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一片沉寂。
「轟」一聲巨響,懸崖下面閃出一團火光。
易小刀頓時呆在座位上,感覺器官全部失靈。
琳達收起手槍,走下車子,站在護欄邊往下面看了一眼,回頭說:「就這樣死了,真是可惜。」然後一腳踢在布加迪的前輪上,「竟然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見易小刀沒有反應,琳達繞過車尾,走到駕駛座外面,一把抱住易小刀,說:「嘿,魯卡斯,她已經死了!你被嚇壞了?拜託,你是男人,我們現在好好的。不要這個樣子,魯卡斯……」
易小刀總算回過神來,他的呼吸有些困難,感覺接不上氣。他伸手去摸手槍,想一槍打死琳達,給百合報仇,但是他的手被琳達抓著,動彈不得。
追捕的目標墜下懸崖,化成了灰燼,琳達緊張的神經也鬆弛了下來,她看著懷裡嚇呆了的男人,眼睛一亮,這荒郊野外,不正是享受的絕佳地方嗎?想到這裡,她抓住易小刀的雙手往自己的胸部一按,然後俯身朝易小刀的臉上吻去。
易小刀的手猶如觸電一般,很快縮了回來,扭過頭去,艱難地說:「對不起,我,我想安靜一下,太……太驚險了……」
琳達退開兩步,說:「魯卡斯,不要這樣,我們現在沒事了,勇敢點,像個男人」
「閉嘴!」易小刀用盡全身力氣朝琳達吼道。
琳達被易小刀嚇得呆在那裡,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易小刀。
易小刀推開車門,走到護欄邊,看著懸崖下面熊熊燃燒的保時捷,只覺得頭暈目眩。百合,就這樣死了嗎?
過了好久,他才回過頭來,說:「對不起,我……我被嚇壞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們……」
「算了,我們回去向卡梅隆先生匯報吧。」琳達並不在意地說。如果換另一個人,她也許會對這些反常的言行產生懷疑,但無奈她對眼前的這個魯卡斯一見鍾情,只想與他享受魚水之歡,哪裡還有心思考慮「魯卡斯」是不是反常,她只當他是嚇壞了。自己在卡梅隆先生這麼多年,出生入死,什麼場面沒見過,但這一回也嚇得差點靈魂出竅,到現在都有點心有餘悸,魯卡斯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混混而已,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你回去匯報吧。」易小刀看著懸崖下的火焰說,「我下去看看,也許能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琳達張大嘴巴:「什麼?這是懸崖,你怎麼下去?」
「放心,我有辦法。」易小刀說。
琳達說:「那我跟你一起下去,我能幫你。」
「不,你要馬上回去向卡梅隆先生匯報,而且,你要回去保護卡梅隆先生的安全,誰也不知道兇手是針對菲爾普斯,還是針對卡梅隆先生。萬一是針對卡梅隆先生,那麻煩就大了。這裡是森林,我們已經與外界失去聯繫了,所以你必須馬上回去。」易小刀逐步恢復了理智,開始說服琳達離開,這樣他至少還可以下去,為百合送行。冷酷的殺手,死在火裡,也許是最好的歸宿。
易小刀的一番話,讓琳達覺得很在理,不管怎麼樣,她現在必須要讓卡梅隆先生知道自己的情況,但她還不放心易小刀。「我很快回來接你。」琳達說。
小刀點點頭,從車裡找到手槍,強忍悲痛說,「也許我會在你來之前就走了。我只是下去隨便看一下,要是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我就走了。」
「好吧。」琳達說著,坐進駕駛座,發動了布加迪,掉頭離去了。
布加迪的引擎聲漸漸遠去了,山路上恢復了寂靜,也恢復了黑暗,只有懸崖之下的那團熊熊火光,還在昭示著又一個生命的逝去。
易小刀面對面目全非的護欄,重重地跪了下來。百合啊百合,想不到你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葬身在這異國他鄉的深山懸崖之中。可能,也只有這樣,才能安葬你那冷酷而純潔的生命。
一陣憂傷湧上心頭,易小刀忍不住淚流滿面。他的命運因百合的出現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此時他的命運卻無法因百合的離去而回復以往的平靜。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就是當你鐵了心想做一件事的時候,那件事卻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百合死了,他與那些黑道勢力繼續打打殺殺,又還有什麼意義?
是他害死了百合,如果在那個小店,他沒有遇到百合,如果他沒有因為那一刻百合的笑容,而允許她和自己同行,如果,哪怕只是他不要把車開得那麼快,百合也不會失足跌進了奪命的懸崖啊!
