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逼出來的勝局
    「這件事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這不是一個單獨的事件,而是要用聯繫的發展的觀點來看待的。我們要歷史唯物主義,不要形而上學。」

    回到酒店的蘇羽突然覺得陳好很有天賦,如果時間倒退五十年的話現在這丫頭一定是個女將軍,至少是個軍政委,或者政府高級工作人員。這張嘴已經連續不停的說了將近一個小時,從岌岌可危的伊拉克到重燃戰火的甲A,從漫天風雪的葉卡捷林娜堡的來歷到棋盤上為什麼要有19道縱橫路,蘇羽仔細的看著身子底下的真皮沙發腦子裡面研究著:這個皮,是什麼皮?為什麼坐上去這麼軟呢?不知道,如果是人皮的話,會怎麼樣呢……

    陳好在說什麼,他一開始的時候還算聽得比較有意思。陳好家學淵源,天文地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嘴裡面說出來的話也條條是道什麼事情都分析的鞭辟入裡生動有趣。

    但是長時間的國際政治形勢分析教育就沒什麼有意思的了,蘇羽到後來就是擺著兩隻耳朵放在陳好面前自己神遊物外研究腳下的猩紅地毯牆上的風景畫片。

    這地毯,應該是真正的阿拉伯羊毛紡的用猩猩血的染的,要不然怎麼這麼紅呢,是不是?蘇羽慢慢的想著,順便轉過身悄悄地打個哈欠。

    陳好繼續說:「你現在身體情況不容樂觀,雖然你算是贏下來了國手挑戰權,但是狀態一直不好。你也知道吧?現在你的狀態並不適合比賽。我已經讓小李幫忙從國內把藥帶過來了(小李叫李樂,是去年新上來的女棋手,和陳好的關係很好),當然不是帶到這裡,而是帶到濟州島去。李昌鎬已經幫你在那邊訂了一套酒店房間,準備等你去了好好的休息一下緩緩精神。」

    「濟州島?那地方聽說不錯,是個放暑假的好地方。」蘇羽沉吟一下說,不過有些懷疑的問,「什麼時候去?最近的比賽比較忙啊。」

    「後天去。飛機票我讓俞老師幫忙去買了,還不知道具體的時間。」陳好抱住蘇羽的胳膊說,「陳老聶老俞老馬老等等諸位都覺得你應該休息了。」

    蘇羽胳膊上軟軟的卻沒心思好好的體會溫香滿懷的感覺,想了想說:「但是,我的比賽怎麼辦?我總不能說打完比賽就上飛機去那邊住兩天回來繼續吧?」

    陳好微微一笑呲出來一個小虎牙:「當然不是,要住就住3個星期。酒店都找好了,你就別操心了。總理在青島還給你在第二浴場留了一套別墅,要是在濟州島住不管就過去那邊。」

    三個星期?富士通的比賽到決賽三番棋就是整整三個星期,決賽三天之後就是國手五番棋,陳好的時間卡的倒是很準啊。那我的比賽怎麼辦?蘇羽歪著頭問:「那比賽呢?我跟你說,我可絕對不會棄權這次。」

