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一勝
    當蘇羽終於睜開發沉的眼皮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身黑衣坐在他身邊吃蘋果的南鬥。他還不能說話,只能驚訝得看著這個多年未見一面的老熟人依舊笑咪咪得看著他。

    「你想問我,我幹什麼來是吧?」南斗隨手一個標準的投籃動作把蘋果核扔到了紙簍裡說,「很久沒看到你了,所以下來看看你。現在身體如何?」

    蘇羽乾瞪眼說不出話:你沒看到我現在還在靠呼吸機才能活著麼?還說風涼話!

    南斗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起來說:「別激動,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徒弟,做師傅的來看看徒弟怎麼了?況且你病得這麼重,來安慰一下理所應當啊。」

    他看看身後問蘇羽:「這個小丫頭是誰?」

    蘇羽還是乾瞪眼:我要是能說話的話,何必讓你來回的損。

    「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聲音冷冰冰的,陳好的臉色也是出奇的差,對於南斗的突然出現顯然有些生氣,「你打擾了蘇羽的休息,請你出去。」

    南斗倒是不以為意,站起來圍著陳好的身邊來回的轉悠著上下打量。他的身高才到陳好的下巴轉來轉去十分搞笑,讓蘇羽看得哭笑不得。南斗滿意了,坐在椅子上笑著對蘇羽說:「不錯,你小子挺有眼光的,這小丫頭挺好。」

    陳好臉色更冷了,轉身出去就要叫人,蘇羽說不出話連連給南斗打眼色讓他把她拉回來。南斗咳嗽一聲大聲說:「我就是蘇羽的啟蒙老師良師益友天上地下第一帥哥無量天尊太乙金仙掌生不管死無敵金光霹靂菩薩搖頭怕怕九天十地圍棋第一高手南斗南先生是也。」

    蘇羽牙根子發癢:這麼長的一句話怎麼沒憋死你!

    但是陳好詢問的目光看過來他又不能不點頭表示同意。陳好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的和藹可親,拉著南斗的衣服問長問短冷熱寒暄一番之後,坐在蘇羽的身邊輕輕撫著他的額頭問:「你可終於醒了,麻醉師都以為自己無意中把劑量加大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蘇羽搖搖頭表示還好,然後疲憊的又閉上了眼睛休息。麻醉的效果還沒有完全過去,他感覺不到身體上有什麼不好的。

    南斗嘻嘻的笑了笑說:「我要走了,你就慢慢休息吧,兩年之後我會再來看你的。」

    蘇羽一愣:你就這麼走了?何必呢,多呆兩天不是更好?

    南斗指指門外:「他們都要來了,我不想跟他們見面。而且,兩年之後我會再來的,那個時候再見吧。」說完閃身走出了門消失不見。蘇羽看著門,悵悵然的若有所失:兩年麼?

    他並沒有時間細想南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很快蘇家一家人和棋院的上上下下就都來到了特護室探望一下戴著氧氣面罩插著各種管子的蘇羽。一直到體總大老闆陪同著國務院的人們來這熱鬧的房間才暫時的安靜了下來。

    這倒沒什麼。蘇羽最鬱悶的倒不是每天一次的探視被人當珍稀動物看,而是不能說話,不能下棋。不能下棋也沒關係,至少他還可以在電視上看一些比賽的直播,他最難受的就是不能說話。

    他的兩條胳膊就好像是被灌滿了石膏根本舉不起來動一動都有困難,雖然吃飯睡覺穿衣服洗澡上廁所都有陳好伺候著,但是這並不是什麼幸福的生活。

    摘下了氧氣罩之後他的恢復狀況很好,沒有出現大夫們擔心的另一側肺葉感染的情況,刀口長勢良好,大夫們估計再等一陣就可以拆線了。

    終於在一個秋風瑟瑟的上午,躺在家裡床上的蘇羽開口說了半個多月以來的第一句話:「我想尿尿……」

    大喜的陳好一路跑到了客廳裡面給正在給兒子熬粥的蘇媽媽報喜,蘇媽媽連忙焚香沐浴擦乾淨手上的米粒子跑進房來問蘇羽:「小羽啊,你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蘇羽搖頭說:「我就想尿尿。」

