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零比三
    不會輸個零比三吧?蘇羽回到酒店之後心裡面突然有了這麼一種想法,嚇得連忙揮揮頭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裡面排除出去。

    可不能這麼想,不然的話真的會輸的。蘇羽深吸一口大氣在舊傷復發之前慢慢的吐了出去,平靜著心情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隨便看點東西換腦子。

    陳好和古力唐莉王文達他們出去吃飯局喝酒去了,作為鬱悶的失敗者自然也沒人叫他他自己也不想去,就一個人回來好好的休息一下。

    現在需要考慮的是下一盤棋,應該怎麼下。蘇羽打電話找酒店訂了兩個菜一碗湯上來準備小酌一杯,順便思考一番。

    他多長時間沒有這麼靜靜的一個人好好想事情了?蘇羽不知道,反正從年前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基本上算是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馬不停蹄從南邊到北邊從桂林到漢城有四分之一的生活在飛機或者火車上,每天除了下棋就是睡覺,要不然就是和陳好打情罵俏,過著豬一樣的生活。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然他也不會覺得時間的流過竟然是如此的匆匆,連停下來好好想想的時間都沒有。「驀然回首,原來我已二十一。」蘇羽腦子裡面發出一聲感慨,當然在臉上還是掛著微笑看著推著餐車進來的服務生。

    二十一歲了,蘇羽站起來走進盥洗室看著鏡子上面一張英秀的臉已經脫去了7年前第一次來到北京時候的那股稚氣,現在面前的人,似乎已經成熟長大了。

    不過心理年齡也就18,還沒有古力的社會經驗豐富呢。這是前幾天老聶在和老陳感慨毛毛結婚這件事情的時候談到蘇羽下的評斷。古力自從王鑫死之後一直在外面晃,要比蘇羽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大哥看上去要成熟得多,而且交遊廣泛頗有王鑫遺風。

    就算是一直有些鬱鬱的孔傑和沒人緣的趙傑,在外交方面也比蘇羽強。蘇羽除了有時候去北醫大找他那個小朋友之外,很少還有什麼外人說能算他弟兄。

    現在他都20整了,生活裡面該有的卻也差不多都有了,那麼為什麼他還要這麼鬱悶呢?蘇羽想了想突然覺得生活也就這麼回事,自己現在有錢有身份有對象妹妹馬上就要出門子爹媽的身體很好生活幸福,好像也沒什麼特別渴求的東西了。

    這一點也不像以前那個雄心勃勃的自己,為了一盤棋可以悶到吐血。蘇羽看著盤子裡的鮑汁燜飯沒有什麼胃口。

    自己可能失去了對勝利的激情了。

    蘇羽倒是對自己很瞭解,知道得到了春蘭杯應氏杯LG杯之後,有些對勝利麻木了。順帶著,對於失敗,也沒有了什麼特別的感觸。

    這樣子下去可不好,沒了進取心那麼對於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辦了。還有這麼多的比賽,這麼多的冠軍等著自己去獲得,還有一個站在世界巔峰的人在等著他的挑戰呢。

    蘇羽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口據說是正宗福州菜的佛跳牆—這都是棋院給付賬,他當然不需要考慮腰包的問題—裡面的鴿子蛋,繼續考慮自己的問題。

    這頓飯足足吃了三個小時,兩個服務生輪流的上來看怎麼回事,每次都是看到蘇羽閉著眼睛慢慢品味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眉頭緊皺時而悲傷歎氣的樣子之後就悄悄地退出去,不敢打擾他享受美味的好心情。

    實際上蘇羽沒吃出特別的好味道來。在北京和天津吃慣了大鹹大辣的飯菜海鮮之後再吃福州菜的清淡,說實話,他還真沒吃出來特別好的味道來。

    不能說他在糟踐東西,只能說是吃不慣。不過鮑汁燜飯的份量不小讓蘇羽吃的不錯,看得出來這家酒店很下本錢的。

    他主要是在考慮比賽的事情。

    他還想成為世界第一人呢,要是現在就停下了腳步的話那麼別人一定會嘲笑他,況且以前還說過一些不是很讓人愛聽的話……

    想起來陳好蘇羽就是一臉的無奈。她怎麼就這麼喜歡搞事情呢?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自己被陳好三饒兩繞帶到溝裡,現在也不會說在棋院裡面這麼不招人待見。

    現在除了老聶古力孔傑王文達他們,別人看到自己都是就這麼不鹹不淡的偶爾問問好就完了。這種生活可不是蘇羽想要的。雖然陳好不明白蘇羽看到那些報道之後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後來明白一些之後時常勸他說不要管別人多考慮自己,但是蘇羽還是很鬱悶的。

