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含笑不語。望著他走進花圃,不禁拽緊自己的衣裙。這個陣法是她初次向外人述說,若是無效,豈不丟盡顏面?是而她比以身試陣的小石頭尤要緊張三分。她生來就丑,除了母親喜歡,即便父親與兩位兄長也是愛理不理,更不願與她隨便見面。正因如此,她不會半點武功。
在家裡,等如一個無用的廢物,被家人養著。她自小就立了志願,即便武功上勝不過兄長,不能讓父親刮目相看,可是在其它方面一定要做到最好。讓父親能以自己這個女兒感到驕傲。
小石頭緩緩走進花圃,起初並沒覺得什麼,身處如許花叢裡,反而直覺心曠神怡。他回身想朝身後的冰清揮手致意,表示這陣法當真無用得很。堪堪回頭,方想舉手。怎料眼前景象突變,竟是一刃高山聳立。如此倉猝,固然他早有準備,仍是目瞪口呆。當即再回首,向原處看去,只見先前的奼紫嫣紅,居然全成了密密叢林,週遭更是漆黑一片。
這下更是怔然,情知陣法已然發動。剎那間,他對冰清的智力不禁五體投地。心想,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創出這般古怪的陣法。即便不如先賢,可也算是天縱之才,比起我來不知勝過萬倍。怪不得老天爺要讓她的容顏一陰一陽。時下莫說是旁人,縱是我也對她生出嫉妒之心。唉……天下間確實難有十全十美。
刻下,他對冰清是既羨慕又同情,一時,居然心情澎湃,感慨良多。若非丹田內的陰陽兩種真氣由於心緒激動,猛然相抗,以致他驟感痛楚。只怕當真會心神失守。費了須臾工夫,化解了體內的苦痛。他想,我得尋地方出去了,否則,冰清要笑話了,連個花圃也能困住我。可是,這前有高山,後有密林,又該往那裡走呢?
思忖了半晌,他忽而猛地拍了下後腦,自語道:「嘿,對了,冰清說道,這陣法沒有傷人的地方,僅是讓人迷路而已。我不管前面的叢林,也不管後面的高山,逕自照著原先認定的方位走去,想必能走出陣去。」
念及此,昂首挺胸直向前方走去,即便眼前是一片大石,或是一條小河,他也無畏無懼。如此不久,遇河過河,見樹穿樹,僅是餘裕,眼前豁然開朗,迥非適才的黝黑陰森。四下微一顧盼,緣已出了陣法。甫一到外面,便覺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再看向冰清,卻發現她黛眉緊蹙,似在深思。
小石頭能走出花陣,心下原是歡喜。但見她這樣,沒來由的難受起來,走到她跟前,關心道:「冰清,怎麼啦?在想什麼?」
冰清被他驚醒,笑道:「沒什麼。你的武功還真厲害,連我的幻象大陣也困不住你。」
小石頭詫然:「我的武功厲害?」他可不知道冰清的這個幻象大陣實為上古遺陣,雖然僅是殘譜,卻也不是尋常人可以隨便走出。而且,這幻象大陣儘管沒什麼強烈的物理攻擊,可是它的精神攻擊,在上古遺陣裡卻是排的上號。倘然今日闖陣的不是身懷百年修為,初具精煉刀心的小石頭;而是別的什麼人,固然是四大天王之類的人物,也沒這麼簡單可以隨意出陣。縱是困不住他們,然曠日持久無疑是肯定的。
冰清聽他不願承認武功厲害,嬌嗔道:「你還不承認?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毫髮無傷的走出幻象大陣,而且精神十足。若非你修為高深,意志堅定,那麼惟有一個解釋,就是我的幻象大陣失靈了。可是我看過了,幻象大陣決沒失靈,依舊運轉著。」
小石頭聽她說的這麼有把握,一時無語。
冰清笑道:「你別不高興啊!武功高是好事,我想高,還沒地練呢。」
小石頭嘿嘿傻笑,道:「你想練武?」
冰清「嗯!」了一聲。
小石頭又道:「那我教你!」
冰清忙道:「不行、不行,若我父親知道聖宗在教我武功,一定會被他罵死的。」
小石頭聽她父親這麼凶,女兒只是練練武功,也要罵。不禁義憤:「你父親是誰?怎可如此?」
冰清道:「看你這麼氣憤,我可不能說,倘然你去尋我父親的晦氣,那我就倒霉了。」
小石頭一聽,氣餒已極,懇求道:「好冰清,你就說麼!我答應,決不尋你父親的晦氣便是。」
冰清道:「那你可不能耍賴,也不能騙我。否則,我父親真的要罵的。」說到這裡,臉上顯出一絲駭怕,似對他父親極為忌憚。小石頭瞧的心疼萬分,恨不能摟著她,讓她開心一點,讓她永無驚悚。冰清這時又道:「我父親便是四大天王裡的廣智天王。」
小石頭驚道:「廣智?」
冰清頷首,再此叮囑:「你說過不能尋我父親晦氣的,莫要忘了。」
小石頭猛地點頭道:「一定記住!」
冰清看了看天色,道:「我要回家了,晚回了,母親要著急的。」
小石頭道:「好,那你先回家吧!」
冰清忽而呢喃道:「你、你、你明天還會來麼?還會陪我說話麼?」
望著她容顏上的戀戀不捨,小石頭當真愛憐,說道:「會的,明天我肯定來!」
記憶裡,能有女孩這樣溫柔待他的,除了眼前的冰清以外,委實另無她人。當日的鄧蓉總是要砍要殺,縱是後來怨隙稍解,終究當他是一尋常夥計。而刻下摩天峰上的侍女,說話更是小心,戰戰兢兢的惟恐自己不喜。只有眼前的冰清不然,與她說話,自有一股親切的味道,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親近和喜愛。他剎那覺得多聞安排自己習文,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聽完小石頭的回答,冰清方是了一心願,猶如放下心頭大石,喜道:「那你說話可要算數。我先走了……」
「嗯……」小石頭萬分不捨地望著她俏麗的背影消逝,直覺悵然若失,過了良久方是轉身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