    陳好接著說:「大夫說只要你能說話了,吃飯什麼的就沒問題了,我現在就去找大夫來給你檢查。你想讓我給你帶點什麼回來麼?」

    蘇羽搖搖頭說:「我就是想尿尿。」

    蘇媽媽擦擦眼淚坐在兒子身邊說:「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了你這一段多擔心啊,陳好跟我每天都拜佛求神的就盼著你能趕緊好起來,只要老天爺能還給我一個健康的好兒子我這輩子也就夠了。」

    蘇羽很艱難的咕咕喉嚨說:「我想尿尿……」

    陳好一邊穿大衣一邊自言自語地說:「我這就給老聶打電話,他這一段也沒少替你擔心。還有你爸爸,他出去遛彎了。還有毛毛,還有我媽……你怎麼哭了?」

    蘇羽聲音有些嘶啞,不過大夫們早就說過這是正常現象:「我想尿尿……」

    十天之後,精神抖擻的蘇羽終於離開了家門,昂首闊步的走進了中國棋院的大門。看著大門前掛著的中國棋院的大招牌,感慨著一種恍如隔世的幸福。

    「俺蘇漢三又回來了!」蘇羽邁進訓練室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現在,俺家被你們分了的騾子啊馬啊之類的,還有俺們家的地,誰怎麼吃進去的,就都給俺再吐出來!」

    一開始只是古力輕輕的拍著手,然後慢慢的那掌聲就像是從天邊掩過來的烏雲帶著隱隱的雷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震撼。所有人都站起身,向著久違的名人展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日本的西化是相當厲害的,在國內還不算太顯什麼的聖誕節在日本卻已經成了一種有著相當規模的大型盛會,再加上天皇誕辰距離聖誕節只有一天,因此日本人往往就會把這兩個節日連在一起過,蘇羽和陳好走在東京的街頭呼吸著新鮮而清冷的空氣,興奮得看著熱鬧的人群和繁華的商店。

    自從蘇羽被允許能夠出門之後,似乎對於這個世界有了新的興趣,每天下完棋之後就和陳好去逛街,一個晚上一個晚上的在外面逛著把陳好拖得筋疲力盡還不罷休。

    有的時候陳好甚至懷疑是不是蘇羽動的不僅僅是肺部手術,還動了一個腦外科,要不然怎麼會突然開始喜歡逛街逛花園看風景呢?以前他可是三棍子都打不出研究室的主。

    不過變就變吧,陳好提著大包小包的衣服和玩意跟在蘇羽身邊顛顛的走著。現在蘇羽的身體還是沒有什麼力氣,讓他拿東西根本不可能。

    「明天你就要比賽了,還逛到這麼晚,會不會耽誤休息?」陳好終於走不動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對興致盎然的蘇羽說。

    蘇羽搖搖頭說:「不會,我現在精神好得很。可能是住院那段時間把這大半年的覺都睡過來了吧,每天睡得晚起的早一樣身體健康。等他們讓我鍛煉之後我就去報個訓練班,總這麼沒力氣可不行。」他看了看陳好說,「不過現在也很晚了,咱們回去早點休息吧。」說完,拉起陳好的手攔了輛車回到了酒店。

    這次的比賽,因為聯賽的原因老聶他們並沒有跟過來,只有孔傑一個人算是做個伴。

    坐在對局室裡面的蘇羽撫摸著棋盤只覺得一股溫熱在眼眶中滑動,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的感覺到:我蘇羽又回來!這棋盤上,還是我的天下!

