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謹慎和混亂
    如果說劉昌赫的鬱悶還能被原諒的話,那麼趙治勳就不是能用鬱悶兩個字解決的了。他一直在反覆的考慮為什麼他竟然犯下了這連普通的業餘棋手都不會犯的錯誤。這要是在複雜而變幻的對殺戰鬥中看錯,至少心裡面會好受一些,畢竟這樣子的先例很多。但是要說連這麼最簡單的死活都出錯的話,那就過分了。想哭卻哭不出來的趙治勳連續三天閉門謝客面壁反思,直到半決賽的時候才接受了東京有線圍棋頻道的邀請擔任特約對局解說,人們這才又看到他。

    而趙星倒沒有張栩想像中的感情複雜,雖然臉上依舊看得出對於戰鬥失敗和要放血所帶來的心痛感,但張栩還是能在那微微翹起的小巧的嘴邊察覺到一絲來自內心的喜悅。

    究竟還是中國人,能看到領軍的大旗不倒,心裡面就會感到高興吧。張栩低下頭想著。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情裡面要說最無奈的,可能就是陳好了。張栩聽古力說過本來這次富士通杯的中國代表團裡面沒有陳好的名字—陳好不會日語,跟蘇羽學了很久才學會了拉麵的發音和馬鹿野郎的意思—但是她硬是和要在第二天過來當翻譯的徐瑩軟磨硬泡許下無數的心願才換來這次旅程,可能就是為了和蘇羽雙飛濟州島吧。

    可誰都認為會在第二輪在劉昌赫刀下倒下的蘇羽卻奇跡般的連闖三關獨扛大旗。

    這讓日韓的評論家們摔得滿地玻璃碴半天爬不起來。至於中國國內,本來一直對於蘇羽的狀態不予置評語焉不詳的媒體見事於此自然要好好的誇讚一番。

    這些事情張栩感到一陣陣的好笑,獨自漫步在街上欣賞著名古屋的風景。他沒有和大隊人馬一起去吃海鮮,而是一個人出來逛街。

    他知道這邊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麵店想來再吃一次。上次參加王座戰的時候泉美很喜歡吃的。

    而且泉美很喜歡公仔。張栩的目光落在街角的一間用小木偶串成串做成門簾的小店,想起那時候泉美的笑容,突然有些明白了現在陳好的心情:相對於無盡的比賽和冠軍,她所需要的,應該是和心愛的人手拉著手走在沙灘上拾貝殼的感覺吧。

    張栩這時候甚至能清楚地想像到現在在飛機上的陳好的表情,有所感念的搖搖頭走進拉麵店坐下對微笑著走過來的侍應生說:「麻煩你,給我一碗拉麵,要雪菜和冬菇的。」想了想,他頓了一下笑起來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麼遞給侍應生說,「請在打包一碗拉麵,清湯拉麵,送到東京三木町的這個地址,交給小林泉美小姐。麻煩了。」

    侍應生繼續微笑著接過單子看了看躬身答應了:「好的,張栩先生,我們會在規定的時間內送到小林小姐的手中,保證送到時候我們的拉麵依舊美味可口。」

    張栩微微一笑,靜靜地等待著他的面。

    這樣子看來,相比之下蘇羽要沒心沒肺的多。現在的看不到了陳好他就像出籠的鳥,在酒桌上盡情的揮灑,不斷地向著朋友們勸著從國內帶來的中國白酒。

    所以大竹英雄和羽根直樹一杯下肚就已經不省人事被送回了樓上客房,劉昌赫和睦鎮碩還有小林覺都躺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打酒嗝雙眼迷離不辨東西。

    蘇羽笑著歎口氣大聲說:「日本人,韓國人,都不行,中國人,好樣的。」

    宋頌和老陳酒精考驗自然不會就此倒下,聽到了這番話雖然覺得不對但是也沒有說什麼。孔傑趙星剛才扶著那兩位上樓還沒回來,富士通集團陪酒的幾個秘書經理早就爬到廁所吐去了,而古力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脾氣自然是聽到之後大聲叫好。

    俞斌覺得有些不對,看了看一邊躺死豬的日韓記者們勸著蘇羽說:「好啦好啦,大家也都喝得差不多了,就這麼散了吧。蘇羽,你上樓之後好好的休息,這三天好好養養精神。」說著拉著蘇羽匆匆地走了。

    但是第二天,俞斌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兩國體育類報紙圍棋版面全部都是以蘇羽昨天的話作為大標題刊登評論文章口誅筆伐。韓國說我們有二三十個世界冠軍頭銜你們中國的棋手算什麼。日本說雖說圍棋是中國發明的但是是我們日本發揚光大的,當年我們一個五段的老太太就把你們殺的片甲不留現在的東西都是跟著我們學的有什麼資格你蘇羽叫囂這種話!

