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季節,農閒時候。
吳家村這幾天卻莫名其妙騷動起來。
吳大有家的紫玉香麥到了收割季節。
吳大有家從那個不起眼的寶貝兒子被學校開除後,家裡就怪事連篇先是把長得好好的莊稼鏟了,種什麼聞所未聞的紫玉香麥,接著這小子一夜變成神醫,治好了晚期癌症,還別不信,被治好的病人帶著全家人登門致謝呢,人家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跟著去呢,據說那個姑娘跟吳家小子關係非淺呢,誰瞎編了?這是他家鄰居四嬸子親口講的,她還和那姑娘喝過酒!後來,後來就更邪乎,那吳家小子不知道從那得來那麼多錢買了老大一片地,建了個能嚇死人的大公司,連省長都來祝賀呢,了不得呢,誰胡說誰是王八!這是四嬸子說的。得,沒工夫跟你這傻二閒扯,吳家今天收那個紫玉香麥,我去看看能不能得點好處,豬腦袋阿你,吳家老祖就是有名的善人,好說話著呢,再說咱跟吳大鵬關係好著呢,啥關係?我是大鵬他媳婦,(這關係近吧),的三叔的小姨子的舅媽的不跟你說了,去晚了毛也撈不著,你去不去?我可跟你說,吳家人雖然好說話,可也難普度眾生,去的人海了,神仙也招架不了!你就這麼扎紮著手去?虧你也好意思,人家在幹活,忙得滿頭大
汗,你就這麼挺著大肚子要好處?唾沫星子淹死你!得,這把鐮刀你拿著,還傻愣著幹嗎?走啊
吳家村火熱起來,鄰近幾個村也同樣人心騷亂。
吳家這幾天熱鬧得跟趕集差不多。自從農業權威百順爺和大伯宣佈長勢驚人的紫玉香麥三日後收割,吳家基本一直處於這種狀況。感覺甚有面子的吳大有夫婦笑得嘴也合不攏。
有一個人不單不激動,反而煩不勝煩。
吳天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收個麥子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去收割好了,弄得跟小孩過年似的。別打擾我,忙著呢,也不缺我一個。
當然心想難事成,這個家有家長,吳總是被母親扯著耳朵拉起來的,這不丟人,母親拉兒子耳朵是天經地意。
雖然不是人山人海,吳天還是被自家地頭聚集的人群嚇了一跳,這裡差不多有上千人,幹嗎?人民群眾開大會?這是我家地頭!吳天走過去,熱鬧的堪比置身菜市場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人群閃出一條胡同,讓吳天通過。所有人都默默注視著他。
搞什麼搞?弄得跟國家元首檢閱儀仗隊似的,吳天雖然膽大包天也禁不住千目所向,硬撐著走過去,他感覺到人群在他身後重又合攏,熱切的目光掃射後背的滋味同樣不好受,他們想幹什麼?
直到看到大伯和百順爺,吳天才鬆了口氣。
「真熱鬧阿,這裡在開會嗎?」
「你看看你的麥子就知道了。」
吳天望向自家的麥田,說實在話自從紫玉香麥種下,他來看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對土地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床,還有美女。所以他被自己親手引進,親口命名的紫玉香麥嚇了一大跳是情有可原的。
麥子真的成熟了,主幹現在居然比**手腕還要粗壯些,頑強地支撐著數十條只比主幹稍顯仟細的側枝,這是一個強有力的組合,卻不得不低頭。吳天扶起一條麥穗,手登時被壓得往下一沉,趕忙加力穩住,太誇張了吧,在「貓」的測量下,他精確地知道這條麥穗居然有一米一二長,重量達到二十七點四三公斤!不覺倒抽口冷氣,(手機小說站新最快)這樣的穗一株主幹居然頂著數十條,就是一個大力士抗著這麼重的東西也會被壓垮的,而主幹兄抗了好幾個月了!壯哉!吳天順手從穗上摳下一粒麥粒,這傢伙居然有小號乒乓球大小,砸在腦袋上肯定能砸一大包,吳天壞壞地想到該不該把他們都射出去,那情形一定——自己一定死的很慘。慵懶的肥碩的葉片拉搭著,她已無力再傲然聳直,晚秋了,她的華麗蓬勃而短暫的一生顯然走到盡頭,草木一秋。
