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一百八十五章
    第三盤比賽還有懸念麼?不知道蘇羽和孔傑兩個當局者是怎麼想的,反正人們就看到了樸志恩千里迢迢的從韓國跑到了中國大西北的蘭州。她不能是專門來吃拉麵的吧。古力一直忍不住笑的拿她找樂。雖然語言上的障礙很多,但是具體的意思,樸志恩還是能看得出來古力小眼神裡面的笑容的。她也只是笑了笑沒有什麼反駁的話,因為這時候的孔傑正冷著臉看著棋盤不知道想著什麼。

    這個棋盤是酒店必須要提供的,是中國棋院每次出來打比賽都對下榻酒店提出的要求。對於這種正當要求酒店也是全力滿足:只要在當地的棋院和體育局打個招呼借一下就可以。

    孔傑擺的是第二盤中間的一段。他這幾天一直在研究這盤棋,似乎有什麼東西想也想不通。

    至於蘇羽,他和馬曉春出去逛街了,據馬曉春說知道一家很不錯的拉麵館,兩個人就提著酒出門了。

    樸志恩坐在孔傑的身邊安安靜靜的看著棋盤上的局面,偶爾伸出手指指棋盤低聲說一兩句話,像是在探討什麼。

    但是孔傑一直在搖頭,一直在否定著樸志恩的意見,臉上的表情忽陰忽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接下來的話一直躲在一邊的古力和唐莉兩人就聽到了。樸志恩低聲笑著說:「還好陳好不會下這種棋,不然的話今年的正官莊冠軍幾乎肯定就是她了。」

    孔傑似乎在笑,但也只是讓古力和唐莉看到他的嘴角在向上翹而已:「陳好學不會這種下法,她和蘇羽的棋風相差很大,雖然她一直在和蘇羽學,但有些東西是學不會的。行了,中國圍棋出了一個蘇羽已經算是五十年不遇了,再來個陳好那別人也就別下棋了。你的感冒好些了沒有?我讓酒店已經送藥上來了……」

    接下來的話就有些讓古力和唐莉兩個人聽不下去了,一陣的皮松肉緊之後兩個人拉著手溜出了這間房間,留下如老僧入定的趙星和趙傑兩個人當電燈泡。

    兩天之後的比賽中孔傑已經沒有了什麼戰意,草草的抵抗了210手之後看到蘇羽滴水不漏的局面,就此認輸了。

    於是在獲得了名人天元兩個大頭銜和理光杯樂百氏杯之後,蘇羽拿到了他在國內的第五個冠軍頭銜,也成為了自從中國棋院開始舉辦名人國手天元這些大頭銜比賽以來,第一個同時包攬三大頭銜的棋手。老聶和馬曉春這些人都沒有完成的事業,被蘇羽在三年內一個一個的拿到手。

    得意洋洋的陳好在接受採訪時候卻收起了蘇羽預料的大話嘴臉,和藹可親小心翼翼的先祝賀蘇羽得到了國手的頭銜,然後說這離不開上級領導的培養和聶老師馬老師俞老師等等諸位前輩的悉心指教,要謝謝蘇老師蘇媽媽,要謝謝廣大棋迷的,謝謝所有棋士朋友的關懷,這個頭銜要送給最偉大的中國球迷……對不起,是中國棋迷。相信蘇羽會在鼓勵下更加努力更加奮進,以後一定會有更好的成績來回報大家。

    這番話讓一向記者們大出意料,本以為一向以口出狂言無忌的陳好這次得意忘形之下會有一些猛料出來,沒想到卻來了這麼一片奧斯卡得獎感言,驚愕之下還想追問出來點有意思的,結果陳好看看表很禮貌的說現在我要去曬日光浴了,下次有機會再聊一句話把無冕之王們堵得沒天沒地灰溜溜的在警衛員的注視禮下離開了浴場。

