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幽谷後,小石頭不斷實驗著兩位師傅給他的寶貝。一個是渾圓戒,據說是昆侖派的至寶,裡面能藏萬物。這樣的至寶,實際惟有修真者方能使用,否則,固是武學大宗師,倘沒有小石頭那般渾厚的潛意識,決計役使不了。小石頭這會力量沒多大增長,但潛意識的強橫,卻非尋常修真者可及。這渾元戒玩了沒多久,已被他運用自如。
元虛的藥箱和藥囊,便在裡面。至於那無極至寶紫金銅人,元虛真人交代,定要尋著中原姜氏,然後還予別人。還有希夷老者給的什麼上古劍刃和甲胄,也全收在裡面。小石頭一會取出,一會放入,實驗它到底靈不靈驗。一番下來,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裡面的物事,當真是心有所想,物即立現,半點都沒差虞。心道,神仙就是神仙,比那些科技所造的玩意,尚要勝上幾倍。就是不知它們會否有質量問題,俟時要用了,萬一不靈,卻該怎辦才好?
還有希夷老者贈送的一雙護腕,剛拿出時是一圓形,如玉鐲般的物事,誰知,堪堪戴上,便成了護臂,一直延伸到了肩胛。
那會,希夷老者也是詫異道:“這森羅腕,是本門至寶,原先始終是護腕,可擋天下任何飛劍。不曾想,讓你戴上了,居然成了護臂?”說著,搖頭晃腦,對自己收了沒幾天的乖徒兒,當真是匪夷所思,覺得任何事物,只要到了他身上,均會變得不可思議,讓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途中,森羅護臂太過光芒璀璨,小石頭把它隱去。原道,一樣堅硬物事,藏於肌膚,必然不適得緊,不虞,半點感覺也沒有。至於,希夷師傅另送的一把護體飛劍,小石頭卻沒使用。因為,那是要收入體內,方可心劍合一。對於一個有著現代醫學理論的人來說,體內藏把劍,這種事,他是萬不敢做的。何況,他素對刀大有感情,至於劍刃,當真是深為忌憚。
不知不覺過了老君梨溝,來到百尺崖。抬頭一看,只見危石聳峙,直插雲表。這百尺崖果是一處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峽的兩壁幾乎就要貼在一起,中間卻被兩顆一大一小的石塊撐開。人倘從石頭下鑽過,難免會膽戰心驚地想及,那石塊會否從兩壁間突然掉落?
戰戰兢兢地穿將過去,回頭再看,石塊依舊,峽道陡曲。至這會,一直懸著的心旌,方是墜下。不由囈語道:“此兩塊大石堪稱驚心!”
“老夫候你恁多時日,不驚心,是傷心。哈哈……”
小石頭聞言陡驚,循聲看去,卻見一人站在左側一塊大石上,迎風而立。再仔細看,原是那追著自己,非要甚勞什子指訣的無極宗師隗斗。掐指算算,自己跟著大師傅進幽谷修煉,距今實有半月,萬沒想,這老家伙竟陰魂不散的在華山苦等。苦笑道:“隗先生,你是何苦來則?前數日,你問小子指法來歷,小子已盡數相告,何以你非要死纏爛打呢?更何況,當日先生在長安,也說過不再纏繞於我,今日居然食言而肥?這未免有失先生的宗師風范!”
