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故事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兄弟鬩於牆
    這天晚上,蘇羽沒有去參加傳統的聯誼酒會,而是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蒙頭大睡。實際上常昊和孔傑也沒有去:從四點以後就沒有人能把他們從掛著休息中請勿打擾牌子的房間裡面叫出來了。所以這次聯誼實際上只有馬曉春跟那幫韓國棋手們喝。

    晚上,陳好也從北京匆匆飛了過來,想看一看她的美麗男友。但是站在虹橋機場出口左顧右盼了半個小時以後,才看到醉醺醺晃晃悠悠的馬曉春和睦鎮碩走進來接她。

    忍住怒氣,陳好說:「蘇羽呢?我不是讓他來接我麼?怎麼你們來了?」

    睦鎮碩用漢語結結巴巴地說:「蘇羽,睡著了。電話,是馬老師接的。所以我們來了。覺得讓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晚上出來~~~晃悠,不好。」陳好處在震怒邊緣,說:「那你們呢?喝這麼多,來幹什麼?」馬曉春扳扳臉,說:「自然是來……哦……接你。」

    陳好無奈的忍受著酒氣,招來車,來到了君悅酒店。

    蘇羽睡得很死。陳好算是領教到了男人睡覺的本事。她在蘇羽門口「崩崩」的敲了半個多小時的門,手都麻了,也沒聽到裡面有一點動靜。

    怒氣衝天的陳好一甩頭跑回了自己房間,倒頭就睡,連衣服也沒脫。

    不過第二天早上,蘇羽起的很早。不到七點,就坐在了酒店大廳裡面,要了一杯印度紅茶,蹺起二郎腿,慢慢的品著。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著黃浦江上的淡淡的從上面看略略發紅的霧氣,蘇羽感到一陣心曠神怡。他似乎可以呼吸到那薄薄的霧,看到江上拉著汽笛慢悠悠經過的輪船,聽到江邊嘩啦嘩啦的……那是什麼。蘇羽撓撓頭,皺著眉放下發甜的紅茶,扭過臉來看著靜靜的吧檯。

    這時候常昊也從上面走了下來,穿著一身的藏青的西裝,走到蘇羽身邊,微笑著要了一杯咖啡。

    看著掛著職業微笑的女服務生走開,常昊對蘇羽說:「怎麼樣?黃浦江的清晨很美麗吧?」蘇羽點點頭,深有感觸地說:「確實漂亮。但是我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常昊擺手:「你說。」蘇羽看著窗外,指著江邊慢慢的說:「那些人在幹什麼?」常昊聳聳肩:「在涮馬桶。」蘇羽又指指下游:「他們呢?」常昊說:「也在涮馬桶。哦,那裡還有洗菜的。」蘇羽問:「我是蘇北人,對這裡的習慣不是很瞭解。我問一下,他們……不覺得~~~」常昊一幅無所謂的表情:「多少年來大家都是這麼幹的。實際上上游和下游一起涮馬桶洗菜的人們都在大聲聊天呢。這裡聽不到。」

    蘇羽撓頭,不再說什麼,靜靜的喝著紅茶。常昊也很有默契的沒有再說話,好像是怕打擾了下邊大笑著的人們。

    常昊突然想起來什麼,說:「蘇羽,昨天有人打電話到你房間找你,是馬老師接的。他怕打擾你休息。」蘇羽放下杯子,說:「誰給我打的?」常昊笑了起來,很怪異。蘇羽不明所以,問:「誰啊?你笑什麼?」常昊說:「我想起來了。是陳好。她說昨天晚上過來。」蘇羽一愣:「什麼?那她人呢?」常昊聳肩膀:「不知道,我睡得不比你晚多少。」蘇羽冷汗立刻下來了,站起來一路小跑到接待處,問接待員:「那個,我想問一下,昨天晚上是不是有個叫陳好的女性住了進來?」接待員看他一眼:「對不起……」蘇羽說:「我是她男朋友,是中國棋院的棋手。我是蘇羽。」接待員說:「昨天的比賽就是你?」蘇羽點頭。接待員立刻笑了起來,用甜的發膩的聲音說:「少等一下,我幫您查。」說著迅速翻找起來。

    找到陳好的房間號,蘇羽回到客房那裡,開始「崩崩「的敲門。

    陳好猛然間在夢裡邊被驚醒起來,揉揉發澀的雙眼,穿上拖鞋習慣性的就走了出去開門,嘴裡還念叨著:「怎麼這間屋子變大了?」

    也正是因為陳好習慣了在宿舍的生活,所以也沒顧及到身上穿的衣服就出去開門。

    看著一身皺巴巴西上短裙懶挽青絲的陳好,蘇羽目瞪口呆。

    陳好還沒有反應過來,怪罪地說:「蘇羽,怎麼這麼早呢?」不過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尖叫一聲迅速關門回去重新找衣服穿。