    接下來蘇羽終於得到了一個不長不短的8天的小休息時間,風塵僕僕的從沙塵暴裡面鑽出來來到了這美麗的海邊,開始享受輕輕鬆鬆的陽光。

    陽光!沙灘!美人!有了這些我幹什麼還要在蘭州鬧得灰頭土臉!蘇羽舒適而慵懶的躺在了沙灘椅上帶著太陽鏡讓陳好幫他抹好太陽油,歎了口氣:不過這美麗的時光也不會很長,一個禮拜之後三國擂台賽就要開始了,10天4輪然後休息3天然後再8天3輪—蘇羽並沒有想到自己在遇到休養了2個月的韓國主將李昌鎬之前會輸,自然就把前面的比賽都算了進去。接下來是NEC杯LG杯和春蘭杯的比賽。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蘇羽並不參加聯賽,自然也就比別人多了差不多4個星期的休息時間。儘管這四個星期被切的零零碎碎,但是用總比沒有好。

    這幾天蘇羽需要考慮的事情就是把參加明年的圍乙聯賽的隊伍拉起來。現在古力孔傑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參加明年的明月圍棋隊,再加上蘇羽只要再找兩個隊員就可以上陣衝鋒了。

    蘇羽笑嘻嘻的給韓國的李昌鎬聯繫,問他們有沒有興趣來參加中國聯賽。李昌鎬一開始好像還在說有什麼困難,但是哎呀了幾聲之後就改了口說只要能來就絕不耽誤,回來一定和韓國棋院方面好好的聯繫溝通一下明年一定到。

    話已至此,蘇羽基本上也就達成了目標,放下電話找了找電話簿之後又一個越洋到了日本,找羽根直樹。

    這個時候的羽根直樹,相比於失心風接連打入兩大頭銜七番棋決賽的張栩,他只有一個新人王和NEC杯的冠軍在身上,三大循環圈也被淘汰了出來,要清閒得多。而對於羽根直樹來說,蘇羽開出的30萬美元/10盤棋的價碼實在是讓他不能拒絕,拍胸脯答應只要日本棋院放人他絕沒二話。

    基本上搞定了兩個外援之後,蘇羽躺在遮陽傘下一邊曬太陽一邊想現在還需要誰。

    好像也就這樣了。3+2之後結構也很好……領隊呢?蘇羽自己當了。教練呢?蘇羽開始想國內老一代裡面誰對於這方面比較擅長。

    想來想去想不出來,不過這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了在南京棋院時候遇到的那個小孩,棋下得不錯,好好培養的話以後至少是個趙星第二。不過叫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

    想到棋校,蘇羽就想到了王玨和孫玉聚那幫人,猛地拍拍腦袋:「我怎麼忘了?把這兩位上上下下都有人脈的主弄來當教練,好像也不錯啊。」說幹就幹,等送陳好上火車去參加個人賽之後和孔傑古力王文達都聯繫一下,回來就給南京那邊打電話:「李主任?我是蘇羽。」

    「蘇名人天元國手,今天怎麼有心情給我老頭子打電話了?」李學的聲音聽上去很高興,聲音中甚至有些戲謔的味道。

    蘇……名人天元國手?這個名字聽上去夠噁心。蘇羽連忙說:「很久沒給您打電話了,現在這不就跟您來問好麼。」

    「行啦,你就別拐彎抹角的了。說吧,有什麼事情?」

    「這個,王老師和孫老師在不在?我想跟他們商量點事情。」

    「在,你等著。」

    過了一會兒,王玨的聲音:「小蘇,什麼事情?」

    「這個,我們要弄個乙級聯賽隊的事情,您們都知道吧?」蘇羽聽見很久沒見的王玨的聲音還是很高興的。

    「如何?」王玨說話一向言簡意賅。

    「想請您來做領隊,請孫老師來當教練,不知意下如何?」蘇羽說話也很痛快,比和那些領導們說話舒服多了。

    「好說。明年是吧?」

    「是。」

    然後那邊一陣竊竊私語,然後:「好的,明年的時候我們過來。你們主場在哪?」

    蘇羽說:「離南京不遠,就在北大清華南開三所大學。」

    那邊半天沒聲音,過了很久才幽幽的飄過來一句話:「果然很近。好的。還有事情麼?」

    蘇羽想了想:「上次和我下棋的那個小孩,就是你們當初一力推薦的那個,叫什麼?參加今年的定段賽麼?我想去看看。」

    「叫朱鈞。參加。」

    「謝謝。」蘇羽放下電話之後曬了一會兒太陽,回憶了一下時間表之後給航空公司打電話,「新華航空?我想訂7月29號去濟南的飛機。早了點?還沒排出來那時候的日程表?那什麼時候能排出來?7月?好的,到時候再說吧。對了,今天幾號?」蘇羽拿起茶杯小抿一口。