    如果現在就這麼止步不前,一定會讓人笑話的。蘇羽一頭撞在桌子上用疼痛來清醒一下大腦。

    如果說這件事情唯一的好處,就是相當於陳好在聯合了眾人之後拿著鞭子抽著蘇羽的屁股轟鴨子,逼著他不敢停下腳步,哪怕一絲一毫。

    「你幹什麼呢?」陳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衝過來一股混合的味道。

    蘇羽皺皺鼻子:「今天你喝了多少?怎麼味道這麼重。」

    陳好嘻嘻一笑拿起蘇羽的筷子夾了一口佛跳牆裡的火腿小口小口的咬著吃了含混的說:「那幫福建佬不行,幾瓶啤酒下去就倒下幾個,白酒上來一人二兩又倒下一批,紅酒再上來桌子上就沒幾個人了。」

    蘇羽搖頭扒拉乾淨盤子裡已經涼了的鮑汁燜飯苦笑:「啤的白的紅的對著喝……一幫神經病。」

    陳好嘿嘿的笑,讓蘇羽有一種看到古力的感覺:「王文達沒怎麼喝,古力和趙傑喝了不少,可是這麼兩個大男人跟我一個喝都裝孫子。真不行。」

    那麼你呢?蘇羽看著躺在床上媚眼橫波的陳好苦笑著打電話叫人上來收拾東西,然後抱起來她想把她送回房。

    但是陳好已經睡過去了,從鼻子裡面打出來微微的鼾聲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死也不動了。

    蘇羽身材很高,但是下圍棋的力量不大,雙手臂彎勾住了陳好的一百二十多斤的身體還就是死也抱不起來。而如果他只想抱著腰把陳好扶回去的話,那麼陳好每天鍛煉的瑜伽就體現出來效果。當她的腰臀已經到達蘇羽胸前的高度的時候,她的頭還留在枕頭上抿著嘴笑。

    那麼也只能讓她留在這裡睡覺了,自己睡在另一張床上,而可憐的古力,就讓他要不然和自己擠,要不然打地鋪,要不然就另找地方睡好了。

    可是古力怎麼還不回來?蘇羽看陳好死死的睡在那裡也不敢打擾她—要是打擾了天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只能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這個剛才還讓他咬牙切齒的美麗姑娘。

    然後外面一片喧嘩,蘇羽站起來走到外面,卻看到了東倒西歪的古力拖著攙扶他的王文達往唐莉的房間裡面闖,嘴裡面稀里糊塗的念叨著什麼。

    而徐瑩,和唐莉一個房間的女士,和把閉著眼睛抓瞎的古力攔腰抱住連推帶拉的擋在門外:「古力!你給我安靜一點!蘇羽!」她轉頭看到站在一邊目瞪口呆的蘇羽連忙喊,「快過來幫忙!把他弄回屋去!你們也別閒著!」

    蘇羽和出來看動靜的常昊周鶴洋趙星連忙跳過來抱著古力一人拉著一條腿往回拖。

    「唐莉呢?她喝多了沒有?」百忙之中蘇羽和常昊回過頭來問徐瑩,然後似乎是因為聽到自己名字所以出來的唐莉穿著半透明的睡衣跳太空舞。

    徐瑩尖叫一聲把她推回屋去,而蘇羽常昊連忙轉過頭當什麼都沒看見。

    然後古力身體一蹲,倒在門前的地毯上呼呼的睡著了。

    四個人把他拉到床上之後又把陳好弄回房間,再然後就是去找至今沒看到人的趙傑。

    趙傑倒是站的很穩,王文達站在電梯裡面看著靠在玻璃牆上打呼嚕的趙傑無可奈何的點根煙和過來看熱鬧的蘇羽指著地上一攤穢物說:「這小子不能動,一碰就吐。這就是他剛才吐的。我已經打電話找服務員了,等一會兒他們會來收拾。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規矩照舊,剛才古力怎麼辦現在他就怎麼辦。

