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馬上停車!」
廉傑在直升機上喊話。他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聽起來很有氣勢,完全不像半個小時前的狼狽樣。
易小刀充耳不聞,只是認真地看著前方彎彎曲曲的山路,將車速開到了一百二十公里。在北環路上,一百二十公里的時速並不難,但是在這樣九曲十八彎的山間公路上,開到一百二十公里不僅需要技術,更需要膽量。
百合的車早已不見蹤影,就算被發現,不知情的警察一看車牌還會以為是自己人。所以易小刀不必再擔心她們,只需管著自己就行。
這是一輛普通的桑塔納,不是夷州島那輛改裝過的桑塔納,開到這樣的速度,易小刀不僅感覺車身飄得嚴重,而且震動厲害。有幾次在過外彎道時,車輪幾乎是貼著路基過去的,稍稍在往外偏離十厘米,桑塔納就將翻進山谷之中。
梅盛林坐在後座,猶如坐過山車,驚險、刺激,加上被綁得嚴嚴實實,雙手無法使用,所以在後座上被拋來拋去。天上還有一架直升機,不知什麼時候不耐煩,就會朝這輛車開火。
「噗噗噗噗……」
梅盛林的念頭剛剛閃過,直升機的機槍已經響了起來。子彈打在路面上,水泥碎屑紛飛,沉悶的響聲一下下敲在心坎上,隨便一顆子彈穿透車頂,打在頭上,就得一命嗚呼。
「梅警官,我看你有必要給廉傑打個電話。」易小刀說著,跑過來一個手機,正是梅盛林掉在地上的手機。
「我看你還是停車投降吧!」梅盛林說。
「OK,不打就算了,我的命沒有你的命值錢,我不在乎。」易小刀無所謂地說。
話音剛落,又一串子彈打下來。看來廉傑現在還是警告,子彈沒有打中車身,只是打在車前的路面上。
易小刀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抓著方向盤,開F1一樣開著嘩嘩作響的桑塔納。
梅盛林看到易小刀拚命的模樣,心裡不禁打起鼓來,要是這樣被自己人打死,真是太窩囊了,就算廉傑不開槍,易小刀這樣瘋狂地開車,桑塔納遲早要被他顛得散架,結果還是車毀人亡。
想到這裡,梅盛林摸到手機,按下了回撥鍵,撥通廉傑的電話。
「廉廳長,我是梅盛林。我現在在易小刀的車上,是一輛黑色桑塔納,請派地面力量攔截!」梅盛林大聲說。因為雙手被綁,不能把手機貼近嘴巴,只能扯著嗓子吼。他特意提到了地面力量,就是委婉地請廉傑不要在動用空中武器了。
車裡的聲音很大,根本聽不清話筒裡廉傑到底怎麼說,梅盛林抖著手去按免提鍵,剛好車子過了一個彎道,手機被摔到座位下面去了。
直升機還是跟得很緊,在山頭之間穿來穿去,但是已經不再開槍了。
一塊指示牌出現在路邊,前方五百米隧道。
易小刀鬆一口氣,有隧道就可以躲開直升機了。於是加快了車速,朝隧道口狂奔而去。
廉傑在直升機上也早已看到隧道,命令駕駛員抬升高度,越過山頭。正在此時,廉傑聽到「噹」地一聲,直升機跟著震了一下,好像撞到什麼東西。
「怎麼回事?」廉傑問。
「有人!」駕駛員一邊全力抬升,一邊緊張地說,「有人朝直升機開槍!」
「馬上還擊!」廉傑說。竟然還有人敢攻擊警方的直升機,真是不想活了。
「不行!對方是狙擊槍,而且是攻擊螺旋槳,我們已經中槍,還擊太危險了!」駕駛員說。
「那還不趕緊飛遠!」廉傑大叫。他知道一個出色的狙擊手,瞄準螺旋槳射擊,只要幾顆子彈就可以打下一架直升機。
但是緊跟著第二顆子彈也擊中了螺旋槳。震動之後,駕駛員已經發現螺旋槳有些鬆動,如果再被擊中一次,就必須馬上降落,否則就有墜毀的危險。
易小刀也發現了隧道上方有人在朝直升機開槍,不由得減慢了速度。難道百合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後面,才半路停下來狙擊直升機?這真是太沒腦子了。
「砰!」第三顆子彈準確地命中直升機的螺旋槳。
螺旋槳明顯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轉起來,但可以看出來轉速慢了很多,而且鬆動厲害。
「必須馬上迫降!做好跳傘準備!」駕駛員說。
廉傑氣得半死,但也不敢大意,和後面的兩個警察趕緊背好降落傘。
幸而直升機離開公路並不遠,此時駕駛員乘著螺旋槳還沒有停轉,掉頭朝山腰的公路飛來。直升機已經有些失控,想喝醉酒的蜻蜓,搖搖擺擺地朝公路靠近。
駕駛員緊張得渾身冒汗,不單是直升機有撞上山腰墜毀的可能,更重要的是直升機上還有廉傑。
易小刀也跟著捏了一把汗,他跟警察沒有仇,可不希望目睹警察的直升機墜毀。
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停下車來,而是繼續朝隧道開去。