該是收穫的時節了。
呼吸著濃郁的芬芳,吳天笑了,強烈的成就感沛然而生,雖然這片土地他付出得很少,當然他是不會愧疚地。
「百順爺,好像大豐收了,您看一畝田能收多少斤?」
百順爺眼咪咪著,似乎早已陶醉收穫的喜悅中,老農可不會哀歎什麼天道無常芳菲盡。
「嗯那,怕有上萬斤,興許還不止呢,哈哈」
「是啊,肯定不止呢。」
一呼百應,在吳天姍姍來遲前,早已候在這裡的老農對紫玉香麥最感興趣的話題就是產量,說多少的都有,不少人還為此打了賭,老百順說有估計就八九不離十了,所以齊齊贊成,至於賭嗎,嘿嘿
「知道大家為什麼這麼高興嗎?」老百順是當過官的人,懂得談話需要策略。
「怎麼?看我們豐收了想搶劫麼?」
弄地,現在這裡上千號人,隨便扒拉個都比吳天強,可是玩心眼之類的東西,嘿嘿俺可不含糊。還不是你們看豐收了想來插一腳,靠,哪這麼容易?當初種的時候笑話我們家的可全在裡邊呢,現實報,來的快啊,哼哼
「嗯?」
「哦哦這個」
吳天慌忙往後一跳,老頭兇猛,百順爺不高興了!真是的,這麼大年紀開個玩笑也不行?身後是架拖拉機,吳天順勢站到上面。
「大家是不是明年也想種紫玉香麥?」
吳天大聲嚷道,千人的場合萬籟俱寂,所有眼睛都望向高高在上的吳天,這情形讓他很興奮,也大有遺憾,唉,如果下面這些人換成漂亮妹妹該多麼令人熱血沸騰阿,不過捏著鼻子也得好好伺候,不然挨扁是必然的,這裡的人差不多都有資格扁自己。
「願意」
「當然啦,要不待在這幹嗎」
「這孩子怎麼精說廢話?是不是早晨沒吃飯,唉,現在的孩子真不聽話,想我們小的時候」
「就是就是,我們那時候受的罪嘖嘖,現在的孩子啊」
吳天徹底無語,大爺大媽們,我沒和你們討論你們家孩子有沒有吃早飯的問題,也沒有興趣知道你們小時候吃了多少苦,我們家也有愛說這個的!
「剛才,百順爺說畝產可能超萬斤,大家知道這意味什麼?」吳天大聲喊道,不這樣說話就沒人聽的到,還好人群靜了下來。「這意味著我家的糧倉不夠用了!明年呢?明年還有兩次收穫,我們家得蓋個大糧倉才放的下!這麼多糧食自己吃是吃不完的,得買,買多少錢呢?沒有參考價,因為全世界獨此一份,我想買多少錢就賣多少,只要有人買,會有人買嗎?我想會有許多人搶著買,這玩意這麼稀罕又這麼香,我想許多人都會買點嘗嘗,就是貴點也沒關係,至於一嘗之下上了癮,天天想吃怎麼辦?呵呵,這我可管不著,我只管等著收錢好了。呵呵,大家想不想跟我發財?」
該挨呲,這不廢話嗎?誰不想多賺錢?你看諸位大爺大媽昏黃的眼睛光彩嚇人就該知道了,這對他們有多大的誘惑力,萬一有哪位心臟不好的話,出點事啥的,麻煩就大了。
吳天暗暗警惕,不能再刺激他們了。
「大家知道我成立了一個大公司,也成立了一個林農公司。哎,咱的農林公司,你們起了個什麼名字?」吳天低聲問百順爺。
暈!公司老闆居然不知道自己下屬企業的名字!吳天這個公司玩的有意思。
「你們不讓我參與嘛。」吳天想辯解,不過看到百順爺和家人快要崩潰的眼神,他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把人氣倒還得自己治,划不來。
「帝國公社吳家村生產大隊。不錯吧?」
嗯??這麼牛的名字!!
吳天沒經歷那個瘋狂的時代,可是公社,生產大隊這麼影響中國歷史的字眼還是在影視劇裡資料裡和長輩的言談中時有耳聞。
「噢噢,叫帝國公社吳家村生產大隊,大家喜歡嗎?」
管他呢,在吳天看來現在的聯產承包責任制比生產隊先進不到哪去,在有些方面甚至是倒退,生產隊的大農業模式沒錯,錯的是組織形式和指導思想,而那種強烈的意識形態年代永遠不會再有了,而好的東西繼承些有何不可?