隗斗頓愕,傻小子一開口便出言指責。而且字字有理,句句實言,霎那,自己竟無言以對。在那愣了半晌,突然吼道:“胡說,本島的神指秘訣,既落在你身上,老夫難道視而不見?哼……你如今假若實言告知,老夫尚視你為友,如依舊像當日那般虛言誑騙,休怪老夫辣手。”說話間,食指伸出,置於胸前,一副立將出手之勢。
見他總是不信,小石頭苦惱不已。不禁犯了脾氣,大聲道:“你要信,那最好;如不信,小子也無法。你想出手,那便盡管來。哼,小子也不懼。”一番話,口若懸河,說得如繞口令般。
隗斗大怒,話也沒說。不見他手勢振動,一縷指風罡氣,已破空射來。
殊不知,小石頭恢復記憶,早沒以前那麼犯傻。他說倒說得剛硬,私底下早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備。一俟他指風射出,頓時返身即走。自在廣智陣裡演練了數遍《龍行八法》,又在幽谷裡元神得以初成,此刻施展起輕功身法,盡管未臻凌空蹈虛,但一路風馳電掣,比之長安之時,又非同日而語。
一路是見山翻山,遇澗越澗。只知朝前走,至於兩邊,壓根無暇留意。隗斗偏是拿他無奈,在後一邊追,一邊心下苦歎,這小子功夫不見厲害,可內力深厚,輕功高絕,老夫竟是奈何不了他?想歸這樣想,但為了神指心訣,他無疑只有追的分。
二人一追一逐,不多會,隗斗居然落下遠甚。而小石頭跑得惶急,也沒擇路,對於後頭更無暇分心,就似一無頭蒼蠅般的亂闖,亂奔。
跑不多時,猛聞有人喝道:“站住,哪路的小賊,居然敢闖我華山派總堂?”
聞聲一驚,小石頭抬頭看,卻見兩個年輕人,手執長劍,不知從何處躍出,擋在自己面前。此刻情勢危急,無暇多顧,小石頭道:“恕罪,恕罪,後面有個大魔頭追殺在下。容我躲上一躲。”說著,飛身而起,從兩人頭上躍過。落地後,再次回身,抱拳道:“恕罪,恕罪……”聞著兩人是華山弟子,因鄧蓉故,愛屋及烏下,他是禮多敬多,可說恭謹備至。
那兩華山弟子,也屬不識時務之輩,眼見如是輕功,居然還凶相畢露。朝小石頭吼道:“賊子休走,給爺爺納命來!”說完,兩人提著長劍,就往小石頭殺去。
華山獨佇平原,這兩人雖為華山低代弟子,但向來自視甚高,除了師門長輩尚放在他們眼裡,其余江湖人盡是碌碌之輩。在他們想來,倘若自己等人下山,勢必名噪武林。就算成不了一代宗師,然一方霸主,那是篤定無疑。故而,即便小石頭那一躍,閒雅清雋,盡顯絕世之姿,但他們依舊無懼。
小石頭一愣,回身就走。他可不想和鄧蓉的弟子,產生不必要的糾紛。心想,鄧姐姐的華山弟子,怎地如此跋扈恣意,說都說不通。奔走間,只見前方松柏成林,石道將盡。不一會,多排連綿房捨,鱗次橢比,現在眼前。
他心知這裡必是華山派總堂翠雲堡。那會聽鄧蓉說起過,說到如何如何雄偉,又如何如何壯觀。不由尋思,鄧姐姐不知回來沒有?倘若在,我倒可在她那,藏身會兒,以避隗斗的追蹤。又想,那長安城既然發生地震,那麼刀劍大會自是無疾而終,想必是辦不下去了。
思忖裡,奔到近處一看,但見堡屋四周,圍以三丈高的石牆,牆後石屋連綿,前後重疊,端是壯觀。在如此絕地,營造出偌大規模的房捨群,可見華山派也費了不少心思。正中央是一扇黑黝黝的大門,此刻完全關閉,而且巨鎖加栓。門邊竟無一人守衛。
小石頭詫異,難道說華山派今日放假?當下繞至一處圍牆外,施以“潛龍騰淵”,一拔數丈,想直接越過圍牆,落在地面。孰知身子堪堪凌空,數十枝勁弓利矢,從圍牆不遠處的哨樓,厲嘯而來。
這下,大驚失色。要知道,此刻身形拔地,完全懸空,又無借力的余地,即便《龍行八法》再是神妙,但在毫無察覺的情形下,依然是束手無策。心下暗悔,剛才施展輕功時,沒先以元神查探有無人跡。反而不加多慮地便沖了進去,這次歹命了。
便在這會,始終藏在前襟的小狻猊,猛地張嘴,迸出一口勁氣。這口勁氣,實是小狻猊的先天靈氣,嚴格講,固是宗師級高手的全力一擊,也要差之遠甚。
但見它嘴張箭落,有些利箭被先天靈氣更而激返回去,響起連串的慘叫聲。
躲在暗處的華山弟子,不知是小狻猊的功勞,只道是小石頭不知用了什麼古怪手法,非但擋住了勁弓利矢,反而回射幾箭。眼看敵人身手詭異,而且出手毫不留情,迥非前些日那樣好說話。一時,眾華山弟子人人自危,均道,本派怎地惹了這種煞星。這不是要人命麼?膽寒余,數百人從各自的暗藏處,紛紛奔出,競相恐後地想要逃脫一命。
瞅著華山弟子奔潰如喪家犬,小石頭怔了須臾,接著嚷道:“你們不要逃啊!不要逃啊!”他想,適才山下尚好說,這下誤會大了,若被鄧姐姐知曉,怕是又要追殺我了。
奔逃中的華山弟子,聞言,暗罵:“娘的,惡魔就是惡魔,想要殺人,還不讓人逃命。”
這會,小石頭又道:“不要逃啊!我是你們鄧掌門的朋友!”
