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茶樓內。
黑暗中,百合放開厲小刀的屍體,站了起來。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個道理你不懂?」
接著外面的一點點天光,易小刀看著巫馬手裡的手槍,沉聲說:「我只是不喜歡殺人。」
百合看了一眼後門外的黑夜:「但你的敵人不會這樣想。剛才如果我不殺他,現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應該是你。」
易小刀彎腰撿起巫馬的手槍,他的心情很沉重,對方的兩個金牌殺手一死,這件事情就更加難以了結了。他自言自語:「這樣下去,何時才是盡頭?」
百合握著狙擊槍,看著門外,她的眼睛比黑夜更黑。「難道到現在你還存著一絲僥倖?這麼多人因你而死,你還能逃避嗎?」
易小刀看著手裡烏黑的手槍:「也許,還有別的辦法……」他想到了喬正林,那個正義的警察,也許,他早就應該把眼前這個萬惡的女殺手交給喬正林,那樣這件事情早就結束了,再也不會發生後來的這一切。
百合皺著眉頭:「沒有別的辦法了」
易小刀突然一聲大吼:「閉嘴!不用你管!」
百合沒想到易小刀衝她發火,她的精神也很緊張,於是大聲回道:「我只是關心你,你別」話沒說完,她意識到自己有些說漏嘴了,趕緊打住,說:「我上去了。」然後快步走上了樓梯。
易小刀找不到對像發洩,低頭看看手裡的槍,悔恨、悲傷、憤怒、迷茫,萬般情緒同時湧上心頭,不禁仰天一聲長嘯,舉起手裡的槍,對著天花板扣下了扳機。砰砰砰砰……九顆子彈悉數射進了天花板,然後是卡卡卡卡的扳機空響聲。
易小刀垂下手,四周頓時又安靜下來,黑暗的空氣裡充斥著火藥的味道,和血腥味一起,讓人作嘔。
強大的自制力讓易小刀跟著冷靜下來,他知道,事到如今就算他後悔,也來不及了。與其後悔,不如想想怎麼全身而退,警察應該很快就會來了,至於以後怎麼辦,那是活著走出茶樓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
茶樓外。
茶樓裡的打鬥只持續了兩三分鐘,然後在一聲怒吼和一片槍聲中歸於沉寂,這讓外面的兩個殺手有些按捺不住。原本的計劃是派兩個人進去,兩個人守在外面,以防目標逃竄。金牌殺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平時從來不會集體行動,因為真正的高手總是獨來獨往,只有小嘍囉才成群結隊。這次公司大張旗鼓出動了四大金牌殺手,來圍剿一個女人,他們的心裡多少是有些不情願的,這事要是被同行知道了,唾沫星子連金牌都擋不住。
按照他們事先的估計,紅花會雖然是世界最大女殺手組織,但畢竟都是女流之輩,放到整個殺手界來說,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組織,所以估計這個所謂的首席女殺手也厲害不到哪裡去,就算再加上一個來路不明的易小刀,相信兩個金牌殺手也綽綽有餘了。所以他們的計劃是三分鐘之內制服目標,然後交給王山,他們甚至已經買好了返程了機票,就在一個小時後,連夜離開南華。
但是結果讓他們大跌眼鏡,兩個已經陣亡的殺手自然不必說,到死也沒明白金牌殺手怎麼變得這麼不堪一擊,外面的殺手看到兩個隊友進去已經超過三分鐘,知道已經是凶多吉少了。這讓他們有些慌張。
「巫馬!巫馬?情況怎樣?」易小刀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側耳細聽,才發現聲音是從巫馬的屍體上發出的。他蹲下來,從巫馬的耳朵裡取出一顆花生米大的耳機,聲音就是從那裡發出的。但是當他一取下耳機,那邊的人似乎聽出了不對勁,頓時沒了聲音。
「軒轅!巫馬和申屠已經失手,我現在進去,掩護我。」
「鍾離,小心,對方是狙擊手!」
「明白!」
灌木叢裡突然有一個身影閃了一下,躍到了另一叢灌木後面,朝茶樓的後門靠攏。他有時一連躍過兩叢灌木,有時又突然趴下,而且在跑動的時候,也是一下子慢,一下子又飛快,以避免被人狙擊。
而在茶樓裡的黑暗中,一支狙擊槍早已瞄準了他,正跟著他的身影慢慢地移動,只要他稍有停頓,子彈就會呼嘯而出。
百合站在離窗口兩米遠的地方,以便讓黑暗將自己完全籠罩,而不會被外面的人發現。但是因為是站在房間中央,沒有地方可供支撐,所以她只能用左手托著槍身。從狙擊的角度來看,這種姿勢射中目標的幾率在狙擊的幾種姿勢中是最低的。
由於狙擊槍槍身較重,槍管較長,子彈在射出槍管之前的時間較長,任何一點細微的晃動都可能導致子彈偏離目標。用手托槍的缺點在於,槍身的重量會促使手臂肌肉繃緊,即便是經過長久的訓練不至於發抖,但也無法做到紋絲不動,而且,呼吸和脈搏的跳動都會引起手臂的晃動,後坐力更是無法完全化解,這些晃動雖然極為輕微,但對於狙擊槍追求的絕對精確來說,已經是很難接受的了。
