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春蘭杯之前
    對於老聶來講,能在棋盤上和自己的弟子拚殺也是人生的樂趣。而對於蘇羽來講,跟一手把自己栽培大的老聶拚死活並不是什麼賞心樂事。而對於朱鈞來講,和他的老師蘇羽下棋卻是一件戰戰兢兢而心中又躍躍欲試的事情。

    蘇羽應該說是七十年代末人,思想上還保持著非常傳統的尊師重教,學習好不好放一邊,但對於老師卻有一份發自心底的尊敬和畏懼。因此不管怎麼樣在棋盤上時有所顧忌的。但朱鈞不一樣,他腦子裡面沒有這麼多傳統文化成分,現在只希望能一舉戰勝自己的老師踩著蘇羽的肩膀上去。

    「我努力了這麼久,總是要得到回報的。」朱鈞在比賽的前一天晚上,信誓旦旦的和蘇羽說。蘇羽不以為忤反而大喜過望,連連拍著朱鈞的肩膀說:「好小子,有前途,繼續努力,早晚有你出頭的一天。」

    陳好撇撇嘴:「兩個流氓,還以為自己混道上的?還老大帶小弟了。」

    蘇羽從來沒有和朱鈞在正式比賽場上打過比賽,因為朱鈞這兩年來並沒有機會能打進到各大賽事的本賽或者三大循環圈裡面,只能在最下層慢慢的積累經驗。

    不過朱鈞現在也是一個職業二段了。在睡覺之前,蘇羽拉著朱鈞說:「明天的比賽場上,和平時我在家裡面給你下指導棋並不會一樣的,你要多小心。」

    朱鈞知道會不一樣,卻沒想到平時身體羸弱下指導棋也是有氣無力的蘇老師在正式的比賽場合竟然如同神一樣威風凜凜氣勢凌人,逼得朱鈞甚至不敢抬頭看他。

    但是讓朱鈞略感奇怪的是,他的老師並沒有完全的施展開蘇羽流的強硬下法,雖然不斷的在棋盤上施加壓力,卻總是給他留下一條路。

    朱鈞的心中很感激,知道這是蘇羽在指點他前進的方向,更加用心的揣摩著蘇羽的下法,牢牢記在心裡,並且努力的模仿著蘇羽的氣度,把有些僵硬的手指活動一下,盡量表現得不緊張。

    這場比賽沒有什麼懸念。也只是老聶和馬曉春兩個人一直坐在棋盤邊看比賽一直到結束。

    輸了半目的朱鈞臉上沒有絲毫的氣餒,畢恭畢敬的請蘇羽和他復盤,重新探討一下這盤棋的得與失。

    馬曉春沒有再說話,看看老聶也熱火朝天的參與到復盤裡面去,就悄悄地轉身走了,想著:聶氏一門,先是蘇羽,後是朱鈞,看來20年內,誰也別想撼動這一家在中國圍棋的厚勢了。

    蘇羽之後的比賽也沒有什麼懸念,國內的超一流們都已經直接進入了春蘭杯的本賽,剩下的六段五段們至少現在來講,還沒有誰能被他特別的放在眼裡。

    因此當蘇羽戰勝曲藝進入春蘭杯本賽之後,國內的媒體都是一片意料之內的讚揚。而國外則是一片狼來了的無奈。

    看著報紙,李昌鎬的嘴角微微的上翹,無聲的笑了笑。崔哲翰接過來報紙看了兩眼,扔在一邊說:「你能贏麼?」李昌鎬微微搖頭:「不能。」

    崔哲翰轉身坐在對面揮手說:「那麼他就又拿到了一個冠軍了。你什麼時候會跟他下十番棋?」

    「明年吧。我也不知道,王文達考大學去了,中國那邊就沒了消息。」無論如何還是世界第一人的李昌鎬自然不能自降身價的去主動聯繫中國方面,而知道蘇李兩個人想法的第三方王文達自然就成了最好的聯繫人,在蘇羽和張栩的比賽之後就已經開始有了聯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多月前王文達那邊突然中斷了聯繫,手機也不開棋院裡也找不到人,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