    陳好一笑:「誰讓你棄權了?我跟你說,憑良心講,你就依你現在的狀態,你能贏劉昌赫麼?」

    蘇羽一直看著頭上的水晶吊燈想了很久,然後低下頭慢慢說:「不能。」

    陳好嘿嘿的笑著說:「那不就得了?反正你要輸,既然輸了不如早點收拾行李準備一下走人比較好。」

    蘇羽心裡面不痛快:「什麼叫既然要輸不如早點收拾行李?這話說得……」

    他把手從陳好的胸前抽出來臉色陰沉的在地毯上來回的踱著步子讓陳好一陣陣的眼暈,但是他有個好處,就是從來不上火,聲音很緩地說:「你這意思就是,讓我輸棋?」

    陳好搖頭:「不是,誰也不會讓你故意輸棋。只不過預料你贏不了,所以正好去度假。」

    預料我贏不了?蘇羽滿不是滋味,但是卻不會發火,只是坐在床上悶頭不說話,半天都沒說話。

    陳好過來坐在他的身邊柔聲說:「你就別想這麼多了,這也是老陳的意思,讓你多休息休息以後繼續為國爭光也好。而且毛毛的訂婚就在5月底,你去了正好幫忙看看。」

    給妹妹準備嫁妝蘇羽義不容辭,但是這麼就去了總覺得灰溜溜的不好看。蘇羽聽著陳好的話繼續悶著頭眼睛盯著腳下厚厚的地毯。

    陳好也沒有繼續說話,靠在蘇羽的身上微微的歎了口氣。

    蘇羽憋了很久才緩緩地說:「我要是就這麼退出比賽了,是不是很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呢?我總覺得,應該多拼一下,能贏得棋最好還是要拿下來的……」

    蘇羽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就是和陳好講大道理。陳好是什麼人物?中德混血老爸是法官老媽是大學教授,要是說這個陳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蘇羽說成要是不走的話就是對人民的犯罪對世界圍棋的犯罪的歷史罪人。

    這番教育直到去和日本朋友聚會的趙星回來才算完,而蘇羽死不低頭的態度讓很不滿意的陳好大是生氣轉身而去。

    趙星看著從房門邊隱沒的陳好的身影愣愣的一直看著,一直研究了50年到死也沒想出來穿著平底靴的陳好是怎麼在這地毯上踩出光光的聲音的。

    轉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蘇羽,趙星也一樣的躺下說:「她跟你說什麼了?怎麼刺激成了這樣子?你後天走是吧?」

    蘇羽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竟然誰都知道他要輸給劉昌赫然後去濟州島的事情,難道說我就一定會輸麼?就算我現在狀態不好,但是也不能這樣子啊。

    明白了這一點的蘇羽很鬱悶,砸麼砸麼嘴打開電視說:「這個事情麼,是啊,我可能後天走。去濟州島。」

    趙星笑著搖頭:「真好呢,我一直想去那裡過暑假卻沒機會,現在你小子說去就去了。」

    蘇羽不想繼續對話,微微一笑沒有答茬。趙星也知道現在他的心情肯定不好,也沒有說什麼,要過來遙控器之後無聊的對著台。

    而坐在棋盤邊的時候,蘇羽心裡面還是在對陳好的話耿耿:什麼叫一定會輸,誰都知道他一定會輸,我就一定要輸棋才算對得起天地良心麼?

    劉昌赫也算聽到了一些關於蘇羽的傳聞,卻不相信這盤棋蘇羽會安靜認輸。

    蘇羽不是那種會知難而退的人。劉昌赫已經快五十歲了,很相信自己的眼神: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人,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不過比賽的進程和陳好老陳老聶宋頌他們預料的一樣,蘇羽沒有犯什麼局部的錯誤,卻只是把眼睛看在了實地上,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外面的劉昌赫正在壓著他建立模樣,一條又一條盤在邊上彷彿正在長角的龍,繼續著力量等待著。

    蘇羽下的很安穩,一點一點地圈著地牢牢地把邊空角空全都握在手中。但是這些東西都是死的,相比較於劉昌赫外面的滔天外勢可能得到的中空大小,就是小巫見大巫。

    「劉昌赫要拿的這一邊,把手放上去都嫌小,恐怕有將近百目。」宋頌把手放在棋盤上比了一下微微搖搖頭卻很輕鬆地說,「蘇羽到現在也就60目,要是劉昌赫成功就該乖乖的上飛機了。聽說他不是很服氣是麼?」

    他轉過頭看著老陳,手指在棋盤上輕輕的敲著若有所思。

    老陳點點頭:「如果照這個局面發展下去,蘇羽的失敗就是肯定的了。他要是不洗中空的話就現在的60多目肯定不夠。不過看意思,蘇羽是不打算再有什麼其它的舉動就這麼順順的輸了算了。俞斌已經給他買好飛機票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孔傑趙星俞斌三個人湊在一桌上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不遠處正在低聲打電話的蘇羽低聲的說著什麼。他們想聽聽蘇羽在和誰說什麼呢這麼入神,但是好奇心還沒能戰勝理智而已,於是三個人開始拿蘇羽的認輸時間打賭。孔傑說:「下午1點半到兩點差不多當劉昌赫圍起來中腹的時候,他就該認輸了。」