所以最好的狙擊姿勢是趴在地上,將槍管架在固定的支架上,槍托抵住肩窩,保持槍管和身體脊椎成一條直線,這樣就可以避免槍身晃動,而且在後坐力的作用下,槍管之後垂直後移,身體可以很好地化解後坐力,不會影響子彈的準確性,就算一擊不中,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準星,進行第二次射擊。
所以臥姿的穩定性是最好的,當然也是狙擊手們最喜歡的姿勢,比臥姿差一點的就是坐姿,然後跪姿,再然後才是立姿。如果條件允許,沒有人會採取立姿,但是此時百合出了立姿沒有別的選擇,她只能盡量控制自己的手臂不要顫抖,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盡量平穩,而當目標一出現的時候,她就完全屏住呼吸,等待射擊的機會。
這時,目標已經接近後門,只需要一次跳躍,就可以躲到門口的汽車後面,那樣在她這個角度就完全無法射擊了。
所以,當目標最後一次從灌木叢後面躍起,朝汽車後面撲去的剎那,她果斷地開槍了,762毫米的子彈斜斜地掠過窗戶的邊框,射向目標。她的手指凝固在扳機上,直到看見目標中槍倒地。
她舒了一口氣,就在她準備察看目標是否死亡的時候,一顆子彈從黑暗中飛來,奔向她的手臂。砰地一聲,子彈正好打在狙擊槍的槍身上,強大的衝擊力使得狙擊槍頓時斷為兩截。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槍身擋住了子彈,那麼斷掉了可能就是她的左手。
從子彈的威力上她就能判斷出,對方使用的是127毫米的狙擊槍彈,所以才能夠將她的槍從中打斷。但她感到更吃驚的是,對方居然從一閃即逝的槍口焰上就判斷出她的位置,並幾乎擊中了她,此人應該不僅僅是槍法好那麼簡單,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夜間行動的專家。
幸而百合在槍被擊中後立即撒手,同時連退兩步,閃到了窗口範圍之外,所以隨後而到一顆子彈打在正對窗戶的牆上,炸開了一個碗大的缺口。
槍已經廢了,百合快速地閃出房間,來了二樓的走廊上,幾乎與此同時,她就看到一個黑影從門外閃進來,一下子隱沒在黑暗中。看來剛才的那一槍並沒有射中目標的要害,甚至可能根本沒打中。
百合想到易小刀還在下面,但是目光在黑暗中搜索了一圈,沒有發現易小刀的身影。
「這個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她在心裡暗罵一句,身手卻毫不遲疑,在走廊上助跑兩步,然後一個飛身踩在欄杆上,像只大鳥一樣朝大堂落下去。她必須在另外一個殺手沒趕到之前,將這個殺手先解決掉。
但是就在她估計自己快要落地的時候,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她暗道不妙,正要使勁改變自己下落的方向,黑影已經一個轉身,以左腳為中心,右腳劃出一道弧線,然後一腳重重地踢在她的胸口。
百合還沒落地,就已經倒飛出去。她只覺得一陣氣血翻騰,整個胸腔幾乎快被踢爆了,而且對方一腳踢得有些偏,踢中了半邊左乳,猛烈的撞擊之下,幾乎炸開來。劇痛再加上短暫的窒息,幾乎讓她暈厥過去。
但她努力保持著清醒,因為她知道一不小心,就得賠上性命。在她再次要落地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被人接住了,一瞬間之間,她就知道接住自己的只能是易小刀。易小刀穩穩地接住凌空飛行的她,腳下竟然沒有移動一點。
易小刀一臉冷酷地看著她,神情有些複雜。
「小心!」百合一聲輕呼。易小刀抬頭一看,朦朧中有一個人飛身而來,身在空中,右腳已經踢出,因為藉著俯衝的慣性,這一腳要是被踢中,絕對比剛才那一腳還要厲害幾倍。
但是易小刀沒有讓他的一腳踢中目標,他抱著百合一個側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隨意踢出一腳,凌空飛行的殺手立即改變了方向,失去控制地朝旁邊的柱子飛去,砰地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
回合剛結束,易小刀放下百合,就聽到外面一片警笛聲,轉瞬間就到了茶樓外,看來警車之前是潛行的,到了茶樓外才拉響警笛,根本沒有留給他們逃離現場的時間。
易小刀知道喬正林到了,他也知道,茶樓一定已經被包圍了。他顧不得地上的殺手,對百合使了個眼色,轉身朝樓上跑去。
果然,易小刀剛剛上了樓梯,外面就傳來了警察的喊話:「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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