    悶了兩天等去中國參加聯賽的幾個同志們回來,李昌鎬才知道王文達原來是去考大學去了。而讓他更吃驚的是,王文達竟然考上了。

    昨天的東亞日報上體育版的一條重要消息就是王文達登堂入室進入北師大經濟管理系的新聞,配發的照片上王文達拿著錄取通知書裂嘴傻笑也不知道這個奇怪的表情是哭是樂,邊上是北師大的學校正門和系主任之類的人物。

    李昌鎬打電話給正在南京打工賺零花的毛毛,問她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沒想到招來毛毛一頓感慨說這世道不公有多少農村孩子窮得就差賣身上學多少人因為上不起大學而被迫成為民工多少人為了上大學家裡面一貧如洗多少人為了考大學十年寒窗苦,而王文達這小子竟然一步登天連高中都沒畢業—王文達的高中畢業證是他的母校為了他考大學的事情補給他的—竟然也能考大學,想當年我可是十年寒窗苦一朝躍龍門才換來這麼一個上大學的機會,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

    「如何?」被毛毛沒邊沒沿東拉西扯的大批判弄得頭暈腦脹的李昌鎬反問,「人家也是一片好學之心,你總不能這麼說吧?」

    「好學?」毛毛和王文靜是好姐妹,自然不會對王文達有什麼客氣,「他是因為一個姑娘才去上大學。就因為人家說了一句關於門當戶對大學生如何如何之類的話,他就四處跑關係托門路上到國務院下到存車處,凡是能找的人他都找了一遍。而且他的考試你說能考多少分?就算是特招生,他那240多分也太慘了點。」

    李昌鎬也是棋手,對於國外的同行自然是有一份維護之心,不過卻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悠悠然然的想到了別處:「要不然,我也去考大學?不管怎麼樣,多學點東西也是好的。」

    毛毛想笑,但又怕刺激了李昌鎬的自尊心,只好說:「你不是還要和我哥哥下十番棋麼?等你下完了,贏了,拿著穩如泰山的世界第一人再去上大學,那不是更好麼?」

    李昌鎬在這方面顯然不是毛毛的對手,想了想說:「說得有道理。對了,我給你打電話就是因為這個,王文達是一直在聯繫我跟蘇羽下棋的人,他突然跑了上大學去了,我們怎麼辦?」

    毛毛頓了一下,想想說:「這個也不難辦啊,反正這件事情只是王文達在跑,卻並沒有正式的提上來,就算談好了也只能算是草簽,最後還是要看兩邊棋院的意思和具體時間安排,還要看贊助商的想法,這個沒什麼。反正我明年就畢業了,畢業之前的實習我就打算去我哥哥那做兩個月的商務秘書,正好,反正你也不著急,過年時候我們開始實習,我來跑這件事情吧。」

    這件事情讓毛毛作?李昌鎬還真有點不放心。王文達那種手眼通天老謀深算的主都為這件事情跑的焦頭爛額,她一個大學未畢業的小姑娘行麼?李昌鎬不敢做主,說:「這件事情回來再說吧。最近你肚子好些了麼?以後別再吃完海鮮就吃冷飲了。」

    花開兩朵,先不說李昌鎬和毛毛的綿綿情話,看一看王文達到了大學之後的情況。

    王文達上大學的時候除了他們家奶奶實在是走不動路了之外,他的爹媽妹妹姨娘舅舅叔伯大爺全從天津跟來了,足足坐了兩輛車。

    然後這兩輛車直接到北師大。一路上司機們看架勢就知道是來報到的大學生,一問之下又知道是北師大的新生,滿嘴的讚歎:「北師大好,全北京除了北大清華就是那裡了。」幾句話說得王家的老同志們一片老懷大慰,深感生了一雙好兒女。當然王文達是怎麼上的大學這個過程並不光彩也就不提了,不過圍棋三星杯世界冠軍還是要提一下的。

    這一路上就剩下給貓撓癢癢了。王文達知道自己這個往屆生上大學是怎麼來的,不怎麼好意思抬頭,但其他人一個個笑呵呵的下車時候都沒少打賞,讓王文達十分無奈。

    更無奈的事情還在後面。王文達本來也沒打算去學校住校去,但是認準了萬般皆下品的王家二老看見兒子上大學,就一定讓他去住校體驗集體生活,不能自己住。王文達隨口敷衍著想著只要老人家們一走他想住哪還不是自己說了算,也沒往心裡去。

