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廷使人以盛大禮儀至客棧迎接李丘平,而主事者正是後世背負了千載罵名的一代權相,秦檜!
李丘平終於見到了這位遺臭萬年的名人,秦檜五十許人,見了李丘平熱情萬分,滿面的忠厚睿智,哪有半分奸臣模樣!正所謂,人不可貌相,這也算是其中一例了吧!
「李統領,這臨安如何?」
秦檜與李丘平共乘一車,其人甚是健談,閒話起來滔滔不絕,且句句不惹人反感,若不是李丘平早知其人底細,這一番同行說不定還真能將他當成了朋友!
「丞相欲聽真話乎?」
對著這本該恨極之人,李丘平相當奇怪自己竟然還可以與其說得上話,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秦檜開罪天下,卻能一生穩居丞相寶座而不倒,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最起碼,這表面上絕不惹人憎惡的個人魅力,實是遠勝李丘平此生所見過的任何一人!
「當然!」秦檜笑道:「李統領遠來是客,說的話最是中肯,本相總理天下,豈有不願聽真話的道理!」
「呵呵,好!「李丘平自無顧忌之意,他很是不喜自己現在的心境,若要被這個人的魅力所感染,當真是無顏見兩世父老了!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剛作汴剛。」
秦檜一怔。
這首詩乃是後世一位並不太出名詩人林升所作,林升是一位擅長詩文的士人,而流傳於世的就只這一首,後代華夏子孫未必記得他的名字,但幾乎人人都能背出這首詩來。
詩的頭兩句「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抓住臨安城的特徵:重重疊疊的青山,鱗次櫛比地樓台和無休止的輕歌曼舞。寫出當年虛假地繁榮太平景象。詩人觸景傷情,不禁長歎:「西湖歌舞幾時休?」西子湖畔這些消磨人們抗金鬥志的淫靡歌舞。什麼時候才能罷休?
後兩句「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剛作汴剛」。是詩人進一步抒發自己地感概。「暖風」一語雙關,既指自然界的春風,又指社會上淫靡之風。正是這股「暖風」把人們的頭腦吹得如醉如迷,像喝醉了酒似的。
「遊人」不能理解為一般遊客,它是特指那些忘了國難,苟且偷安。尋歡作樂的南宋統治階級。
詩中「熏」「醉」兩字用得精妙無比,把那些縱情聲色、禍國殃民的達官顯貴地精神狀態刻畫得惟妙惟肖,躍然紙上。
結尾「直把杭剛作汴剛」。是直斥南宋當局忘了國恨家仇。把臨時苟安的杭剛簡直當作了故都汴剛。辛辣的諷刺中蘊含著極大地憤怒和無窮地隱憂。
這首詩構思巧妙,措詞精當:冷言冷語的諷刺,偏從熱鬧的場面寫起;憤慨已極,卻不作謾罵之語。確實是諷喻詩中地傑作。李丘平有意激怒秦檜,再顧不得少年時對自己的告誡,乃將這首痛快淋漓的詩句吟了出來。
秦檜乃是正式的的科班出身,進士及第,這等暗諷焉有聽不明白之理!李丘平表面不動神色,內心卻有種希望,希望這人忍不住與自己大鬧,自己殺機動處,就是這遺臭萬年的奸相授首之時。
哪知秦檜怔了一怔卻並不動氣,長歎了一聲,輕輕搖頭說道:「李統領文武雙全,名不虛傳,作得當真是絕妙好詩!此事即為事實,卻非人力可以挽回,本相不是不肯盡力,實力有未逮也!」
稍頓,秦檜接著道:「李統領你少年得志,正值氣盛,本相有句話要勸你,聽與不聽全在你了。這樣的詩對著本相說說也就罷了,切切不可在皇上面前提及,否則定釀大禍!」
李丘平心中微亂,這秦檜說得誠懇無比,完全就是在為自己著想一樣。李丘平早將精神力籠罩住了其人,若說秦檜言不由衷,剛才那幾句卻未露絲毫破綻,若說這是他的真心話,那這個人還是歷史上的秦檜嗎!
