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金人在幕後主使,天機堡只是一個誘餌?」宮良羽問道。
「根據目前的種種跡象表明,正是如此!」
李丘平入堡後立即便請求宮良羽將所有的人請到天機堡大堂議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丘平說完後,一眾人臉上盡現憂色。宮良羽問了一句後,眾人便也不再出聲,大堂中針落可聞。
「危言聳聽!」
丘平諤然看去,見說話的正是這裡他認識的人中為數不多的一個,卻是姑蘇齊家大少爺齊原。
這齊原本是來到洛陽經營家族生意,天機堡發出求救信號以後,他倒是最先趕到的一批人。
齊原到天機堡來的目的也就是應個景,順便顯擺一下齊家的名頭。他也沒想過要出手拚命,想來這天機堡偌大名聲,堡中高手自是不少,況且憑著宮家在江湖上的面子,自然有武林中的粗莽之人前來效死,又何勞他齊家大少出手。
本來想著齊家大公子親身來援,那是多大的面子,宮家上下自當感激涕淋奉為上賓。卻不料堡外之敵煞是強橫,齊原目睹了幾場爭鬥,早已心膽俱裂,卻哪裡還敢顯擺自己那幾下三腳貓的功夫。宮家對他原本還客氣有禮,到後來入堡之人漸多,來人名聲也越來越大,漸漸地就沒有人再理會他了。連新到的武當方昌宗一干熟人,也僅是禮貌性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就把他晾到了一旁。
齊原自小高傲慣了,如何受得了這般不受重視的閒氣。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連武當眾人都衝不破這包圍,他就更是別想了。他只有一個人暗自裡生悶氣,琢磨著出去以後如何在給武當派的供奉上做點文章,好好敲打敲打這幫自以為是的粗人。
本來過了這些天他也忍下來了,但丘平一出現,馬上就成了眾目的焦點,這是他怎麼也忍受不了的。由於種種原因,齊家上下早就對李丘平恨入骨髓。更何況,自丘平入堡的那刻起,齊原本已看中意了的那個宮家小姐宮琳琅的目光就再沒有離開過這個人。
齊原火上心頭,於是忍不住大聲駁斥。
「原來是齊家大少爺,那麼請問閣下有什麼高明的見解呢?」丘平對這個人那是絕對的討厭,不過此時要說服天機堡中的人依他的計劃突圍,卻不能不先打消眾人的疑慮。
「嘿嘿,高見倒是沒有。不過無論金還是宋,朝廷從來就不干涉江湖上的紛爭,這已經是百年下來的慣例了,閣下危言聳聽,莫非是另有他圖?」
齊原本來就是看著丘平嫉妒兼不順眼,所以才隨便地和他較勁,說到「另有他圖」幾個字,忽然腦中湧起靈感,於是接著道:「這天機堡何等牢固,大伙在這裡再安全沒有了,咱們在這裡固守待援,現在幾乎每天都有大批武林中的朋友前來襄助。你莫非是堡外那夥人派來的奸細,見到咱們實力越來越強,眼看勝負即將逆轉,而故意前來編造出這麼一個荒誕的故事引誘咱們出去送死!」
齊原這番話很是有說服力,入堡之人並非個個都是高手,好似齊原這般並沒有多少自保能力的大有人在。齊原話一落音,眾人看丘平的眼光就多出了許多的懷疑之色。
宮琳琅欲要說話,卻被宮良羽微微一笑拉住。
「照你齊大少爺的說法,那麼在下帶著這麼多的糧食日需之物,豈不是作繭自縛?」丘平面無表情,繼續問道。
「嘿嘿,這就是閣下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你以為憑著帶來的這點日用之物就可以取信大家了嗎?若你非是敵人一夥,他們豈能如此輕易地就放你進來。就算和你說的一樣,這些人是為了以咱們為誘餌,那又豈能做得如此明顯,怎都要象徵性地攔截一下吧。」
「你想得到的東西,別人又豈能想不到。」齊原越說越得意。
眾人卻心道,「那也未必。」
「如此說來,在下定是外面那些人派來的奸細羅!不知道齊公子欲將在下如何呢?」丘平心中惱怒,卻不是因為齊原的這番話。
齊原欲要張口,宮良羽卻打斷了他,「都是猜測之語,二位說得都有些道理,就請給老夫一個薄面,勿要起什麼爭鬥。現在大家同舟共濟,須得團結方有出路。咱們先議到這裡吧,已經要到晚飯時間了,難得李少俠帶了酒來,咱們先吃喝痛快再做商議。」