    媽的!今天才6月5號!我著什麼急去看定段賽啊。蘇羽重新躺在沙灘椅上滋潤的喝著冰紅茶—這還是看夏日嬤嬤茶那個電影學來的。

    接下來的日子蘇羽就在太陽傘下和酒吧中慢慢的過去了,偶爾在酒店裡面擺一擺最近的對局來打發日子。

    他突然發現天津隊做了一筆好生意,因為張栩在本因坊的決賽中已經3:1領先了依田紀基,大有要直飛上天的趨勢。

    日本國內也就這樣子了,沒有什麼能讓蘇羽看的過去的好東西出現。而韓國方面崔哲翰和崔明勳這二崔倒是風光無限,把剛剛復出的李昌鎬打得有些暈頭轉向把ktf杯和霸王丟了。

    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蘇羽看著報紙上的棋譜搖頭歎氣:李昌鎬什麼時候下棋這麼面了?比如這裡本應當強硬一點的,斷打之後崔明勳根本不能有什麼反擊的手段只能忍耐,轉個身就能圈起來一片。看來李昌鎬這一段的心有些散啊,不像以前的風格。

    應該就是毛毛鬧得。蘇羽雖然不是很清楚這一段時間他們身上有什麼事情,但是這件事情依照他的推測,是折騰結婚的事情弄得李昌鎬兵無戰心。

    不過既然兩個月沒參加比賽,狀態有所下滑也是理所當然。蘇羽倒是很體諒妹夫,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什麼的對自己解釋,喃喃的對自己說。

    蘇羽想了很久,木木呆呆的看著大海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拿起電話:「新華航空?我想訂一張去南京的機票,時間最好快一點。嗯,我叫蘇羽,草字頭的蘇,羽毛的羽。證件號碼***。好的。什麼時候?後天?太晚了,不行,今天的還有麼。只有經濟艙了?」

    經濟艙就意味著蘇羽必須在狹小的空間內蜷著腿忍耐,而且新華航空的服務本來就是全國倒著數一數二的,從青島到南京一個小時的路沒準能把蘇羽折騰死。

    不過蘇羽認了,就要了這個航班的票立刻出發去了南京。

    當天下午3點,蘇羽就到了浩天圍棋學校。

    他怕引起一些事情所以沒敢立刻去學校教室裡面找李學,而是走進了辦公室裡準備等他,卻看到一個掛著秘書胸卡卻不認識的姑娘坐在辦公桌後面,讓他不由得愣了一下:什麼時候李主任換秘書了?

    那個姑娘聽到了蘇羽的腳步聲之後從時尚雜誌上抬起頭,問:「請問,你找誰?」

    這個姑娘長得還算可以,還沒到讓李主任就這麼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地步,蘇羽微笑了一下說:「請問,李主任在麼?」

    「他在教室裡。請問你是哪位?在這裡簽名。」說著姑娘推過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

    這是幹什麼?

    「登記,所有來學校的人都要登記。」姑娘看蘇羽拿著本子發愣臉色一沉解釋。

    「什麼時候學校來找人也要登記了?」蘇羽提問。

    姑娘回答:「這是一個正規學校所必須的,你快把名字寫上,要不然我就報警了。」說著手就往下按。

    蘇羽連忙止住拿筆簽名:「別按別按,我這就簽名。」

    「蘇羽。嗯,好了,你在這裡等著,我過一會兒去通知李主任來見你。」姑娘收起來登記本坐在那裡繼續看雜誌。

    吳永娜?我記住這個名字了,改天一定要跟李主任談談讓你滾蛋!蘇羽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站起來在屋子裡面來回的晃悠。

    他蘇羽名人天元國手什麼時候等過人?自從他出道以來這種情況下只有總理他老人家能讓他在一邊等著,還沒誰敢晾他在一邊半天沒人理。蘇羽向門外走去準備去教室,卻被那秘書半路攔了下來:「你去哪?」