華山弟子又想,多愚蠢的話啊?是朋友?進來就殺了好幾人。倘若不是的話,咱們如今,豈非全部挺屍?如是一想,大伙對這惡魔,不免鄙夷起來。有些人更而連聲呸他。
僅是片刻,寬廣的前場居然不見一個華山弟子,只有小石頭一人愕然佇立。他想,罷了,罷了,事已及此,再逃那便算不得英雄。終須尋位能說話的華山前輩,好歹把這罪愆給說明白了。思忖間,往翠雲堡的後堡走去。一路走,一路看,想要尋個人出來,好生與對方解釋、解釋。不虞,連走了數間房捨,硬沒發現一人。就好像,整個華山派突然間成了死地。
不多久,來到翠雲堡的內堡。
但見圍牆雖無外堡那樣高有三丈,但也相差無幾。牆後,建著一片蜿蜒起伏,順著山勢的廣大宅第。堡門依然緊鎖,門口尚有一座吊橋。下面小渠,碧波蕩漾,倒映出巨宅門前那七級石階和兩尊高大的石獅子;黑漆大門,紫銅吞口,以及門簷下“金光昭瑞”四個燦爛金字的橫匾。
再看那小渠,原是人工開挖,僅有丈寬許。緊鄰著黑黝黝的石牆。從石牆至水渠,無片絲立足之地。這樣的構建,即便有高手想以輕功越牆,但因這條水渠故,無疑力有不逮。除非有人在越過小渠後,以壁虎游牆功緊緊吸附在石牆上,然後再徐圖翻越。
小石頭想,假如真有人這麼干了,相信迎接他的必是數百枝強矢。其結果,無疑慘極。旋即仔細審視,亟盼能有他途進入。可惜,看來看去,除了強闖吊橋一途外,實無他法可想。當下低聲對小狻猊道:“小金,這此又要看你了!”說完,一聲清嘯,身子拔高三丈,往吊橋越去。
與此同時,密集的箭雨再次射來。數量比適才,翻了幾番。但小石頭這會有了准備,自不會手忙腳亂。只見他身形,猛地再次拔高,足足超出吊橋丈許。弓箭手均未想及敵人在毫無借力的半空,居然尤有余力,再次騰身。一時,盡皆愕然。
乘此空暇,一式蒼龍入海。腳尖點了下吊橋橫索,如夭矯神龍,蟠空而入。那種美妙,那種剛健,再襯上那撼人心神的長嘯。華山弟子人人心魄震悸,手足發軟。絲毫想不起該射箭暗襲。直到他落於地面,一個蒼老的聲音,方是喊道:“給老夫射啊!射死他!”