    但老人家們都防著他了,一撥人馬留下看著他去報到,另一撥在王文靜的帶領下直奔崇文門,一個小時之內把除了搬不來的床鋪大衣櫃之類之外其他所有東西全都折騰到學校了,一幫人沆哧吭哧的往四樓上抬。

    聞訊趕過來的蘇羽孔傑周鶴洋一干人等自然不能讓老人們動手,一個個咬著牙把十幾斤的行李包往上扛,然後坐在宿舍裡面倒氣。

    王家自然知道這幫人都是些什麼主,看到他們為了兄弟情誼如此賣力也是心中感動,二話不說下樓買水上來挨個遞過去。

    不過其他來報到的同宿舍兄弟們就有些驚訝了。

    王文達本人的打扮並不出眾,甚至可以說是半新不舊寒酸的可以。而他的父母長輩也都是一副老工人階級的樣子,也不像是有什麼背景。而蘇羽孔傑周鶴洋古力常昊這幫人就不一樣了,一個個渾身上下沒個萬八千的絕對下不來,卻在這裡扛大個不能不讓人側目。

    而等王文達把筆記本拿出來放在書桌上,有識貨的立刻就鎮了。那是IBM的原裝貨,國內買不到,如果要買最近的就是香港和日本,價格在15萬人民幣左右。

    想不到這個邋遢主還是個有錢人。不能貌相啊。先來的幾個外地學生已經混得比較熟,開始竊竊私語。

    等王文達歎著氣從包裡面拿出來CD,mp3,數碼相機,隨身DVD之類的東西之後,一幫人已經有些傻眼了:這傢伙,有錢啊。

    最後就是經過同學校宿管協商之後拉進來的空調。這一層樓都開始轟動了。

    床上用品什麼的倒不用操心,學校一發就是兩套。而一切工作就緒之後,周鶴洋悄悄告訴他:那間房裡面已經沒什麼東西了,回去睡有難度。

    王文達放棄了。反正第一個月的軍訓他必須參加,所以放棄了春蘭杯,大不了這幾個月都睡在宿舍裡,等風頭過去了自己再拉回去這些東西就是了。

    老同志們看看差不多了,就由常昊陪同去游長城了。蘇羽他們沒什麼事情,也準備告辭了。

    不過那幫睡在上鋪的兄弟們不答應,說:「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頓飯聊聊吧,就當接風了。你叫什麼?」

    王文達老老實實地說:「我叫王文達,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有什麼事情多幫忙。」

    「一定。我就是北京人,有什麼事情跟兄弟說,哥們一定幫忙。」在王文達後面來的一個學生說,「走走走,一起吃飯去,這頓飯我請了。你們是王文達朋友是吧?走,一起吃飯去。」說著也不管自己父母正在收拾東西,拉著他們一連聲地說。

    看來我還是沒什麼名氣啊。王文達看了看蘇羽,也沒多說話,一起出去吃飯了。

    沒想到酒桌上一幫人還說了:「今年咱們學校,聽說特別開了一次單獨考試,給一個下圍棋的。還是世界冠軍。叫什麼來著?我想不起來了。」

    王文達看看蘇羽心想:反正出了問題找你。蘇羽聳聳肩:這件事情跟我沒關係,只能說你小子牌子不硬。

    一幫人就一邊喝酒一邊胡吹,看入學第一天誰能把誰吹暈了就算誰本事大。

    不過這個小飯館顯然是北師大學生常來常往的據點,不到7點王文達就看到了他進入這個大學的目的:小韓同學。

    儘管王文達的年齡比誰都大,但是他的輩分低,按照規矩來講,韓同學比他大上兩屆,他必須要叫上一聲學姐或者師姐。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機會,王文達端起酒「搖搖晃晃」擺出一副喝高了的樣子,走過去笑著說:「韓師姐,您好,我是王文達。您還記得我麼?我可是上大學了。來,喝一杯。」