    「去教室找李主任。」蘇羽不在乎姑娘臉上的表情直著往外走。

    「站住!」姑娘的蓮步輕移卻硬是比蘇羽的兩條長腿跑得快雙手把他攔在了門口,「現在是上課時間,請你尊重這個學校的規矩。」

    這個學校的規矩?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蘇羽歪著頭看著這個身材只到他胸口的姑娘:「我是這個學校以前的學生,我怎麼就沒聽說過這些規矩?!」

    「這些規矩都是我來之後制定的。李主任簽名執行的,你可以看一看右邊牆上的掛框。」姑娘一臉傲氣說,「我是李主任的教學秘書和事務秘書,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和我說。」

    這學校什麼時候冒出來這些破爛來了?以前的那位和藹的老太太呢?蘇羽看到門外慢慢踱過來的警衛不想把事情鬧大忍著氣說:「這個,我是以前的學生,我有事情找李主任,麻煩你請他過來。」

    「請等待。」調子很職業,「現在是上課時間,請稍等一會兒李主任從教室裡面出來。」

    蘇羽拿這個姑娘沒辦法,左右衝不出去卻安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笑瞇瞇的看著姑娘左右搖頭。

    姑娘不理他,繼續看了一會兒時尚之後開始拿出一沓文件寫寫畫畫。

    突然之間頭上一陣鈴響讓已經多年沒上過學的蘇羽猛地從閉目養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茫然的抬起頭看著還在敲小錘的鈴。

    「好了,下課了,現在請你在這裡稍候,我現在就過去請主任過來。」說著姑娘就此款款而去。

    過了一會兒,李學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握著匆忙站起來的蘇羽的手連連得搖低聲說:「真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來了怎麼也不先給我打個電話過來。你看看,小吳。」扭頭叫人拉過來,「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學校新聘的秘書不認識你。小吳,記住了,下次只要蘇羽來了就一定要立刻告訴我,聽見沒有?好了好了,跟我去教室吧。」

    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小吳之後蘇羽走出辦公室低聲對李學抱怨說:「怎麼換成這麼個小姑娘?原來的老太太呢?偏偏這麼多規矩。」

    「這是某人的姑娘,高中畢業之後沒考上大學就弄到這裡來當秘書,當時正好老魏家裡有事情,所以正好頂上來。不過小吳來了之後就訂了一大堆上課下課的規矩,說什麼學校就要有學校的樣子,所以……就成這樣子了。這也是為什麼王玨和老孫二話都不說就跟著你去幹圍棋隊。行了,別說這個了,你今天巴巴的跑來幹什麼?」李學聲音很低,似乎生怕那姑娘聽見。

    蘇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探討下去,這種規矩大毛病多管別人不管自己的官僚他見多了,也不在乎多看這麼一個兩個,笑著從後門走進了教室說:「上次覺得朱鈞那小子下棋不錯挺有前途的,所以打算過來看看現在怎麼樣了。要是好的話,我想收個徒弟。」

    李學差點被門口的椅子絆倒:「你要收徒弟??」

    蘇羽很認真地點點頭:「反正我是國少隊的教練帶起來很方便,而且這麼久了一個人下棋連個能陪著的都沒有,陳好畢竟是個女的水平不行。」

    「那麼現在國少隊裡面那幫小孩呢?你都看不上眼?」李學和蘇羽坐在最後面的角落裡看著前面的孩子們嬉笑吵鬧著說。

    「那幫孩子,有天賦的不是沒有,李康算一個,王檄算一個,但是都有主了,而且年齡也都比較大了,基本上沒有太大的發展潛力了。朱鈞那小子和我那盤棋我看了,和我很像。」

    「和你很像?王玨倒是也這麼說過……」李學沉吟的時候,上課鈴又響了,吳秘書臉色如恆的走進教室看著學生們迅速的回到座位上之後又走了出去。

    「要是照這麼下去,這學校早晚變得死氣沉沉,孩子們也都毀了。圍棋不能這麼下。」蘇羽冷著臉低聲說,「回頭我把她弄走。」然後站起來走到前面去和王玨笑著打招呼之後轉過身說,「大家好,我是蘇羽,朱鈞同學請出來和我交流一下。謝謝。」說完和朱鈞招招手走出了教室。