見李丘平沉吟不語,秦檜眼中精芒閃動,又道:「江湖中人講究快意恩仇,本相亦是知道的,少俠可是欲殺老夫?」
李丘平湧起遇上強勁對手的感覺,乃精神力微凝,將雜念完仝拋開,點頭道:「不錯,李某確有此意,丞相因何不懼?須知,以你我現在的距離,李某若要動手,丞相你必死無疑,你便是有天下高手保護,此時也救你不得。」
秦檜夷然不懼,點點頭道:「少俠武功高強,千里奔襲完顏宗弼尚且視若等閒,老夫自然當際燈你雷霆一擊。不過,少俠既以一個俠字自居,當然也不能任意妄為,卻不知老夫有何取死之道,竟惹得你李少俠大動殺機?」
李丘平沉吟不語,此刻岳飛並未遇害,秦檜所為可稱大惡者,的確還說不上來,他主張議和,那也不是完仝沒有道理,召岳飛班師,現在也不能確定就是秦檜所為,沒有皇帝的首肯,區區丞相豈能擅自召回正在作戰的大將!
難道說,我知道你日後定會殺了岳飛,為了防患於未然,所以要殺了你麼!
言未畢,驛館已到,秦檜從容下車,卻轉身對李丘平說道:「李統領果然是真俠士!說實話,老夫本來是很看好你的,你若不顧一切殺了老夫,嗯,不妥!你若是在老夫身上種下某些禁制,以此要挾,當是梟雄之流!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很容易的吧?不過你看重一個俠字,什麼都沒做,實是難成大器,但老夫依然很佩服你。」
李丘平氣往上衝,便欲反譏,但微一轉念便即坦然,乃道:「梟雄之流,有何可取之處,何者又謂為大器?李某生在天地間,行事但求無愧於心,丞相有取死之道,我便殺之,若沒有,吾將視之。李某是什麼人實是不勞丞相指點,丞相只管做好你的事就行了,無論你信不信,恕李某直言,我要殺你也好,下什麼禁制也好,隨時隨地都可以,也不用剛才那種環境。丞相你身邊是有高人,李某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不過你大可問問他們,李某若有心要殺你,他們可能保駕?」
秦檜神情淡然,也不知是信或不信,點了點頭道:「老夫今天晚上在望月樓替少俠接風,到時候會有些京城名流並江湖人士到訪,少俠大可證明你的力量,請恕本相暫時告辭了。」
「丞相走好,李某不送了!」
秦檜剛剛坐上他那八抬大轎,李丘平字字入耳,但見李丘平每吐出一個字,那轎夫便撲倒一個,好在這轎子甚大,倒也沒有跟著翻倒。
到李丘平喝出最後一個「了」字,秦檜只覺得腦中嗡地一聲轟鳴,整個人軟軟地歪倒在轎中。秦檜轉瞬清醒,心中充滿著震駭,這才明白李丘平方纔所說實非大言,這般神乎其技,天下間的確是沒有人能護得他周全!
轎夫們一個個清醒過來,秦檜哪裡還敢多做停留,命令眾人抬起轎子急匆匆地去了!
李丘平看似威風八面,心裡卻知道,這初次見面自己著實輸了秦檜一籌。秦檜對他的性格弱點早已摸得通透,末了還以言語打擊,而自己則反擊乏力,只有靠著驚神大法才能稍稍挽回局面。
李丘平定定地想了一陣,這才與眾人一齊進到驛館。晚上說是接風宴,但以剛才秦檜的語氣,倒像是大宋專門派人來殺一殺李丘平等人的威風更有可能。
李丘平在趙玉到訪洛陽後,本來認為大宋朝廷很看重與神州軍的關係,但經過了與鄔邈和秦檜的兩次談話,已然漸漸懷疑起趙構的用意。臨安形勢複雜,實是不能再大意了!
李丘平與眾人商議後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大宋意在擒拿眾人而要挾神州軍,眾人將以死相搏,絕不束手。
這種情況在來臨安之前也考慮過,李丘平雖然早已定下了洛陽絕不受威脅的策略,但莊子柳,東方素雅,狄戈等人都是義氣深重之輩,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大宋以李丘平等人相挾,哪裡還會管什麼洛陽不洛陽的!
出發前,李丘平將真龍逆鱗送給每人一片。眾人得此異寶,均覺大有把握,大家都是一流強手,有溫瑜在又不懼暗毒,護住了練門要穴,便是千軍萬馬當前,亦有一搏之力!
臨安望月樓。
秦檜早以朝廷的名義包下了這臨安名樓,樓中小二聽說面前幾人就是神州軍代表,連忙客客氣氣地將眾人迎進了二樓貴賓席。
望月樓的二樓呈環形,自上而下可以看到一樓的大廳,大廳正中所有雜物均被移去,卻換上了一個大擂台。李丘平心中冷笑,這是要以武力與眾人較量了,除了秦檜身邊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卻不知這區區臨安,暖風熏醉之所,又有什麼武林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