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女朋友?」不知過了多久,百合終於開口道。
易小刀搖搖頭,宋曉藝跟他有什麼關係,只不過次來南華,運氣不好,在這裡寄宿了幾晚,現在她搬走了,與他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在宋曉藝來寄宿之前,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
百合眼裡閃過一絲懷疑的眼神,說:「我在衣櫃裡看到有女人的衣服……」
易小刀遲疑了一下,原來宋曉藝忘了的東西就是衣服,可是宋曉藝的衣服一直都是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中的,怎麼會在自己的衣櫃裡?也許是百合看錯了吧,也許只是阿嬌的衣服。
易小刀有些心煩意亂:「我說了不是。」
百合冷冷地接道:「那她為什麼那麼生氣?」
易小刀突然轉過臉,瞪著百合大叫:「你就不能多穿一點嗎?」
百合沒想到易小刀會遷怒自己,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責問自己,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想在床沿上坐下,此時變成呆立在床邊。她的心裡一陣陣發涼,一雙清澈的眼睛裡面聚集著越來越冷的光芒。
易小刀的話剛出口,就覺得自己失態了,但想到如果她不是穿得那麼少,宋曉藝也許不會那麼生氣,也就不想跟百合道歉,只是移開目光,看著窗外的夜空。
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易小刀心裡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對宋曉藝動了心,還是對百合有所不滿。也許二者兼而有之。宋曉藝的到來讓他在短短的幾天裡體會到一個普通女孩的可愛與率真,也似乎慢慢勾起了他對普通生活和平凡愛情的嚮往;但是就是因為百合,他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混亂,不僅搭上了九叔的性命,自己現在也走投無路了,百合現在出現,讓他感到更多的麻煩將接踵而至,他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這個女殺手。
「對不起。」呆立了半晌的百合,終於從嘴裡吐出三個字。聽在易小刀的耳朵裡,像是三塊冰塊落在地上,冷酷的清脆作響。
易小刀沒有反應,他因為百合而遭受的一切,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如果他希望她彌補的話。當初九叔和大師兄都勸他不要管百合的事,但他堅持己見地做了,現在還有什麼好後悔的?又還有什麼好責怪的?
他聽到一陣響動,瞟了百合一眼,只見她背對著他,已經解開了身上的浴巾,一具豐腴的展現在他眼前,一覽無餘,光潔的皮膚沒有一絲瑕疵,在燈光的照耀下似乎還透著淡淡的光芒。
易小刀心中一陣震動,趕緊移開了目光。但他眼角的一點餘光還是可以看到百合開始低頭穿衣服,她的動作自然而緩慢,似乎完全沒有把身後的易小刀當做一個男人,只是自顧自地穿好文胸、內褲、牛仔褲和衣服。
穿好衣服,百合從衣櫃裡拿出自己的背包,將濕漉漉的浴巾隨手塞進背包裡,蹲下來準備換鞋。
易小刀終於忍不住問:「你要去哪裡?」
「去一個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地方。」百合一邊穿著黑襪子一邊說,她的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易小刀有些不忍:「你現在一個人出去太危險了……」
百合輕盈地穿著鞋子:「不勞擔心。我只是一個殺手。」
易小刀歎了口氣:「這座樓可能已經被殺手監視起來了。」
百合驚詫地扭頭:「什麼?」
易小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們一直認為我和你保持著聯繫,試圖從我這裡得知你的消息,所以,他們已經派出殺手來對付我。你這個時候出現,無異於自投羅網。如果你的任務不是那麼緊急,我勸你還是趕快離開南華。」
百合一邊聽著,一邊平靜地穿好鞋子,才直起腰問:「那你呢?」
易小刀說:「他們找不到你,自然就會走的。我……也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吧……」
百合眼神犀利:「他們會殺了你的。」
易小刀說:「我自保還是足夠了。」
百合低著頭,咬著嘴唇想了一陣,抬頭說:「你去告訴他們,我來了。」
易小刀瞪著她:「你瘋了?」
百合語氣堅決:「我自己的事必須我自己來解決。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能再連累你。」
易小刀說:「你會死的。」
百合有些黯然:「你忘了我的身份?一個殺手,不是殺死別人,就是被別人殺死。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再說,沒到結束的那一刻,誰生誰死還說不定。」
易小刀搖頭:「你沒有機會贏。」他知道陸雲飛沒有對他痛下殺手,是因為想知道百合的下落,如果陸雲飛知道了百合的下落,那麼不僅百合要死,他也絕對難逃一死,陸雲飛在南華要是還搞不定兩個沒什麼背景的小人物,那他還混什麼?
