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平心念電轉,要說用這麼龐大的軍隊來圍捕二人,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了!金人定然是有什麼重大舉措,不然不可能聚集如此多的軍隊在此。李丘平不熟宋史,絞盡了腦汁卻也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莫非金人要大舉攻宋?可要攻宋的話不應該把軍隊集結在這裡啊!
黃河渡口雖然有少量百姓仍然在渡河,金人好像也沒有派人嚴查,但二人卻是怎麼也不敢在這裡大搖大擺地過河的了。不管金人有什麼目的,二人的畫像早就已經傳播了開來,當著這麼多金兵過河,只怕總是有眼尖的人能認出二人來的。
兩人於是延著黃河往下遊走了老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金國軍隊的時候,這才渡過了黃河。
一直遠遠跟著二人的幾個追蹤高手在二人渡河後,似乎也失去了目標。這兩天,李丘平時時展開六識,卻已經沒有了被追蹤的感覺了。此時二人已經安全,大可以再繞道回去實施即定的計劃,但李丘平心中卻有了別的想法。
這天,二人來到野外一處茶肆歇腳,要了一壺茶水幾樣麵點,李丘平於是便和宮琳琅商量。
李丘平吹了吹茶碗上漂浮的茶葉,對宮琳琅說道:「琳琅,敵人好像已經被咱們甩掉了,你看下一步咱們該怎麼辦?」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宮琳琅倒很是善解人意。
李丘平點點頭道:「嗯,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宮琳琅道:「按理說咱們應該繞道回去,咱們出來的計劃不就是要阻止江湖朋友進入天機堡嗎?不過哥哥你既然這麼問琳琅,想必是有其他主意了?」
「也不是什麼主意,前些日子裡咱們看到大批的金人軍隊你還記得嗎?我懷疑金人定是有什麼重大的圖謀,這其中很有可能是要對大宋不利。所以我想繼續北上。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圍魏救趙,不管是對於江湖或者是國家來說,若是我能夠在金人的腹地騷擾一二,或者僥倖能夠碰到金國的要員,來個行刺什麼的,就算是一擊不中,想來也能讓金人有所顧及,從而」
「從而不敢再這麼肆無忌憚地攻擊咱們!丘平哥哥,計是好計,不過風險很大啊!既然是金國要員,身邊就肯定會有高手保護,更何況,你知道誰才是金國的重要人物嗎?難不成你想去刺殺他們的皇帝?」宮琳琅插口道。
李丘平頓了頓茶碗,「有心算無心,未必沒有成功的機會,何況也不一定要刺殺成功,主要還是要達到威嚇他們的目的,讓他們不敢將手上的實力全盤投入!風險肯定是有那麼一點,但大丈夫行事,自當迎難而上,豈能因險而避之。至於你說金人的重要人物嘛。我想,我是知道的!」
「好!」宮琳琅眼中閃出奇光,「哥哥是偉丈夫,琳琅卻也願做個馬前卒。」
「你想跟我一起去?」李丘平有點驚訝。
「是啊,哥哥難道認為琳琅是累贅?」
「不是!可是天機堡」李丘平喝了一口茶,猶豫地說道。
宮琳琅雖然武功不高,卻是機巧百出,絕對不是什麼累贅!但現在天機堡正處於危難時分,她不去設法救助老父,卻要跟著自己去冒險,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宮琳琅正色道:「哥哥,除非你帶著琳琅回去。否則,黃河南岸處處強敵,你認為琳琅一個人還能回得去嗎?」
李丘平沉吟不語,宮琳琅說得對,不要說她一個人,就是二人一起,也不見得就能再回到天機堡左近。
宮琳琅接著又說道:「我記得哥哥以前說過。『命運,是個死局,咱們人人身陷死局,唯求盡力而已!』。琳琅並非不孝之人,但而今咱們最好的辦法就是象哥哥說的那樣,圍魏救趙!哥哥當日一意要求琳琅突圍出堡,一來是形式所需,二來不也是想著,一但天機堡覆滅,就能給宮家留下一點重建的機會。這麼說,難道琳琅應該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宮琳琅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哥哥,琳琅生來就是江湖人。在江湖人的眼中,宮家雖然八面玲瓏,但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始終離不開的是刀光劍影,快意恩仇。哥哥莫要小瞧了琳琅,生死之事,琳琅卻也不放在眼裡。哥哥你要逆天強擊,便也讓琳琅駙於翼尾。咱們一擊若中,遠揚千里,若有不幸,生死同命便是了。痛快也好,轟轟烈烈也罷,總之不要枉費了這世的江湖人生!」