    中國報紙自然不能看著自己人讓那邊欺負,更何況還有日本人在裡面攪和,當然不肯善罷甘休於是反唇相譏說不行就是不行說行也不行,近年來日本人什麼時候得了世界冠軍了?我們蘇羽可有三項世界冠軍在身上。至於與韓國人麼,李昌鎬都輸了還說什麼。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回來的趙星在酒店上網看新聞的時候偶然看到了一個日本國內的BBS上有一個貼子後面竟然有萬餘條跟貼回應,而且題目就是是日本熱血青年的就來看看,於是很好奇地打開,結果裡面寫的是:「昨天晚上在富士通杯八強賽後的酒席上,中國的蘇羽名人天元說:……」

    趙星不知道竟然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情當場嚇了一跳仔細的看下去之後後背上越來越涼,因為一開始還有人說年輕人贏了之後喝點酒難免驕傲說點大話不算什麼,而且也不是特別有意如何如何,但是到了後面就開始要殺掉蘇羽了,然後就是殺光中國棋手,然後就是殺光中國人,然後就是炸沉大陸,最後是殺掉蘇羽然後把陳好搶過來送到銀座去。

    趙星看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蘇羽真不知道應不應該叫醒他讓他看看胡說八道的結果。

    上次還能說是陳好誆他的,這次可是自作自受。不過趙星買了報紙之後去問宋頌卻聽說是只是說喝酒的事情,蘇羽別的什麼意思都沒有。

    反正麼,要和兩個一衣帶水的友好鄰邦好好的相處,大使館的文化參贊在比賽的前一天晚上的招待宴上坐在蘇羽的身邊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麼一句,讓還蒙在鼓裡不知所以的蘇羽有些摸不著頭腦。

    張栩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那天吃完飯之後就回到酒店沒日沒夜地開始研究蘇羽的棋譜,飯都顧不上吃自然也沒心情看報紙,全力的思考著就為了半決賽能和蘇羽一爭高下。不過看了前面的比賽譜之後再看看這一段時間的對局張栩只覺得:蘇羽的確狀態不好,但是為什麼就是能贏比賽呢?

    國手戰的對手都不弱,而劉昌赫和趙治勳更是以前各領一方的大師,蘇羽一個個都贏了下來,運氣是不是太好了些?

    張栩並不害怕蘇羽的實力,大家都是超一流誰也不會怕誰。但比賽裡面很多時候要看運氣,如果運氣不好下起棋來可就什麼都不好說了。

    張栩歪著頭看著趙治勳的大勺子苦笑:這是趙老師能下出來的棋麼?為什麼蘇羽還是能贏呢?

    這事情很奇怪,坐在棋盤邊上的張栩看了一眼對面打哈欠的蘇羽搖了搖頭,躬身請他抓子猜先。

    蘇羽很睏。昨天看到了張璇從國內寄來和毛毛從濟州島寄來的中韓兩國十幾份報紙之後才算明白參贊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結果一晚上沒睡好覺,和趙星叨咕叨咕直到半夜。

    於是兩天的休息一個晚上基本上又葬送出去了,這天早上起得又早,蘇羽又沒了精神。

    不過看到棋盤開始了比賽,蘇羽猛灌了兩杯茶水之後終於清醒了過來,安安心心的下比賽。雖然不用蘇羽流,但是蘇羽的基本功和張栩比只強不差,本分的下棋倒也不會吃虧。

    而在網上看比賽的毛毛則問身邊的陳好:「我覺得我哥下棋還可以啊,好像也不是狀態特別差的樣子。嫂子你也別生氣了,我哥也就是想下棋。」

    躺在椅子上曬太陽曬得正爽的陳好冷冷一笑慵懶的伸個懶腰把太陽鏡向上抬一抬:「他當然能贏,名人天元麼,三個世界冠軍,李昌鎬都不能贏他的人,當然了不起。不過算啦。」她甩甩染成紅色的長髮靜靜地坐著似乎在傾聽著海浪拍岸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繼續說,「也許他能得到這次的富士通冠軍也說不定。要是當初硬拉著他來這裡,沒準他會不高興也說不定。只要他現在的身體撐得住就行了,我也不求別的。」聲音幽幽然然的,讓毛毛不僅有一陣心酸。

    她輕輕關上了手上的筆記本電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舒適的躺下滿意的歎口氣,閉上眼睛讓海風吹在被陽光曬得紅紅的皮膚上。

    蘇羽這時候又開始頭疼,微妙的形勢混亂的局面落在他的眼中讓他的眼睛彷彿被針刺一般留在大腦中就是刀割的痛。

    不知道這是什麼毛病,原來只是肺疼而已,現在又添了個頭痛的毛病這算是什麼事呢。蘇羽拿出幾個棋子在手裡面,慢慢的把玩著,閉上眼睛稍稍的緩緩。

    雖然閉上了眼睛,但是他的大腦中逐漸的把棋盤勾畫了出來,依舊思考著下一步的手段:左邊形勢一片混亂張栩的黑棋隱隱有出頭之勢,應當早治,不然被他衝出來必成大患;上邊現在倒是誰還沒動手,可以緩緩;右邊和右下兩塊黑棋被孤立之後死活還是問題,但是被夾在中間的幾枚白子也不好辦,需要好好想想怎麼連回來。外邊的模樣各有千秋誰也沒多少優勢。