百合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將會引導自己走向死亡,她的心中升起一股傷感情緒,連她的眼神也變得溫和了許多。「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我而死。告訴他們消息之後,你就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過你想要的生活。剩下的事情,與你無關了。」
易小刀無語。他知道要想徹底解決問題,就必須有人死,而且必須是自己這一方死。陸雲飛死,對他們沒有什麼好處,陸雲飛背後的勢力只會更加瘋狂地追殺他們,那時波及的無辜者就遠遠不止九叔一個人了,他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可能因此而枉送性命。只有他們死了,陸雲飛才會安心,世界才會太平。但是,要讓他看著百合去送死,他實在做不到。
百合悄悄歎了一口氣,語氣變得異常溫柔:「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滿足我一個願望。」
易小刀心中思潮起伏,隨口問:「什麼願望?」
百合抑制住自己狂亂的心跳,鼓起勇氣脫口而出:「我想做你的女人,就一次。」說完,她用堅定的眼神盯住易小刀,等著他的回應。雖然她知道易小刀很可能會拒絕自己,但是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她至少要表達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感情。
易小刀下意識地說:後陡然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要做你的女人,今晚。」她重複了一次,臉上不禁飛上了兩朵紅雲。
但是易小刀看著她,彷彿看著一個外星人,眼裡沒有一絲柔情,只有懷疑、不解和冷眼旁觀。他帶著關愛的眼神問:「你怎麼了?」
百合呆呆地看著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眼神變得悲傷,然後有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慢慢流了出來。自從懂事以來,就算再嚴酷的訓練和再險惡的處境,都沒有讓她流下一滴淚。流淚會影響大腦的反應速度,淚水會模糊自己的視線,這對殺手來說,是大忌。二十年來,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流淚,沒想到今天終於知道,自己還會流淚。
她就這樣眼含淚水,看著易小刀,心裡默默地向他告別也是向自己惟一的初戀和二十六年的人生告別。
易小刀明知不該對一個殺手動感情,但看到百合的淚水,還是忍不住心疼起來。也許,男人對所有流淚的女人都會產生這種同情心吧。
「我走了。」百合終於還是沒有等到易小刀的點頭,一顆心已經沉到了深淵,一把抓起背包就朝門口走去。
就在此時,她恍惚中看到一道疾速無比的黑影閃到身邊,自己的一隻手臂已經被易小刀抓住,她一個趔趄,站立不穩,軟軟倒在易小刀懷裡。她閉起眼睛,昂起頭,陌生地尋找著易小刀的嘴唇。
終於,他們深深地吻在一起。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留了,但是她臉上的淚水卻在不停地往下流,這是她次感覺到了幸福與愛。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臉頰發燙,大腦有一陣眩暈的感覺,如果是在平時,她會感覺到死神在靠近,但現在,她知道是愛神降臨了。
她的腦海裡開始想像,接下來要怎樣,是輕柔地撫摸,還是狂野地佔有?一吻過後,易小刀替她做出了決定。
他緊緊地抱著她,將她摟在胸前,臉頰貼著她的秀髮,聞著秀髮上淡淡的清香。但是,他沒有任何進一步行動的打算。她想去撫摸他的肌膚,但他把她抱得更緊,讓她無法動彈。
「對不起,我不能那樣做。」她聽到易小刀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我願意。」她低聲說。
易小刀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抱著她。
「叮鈴鈴……」
一陣由小到大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易小刀放開她,走到沙發邊接電話。
她看了一眼易小刀的背影,知道自己該走了,於是默默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從這裡走出去之後,不僅可能是她生命的終結,也是與這段感情的徹底告別。她不捨,但不得不走。
「大師兄出事了。」易小刀回過頭,一臉陰沉地說。
她整個人呆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