宮琳琅話說得斬釘截鐵,太陽的餘輝照在她的面上,竟是說不盡的英姿颯爽。
「好!」
李丘平鄭重地端起茶碗,「妹子好豪氣,卻是哥哥小瞧你了,大哥給你陪個不是,這裡無酒,大哥就敬你一碗茶。」
二人舉起茶碗一飲即盡,相視而笑。
兩人本來親近,這一番談話後,李丘平對宮琳琅益發看高了一線,已經不將她當做了小姑娘,而是真正將其當成了能夠相互扶持,同生共死的夥伴。
按李丘平的意思,二人於是轉道北上。在李丘平的記憶中,目標金兀朮,此時應當就在河北。
李丘平想當然的認為金國集結了大軍是為了攻宋,卻沒想到,這完全就是他會錯了意。
紹興九年,撻懶(完顏昌)與秦檜所簽訂的和約並不完全是一份一邊倒的東西。撻懶當時掌控了金國的政治大權,他的政治主張,是對宋進行誘降與講和。這份和約之所以能夠勉強為大宋朝廷所接受,最重要的兩條是:一,金送還二帝,二,金歸還河南陝西二省。
其實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大宋非但沒有在這個和約中吃虧,從某些方面來看,還佔了很大的便宜。當時的北方,包括天機堡及少林寺所在的河南其實已經成為了金國的佔領地。金國有沒有能力守住這些土地先不去說它,但以大宋當時軟弱得難以想像的政治舉措來看,就是沒有簽下這個條約,能否收復失地,也只是保留了一點懸念而已。金國所得到的,其實只是當時大宋根本沒有能力奪回來的,其餘土地名義上的承認。
李丘平二人萬萬沒有想到,在黃河邊上看到的數萬大軍,其實只是金兵在執行撻懶下達的撤軍命令。
但此時金人內部已經產生了極大的分裂。
撻懶簽下的這個條約,在金人的眼中,亦是奇恥大辱,其實當時他和秦檜同樣承擔了賣國賊的罵名。只不過一個是金,一個是宋而已。
那時,金兀朮(完顏宗弼)得封沈王,掌金國右副元帥職位,他在朝內完顏宗傒、完顏希尹等,反對左副元帥完顏昌與宋達成歸還陝西、河南的協議。天眷二年末(既紹興九年,此時),進為都元帥,晉封越國王、太保。
金人內部產生的分裂導致了河南局勢的錯綜複雜。但在對天機堡等大宋武林門派的態度上,各方面卻保持了一致。只是由於權力結構動盪,卻也影響到了這些細微之處。李丘平二人在敵人追擊的途中總是一批批地遇到敵人,而從未陷入大包圍,就是因為當時的主事高層已經產生了動盪,眾人雖然目標一致,卻是各為其主。
這天,天氣陰沉,似乎就快要下雪了。李丘平二人才剛到了河北邊境,正加快腳步想要找個住宿之處的當口,忽然聽到曠野處傳來一聲響箭。
二人停下腳步,聲音離此處頗遠,李丘平卻也沒看到是什麼門派的焰火標誌。
「是黃山派的急救響箭!」
江湖上所有上得了門面的幫派,他們的各式響箭都出自天機堡!是以宮琳琅一聽即知。
「咱們去看看。」李丘平拉著宮琳琅向聲音的來處奔去。黃山派畢竟也是大宋的門派,武林一脈。既是急救響箭,李丘平沒理由坐視不理。
野地裡,十餘個騎著馬的大漢正圍攻著一個年輕人狂攻。
那年輕人年方弱冠,全身是傷,一面打一面嘔血不止。他手中寶劍極盡奢華,左手劍鞘,右手寶劍的劍柄上都鑲嵌了各色寶石,光華耀眼。此人正是黃山派掌門曾萬里的獨子,李丘平初出江湖時曾在齊府見過的曾及第。
而圍攻曾及第的人,李丘平居然也認識,竟然是西域的馬賊。
李丘平暗自嘀咕,這些人怎麼跑到中原來了?口中卻大聲喝道:「住手!」
一眾馬賊停下手來,當先一人一看是李丘平,臉色不由一變。
「諸位怎麼把買賣做到這裡來了?這位公子是什麼人,諸位不知道吧?」
以曾及第的武功,斷不會被這群馬賊傷成了這個樣子。必是先有人傷了他,才會落到被一群馬賊打得還不了手的地步。而這群馬賊若是知道曾及第是黃山少掌門,只怕也是不敢動手的。
「這,李少俠」
他話沒說完,曾及第忽然軟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