「好啊,好啊」
吳天聽到經歷過公社時代的人們大聲叫好,大家喜歡就好,那個火紅的年代有他的獨特魅力。
「是公司就有公司的章程,大家得簽約成為加盟農戶才行,違反規定可得受處罰的,呵呵。」
「什麼規定?你不會抓引子就讓我們白干吧?」有人嚷起來。
誰這麼敏感?吳天望去,卻發現許多人面帶同色,估計都有被無端刁難扣錢的經歷。
「呵呵,大家聽我說完再下結論好嗎?」吳天笑盈盈,此事非同小可,一個處理不好,吳家數代辛苦積攢下來的好名聲將蕩然無存,「我先說說加盟的好處一所有加盟農戶,種子完全由公司,哦生產隊供應。一分錢不會要你們拿。」
「哦——」許多人發出驚呼,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好事。
「二所有麥子全部由生產隊回收,不會有一粒剩下的。大家說好不好?」
「好!」
嗯,看來這條又說中大家的懷疑處,呼應聲整齊許多。
「三回收價格。從沒有出現的東西怎麼定價?這樣啊,現在小麥多少錢一斤?誰知道?」
「嗨,這孩子怎麼這麼笨,這裡誰還不知道麥值多少錢?嘻嘻」
吳天這次看清誰這麼囂張地戲弄吳大老闆的人,矮個子小眼睛薄嘴唇化白頭髮,一個女人。一個誰也惹不起的女人,吳天認識,四嬸子,一個在任何場合都能宣稱吳大老闆曾經尿了自己一身的好鄰居,雖然吳大老闆當時才幾個月大,而且這種宣言直堅持到吳某成為國家領導人的那天依然如故,堅持實事求是的令人驚歎。吳天不敢惹她。事實上沒有幾個人不怵她那張嘴。
「就九毛到一塊模樣,這年頭啥都漲價,就糧食不漲。」
吳天噓了口氣,終於有人解圍了,如果繼續讓四嬸子說下去,恐怕又要說到尿褲子的事了。
「好,咱就算一塊錢,紫玉香麥加一倍,收兩塊錢一斤,剛才百順爺說畝產已萬斤,阿三畝田,每畝一萬,一年收兩季,每斤兩塊,我腦子不好使,誰幫我算算,種這玩意一年能得多少錢?」
就是有人算數比吳天強。馬上驚呼起來「天啊,十二萬!」
十二萬!一個沒能耐的老農種這玩意一年能得十二萬!一個高級白領的年薪?
十二萬!這個令人震驚的數字瘟疫般在人群中散佈開來,所過之處無人不滿臉驚恐,談之色變。
「要是小麥漲到兩塊呢?」還是有人沒被嚇倒,想到這個問題。
「呵呵,那紫玉香麥就收四塊錢。」
「如果麥子落價了呢?」
「保底價,兩塊,咋樣?」
「好啊!」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別高興太早,現在要說到你們的責任了。種植,管理,看護都必須嚴格按照生產隊規定幹,誰也不許自做主張,更不許使用化肥農藥!二收穫的糧食全部要賣給生產隊,我說的是全部!不許私自賣出,也不要留種子,你們大概都知道,這玩意難伺候的緊,需要特殊的藥水催芽,留著也沒有用,如果有不遵守規定的,處罰只有一個下年的種子就沒有他的份了。」
種子,藥水是吳天早已想好的對付鬆散農戶的法寶,巨額利潤面前,吳天不相信所有人都能遵守君子協定。
「如果我們家想吃怎麼辦?這麥子看上去很好吃。」
「自家吃當然沒問題,贈送親朋好友也沒問題。」吳天笑,「就是不許賣,稍後百順爺他們會商量個適合的數額自己留用,你們琢磨下,行的話就找百順爺簽約,我們這樁生意就談成了,大家覺得怎麼樣?」
琢磨?還需要琢磨個啥?這樣的好事上哪找?這是每個人的想法,所以所有人都嚷嚷著擠過來。
場面嘈雜,亂成一鍋粥。
「都悄悄的,亂嚷嚷啥?」百順爺橫了一眼吳天,對他造成的混亂非常不滿,「明年開春才得種,著急啥?有的是時間商量嘛。現在最要緊的是割麥子,既然都拿著傢伙就都幫幫忙好了。」
百順爺不愧年長威信高,一下子就震住場面「大有,你帶幾個懂機器的去修修脫谷機,這麼大顆粒,原先打小麥的脫谷機肯定對付不了這傢伙大勇,你帶幾個歲數大的會收拾曬場的去把打麥場收拾收拾都撂了大半年埋汰的不像樣子。大鵬你去多找幾部拖拉機來,就這麼倆部要拉到什麼時候?剩下的人,女的一波剪麥穗,男的往地頭搬,快點,早些幹完好簽約。」
「幹起來呀!」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眾人呼拉拉衝進麥田,嘻嘻哈哈收起麥子來。
「唉呦!」
眾人哈哈大笑,原來四嬸子逞能去扛麥穗被壓了個屁股蹲。
吳天看著顯得異常興奮的村民,不覺微笑,集體勞動不是沒有優點,起碼大家在一起挺快活。
「老憨,你領幾個人在後邊刨秸稈。」
吳天聽到百順爺又在嚷就問了一句「秸稈著什麼急?」
「你傻呀,秸稈這麼香,我早聽幾個老娘們商量要弄回家燒火說能香透整屋子呢。」
汗,人民群眾的想像力真是沒邊了。
「這玩意這麼香,我想等我們林場出木材了,蓋個裝潢板材廠,把秸稈粉碎加在裡邊,肯定能值大錢」
吳天眼睛一亮,天然香味板材?人民群眾太有才了!
「好好好,百順爺全交給你老了,你老有才。」
老百順橫了吳天一眼「涮誰呢?哪風涼哪去。」
哪風涼?哦,我家床上風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