    等女人換衣服上妝是世界上最讓鬱悶的。蘇羽在門口轉悠來轉悠去,腦子裡面不停的回想著剛才素雅的陳好。

    沒有化妝,身上也不是平時整齊的衣服,在蘇羽看來,卻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

    不過蘇羽這次等的事件不是很長,也許是陳好特別有什麼事情,所以半個多小時以後,蘇羽就看到了打扮好的陳好拉開了房間門。

    走進去,蘇羽咧著笑說:「好好,你怎麼來了?怎麼也沒告訴我呢?」陳好俏臉含怒,說:「昨天晚上睡得很早啊你,竟然讓馬曉春跟睦鎮碩兩個醉鬼來接我。」蘇羽輕輕摟住陳好說:「早睡早起身體好,你不也常這麼說麼?再加上這一段我確實是應酬太多,根本沒好好休息。昨天的比賽你也看了吧?那下的都是什麼啊……」陳好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讓蘇羽抱著,說:「是啊,你蘇大國手下的那麼……那麼~~哼哼,也能贏,所以早點睡覺也好啊。」蘇羽嬉皮笑臉地說:「那是,我可是嚴格按照你給我的作息時間表……哦,你沒給過麼?我記錯了。不過這件事情是馬老師大包大攬,別怨我啊。對了,大閘蟹怎麼樣?聽常昊說有一家館子不錯,走麼?」陳好沒好氣地說:「大早上起來你就讓我吃螃蟹,是看我肚子好使喚是怎麼著?」蘇羽連忙說:「也不是啊,反正今天沒事情,一會兒咱們去吃蟹黃包,好不好?然後我陪你去轉轉外灘南京路什麼的。別說,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上海,挺想轉轉的。晚上咱們吃螃蟹?」陳好噗嗤笑了起來,說:「你可真壞,知道我喜歡逛街,所以我一生氣就帶我出去逛。」蘇羽把頭放在陳好肩膀上念叨:「沒有三兩三,那敢上威虎山。」陳好圓睜杏目:「你說什麼?」說著在蘇羽後腰上掐了一把示威。

    蘇羽苦笑:「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咱們走吧?現在出去正好吃早點。我再問問常昊上海哪裡好玩。」陳好點頭,於是蘇羽領著聖旨帶著她走了下去。

    晚上,陳好說吃多的螃蟹肚子不舒服,於是兩個人早早的回到了酒店——這也是蘇羽的小陰謀,他知道嬌氣的陳好吃下4只大閘蟹肯定不舒服。

    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在晚上九點早早的上了床,安心睡下,養足精神準備明天一場兄弟鬩於牆的大戰。

    兄弟鬩於牆也是《體壇週報》圍棋版的大標題。當然這只是二條,頭條是孔傑戰勝李昌鎬的消息。

    這很是讓中國的棋迷振奮了一把,畢竟好幾年了,李昌鎬和曹薰鉉師徒一直壟斷著世界棋戰賽的大頭銜。而孔傑這次及時的勝利幾乎達到了讓人們奔走相告的地步,也極大的鼓舞了棋友的信心。天津隊來上海助威的領隊也大喜過望,有一種拾到寶的感覺——他一開始去北京找王文達的時候可沒想到國少七虎之一的孔傑竟然會自己找上門來說要加盟,而且還說條件什麼的都無所謂。現在又看到孔傑發威將不可一世的李昌鎬斬落馬下,當即慷慨的自己掏錢請了孔傑一頓大閘蟹,還說如果孔傑進入決賽,那麼等孔傑回到天津一定重賞,讓各界人士都來給他慶功。

    孔傑這頓大閘蟹吃得很爽,也說要打進決賽給中國人爭臉。但是對於重賞什麼的他倒沒想法,倒是領隊後面那句慶功可真的嚇了他半死:這幾天他還沒喝夠是怎麼著!

    第二天早上九點半,第二盤比賽開始。這次蘇羽孔傑常昊他們沒有遲到。蘇羽也像往常一樣,早早的坐在他的座位上,搖著扇子閉目養神。

    於是在蘇羽和常昊之間,一場內戰真正打響。

    常昊一掃昨天早早認輸的頹勢,第三手就沒有像往常的比賽那樣搶佔角地,而是咄咄逼人直接的掛角。蘇羽同樣不甘示弱,不管右下那個空空的地方,很強硬的托在了掛角的黑子上。

    於是這盤棋形成了一個很少見的樣子。雙方在白子的左上角完成了一個複雜的大雪崩,常昊下出新手,蘇羽長考之後穩妥應對,形成了黑外勢白實地的局面——但是就是沒有人去搶佔那個看上去極美的右下。

    蘇羽利用常昊整形的機會得到先手,在上邊夾擊黑棋。於是戰火向整個上邊蔓延開。

    常昊經過長考,認為上邊的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於是悍然對右上進攻,反逼住了蘇羽上邊的孤子。

    蘇羽被這手棋的強硬壓得一時間有點手忙腳亂,算來算去找不到一條能夠不損的路,只好無奈的出逃上邊一塊。常昊得理不饒人,一手一手纏住了出逃的白棋,不讓蘇羽有喘息的機會,大展纏繞攻擊的美妙手段。

    蘇羽臉上的汗慢慢的多了,本來就沒什麼紅潤血色的臉上更加蒼白,手裡的扇子也搖得更加快了。

    救了蘇羽的是裁判,當王七段走進來宣佈封盤的時候,蘇羽才從常昊的巨大壓力下解脫出來,倒在椅子裡面大喘了一口氣,抹抹臉上的汗水。

    常昊則對封盤深表遺憾:如果蘇羽沒有這一個半小時的休息,讓我繼續下去,最後勝利的肯定是我……不過想什麼都沒有用處了,封盤了,所有人都要離開對局室。

    蘇羽一口一口吃著陳好用勺子餵給他的飯菜,食不知味的回想著上午的對局。

    他和常昊都知道,到現在為止,蘇羽還沒有露出敗象,雖然一條大龍在苦苦支撐,但是也並不是沒有機會;常昊只是擁有優勢,還沒有勝勢。

    他們都知道,一切都要看下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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