    ……分割一下,這裡是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知道,你有沒有心氣,跟我去北京?」蘇羽笑嘻嘻的拍拍身高只比他腰高的朱鈞的肩膀低聲說。

    朱鈞眼睛裡面突然冒出了一種很狂熱的光芒,這讓蘇羽對於自己的這句話的效果很滿意。

    但是過了一會兒蘇羽在等著朱鈞的回答的時候,朱鈞眼睛中的光芒漸漸地消失了,被一種冷靜的神色所代替。他很沉穩的但能聽出來一種怯生生說:「蘇老師,我想,先考入了段然後去北京找您,可以麼?」

    「可以啊。」蘇羽笑了起來,「當初我也是在考入段之後才去北京投入聶老師門下的。不過我有個建議。」他看了看朱鈞,「如果現在你和我去北京練習一個月的話,我相信對於你的定段賽成績會有很大的幫助。」

    「我不想去。」朱鈞卻出人意料的搖搖頭,「我想等定段賽之後,如果我能入段的話就一定去北京找您。但是現在我不想去,希望您能……」

    蘇羽歪著頭看著這個胖胖圓臉卻有一隻鷹勾鼻子的小男孩有些奇怪:「為什麼?說說。」

    「這個,如果我現在就跟您去北京跟著您學習,我覺得,這樣子可能會對其他的人不公平。他們就沒跟您學過卻要一樣的下棋。」朱鈞低下頭有些扭捏。

    公平?這世界有什麼公平可言麼?蘇羽看著朱鈞天真的樣子突然想笑,突然又想哭。他不想讓這孩子早早的就接觸到社會上應該的和不應該的東西,只是溫言說:「這個你就不要考慮了。實際上你很有天賦,這方面的條件比對方要優越得多,你覺得這公平麼?不公平。況且很多想考段的棋手都在找職業棋手作考前輔導,這不算什麼。」

    朱鈞顯然有些心動了,低下頭想著什麼。

    蘇羽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說實話,我想收個徒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跟我學棋?」

    但是朱鈞的目光被吸引到了另一邊,讓等效果的蘇羽很是不滿,轉過頭卻看到了吳秘書一張冷冷的臉。

    「現在是上課時間,請你立刻回到教室去。」吳秘書的臉色和蘇羽身後的牆有一比,「至於這位蘇羽先生,請你立刻跟我回到辦公室去。不然的話我就報警了。」

    對於這個動不動就要報警的秘書蘇羽急了,一把拉住扭頭就要進教室的朱鈞笑起來說:「現在朱鈞同學決定暫時放棄在浩天的學習。」轉過頭對朱鈞說,「去給你父母打電話,問他們放不放你跟我去青島。我現在去和李主任要人。」說著推一把朱鈞自顧自的往教室裡面走。

    吳秘書何曾見過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裡的人,一怒之下立刻從腰間拿出一個小通話機說了幾句話之後兩個保安就走了上來。

    但這兩個保安卻是蘇羽的熟人,8年前蘇羽在這裡學棋的時候就是這兩位負責棋校的保衛工作,現在自然老鄉見老鄉各自訴衷腸互相哥哥弟弟的打招呼。

    想不到還有蘇羽這麼一手的吳秘書有些惱羞成怒,看了一眼一邊遲遲疑疑不敢動的朱鈞之後說:「你到底是什麼人?敢來這裡撒野!」

    「我叫蘇羽啊。」蘇羽老老實實地說,「你沒聽說過我的名字?我以前就是這裡的學生,幾個月之前還來過這裡。」

    「蘇羽?沒聽說過。」吳永娜嗤之以鼻,「你知道我是誰麼?」

    「不知道。」蘇羽實在忍不住想把自己的人脈拿出來炫耀一下了,「我一直在北京,這邊來得少,還真不認識您。您是吳委員的閨女吧?聽劉市長和李委員長說過。一直想回來見見拜訪一下,沒想到現在遇到他家姑娘了。」

    吳秘書半天沒說話。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等朱鈞和家裡面商量好之後蘇羽立刻訂了兩張飛機票扭頭飛回了青島海濱浴場繼續練習。