    主要的問題就在右邊要出頭的黑棋上。如果能把張栩的張焰打擊下去的話,對於中腹的經營也是很有好處的。蘇羽似夢似醒的捻著棋子用右手的扇子打著拍子敲著大腿,睜開眼睛又掃了一遍棋盤。

    看清了形勢就該動手了。蘇羽把棋子慢慢的拍下去,張開扇子輕輕扇著看著張栩的反應。

    張栩似乎對於蘇羽強硬的態度無動於衷,看了一會兒左邊之後卻把目光放在了右下定定的看了一會兒落子求活,顯然相比於左邊的形勢,張栩更看重的是那兩塊未死未活的大塊。

    兩個人想的東西自然是不一樣的,所以研究室裡面中國棋手和日本棋手的方向也就不一樣。宋頌和古力孔傑俞斌他們想的都是怎麼治左邊黑棋的出頭,看能不能把黑棋封起來形成白棋的外勢。而日本棋手們比如大竹英雄比如羽根比如小林覺都是在考慮怎麼才能把右下的兩塊活出來。

    而兩邊還各有一個刺探情報的把對方的觀點看過來好方便研究而且在網絡直播上也能提供參考。中國這邊坐著的是蘇耀國,日本那邊的是唯一會日語的趙星,兩個人偶爾跑回來擺個變化然後再回去。

    孔傑看了兩邊之後總覺得張栩的方向有所不對:為什麼張栩總是要看右下呢?雖然那邊很大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這邊沒前途只是15目的官子而已,左邊的模樣顯然對於後面的比賽更加重要。

    小林覺想了很久總認為蘇羽的想法並不是很好:如果能吃掉右下黑棋任意一塊,不是都比照顧左邊已經被封的遮天蔽日的黑棋那幾個子好麼?吃掉之後蘇羽再從那裡出來做勢不是更好?

    兩邊的言論都在網上面能看到顯然讓網上看棋的棋迷們有些迷茫,於是都去看指路明燈李昌鎬解說員的點評。

    奇怪的是李昌鎬也就在剛開始出現爭論的時候還說兩句話表達一下觀點,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人在公共頻道問李昌鎬哪去了,結果沒有人知道。然後這句話就被埋沒在一片對卷的唾沫星子當中了。

    這時候的明月網已經成為了三國最大的專業圍棋網站,因為和韓國itogo和日本讀賣圍棋網的聯合,所以這盤棋屬於是三國直播,明月175台服務器全開在線人數將近120萬,45萬中國棋迷之外還有5萬韓國人和20萬日本棋迷在一個房間裡面觀看這場比賽,前兩天蘇羽的大話正被炒得沸沸揚揚這幫人等棋的時候沒有事情幹也不知道是誰挑的頭,用日語罵了一句也不知道什麼東西,然後日本人開始反擊,然後有懂日語的中國人開始在線快速翻譯然後中國人開卷然後日本人懂中文的就翻譯過去。

    然後服務器當機重起,然後湧進來上百萬中國人日本人用各自的語言從唐朝說起一直到日本首相的列祖列宗再到中國的不抵抗政策等等等等,只要能給對方造成心理創傷的就一概能從這裡看到。很多歷史文學研究生都在這裡好好的學習中日交流歷史文化然後開始動筆寫論文。

    李昌鎬就是被這些東西嚇跑的,把筆記本交給毛毛之後自己散步去了。而毛毛自己則領開了一個管理員賬號—蘇羽的—進去之後跟著對罵,連現在的進程都來不及看自然也就不會有解說了。

    實際上這時候蘇羽已經掌握到一些優勢了。下慢棋也有慢棋的好處,蘇羽慢慢的和張栩對著磨也並不吃虧,壓住了左邊的黑棋之後慷慨的把右下幾枚白子送了出去讓張栩好好的把兩塊棋連到了一起,然後借勢轉出來開始圍外勢。

    張栩長考了一個小時之後才下子小心翼翼的碰在了邊上希望能牽制一下蘇羽圍中空的步伐。

    對此中日兩國棋手的意見倒是出奇的一致:「這手棋,太緩了,張栩應該在上邊立刻動手搶實地或者直接跳出來才能繼續對抗。這麼不疼不癢的抓一下等於停了半手棋。長考出臭棋。」

    蘇羽看了看之後,在左邊小跳入中腹。

    「他是不是有些太謹慎了?」古力搖搖頭對孔傑說,「這裡可以步子再邁的大一點,張栩這邊沒有任何能構成對他模樣的威脅,下得這麼小幹什麼。」

    孔傑說實話也不是很明白蘇羽現在的心態,也只能說:「也許就是因為他狀態不好,所以想小心翼翼的下吧。」

    蘇羽拍拍扇子,突然襲擊右上黑棋,拉開了一場混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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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棋中國貼三又四分之三,也就是七目半;日韓貼六目半。這個規則在02年以後就通用了,在那之前是都貼五目半的。這個問題討論了很多次,希望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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