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歇了三次,二人終於在甬道的右側發現了一處岔路,而那條甬道中依然無窮無盡。先前李丘平看見的光線就是由這條岔道中送出,按李丘平所算的時間,此時應該已是二人進洞後的第二天夜晚了,但在那岔洞中露出的些許光線卻頗為強烈,著實有些令人費解。
像這樣一奔一歇地走了十幾個時辰後,無論任何人見到這條岔道都應該會前往一探的吧,即便這裡不是靈婆婆的目的地,想來也定會留下她的一點足跡和線索。
其實要驗證靈婆婆是繼續往前走了,還是在這裡轉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等下次罡風過後,再往前行,看看有沒有凹壁就自然清楚了。但此時李丘平二人已均有疲憊之意,便在這岔路中略事休息再做打算。
稍停,又過了一陣罡風,李丘平便囑咐苗瑤兒在原地等他,自己再去探一探甬道的前方。由於已經走得太久,實在覺得枯燥,而此處又不似先前那般陰暗,苗瑤兒便也沒有再堅持要一同探路,索性便就地打坐吐納起來。
李丘平極速奔行,算準了時間,果然沒有再見到新的凹壁。眼見罡風將起,便自己開了一個凹壁,避開了這一波衝擊後再回到了那個岔路口。
此時已經確定了靈婆婆的所在,再不用無休止在這甬道中摸索了,但李丘平卻對那罡風的來處有了一些好奇,打定了主意,若是回來時有空,必要再望前摸索一陣。
苗瑤兒這一次倒是沒有再出狀況。李丘平回來的時候她猶自坐息未醒。李丘平也不去叫她,逕自用了一點空青靈液,便也在原地調息真氣。
帶來的一點乾肉早已吃完,飲用水也在次躲避罡風地時候就弄丟了,二人這兩天其實一直都是靠著這空青靈液補充。好在空青靈液功效神奇。二人雖然還是覺得肚餓,但實際上無論水分還是體力卻都沒有空乏之意。
又過了個許時辰,二人先後收功,以外面的時間來說,此時應當已是深夜,而這道路前方的那些光線卻沒有絲毫變化。
其實就算是大白天,在不同的時間裡陽光的強弱也是有所不同地。李丘平何等眼力。這些變化絕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而目前這等異狀就只有一種可能。前方的光線並非是太陽光,而是某種恆定的光源所發出的。
南疆群山處處透著奇異,李丘平也早已見怪不怪。不過這好奇之念卻還是有的,前方莫非有什麼常年可以提供光源的異寶不成!
二人不再說話,便向著光源地來處前行。但這條岔路卻不似先前了,不但到處都是亂石坎珂,不好施展輕功,而最讓二人難受地是,這洞中居然還有許多岔道!
好在李丘平目光銳利,這裡人獸罕至。靈婆婆來此處時也沒想過要掩飾行蹤,每每遇到了岔路,李丘平仔細打量後,總能發覺靈婆婆留下的蛛絲馬跡。
過了一陣,李丘平大致知道已經不必再費心搜尋了,靈婆婆前行地方向與二人所想一樣,正是那光源的來處。
半個時辰後,李丘平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的洞外。
溫柔地陽光由湛藍的天空傾瀉而下,碧草接天無有窮盡,遠處兩方山水河流隱約可見,天上時有珍禽掠過,草原上異獸處處,生機盎然。
「你看到什麼了?」李丘平一把扯住了欲要即刻走出洞口的苗瑤兒問道。
「好美的地方啊!」苗瑤兒歎道:「哥,你看好多靈獸哦!」
「那邊是山嗎?那邊是河嗎?」李丘平往左右的遠方猜了指問道,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是啊!怎麼了哥哥?」苗瑤兒不解地問道。
李丘平抬頭看了看那並不太刺眼的太陽,沉吟了一下,說道:「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嗎?」
苗瑤兒覺得莫名其妙,但李丘平從不說些廢話,既然問到,必有緣故,她也很是相信這個大哥哥,便答道:「不記得了,不過看這天色大概快午時了吧。」
李丘平搖搖頭,「不對,哥哥有計算過,現在不是子時就是丑時!」
「啊!」苗瑤兒先是一呆,隨後又是一驚,指了指天上的太陽道:「你說現在是子時?」
「是地,所以咱們看到的這一切肯定有問題!先不說子時太陽在哪裡,我問你,咱們進這山洞以前,四面都是深山,這麼一大片的草原卻從何而來?而且這裡看上去水土肥沃,這麼好的地方卻因何沒有人煙?」
李丘平接連問話,將苗瑤兒說得一楞一楞的。
「也許這裡也像那密雲谷一樣呢。」苗瑤兒隨口說了一句,馬上就又搖頭道:「不對,不對,那密雲谷既深且陡,又有濃霧遮掩,沒有人才是正常的。這裡看上去至少比密雲谷大了幾十倍,遠處又無邊無際……」
苗瑤兒湅然一醒,「哥,你說得對,這裡的確不對,咱們在山洞裡並沒走多久,絕不可能出得了那些,深山裡有山谷並不奇怪,但突然冒這麼一大片地方那確實是不可能的!」
李丘平點了點頭,將那段紅雲蛛絲重又系到了二人身上,說道:「全神戒備,待哥哥叫一下試試。」
看苗瑤兒已經做好準備,李丘平猛提真氣,舌綻春雷,往洞外喝道:「靈婆婆可在麼?晚輩李丘平踐約來了!」
毫無回應,平帛時可以震驚大地的呼喝在洞外的世界裡沒有引起任何反應,不但沒有靈婆婆的回答,那些遊戲於天空和草原地珍禽異獸竟然也恍若不聞。
「這是怎麼回事?」苗瑤兒看著絲毫未受影響的形禽異獸問道。李丘平的驚神大法她是見識過的,那是連落日谷四高手以及苗家守護獸都要為之戰慄的絕學,不可能對一些野外地靈獸反而不起作用了!