「百合」易小刀大吼一聲,舉槍對著天空一連開了三槍。
砰砰的槍聲在懸崖裡不斷迴響,那是他送別百合的炮聲。
「你還想把那個女人引回來嗎?」一個黑影站在易小刀的身後,冷冷地說。
午夜,深山,女人,陰沉的聲音,這是可以嚇死人的。
易小刀縱然傷心過度,但也還是知道害怕的,聽到這個聲音,他渾身的汗毛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回頭一看,身後一片漆黑,只有一張慘白的臉漂在空中,在遙遠的火光的映照下,顯得尤其詭異。
易小刀頓感手腳無力,幾乎癱坐在地上,大小便接近失禁的邊緣。想不到,百合這麼快就化成了厲鬼,想必是要來找他算賬了。
「怎麼了?見鬼了?」漂在空中的臉繼續冷冷地說,還左右晃動了一下。
易小刀幾乎嚇得背過氣去,心一橫,堂堂一個殺手,總不能被鬼嚇死,再說,世上哪有鬼,肯定是錯覺。錯覺?難道自己對百合的死心中有愧,所以出現了幻覺,看到百合前來索命?當即大吼一聲:「何方妖孽?送死來吧!」說著舉槍指著那張臉,只要它再靠近一點,他就打爆它。幸好剛才只開了三槍,留著這幾顆子彈看來還能救自己一命。
「什麼妖孽!」那張臉表情一變,黑暗中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奪過易小刀手裡的槍,然後上前一步,另一隻手抓住易小刀的衣襟,「給我起來!」
易小刀以為自己看錯了,自己的動作是相當快了,這個女鬼竟然能輕易地搶走自己的槍,那不是鬼是什麼?但是當女鬼俯身來抓自己的時候,她說話的熱氣明明噴到了自己的臉上,還帶著一陣熟悉的香味。
「你、你、你是誰?」易小刀已經看清了那張臉,但還是有些結巴地問。換了別的情況,他肯定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鬼這麼無稽的事情,只是剛才情況複雜,自己心情又萬分悲痛,一會兒以為見鬼,一會兒又以為是錯覺,所以一時把自己都搞暈了。
「裝什麼傻!你剛剛不是叫我是叫誰!」百合沒好氣地鬆開他。
易小刀扶著撞開的護欄站起來,穩定了一下情緒,說:「你沒死?」
「你希望我死啊?」百合走到護欄前,看著懸崖下燃燒的車子說。她看到易小刀偷偷抬手擦了擦眼睛,心中一動,說,「你哭了?」
易小刀回過神來,吐出一口氣說:「我只是被嚇的。先是差點衝下去,然後被你裝鬼嚇了。哎,那,那車,怎麼回事……」
百合心中暗笑,也不再追問,正色說:「如果不是這樣,你們會善罷甘休嗎?那個女人會走嗎?」
易小刀恍然大悟:「哦?原來你使詐,製造車毀人亡的假象,自己跳車了?想不到我都被你騙過了,你竟然沒死?」
百合扭過頭,對易小刀一瞪眼:「我聽你的語氣,怎麼好像覺得我沒死,你還很失望一樣?」
「不不不,」易小刀連連擺手,「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已。不愧是紅花會的首席殺手,計謀、身手,都出類拔萃。」
「少拍馬屁!」百合斥道,「你確實是應該覺得不可思議,兩次開槍打我,差點就打中了,然後窮追不捨,幾乎逼得我車毀人亡。這樣我都沒死,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喂喂喂,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易小刀大聲反駁,「我那都是演戲,為了掩飾我的身份,我不得不聽她的。但我故意沒打中你的,目的是趁機把她那些殺傷力強的武器都丟掉,所以說到底我還是在幫你。你看,要是我後面不減速,你跳車的時候就會被發現,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了?」百合揶揄道。
「那倒不必了。」易小刀大手一揮,「不過,你也應該認識到,你一槍打死菲爾普斯,差點把我也害死了。現在能逃出來已經是很幸運了,下一步我還能不能繼續扮演魯卡斯接近卡梅隆就說不定了。」
「哼!」百合冷哼一聲,「我看你是想繼續扮演魯卡斯接近那個風騷女人吧!」
「喂!你什麼意思?」易小刀立刻抗議道。
「什麼意思?你跟那個琳達好像很親密吧?摟摟抱抱的,你怕是忘記自己混進卡梅隆的別墅是做什麼的了吧?」
「喂,你說話要憑良心啊。我那是身不由己,逆來順受。」易小刀說。
「得了,你別找借口了。你那雙眼睛,一看到美女就放光,你以為我看不出來?」百合說。
易小刀嗤笑一聲:「那我看到你為什麼眼睛不放光?」
「我可不敢跟你的那些性感美女相比。」百合說。
「行了,我明白了,你也就是承認自己不是美女,不性感,對男人沒誘惑力了。」說完不管百合怒目圓瞪,拉起她就走,「別在這磨蹭了,琳達很快就要回來了。」
沒想到百合一下甩來他的手,喝道:「把你的髒手拿開!」
「髒手?」易小刀不明就裡,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自言自語,「這樣乾淨了吧?其實我的手也不是很髒,你什麼時候有潔癖了?」
「你那雙摸過別的女人的手,最好離我遠一點!」百合的眼裡閃過一絲寒光。
易小刀大呼冤枉:「我摸誰了我?」
百合站住,一字一頓地說:「你摸了琳達的胸部,難道還不算摸嗎?」說完,大步朝前走去,再也不理易小刀。
「哦?」易小刀恍然,「原來你一直在偷看。你太小氣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被逼的……喂,等等我,好像不是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