    張栩坐在他的對面低聲地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蘇羽展開一個最燦爛的笑容說:「很好,沒有什麼時候能夠比現在更好了。」張栩看到蘇羽的牙齒在眼前一閃而過突然打了個寒噤。

    「比賽開始吧,大家都知道規則了。」小林光一笑咪咪的看了看自己的未來女婿,宣佈了比賽開始。

    「開始嘍。」孔傑坐在電腦邊專門負責這盤棋的講解,一邊和樸志恩說著沒什麼營養的廢話一邊看著對局,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嗓子。

    這一次的開局雙方都下的是星小目的穩妥開局,似乎和兩個人前兩盤的瘋狂有些不同的是,張栩的先手竟然下在了右上飛守小目。這手棋讓觀戰的棋迷不論中日都是一片大嘩,紛紛議論什麼時候日本第一人開始這樣子下棋了,不像他的風格應該開始進攻了才對。

    蘇羽無動於衷的看著棋盤,盤算著下一手。在他動過手術之後,在下棋的時候已經不再咳嗽了,每天的睡眠也很好,保證他能有很好的精神狀態和體力來應付漫長的兩日比賽。

    再往下,蘇羽的棋也讓人開始有些看不懂了,他打入右邊的子被張栩肩沖之後立刻穩穩當當就地做活,但是當張栩開始張外勢他卻又豁出了死命的破壞讓人摸不著頭腦他到底想幹什麼。

    孔傑歪著頭看了一會兒喃喃的自語:「他也不圈地,也不張外勢,也不讓對手起模樣,張栩要幹點什麼他就拼了命的破壞……蘇羽流?」

    這可不像是蘇羽流的下法。蘇羽以前雖然也是破壞卻也在不斷的建設,但是今天卻只是純粹的破壞,不光在破壞對手的形狀,自身也被分割的七零八落根本不成一塊。

    孔傑和樸志恩兩個人已經到了目瞪口呆的地步了,眼看著棋迷們在催促要求解說卻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下筆才能描繪出現在的狀況。一直到中午休息的時候,孔傑都是抱著飯盒在電腦邊看著五十多手的進程吃的飯。他還在思考蘇羽這麼下的目的。

    凡是人做什麼事情,除了那種神經病想起來什麼算什麼的人,都是有一種目的性的,而且就算當時做下了卻是心血來潮事後也會給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在這盤棋上,孔傑根本看不出蘇羽這麼下到底是為了什麼。

    張栩被逼無奈之下只能後退勉強上邊的一大塊沒有被蘇羽強行撕開,而其他凡是有黑子的地方就可以看到近身貼上來的白子死死的糾纏住,就算是一手小飛也會被蘇羽強行分斷開。

    「我看你接下來怎麼下!」張栩惡狠狠的咬了一口壽司,彷彿在咬蘇羽一樣,「野蠻人!他以為這是在下五子棋啊!還沒看見什麼了就撲過來一通亂咬!」不過他也拿蘇羽沒辦法。要是一個業餘棋手這麼下他大可拂袖而去,要不然也可以利用高超的技術把局勢導入到自身的控制中。

    可惜對手是比他還能玩控制的蘇羽,而且和前兩盤棋蘇羽的萎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蘇羽這盤棋玩近了所有在棋盤上能看到的手段,連蒙帶騙再嚇唬硬是讓張栩現在到了只敢尖出的地步,別說拆大邊,連小飛都下得戰戰兢兢。

    再這樣下去這盤棋就沒法子下了。張栩回到棋盤邊用力甩甩頭把一些不好的念頭甩到一邊,靜下心準備下午的比賽。

    樸志恩突然問孔傑:「張栩,和全盛時期的蘇羽下過棋麼?他在棋盤上見過蘇羽流麼?」

    孔傑想了想,好像沒有這個印象說:「應該沒有,張栩出道比蘇羽早但是崛起的比他晚,所以全盛的蘇羽麼,他沒有和他下過。或者我不記得了,也許下過。不過蘇羽流他應該沒見過。」