「這些東西多半是咱們的幻覺!」李丘平臉色鄭重。
「幻覺?」苗瑤兒訝然問道:「連這太陽也是嗎?」
李丘平搖搖頭道:「不知道,這太陽多半是幻覺,但那光肯定是真的。要不然我不會在甬道的時候就能看得清楚。」
苗瑤兒點了點頭,李丘平一開始就發覺到了異常,那已經很不簡單了,這麼古怪的事情,一時間無法判斷那也是正常的,他畢竟不是真的神靈。她於是接著問道:「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李丘平想了一下,便自懷中取出那團紅雲蛛絲。將其中一頭綁在了洞口之內。
苗瑤兒拍手道:「好辦法。咱們出去探路,就算那幻覺再厲害。咱們也可以依靠這條蛛絲重新回來。」
李丘平搖頭不語,這只是沒辦法中地辦法了,他曾經誤入過宮琳娘地陣法。深知這等幻覺的厲害,一條蛛絲未必能有什麼用,不過有備好過亂來,聊勝於無罷了!
準備好了蛛絲,李丘平不再猶豫,攜著苗瑤兒一齊踏入了眼前地世界。
預料中的變化並沒有出現,眼前的一切還是那個樣子,絲毫沒有因為多了兩個人而產生任何變化。
李丘平回頭看去。身後還是那個山洞,紅雲蛛絲牢牢地繫於其內。他於是又俯下身去,輕輕地拔起了一根青草。沒錯,那地確就是一顆嫩草,雖然不認識種類,但肯定是實實在在的青草無疑。
李丘平踩了踩柔軟的草地,看了看中天的麗日,他深深地疑惑了,莫非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不成?
正疑惑間,忽然,眼前的光線異彩紛呈,本來湛藍無雲的天空雲霞四起。李丘平拉了拉苗瑤兒,二人腳下發力,一齊躍回了石洞之中。待沒有發覺任何異常後,二人便一齊往外看去。
只見異彩中騰升起一物,此物踏雲霧,呼煙霞,頭似駝,角似鹿,眼似鬼,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聲如戛銅盤,口有鬚髯,頷有明珠,喉有逆鱗,頭有博山。
二人只看得呆住,這個是……
人們之所以崇拜某種動物,是因為人們幻想自身具有這種動物的力量。然而,任何一種真實存在地生物,都不可避免地束縛著人們幻想的翅膀。當虎長嘯於飛鳥、鷹無奈於潛游、鯊感歎於奔鹿的時候,它們作為圖騰的人類會感到失望和沮喪。於是,追求強健和多能的華夏先祖們便幻想有一個超越一切生物之上的龍,並把它尊奉為自己的祖先。既然炎黃子孫是龍的傳人,就應當秉承龍性,不斷超越自身,增強戰勝困難的能力。《易經》中把這種崇尚力量、追求卓越的精神概括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而李丘平從來就不認為這個世上真的有「龍」這種生物的存在,即使是看到了隱形鼠,紅雲蛛,八臂獸等超強的靈物,他也從來沒幻想過有一天能夠見到「龍」,這個華夏氏族共同圖騰的生物。
龍,在華夏子孫的心中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而眼前的這個生物無論從任何方面來看,都與李丘平心目中「龍」的形象十分相似。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那條「龍」看似就在眼前,其實卻離得很遠。李丘平集中精神,將靈魂遠遠地飄散開來,想要試探那「龍」是否只是一個幻影,無奈距離太過遙遠,他也沒有辦法將靈魂力送及。
機會難得,便是明知極具風險,李丘平也想要一探究竟,正要使驚神大法強行將精神力送出時,奇變徒生。
遠處的草原上躍起一道人影,持著一根九環法杖。猛地挑起了一塊磨盤大門的山石,悍然向那半空中那條「龍」攻去。
也不見那條「龍」長有翅膀,偏又飛在空中,這大概就是「龍」本身的異能了吧,不過它卻飛得並不高。那人挑起地山石剛好可以夠著。
李丘平定睛一看,那手持法杖之人正是至識大師。
至識大師口齒張動,顯然正在呼喝著什麼,但以李丘平的耳力,竟然什麼都聽不到!還不止是至識大師的呼喝,那條「龍」似乎也因為有人膽敢冒犯而正在怒嘯,李丘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處的風雲色變。雲湧霧動。卻只能隱約聽到一點點的聲音。
李丘平絕不會認為是自己地耳朵出了毛病,一進這裡。他就一直保持著冷靜而淡然的心態,雖然看到那條龍的時候大吃了一驚,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自己的六識是什麼狀況他還是一直在留意的,最起碼,身邊小姑娘急促的呼吸聲他就聽得一清二楚。
那麼就顯然是環境的問題了,這個「世界」裡的聲音似乎不能及遠,那也就難怪剛才自己大聲地呼喝沒有起到作用了。
李丘平不住轉念,現在看來,靈婆婆找自己借劍居然是為了對付這傳說中的至尊神獸!但是這可是華夏民族地象徵,殺它。就和要殺自己的祖先沒什麼兩樣啊!