    然後蘇羽托人找關係的硬是在去韓國大邱參加農心杯三國擂台賽的中國代表團裡面擠進來了一個名額,讓朱鈞跟著他往韓國去看現場比賽。

    這讓朱鈞超級興奮,在飛機上看著往日心目中的偶像就在面前談笑風生基本上已經到了直瞪著眼睛說不出話的地步。

    古力笑嘻嘻的趴在座位上低聲對前排的蘇羽說:「想不到就這麼兩天的工夫,你小子就收了個徒弟。說說,這小子什麼地方打動你的?」

    「什麼叫打動?」蘇羽一陣陣的好笑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邊聽mp3的陳好一眼,「這小子資質相當不錯而且很有發展前途,一時間腦袋一熱看到好貨就先搶到手再說。省得以後出問題。要是孔傑也參一腿進來我豈不麻煩?」

    孔傑看他一眼笑了一下:「不過這次農心杯,你幹什麼哭著喊著當先鋒去碰趙漢乘?本來是安排你當四道我當先鋒的。」

    「先鋒的錢比較多啊。」蘇羽笑著從小車上拿過一包花生遞給朱鈞自顧自的拿起一瓶飲料喝了一口扳著手指頭給孔傑算賬,「不管是先出場還是後出場,反正對局費都是一樣的,但是如果我連勝三場的話,就有1000萬韓元的獎金,如果連勝五場的話,就有2000萬的獎金,之後每多贏一場就是500萬。如果連勝10場的話就有7000萬韓元的獎金!你說值不值!」

    孔傑抬起頭似乎在看天外來客一樣的扳著手指頭數:「趙漢乘接下來是柳時薰,你保證能拿下柳時薰?然後是李世石,你也能說一定能贏?然後小林光一,睦鎮碩,蘇耀國,劉昌赫,張栩,李昌鎬,趙治勳。誰都不是軟柿子,你就真敢往下捏啊。先別說別人,就說李昌鎬,你敢說能贏?」

    蘇羽咧嘴一笑:「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都知道了,大不了一輸而已。」

    朱鈞說不出話一臉的敬仰看著笑晏晏的蘇羽心裡面想著:我這個老師,真的很強啊,連世界第一人李昌鎬都不放在眼裡,不愧是中國三大頭銜的擁有者,以後我一定也要這麼強才行!絕不能丟了我老師和師爺的臉!

    不過在大邱的招待宴會儀式上,朱鈞就差點給蘇羽丟了臉。事情是這樣的,因為韓日那邊的棋手對於蘇羽20歲收徒弟感到很好奇,於是羽根直樹建議讓蘇酒仙的弟子上來給大家敬一圈—注意,這裡不是敬一杯,而是一圈,這還是蘇羽自己定下來的規矩說凡是我蘇家的人喝酒就不能一杯,連蘇妙帶陳好在內喝酒就是一圈。

    結果朱鈞很激動地站起來面紅耳赤的低聲對傲氣十足拔劍四顧的蘇羽說:「老師,我不會喝酒。」

    「什麼?」古力看看已經長得比較實在的朱鈞歪著頭說,「蘇羽的徒弟不會喝酒?一個眼看要入段的職業棋手不會喝酒?」

    說完拿眼睛瞟蘇羽。蘇羽倒是很護著這個徒弟起來打圓場:「啊,他才12,你讓這麼小的孩子還沒發育全了就喝酒對大腦不好。行了行了。」

    李昌鎬上下打量一下朱鈞之後對蘇羽說:「我當初可記得,你13歲入段之前去北京跟著聶老師下棋的時候,就是因為酒後打架而連滾帶爬逃出北京城。還有孔傑。那時候怎麼就不怕傷害大腦了?」

    蘇羽打哈哈:「我徒弟麼,以後再說,咱們先喝著。」說著端酒杯和羽根直樹一碰。

    事情就此罷了,但是朱鈞卻暗暗的下定決心18歲之前一定要把酒量練出來和老師看齊:在青島的4天到現在的接觸,朱鈞對於蘇羽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切向老師學習,包括找了個美女老婆也在目標之內。

    兩天後的比賽時候,當朱鈞坐在研究室裡面手足無措的看著高段們談笑風生的準備棋盤準備研究比賽,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的觀眾,和這些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自己根本不能參與進去。