    樸志恩點點頭想著什麼出神。孔傑沒有再管她,看著棋盤轉了轉眼睛。

    下午的時候,蘇羽似乎抱定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念頭一門心思的破壞張栩的棋形,而當張栩扭頭開始追殺的時候他又輕飄飄的連跑帶顛脫身而出,讓張栩眼睜睜看著嘴邊的東西卻吃不進口不免有些著急上火。

    到最後張栩已經沒有心氣再和蘇羽折騰了,呆呆的坐在棋盤邊跪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這小子整盤棋竟然沒一處是連在一起的,我看他明天的棋怎麼下。」在北京的老聶下完棋看到傳過來的譜不禁破口大罵,「胡鬧!」

    說蘇羽胡鬧的不僅僅是他一個,裁判長小林光一在結束第一天比賽的時候也在搖頭:蘇羽這個棋,也太奇妙了吧。要不然就是他領先時代一大步,要不然就是動手術動的他受刺激了——竟然敢這麼下……

    在酒店的酒吧裡面,孔傑實在忍不住問他:「你下的這棋,很奇妙啊,能不能,給我講講?」

    蘇羽端起酒杯神秘莫測的對他說:「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就知道結果了,何必急於一時。」

    孔傑吸吸鼻子和他碰下杯喝了一口酒之後鬱悶的低下頭爬在桌子上:莫非,蘇羽的圍棋已經高深到了我這個新任天元都看不懂的地步了?鬱悶啊……

    因為蘇羽動手術的原因,他放棄了天元名人的衛冕,也放棄了CCTV杯的比賽,讓孔傑在經過循環圈之後拿到了空缺的天元位。

    第二天的時候,孔傑和樸志恩在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比賽之後,終於有所明悟:原來還是蘇羽流,只不過換個法子下而已,這小子,把所有人都蒙了。

    這時候在蘇羽的眼中似乎就已經看到了棋盤最後的模樣,每一手棋都是充滿了自信的拍在棋盤上,每一手都是自然而然的順著昨天的形勢在進行,彷彿就是一盤前人留下的對局他僅僅是在復盤一樣。

    張栩睜大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局面慢慢的發生著變化,覺得匪夷所思卻又不能不按著蘇羽給他指出來的方向前行著:這就是,蘇羽流麼?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蘇羽飛衝擊右邊張栩兩塊模樣,黑棋立下連回之後白子輕輕巧巧的轉個身罩在外面,讓他只能選擇唯一的手段扳過免得被一衝兩斷。蘇羽再跨出之後張栩就很驚訝很驚訝的發現:他在這裡虧損了。

    張栩眨眨眼睛完全不能瞭解他到底是怎麼虧損的。明明是我的先手貼出去的,為什麼到最後卻是蘇羽捲走了8目還拿住了先手?他是怎麼做到的?

    也許只有胸有成竹才能形容現在蘇羽在棋盤上的揮灑,他就像是一個已經鋪開湖州宣紙磨好了端雲煙墨狼毫飽蘸做好構思只剩下潑墨揮毫的大匠,對於這一盤棋會怎樣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世人:

    這盤棋,我會贏。

    但張栩暗淡無光的眸子還是看在棋盤上,竭力的想跳出蘇羽已經織好的網。但是和讓他的前輩們一樣,他只是悲哀的發現自己越陷越深再也不能拔足。

    「1:傑在網上和樸志恩的耳邊說,「現在張栩只是在做最後的努力,但是在上邊開的那個劫對於大局已經完全沒有影響了,蘇羽昨天還支離破碎的棋已經合到了一起,磅礡的衝擊著張栩所有薄弱的地方。張栩輸了。昨天他就下錯了。」

    但是面對蘇羽流應該怎麼下,卻誰也不知道。

    李昌鎬坐在家中看著電腦上顯示出來張栩218手中盤認負的消息喃喃的說:「誰要是能在昨天看出來蘇羽的用心,恐怕也只有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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