收,耳邊眼前種種惑人的幻象也迅速消失,目瞪口呆裡田小妮只看到一個越來越緊縮的濃霧球轉眼間橫亙在恢復光亮的院子中間,越變越黑越變越小的霧球外此刻竟然浮現出六道紅的好像就要滴血的硃砂線,緊緊的裹住越變越黑越變越小的霧球,已經縮至一丈大小的霧球裡不時傳處一陣陣悶雷般的怪音和詭異的電芒,奇異恐怖的景象下,這種不屬於方羽的能量顯得那般的怪異和強橫,而方羽那熟悉的能量卻竟然已經完全感應不到了!
「方大哥!」大腦裡頓時一片空白,田小妮傻傻的癱倒在地面。
「蓬」一聲能讓人心都發顫的悶暴聲又強行把田小妮從昏迷的邊緣拉醒,同時也把剛要搖晃著站起小莊和鐵梅震倒在地。
漫天飛舞的蒿草和塵煙,中人欲倒的腥臭中,一聲悲含天地的淒厲呼叫貫穿了眾人的神經:「阿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