    不過蘇羽好像預料到了這種局面,突然進來找朱鈞,拉著往對局室走:「這幫人的解說著實得沒有意思,不如來看實戰。一會兒你就找把椅子坐在我身邊就可以了,但是記住不要說話也不要有任何影響比賽的行為。這個你都知道吧?」

    朱鈞用力點頭:「我知道。」

    蘇羽拉過來椅子讓他坐在身邊,自己坐在沙發上打開扇子靜靜的等待著比賽的開始。

    趙漢乘進來之後突然看到老老實實把手夾在大腿間安安穩穩坐著的朱鈞突然吃了一驚,然後笑著坐在沙發上問他:「聽得懂韓語麼?」

    朱鈞茫然,蘇羽替他回答:「應該沒學過,怎麼了?」

    「沒什麼,看來你對你的徒弟不錯,比賽也帶在身邊讓他仔細的觀摩。」趙漢乘檢查著棋子笑著說。

    「這是應該的。」蘇羽聳聳肩一笑,「當初老師也把我帶在身邊跟著他看他的比賽。」

    趙漢乘搖搖頭:「這算是聶氏一門的規矩麼?看起來倒也不錯。好了,不廢話了,比賽開始了。」

    蘇羽抓出棋子之後轉過頭對朱鈞說:「你自己看吧,覺得好的就記下來。」說完,轉過頭開始數子。

    在現場就在棋盤邊看比賽的確和在電視上看講解不太一樣,朱鈞只覺得自己的內心彷彿被什麼點燃了燒起熊熊的烈火,急不可耐的希望能立刻看到莫測的對局進程。

    但是在他看來,蘇羽的棋風綿綿長長卻好像沒有什麼激情,每一手棋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的下在應該下的地方,然後不知不覺中,趙漢乘就開始跟著蘇羽的步伐節奏走了。

    老師是怎麼讓趙漢乘跟著自己的路子走的?朱鈞上個廁所回來之後突然發現了這個問題瞪大了眼睛看著棋盤一陣的驚訝莫名。

    他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棋盤在腦海中把對局重新的擺了一遍之後覺得也不過如此,蘇羽的每一手棋他也都能在思考之後想出來,但是為什麼趙漢乘看上去氣勢洶洶的棋卻就被這些普普通通的招式能消彌於無形呢?

    朱鈞雖然有天賦,卻也沒在這職業圍棋的決鬥場上廝殺過,眼光還不能瞭解這盤棋中的含義看著比賽就是盲人瞎馬的摸大象。而古力和孔傑自然是看得懂的,所以在這方面來講,蘇羽還是失策了。他應該把朱鈞就在研究室看講解最好了。

    「關鍵在於第19手,蘇羽連飛之後趙漢乘就不能不跟著跳出來避免被分割的局面。然後就上套了,然在只能跟著蘇羽走。」古力喝口水說。

    孔傑卻有反對意見在棋盤上指指畫畫:「不對,關鍵在於25手蘇羽的拆邊,要是趙漢乘不擋住的話局面就太差。至於第19手,那是蘇羽為後面的這裡做鋪墊而已。」

    老曹發話:「都不對,應該是27手的大飛出來圈大場至關重要,然後目數領先讓趙漢乘只能出來作戰才拿到的主動權。」

    李昌鎬作總結:「這個問題咱們等蘇羽比賽結束之後再討論好不好?反正咱們都是看的他才是下的,這種事情他自己的心裡最清楚。」

    但真的等到了比賽結束之後,蘇羽卻是連個響屁都沒有:「這個,我當時怎麼想的現在也說不出來,你們研究吧。」

    於是第二天的報紙上就出現了5個版本的對局點評,體壇週報和南方體育各執一詞,北京青年刊登的是李世石的講解,而老曹的言論發表在韓國的全韓體育週刊上。最後明月網獨家刊登了李昌鎬的點評:蘇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拿到的優勢,我還真的不知道……