    趙星一向穩重,沉吟了一下說:「不過蘇羽應該在認輸之前也表現一下,要是就這麼輸了他肯定心有不甘,所以我覺得3點,蘇羽扳回一些局面之後再輸。」

    然後兩個人看著表情高深的俞斌等下文。可俞斌就是吊著他們過了很久之後才緩緩地說:「下午的比賽,還要進行4個小時。從一點半開始,到4點25分結束。」

    一時間俞斌被驚為天人,兩個人怎麼也想不到老俞竟然能把具體的時間都說出來,連忙問究竟。俞斌吃完飯之後說:「我給他買的飛機票就是下午6點的,他要想既不丟面子又能順順利利不耽誤時間的上飛機,自然要在5點之前結束比賽。這樣才有時間回酒店找陳好拿行李。而比賽結束之後需要時間來復盤,半個小時不多不少正好,再加上之前需要的一點時間,所以我敢說4點25這個點。」

    趙星孔傑想了很久,緩緩地點了點頭。

    不過下午比賽開始之後當劉昌赫繼續上午的方針在中間大跳繼續圍一手之後,蘇羽卻突然開始了長考。

    這小子想幹什麼?宋頌和第一輪被趙治勳淘汰的古力飛快的在棋盤上擺著變化卻不明白已經準備認輸的蘇羽想要幹什麼,難不成他要反打一手?古力總覺得不會,因為要是想要攪亂局面的話上午的時候機會要好得多,那時候劉昌赫兩邊的模樣也只起來了大半條,毛病要多得多正適合蘇羽亂中取勝。而現在除了上邊之外人家都鐵了,就算上邊也只有少少的幾個空子能鑽。蘇羽自己的邊邊角角就被死死的按住了,他想幹什麼?

    古力不明白,宋頌不明白,老陳不明白,作為明月特約解說員的李昌鎬雖然心裡有點影子但是也說不出來。國內的常昊和周鶴洋看棋盤看了很久卻也不說話。

    一直對蘇羽搶走常昊的天元和國手挑戰權不滿的張璇哼了一聲:「明明就是要輸還不痛痛快快地,還要擺個架式顯示一下。」

    至於棋盤一邊的劉昌赫,作為當局者,他的內心中充滿了一種不安的忐忑而又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他疑惑的抬起頭看著沉思的蘇羽:你不是要認輸麼?你還要想什麼?

    上午的比賽也的確驗證了蘇羽要輸給劉昌赫然後去休假的傳言,在劉昌赫看來他這種只要實地不管中空的下法純粹是取死之道,也讓他逐漸的放下心來安然的圍著中間。

    可現在蘇羽突然的長考又讓他漸漸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將近一個小時之後,蘇羽一手輕飄飄的從上邊飛了出來,靠在鎮頭的黑子邊上。

    「這一手棋很漂亮,如果蘇羽反敗為勝的話那麼這手就是起點。」周鶴洋忍不住擊節嘖嘖而歎,「又給了右邊的黑模樣壓力又消了身旁的厚勢,一舉兩得是不可多得的妙手。」

    劉昌赫想了一會兒,小心的扳住子頭不讓蘇羽繼續前進中腹。

    而蘇羽理也不理反手拍在了右上從兩枚黑子之間穿出。

    劉昌赫心中一凜:這是……蘇羽流!