「誰知道那東西裡有沒有下毒,宮前輩,防人之心不可無,需得仔細驗過了才好讓大家食用!」齊原提醒宮良羽道。
宮良羽不再理他,逕自吩咐下人準備開飯。
這齊原所言貌似有理,其實不通,宮良羽心裡跟明鏡似的。至少齊原並不知道堡中曾經已經糧盡的事實,敵人的目的若真的僅是困死堡中的這些人,那這次李丘平再來,就不可能帶著這麼一大車糧食無人阻止。
李丘平初次送糧入堡並不能證明什麼,但對照此次的行事,宮良羽已經信足了八九成。對這個年輕人,他已經是欣賞兼佩服,丘平與齊原爭辯的時候只要說出曾經送過糧食的事實,那一切自然明瞭,而他寧肯受眾人懷疑也不願將此事道出,這其中定有深意。
知道事情原委的都是些個老江湖,丘平自己不提,這些人也就閉口不言。
用過飯以後,眾人又爭論了一番,卻始終下不了決定。
留在天機堡中,憑著堡內超強的機關消息及各種陣法的佑護,怎麼也還有一時的平安。若是前去突圍,那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齊原等武功低微之人以各種理由堅決反對。眾人再問丘平可有什麼好的突圍計策時,丘平卻顧左右而言他,怎麼也不願意再說了。
進到宮家給自己安排的房間,丘平躺在床上,思維活躍起來。
吃飯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齊原定是懷疑丘平帶來的東西有毒,非要驗證清楚,而那宮家小姐卻率先將各種酒菜嘗了一遍。江湖中人真是很好面子,便也以己度人。宮家惟恐李丘平心生芥蒂,怎麼也不肯當眾驗毒。
其實丘平並不在意這個事,不過宮琳琅遍嘗酒菜後,那齊原不經意間掃過自己的眼神,卻改變了丘平之前做出的某些判斷。
那齊原的眼神充滿了羨慕,嫉妒,以及憎恨。
李丘平哪裡有心思去理會這麼一個無聊的人,但這樣的眼神讓他想起了一些幾乎已經快要淡忘的事情。
首先就是李丘平在衡山與那殺手集談輯的一段對話。李丘平聲名不顯,那談輯話語中曾提到過五德園,當時李丘平還懷疑過是不是劉夏請的殺手來殺自己,目的是謀奪五德園的產業。但思來想去,劉夏卻是最不可能想要殺害他的人。至少整個崑崙派都知道五德園是李丘平的產業,劉夏就是真的殺了他也謀不到任何利益,反而還會引來無窮的追殺,無論崑崙還是五嶽,都是他不可能抵禦得了的。
談輯顯然是因為五德園要來殺李丘平,那麼能夠從李丘平死後得到好處的無疑應該就是五德園的競爭對手。五德園在姑蘇橫空出世,一上台就將所有的玉雕名家搜羅一空,這必將大大地影響了某些人的利益。而齊家也是經營珠寶玉器的大商家,他們首當其衝。
不過若是因為這點小小的衝突,齊家人就請來殺手對付自己,丘平卻怎麼也難以相信。但今天看到齊原的眼神,李丘平幾乎立刻就斷定了,請殺手集殺手來殺自己的,就是此人。這種感覺非常真實,絕對不是李丘平的懷疑或者囈想,那純粹是精神上的一種明悟。
齊原眼神中的那種憎恨,絕對不僅僅是生意那麼簡單。李丘平不想去猜測這種庸人心裡的想法,但這個人的這種心態,卻導致了李丘平的判斷裡出現了老大的一個錯誤。
白天與齊原爭論的時候,齊原的那番說辭早已在李丘平的預料之中。丘平之所以不將曾經送過糧食進堡的事情說出來,就是為了讓眾人有爭辯的餘地,從而引出可能存在的內奸,雖然丘平並不能斷定究竟有沒有內奸。
李丘平的突圍計劃只有可能進行一次,若是有內奸與外界互同信息,那這個計劃就毫無用處,反而會連累了莊子柳和司徒血。
當時齊原的態度幾乎讓李丘平就已經確定其人就是內奸了,但看到齊原的眼神後,再經過了一番分析,丘平知道自己的判斷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天機堡中,丘平真正信得過的就只有一個清玄道長,不過此時也不宜與他聯絡。
「不要急,時間還有,須得冷靜下來方可想到良策。」丘平暗暗告誡自己。
既然計劃沒趕上變化,丘平索性不再多想,心思又轉到了武道修煉上來了。後來與莊子柳的那一番交談,對丘平探索某些武學道理有很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