    於是在國人的眼中,蘇羽愈發的威風凜凜,就好像是上天降下來給中國圍棋救世的一樣,一時間國內媒體大吹大捧號稱蘇羽要兵發札幌蕩平10人拿回失去的農心杯。

    當然蘇羽本人並沒說過這話,他就算再狂也不能一下子說出來這些沒邊沒沿的話把兩國全得罪了。不過他倒是真的有這個想法,在飛機上和朱鈞下完盲棋之後順嘴說了出來:「這是個競爭的社會,有時候多想一想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並把它變為目標來追求,是很好的。雖然李昌鎬小林光一張栩他們很強大,但是我並不是說沒有一爭之力,所以我既然來到了這裡,就要全力以赴把打敗所有人作為目標。我相信自己能。」

    他看著朱鈞,微微的笑了一下。

    朱鈞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低下頭看著舷窗外的大海默默地想著什麼。

    而對於現代的快速的圍棋風格,柳時薰面對蘇羽突然間覺得自己老了,自己才30歲卻要被20歲的更年輕一代取代。莫名的,柳時薰感到一陣陣的好笑。

    而柳時薰臉上突然出現的笑容讓蘇羽感到一陣的莫名其妙:現在的盤面,好像是我在領先吧?柳老爺子您笑什麼?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

    柳時薰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咳嗽一下掩飾臉上的尷尬拿起棋子看了看棋盤就落了下去。然後蘇羽臉上一諤開始了長考,直到中午休息的時候都沒有再下子。

    這次朱鈞沒有跟在蘇羽的身邊在對局室雲裡霧裡的看棋,而是拖在孔傑的身後聽講解。

    不過對於為什麼蘇羽竟然長考了兩個多小時都沒有落子而把比賽就這麼拖進了下午,誰都沒有一個能站得住的解釋。

    也許最能聽得過去的就是老曹說的:沒準柳時薰這手棋就是最讓蘇羽難受的,所以他在擔心棋路被看穿所以要好好的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這個理由讓大家一陣興奮,所以悶著頭開始研究如何能利用這一手破掉蘇羽流。朱鈞一樣的擠在後面看著古力和孔傑飛快的在棋盤上擺變化,雖然模模糊糊的能懂一些,卻不是完全的看明白他們下棋所代表的含義。

    這就是職業的世界所代表的實力麼?朱鈞的內心中猛地出現一種惶恐:我甚至都不能說看得懂他們在幹什麼,我和他們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但蘇羽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弟的腦子中正在想什麼莫名其妙的念頭,一門心思的想著對局,整個人都沉浸在比賽當中。

    等下午回來的時候,蘇羽又在想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幾乎把保留時間全部用光的情況下才謹而慎之的落下一子,然後眉頭緊皺表情凝重的看著棋盤手指無節奏的敲著放在身邊的扇子。

    可顯然他的苦心有些糟踐了,柳時薰在這漫長的時間裡面並沒有真正的看透蘇羽所懼怕的東西,而反倒顯出了一絲疲態,只是在一個大場上繼續圈地。

    蘇羽長吐了一口氣甚至連裁判席上的小棋手們都有些驚訝,然後飛快的落子。

    而研究室內也並沒有想出來比柳時薰的這一手更好的應對方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蘇羽開始表演他的大局把握,只好把這裡先記下來等回去繼續思考。

    接下來的比賽蘇羽倒是真的輕鬆了很多,李世石現在對於姓蘇的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沒下足100手上邊右邊的棋形就被蘇羽沖的七零八落,之後想靠用強攪亂局面來強行追回差距卻被蘇羽輕輕鬆鬆的擋住。

    於是蘇羽笑嘻嘻的完成了三連勝—但是陳好卻並不怎麼高興,因為現在只要蘇羽起床就一定叫朱鈞來下棋,往昔的二人世界裡面被橫插一腳她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想法,看待朱鈞的眼光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顏色。而朱鈞自己倒是很精乖的每天下一盤棋之後就找借口離開讓陳好和蘇羽獨處。

    這倒讓陳好對於朱鈞的看法好了很多。

    之後在札幌接連的比賽一直到張栩,蘇羽完成了驚人的8連勝,讓農心拉麵集團的負責人連開了三張支票。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蘇羽對於支票什麼的卻沒了想法,他的眼睛正死死的盯在了面前的李昌鎬身上,微笑著,準備看一看這兩個月李昌鎬有沒有什麼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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