    韓師姐的表情明顯就是不可思議,期期艾艾地說:「王文達?你不是下圍棋麼?怎麼會來我們這上大學呢?」

    這句話聲音不小,這個小飯館裡面很多人都聽到了,原本的噪雜立刻消失了,一個個跟看鬼一樣看著端著杯站在那裡的王文達。

    「原來你就是那個世界冠軍!」酒桌上那幫人立刻「轟」的一聲圍過來,七嘴八舌的開始討論問題。至於他們說的是什麼,王文達聽不清楚。他正費力的在一大堆無意義音符中分辨小韓的話。

    「韓清,你說的,我辦了,現在開始,我想追你,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王文達沒預料到能在這裡碰到韓清,自然也就沒有玫瑰花鑽石戒指之類的情趣用品,只能厚著臉皮用嘴說。

    韓清轉轉眼睛,說了幾句話,在場的除了王文達之外沒人聽到。不過一直躲著偷聽的古力也有收穫,在無奈的王文達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回到自己桌子邊的時候,他聽見韓清說:「這個人嘛,我還是有點喜歡他的。不過過一段再說吧。我想試試他是不是真心的。」

    古力沒敢和王文達說這個,不過溜回去之後也沒等王文達他們問他,就迷失在一片酒海裡了。

    蘇羽回家之後就看見陳好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孤零零的在黑暗中看電視,心中一緊,哈哈一笑過去親切的摟住陳好的肩膀帶著親切的微笑說:「好兒,看什麼呢?」

    陳好輕輕一抖肩膀把他手甩開,輕聲細氣地說:「沒什麼啊,正在看還珠格格,覺得吧,男人麼,就應該以事業為重,要是三天兩頭跟著女人跑也沒什麼出息。」

    蘇羽心裡一緊,換個話題說:「王文達上大學了,今天報到。我們幫他拎行李,後來讓一幫新生拖著去吃飯。我可真沒喝酒。不信你聞聞?」

    說完就往上湊,陳好使出如來神掌推開他皺著眉說:「什麼啊,渾身酒氣。去洗澡吧。」

    蘇羽答應一聲爬起來,看看周圍問:「朱鈞呢?睡覺了?」

    「不是,老師把他叫去了,這幾天都不回來了。」陳好皺皺眉說,「你能不能多關心一下你徒弟?別總推給老師帶,朱鈞進了名人第三輪預選了,再贏一場就進循環圈了。」

    「對手啦!」蘇羽明顯是裝出來的驚詫莫名,快速的脫下衣服跑進衛生間說,「不是我不帶他,我的風格他不是完全適合,現在讓老師指點他比我瞎指揮強。過幾年,過幾年他的路子穩定下來了,我再教他。」

    陳好不反對。今天蘇羽背著她跑出去曾經讓她很生氣,不過今天蘇羽的確沒喝酒讓她又很開心:蘇蘇還是很聽話的。所以也就不怎麼追究了。

    兩個星期之後,蘇羽繼續參加他的天元循環圈。不過當他見到王文達的時候,著實的大吃一驚:「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黑不溜秋的是挖墳地去了是怎麼著?」

    王文達都快哭了:「比挖墳地可苦多了。軍訓啊,天天早上六點多起來就開始跑步,一直到晚上六點才能回去休息。而且吃得食堂是真不咋地,餓啊!」

    蘇羽很同情他:這小子在外面吃慣了山珍海味,而且棋院的食堂也絕對比各大學裡面臭名遠揚的小強飯菜強。拍拍他肩膀:「算了,今天出來了,就出去好好的吃一頓。我請你,咱們烤鴨去。」

    不知道是不是餓的,還是疲勞過度,王文達在棋盤上一蹶不振,三連敗之後被淘汰出循環圈,明年只能從頭打起。而蘇羽則在最後一輪之前提前拿到了挑戰權資格。

    不過被淘汰的王文達卻興奮而幸福的告訴他,韓清已經答應要和他在一起當對象了,幸福的日子就要來臨了。

    春蘭杯之前的蘇羽沒心情去體會王文達的幸福,因為他第一輪的第一個對手,就是曾經的手下敗將,現在苦修出關的張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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