    「誰說這小子要認輸?他要不想下了下蘇羽流乾什麼?!」宋頌一拍棋盤搖頭,「先撈後洗,蘇羽現在擺明了打算了。」

    老陳很疑惑的扶扶眼鏡說:「不對啊,陳好昨天跟我說蘇羽已經答應了休假的事情,所以才讓俞斌去幫他買飛機票。要不然可能就是他覺得要是就這麼輸了太丟面子所以要反擊吧?」似乎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老陳猛然彈起的身體又穩穩的坐在了椅子上。

    古力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擺著棋:蘇羽麼,他和他妹妹不一樣,沒有人能讓他安心輸掉比賽的。

    劉昌赫想了很久緩緩地抬起頭看向蘇羽,卻沒想到上午時候還笑瞇瞇一副懶洋洋樣子的蘇羽這時候卻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身上飄著一股淡淡的氣味,冷冰冰的坐在棋盤邊就像一尊不動的神像。

    劉昌赫不能不管右上的問題只好長出擋住。

    緊接著他之後,蘇羽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又回到了剛才的地方扭斷扳住的黑子成了個十字花。

    凶狠!常昊忍不住讚歎出聲:蘇羽忍了整整一個上午之後終於出手了,而且真漂亮,劉昌赫現在就算知道該怎麼回擊的話也是要照顧自身的模樣投鼠忌器,不敢放手出來和蘇羽對干。這一手,漂亮!

    劉昌赫現在只能跟著蘇羽的路子跑,一招失手就被蘇羽在20手之內把上邊要起的模樣沖的支離破碎,而且蘇羽的白勢逐漸向著中腹蔓延漸漸的把左邊也捲了進來。

    「滔滔江水向東流,有人歡喜有人愁。」古力突然詩興大發,順嘴說了一句不知道哪位古人的歪詩,然後看著從門口進來的人驚訝地說,「陳好?你怎麼來了?」

    陳好冷著臉看著電視畫面上一樣用冷冰冰的棋鋒小刀般瘋狂的切割苦不堪言的黑棋勢力的蘇羽頓頓地說:「這小子中午給我打電話,說他決定先下著看,要是能贏的話就不走了。」

    古力微微一笑:「好事情啊,而且現在蘇羽形勢一片大好,看來你們的旅遊計劃要推遲了。」

    陳好轉過頭用目光讓他閉嘴之後狠狠地說:「這小子明顯是在答應我的時候就想好了今天這個套子,也真難為他想得出來這個對付劉昌赫的法子。看來是準備了很久的了。」說著,慢慢的笑了起來。

    古力搖搖頭:誰讓你們都一致認定他要輸連比賽還沒看就買了飛機票準備送人上路,他自然嚥不下這口氣,就算狀態再差也讓你們激的出成績了。

    當然這話不能說,只在心裡想想就得了。老陳和宋頌對看了一眼之後也都知道對方心裡面的想法,同時搖搖頭歎了口氣。

    結果讓一邊等消息的孔傑趙星俞斌把眼鏡摔得粉碎,下午3點半劉昌赫看到滿盤皆碎的局面就認輸了,在一邊搖頭歎氣咬牙跺腳滿臉的沮喪要是戴上了白帽子再掛串麻三位甚至會認為老劉家有白喜。

    俞斌結束比賽之後就過來看蘇劉的復盤了,看著劉昌赫三邊的大模樣被蘇羽生生的擠成了苦活點點目發現蘇羽盤面百目而劉昌赫滿打滿算不到四十,一時間想笑卻笑不出來臉上的肉都抖了起來。

    孔傑在兩天後出版的體壇週報上寫特稿的時候給這件事情下定語:這個結果,都是老陳和陳好—這兩個名字,聽上去倒像是爺倆—給逼出來的。如果老陳和陳好不是在賽前就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估計狀態不佳的蘇羽這盤棋就輸定了。

    這件事情的另一個結果就是第二天陳好和俞斌拿著飛機票往機場去改日期,等著蘇羽和趙治勳的比賽之後再走。陳好在比賽之後震怒卻在優哉游哉的蘇羽面前說不出半句話,只好等下一場她估計蘇羽必輸的比賽之後再說。

    反正蘇羽現在把能量也釋放的差不多了,陳好在心裡想:我倒要看看你下一盤怎麼贏趙治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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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要畢業了,開始找工作了,忙起來了,寫的時間就少了,大家多原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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