不過,靈婆婆不可能連這一點也不知道,她必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李丘平才不信她有膽量去捕捉這等神獸來馴養。而且那至識大師乃是有道高僧,若非有十足的理由,莫說是自己民族的象徵,便是普通生靈,他應該也是不會去殺的。
「哥,那個人怎麼敢對著它動手,那是什麼人啊!」
李丘平正想著,身邊小姑娘忍不住說話了。
李丘平隨口應道:「這算什麼!若是哥哥估計不錯,你家那位老祖宗大概也就快動手了,那人哥哥認得,是你家老祖宗的朋友呢!我看多半就是靈婆婆前輩請來助拳的,他們一攻一藏,這某在使計呢!」
「啊!」苗瑤兒嘴都合不攏了,「這個可是龍族!老祖宗竟然想要對付龍!」
李丘平目視前方,忽然間解開身上的紅雲蛛絲,鄭重地說道:「瑤兒,情況不妥,那龍的力量太強,大師危險了!我看靈婆婆這一次定然是在行險,並沒有什麼把握,哥哥必須馬上趕去看看能否幫忙,你就留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走開!切記,切記!」
李丘平說罷,也不待苗瑤兒回話,內力到處,整個人好似一道輕煙般向至識大師的方向掠去。
真龍地威力豈是人類可以抵禦,即便是絕頂高手亦不足以自保。
至識大師以山石將那真龍激怒,而後頻頻以輕身功夫閃避。但那條龍長達數丈,金光閃閃的鱗片刀槍不入,內家掌力也不能傷其分毫,而它週身上下更是無一處不是武器,爪拿尾掃無不如意。只幾下,至識大師就已經躲避不及,不得已下連連使出畢生精修的絕技連卸帶接。
只接得三記,至識大師的口鼻處便滲出了血絲,而他的九環法杖擊中了那條真龍不下十餘次,卻似蜻蜓撼柱般一無所成。
那條金龍看似還並未使盡全力,倒似在戲弄一般。環住了這個膽敢挑畔它的生物後,尾部一抬,惡狠狠地自半空中拍下。
至識大師避無可避,暴喝一聲,雙手舉起九環法杖,便要硬生生地接下這九天落雷般的一擊。
「轟」地一聲大響,正全力急奔的李丘平都已聽得清楚。至識大師被這一擊生生轟入地面,那嫩嫩的青草直及腰間,至識大師難敵巨力,九環法杖彎成了弓狀,他本人亦是鮮血狂噴!
李丘平看得清楚,一驚之下,腳下又快了幾分,只是距離那處地方卻仍有一段相當的距離。
那條真龍一張嘴,口中火光隱隱。眼看至識大師無力再避,就要慘死當場的當口,一條黑色的身影猛然由地底竄出,正是李丘平已經追尋多日的靈婆婆!
靈婆婆也提著一根枴杖,那枴杖之上不知鑲嵌著什麼事物,綠油油的光芒竟然不下於憑欄問。
靈婆婆揮杖疾點,她剛好自那金龍的身下鑽出,這一下算得極準,那金龍促不及防下,被她正正地點中了咽喉。
夫龍之為蟲也,可擾狎而騎之。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嬰之,則必殺人。
都雲龍之逆鱗不可觸,但哪裡又有人見過真龍了!殊不知,那些詳鱗才正是真龍身上唯一的弱點,逆鱗是龍身體上最堅固的甲片,但卻也是長得最不穩定的甲片,只要稍有打擊,便會由頸間脫落,從而露出其下的要害。
當然,這個稍有打擊那也是相對的,換了尋常江湖高手或者普通靈獸,再怎麼用力只怕也構成不了這個「稍」字的!
而這些逆鱗在生長時還吸收了真龍許多的靈與,與龍的本身性命交修,乃是真正奇寶,真龍但被擊落一片逆鱗,身上的精力便會由此失去了一分。
靈婆婆這一擊之下,那真龍似乎被猛然定住,喉下逆鱗掉了好幾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