突然,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隧道上方跑了下來,陡峭的山坡上,那個身影非常靈巧,很快就到了隧道口。
易小刀一腳剎車,將車停住。
「依蘭?你怎麼也會在這裡?」易小刀從車窗探出頭,問道。
「無事路過。」依蘭說著,繞過車頭,準備坐進副駕駛位。
「等等。」易小刀說,「後座上有兩個警察,你幫我把他們拖下去。」
此時,後面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直升機成功迫降在公路上,但遠遠看去,損毀不輕,不知裡面的人有沒有事。
易小刀打開車門走下來,將梅盛林兩人的繩索鬆開,說:「梅警官,我想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救你的上司吧?再見了!」
易小刀說著,回到車上。依蘭一直拿槍對著梅盛林,慢慢退到車邊,上了車,易小刀一踩油門,桑塔納呼嘯著衝入了隧道,消失在梅盛林眼前。
穿過隧道,就到了主要公路上。
易小刀一邊開車,一邊問依蘭:「你怎麼出現在這裡?」
依蘭將狙擊槍放到後座的座位下,冷聲說:「我把你師父他們送上了去泰國的飛機,你師父不放心你,就讓我來接應你。」
「是嗎?那他們怎麼辦?他們可不知道紅花谷在什麼地方。」易小刀將車速降到八十公里,以免被攝像頭拍到,或者被交警攔下。
「我已經跟媽媽說了,她會派人到曼谷機場接機。」依蘭說。
「對了,你剛才看到百合她們嗎?」易小刀問。
「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和她們見面了。」依蘭簡短回答。
「我們連她們往哪個方向去了都不知道,怎麼見面?」易小刀說,「大家還是各自想辦法離開南華吧。現在這裡不僅是甄氏兄弟的地盤,還有廉傑這個獵人,很難對付的。」
「是嗎?」依蘭不置可否地說,「我們現在去哪裡?」
易小刀尋思了一會兒,自己在南華的朋友只有陳浩一個,但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肯定不能去找他,要不還不害死他。另外可以相信的就只有酸菜魚了,可是現在自己是在逃難,找誰誰倒霉。「無錢休入眾,遭難莫尋親。」千古名言哪。
「現在能去哪裡?找蛇頭,想辦法離開南華。」易小刀說。
「我們現在還不能離開南華。」依蘭說。
「為什麼?」易小刀不解,「難道等廉傑來把你們都抓回去嗎?」
「那你先走,我還有事要辦?」依蘭說。
「什麼事?」易小刀問,「你不會想順便去暗殺甄氏兄弟吧?」
依蘭不語,多半是被易小刀猜中。
「我可告訴你,就憑你們五個,不,六個人,要對付甄氏兄弟,我一點都不看好。而且別忘了後面還有一個廉傑,隨時都會抓住你們。別搞得到時要派人來救你們幾個。」易小刀說。
「謝謝你的忠告。送到我酒店,你就可以走了。」依蘭冷冷地說。
「你還是要去?」易小刀側頭問。
依蘭不再說話,目光冷峻地看著前方。十一娘沒有說錯,這個藍眼美女才是紅花會的冷酷人物,就算自己曾經救過她的命,她說話還是不帶半點感彩。
「好吧。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易小刀無奈地說。
依蘭一聽他的話,冷峻的目光轉到他的臉上,盯了他好幾秒,才吐出一串冷得要結冰的字:「果然都是男人!」
易小刀不解,問:「什麼意思?」
依蘭卻再也不出聲了。
易小刀將車開進東湖區的一家連鎖酒店,這種房價低廉的酒店只要有錢賺,是不會登記客人的證件的,不僅為那些買春的男人提供了比較經濟的場所,也為一些黑道人物提供了棲身之所。
易小刀將車開進停車場,依蘭走下車,從後備箱拿出一個吉他盒,將後座的狙擊槍裝進去,背上吉他盒走進了酒店大堂。
易小刀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依蘭見易小刀跟上來,也不動聲色,逕直去服務台開了一間房,然後上樓去了。
易小刀本想阻止,但此時正是傍晚時分,酒店入住的高峰期,人多眼雜,易小刀不敢開口,只得垂著頭跟在依蘭的身後,深怕被別人認出來。
依蘭彷彿不知道易小刀跟在後面一樣,上了十一樓,找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門走了進去,卻沒有關門。
易小刀原本打算勸說依蘭離開這裡,但走道上有房客走了過來,易小刀只得跟著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