    幾個人抱頭的抱頭拖腳的拖腳,把留下一地充滿酒精氣味的黃褐色的醬湯。

    第二天這幾個人直到中午才從各自的床上爬起來搖晃一下發暈的頭匆匆的趕往棋院看第三盤的比賽。

    這個時候棋盤上卻僅僅有50多手棋,看上去並不像是前兩盤那種速度的比賽對手下的對局。

    「他們在幹什麼?」古力拍拍被酒精還燒得有些麻木臉,「怎麼下的這麼慢?」

    「蘇羽流。」趙星指指電視上的棋盤說,「蘇羽從一開始就使用了蘇羽流的下法,下得超級凶狠而且攻擊的手段一直不斷。」

    趙傑搖頭問:「如果說蘇羽一直在全力進攻的話,為什麼王文達的形狀還沒有崩潰?下邊的防守組織得很好,兩手小飛基本上就堵住了右下過來的壓力。而且外面的模樣也不薄,以後中間的衝突時候會很有利。」

    「而且沒有特別的落在下風。」趙星在棋盤上飛快的擺著變化,「在局部沒有落到下風那麼在大局上蘇羽就不能利用一處打擊另一處,蘇羽流的特點也就不好發揮出來了。」

    局部?局部的優勢轉化成全盤的優勢是蘇羽的拿手好戲,李昌鎬也很擅長這個。但是王文達怎麼遏制蘇羽流的全面進攻的?

    古力的腦袋上冒出一個閃光的問號,被陳好看到之後撇撇嘴說:「這東西很簡單,蘇羽流的源頭在於對手的弱點,只要注意彌補就可以了。」

    古力繼續問:「但是想要不被蘇羽在實地上拉開差距就必須要走一些向外發展的棋,那麼有漏洞是很正常的。而且看蘇羽的棋不也是有很多的毛病麼?」

    「有。那又怎麼樣?你能面對著蘇羽的全面進攻之下還能騰出手來反擊麼?」趙星不以為然地把棋子擺在棋盤上,「陳好,你繼續說,別理他,喝多了。」

    陳好臉色還是紅撲撲的顯得憨態可掬:「蘇羽流很大一個問題就是局部的優勢如果不能獲得,那麼後面的聯繫就沒有辦法進行,那麼全盤上就會出現很多的麻煩,比如說……呃?」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驚訝的看看周圍的目光。

    「局部的問題導致全盤不能聯繫,就是說,蘇羽在計算的時候是按照全盤的形勢推斷在某個局部應該下的手段。所以如果在一個局部不能達到基本目標蘇羽就會難以繼續……原來如此。原來我當初想的大方向是對的,就是在對應的手段上有些偏差。王文達這小子很厲害啊,能想到這些。」常昊微微一笑看著低頭不語的陳好,又看看一邊若有所思地棋手們。

    原來蘇羽流是這個意思啊。

    蘇羽現在遇到的抵抗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說是連面對李昌鎬的時候都沒有遇到的困難。這也是第一次,蘇羽流基本上發揮不出自身的效果。

    王文達把整條防線守的滴水不露,蘇羽敲上去的棋只是把局面向著另一個自己也不知道結果的方向引過去,而不能把握到如水的棋局。

    這該怎麼辦呢?蘇羽默默地瞧著展開的扇子上八風不動的老聶的墨寶,心裡面不知道何去何從。

    王文達已經看出來了,所以後面的手段很難繼續了,而那些一開始打進去的棋子在沒有發揮作用的時候就喪失了活力就像捆住手腳的大象雖然具有強大的力量卻不能展示開天闢地的能力。

    蘇羽每一手棋都要很久的思考,很久的對局面的觀察,而王文達同樣為了算清蘇羽後續的變化而必須燒掉非常多的時間在腦海中進行研究,所以比賽的過程,自然就慢了下來。

    頑強啊,兩個人都在尋找著最好的手段希望在小小的縫隙中找到能給與對方致命一擊的地方。但是他們誰也不能把對手推下去,只能互相的較著力量。

    老聶看看西下的夕陽,微微搖頭說:「蘇羽表現的很好,但是王文達的發揮同樣的出色。這盤棋是今年到現在我所見到的最精彩的比賽,誰也沒有無意義的失誤誰也沒有鬆懈誰都在用盡全力絞盡腦汁的攻擊對手。很好看,很經典,我幾乎不能相信這是兩位只有二十多歲的棋手下出的比賽。而王文達,現在可以很確定的說,他作為上一屆三星杯的冠軍,他這一次衛冕成功了。希望他可以再接再厲。」說完用扇子點了點棋盤,站起身向對局室走去。

    但是蘇羽還沒有放棄,面對越來越小的棋盤和失去先手的官子,他仍然在努力著等待著王文達犯錯誤的一刻。

    但是第一盤棋王文達沒有犯錯,第二盤沒有,這一盤同樣也沒有。看著黑色的天空,蘇羽無可奈何的再一次清點了盤面之後,緩緩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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