話聲甫落,“噌噌噌,噌噌噌”又是數百枝箭矢,如暴雨突降,聲勢驚人。
小石頭有些惱怒,覺得華山派人委實不可理喻。自進了翠雲堡以來,自己便一直遭遇暗襲,前次在外堡,尚差點送了性命。眼看弓箭又是射來,再顧不上大師傅所說的,行走江湖時,切要慎用元神的力量,以防引起妖魔鬼怪的覬覦。
潛意識猛地發出,渾身真元也從雙手迸薄而發。
只見那些箭矢先是驀地如遇鬼牆,紛紛在他三丈外停將下來。偶爾有個別漏網,即便射到他身上,也是嗆然落地,興不了半絲威風。華山弟子在遠處見了,人人捂嘴,瞠目掉顎,這樣的情形,教他們如遇鬼魅。在他們心中,小石頭是妖怪,是惡魔,反正決計不會是個人。
忽然,停佇半空的箭矢,驀似柳枝驟遇狂風,頓又被席卷而回。誠然回射的准頭不夠,但力道比原先尚要強上不少。有些箭矢居然破牆而入,直刺牆後的華山弟子。一時悲天愴地,慘叫不絕。此刻,外堡的情形再次發生,華山弟子狼奔豕突,哭爹喊娘,只恨父母少給他們生了一條腿。
小石頭大步流星地追去,高聲喊道:“我要見你們的掌門。你們的鄧掌門在麼?”
數步之間,瞅准身前一人,探手抓住。喝道:“你們的掌門在那?帶我去見她?或者尋個能做得了主得。”他是想,萬不能再糊塗下去了。否則,誤會是愈來愈大。故而,大興雷霆手段,只盼能快些見到做主之人,予他好生解釋其中的誤會。
這被抓之人,歲數不大,卻不知在派中身份極尊,乃華山大長老魅影劍韓尚之子韓丘。他聞著小石頭口口聲聲說要見掌門。不禁尋思,這家伙難道是鄧蓉那賤人尋來的幫手?待又聽見,小石頭說只要尋個能做主的就行。心想,唬了我一大跳,以為這家伙是鄧蓉的幫手呢!又想,這家伙身手詭異,古怪異常,而且出手狠毒,倘帶他去見爹爹,難保其不會對爹爹不利。與其忐忑,不如帶他去見鄧蓉,反正那賤人原就是華山掌門,也算不得騙他。
當下道:“好、好,我帶你去見掌門。”
小石頭聞言大喜,方想問鄧姐姐是不是回來了?猛見得牆邊人影一閃,依稀是隗斗來了。這下唬得不輕,急忙拽著韓丘的手臂,朝前趕去。問道:“你們掌門在那?快帶我去見她!”
韓丘道:“在……地……牢!”被小石頭拖著,由於勁風撲面,張嘴就是罡氣直吹。說起話來甚是艱難。
“什麼?地牢?”小石頭驚問。抓著韓丘的手勁不覺大了不少。又道:“地牢在那?”
“往左拐、直行、朝右……”又過一會兒,“對對……推開院門,就在那假山洞內。”
一路上,華山眾人已被他嚇破膽子,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在韓丘的帶領下,小石頭跟著到了翠雲堡的後院。這裡花木扶疏,小徑石砌,風光雖美,卻極是荒蕪。看地面到處落葉,無人清掃,可想必是屬於翠雲堡的禁閉之所。
依著韓丘指示,小石頭進了假山洞。但見裡面是條長長的甬道,地上污水積陷,每步踏下,便是水花四濺。走約十數丈,忽然高起,一條石階盤蜒向上。小石頭不發一語,逕是悶頭走路。借著甬道內的燭火,韓丘覷眼打量,見他面容沉肅,凶不可言。好似蘊著無限的怒氣。心想,幸喜我帶他來見鄧蓉,看他這副模樣,必和本派有著天大的仇隙。此刻,尚能用那賤人,派上最後的用場,倒也劃算。嘿嘿……
他沒想及,小石頭此刻是怒火沖天。眼看囚禁之處如此陰暗潮濕,而且髒陋不堪。再思及鄧姐姐花容月貌,豐姿絕世,居然遭手下叛徒這般作踐。那是愈想愈怒,恨不能立時就結果了手上這個家伙。只是想到鄧姐姐未見,此時尚用得著他,何況其中原由全然不曉,要如何處置手上的家伙,惟有問過了鄧姐姐,最好讓鄧姐姐親手報仇,那才恰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