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刀正要回去找陸丹丹,牛壽通已經走到他身邊。
牛壽通漫不經心地環顧著酒吧,嘴裡說:「易先生,可否和你聊聊?」
黑熊已經走了,王山被一個朋友領著喝壓驚酒去了。
易小刀見身邊無人,輕笑一聲說:「我與牛警司並不熟。」
牛壽通說:「但我對你很熟。」
易小刀說:「牛警司這話是什麼意思?」
牛壽通說:「我的意思你都明白,但你是什麼意思,我就不明白了。我查過你的背景,很正常,從小失去父母,在福利院長大,後來上小學、中學、大學,畢業工作,回報社會,是一個良好市民。」
易小刀說:「我很奇怪,我們納稅人拿錢養著你們,卻被你們當做壞人來調查,這是不是很好笑?」
牛壽通說:「沒什麼好笑的。納稅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好人也不一定不做壞事。」
易小刀笑:「繞口令啊?」
牛壽通正色說:「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要窩藏一個殺手?是同情?還是同謀?」
易小刀說:「牛警司,我也一直在想,這裡有這麼多黑道大佬,你不去懷疑他們,卻來懷疑一個良好市民,這算不算瀆職呢?」
牛壽通說:「你的冷靜和機智非同常人,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有你這樣的沉著真是少見。」
易小刀說:「過獎。」
牛壽通說:「這裡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點黑道背景,但是這樣的大佬級人物,是不可能在警察那裡留下什麼把柄的,有的是替他們打拼的馬仔。我不僅沒有證據抓他們,甚至還要感謝他們幫我們警察管理著那些無賴、小混混、不良少年,這就是白有白道,黑有黑道。但是易先生既不守黑道,更不遵白道,我就不懂了。」
易小刀說:「我做事從來只順應一種道,那就是天道。不管是白道還是黑道,都是主觀的,正如牛警司所說,黑道也不全錯,我想白道也不全對吧?只有天道才是公正的。」
牛壽通說:「天道?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相信天道?天道在哪裡?」
易小刀說:「在這裡。」說著用手指了指胸口。
牛壽通臉色再次變得凝重,說:「那麼你認為,你窩藏百合是順應天道?天道什麼時候說包庇殺人犯是對的?」
易小刀說:「我再次提醒你,你說的什麼殺手完全跟我無關。還有,你們警察拿著納稅人的錢,不是來這裡找我聊天,而是要幹點實在的。如果你能證明我犯法,現在就把我抓起來,否則,我希望你們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我面前!」
牛壽通被易小刀一頓搶白,一時愣在當地。換了是別人,敢跟他一級警司頂嘴,早就一個耳刮子扇過去了,然後再給你定個侮辱警務人員的罪,但是他知道易小刀能在這裡出現,肯定也不簡單,所以還是忍住一時之氣。
「好,既然易先生一再自表清白,我就暫且相信了。」牛壽通咳了兩聲,說,「但是別人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據我的情報得知,很快就有很多人來找你,全是黑道勢力,如果你能說服他們相信你和百合毫無瓜葛,那麼恭喜你。」
易小刀臉色一沉,說:「謝謝你的忠告,不過那不關我的事。如果沒有其他更有內涵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易小刀說完,也不等牛壽通答話,逕直朝原來陸丹丹坐著的地方走去。
牛壽通看著易小刀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了幾下,就不見了。這時牛耀祖不知從那個角落鑽了出來,湊過來說:「叔叔,這姓易的小子犯什麼事了?」
牛壽通正煩著,沒好氣地說:「虧你還是他上司,你就沒覺得他與常人不同?」
牛耀祖撓了撓腦袋,說:「我早就不是他上司了。……沒看出什麼不同啊,除了孤僻點。」
牛壽通說:「你的眼珠子只顧盯著小女孩了,當然什麼都看不出了!我警告你,在那個陸丹丹面前你最好收斂點,陸雲飛可不是什麼善主兒,小心他給你眼珠子挖出來!」
牛耀祖嘿嘿一笑,說:「我不就是看看嗎,又沒怎麼著她?」
牛壽通壓低聲音喝道:「你還敢說!那點出息!看到個女的你就流口水,好像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
牛耀祖繼續無賴:「叔叔,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大家興趣不同而已,你喜歡抓賊,我喜歡欣賞美女,有什麼不可以?我風流而不下流,也沒給你找過什麼麻煩,對吧?」
牛壽通斥道:「你敢給我找麻煩試試?走!回去。」
牛耀祖說:「這麼早就走了?我還沒吃飽呢。」
牛壽通懶得再罵,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不吃你會死啊。」
牛耀祖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盤蛋糕,嘿嘿笑道:「食色,性也。」然後跟著牛壽通出了黑玫瑰。
易小刀走回桌子邊,陸丹丹已經不在了,桌上的紅酒喝了大半瓶,杯子已經被服務生收走了,但檯布上的污漬還沒來得及收。
剛好先前給他倒檸檬水的服務生走過來,易小刀隨口問了一句:「陸小姐呢?」
服務生也認得他,說:「陸小姐喝醉了,在裡面包廂休息。我給你帶路。」
易小刀說:「算了,讓陸小姐好好休息吧。」他在黑玫瑰折騰了幾個小時,不就是等這個機會嗎?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心裡想著,就準備離開。
這時陸丹丹的爸爸陸雲飛從裡面走出來,邊走還在邊說電話,看到他就喊:「易小刀,你在這裡就好了。」那模樣就像見到老朋友一樣。
易小刀回頭問:「陸先生,怎麼了?」
陸雲飛把手機從耳邊拿開,說:「丹丹喝醉了,正在裡面睡覺呢。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你去幫我照看一下丹丹,晚點順便把她送回家去。好嗎?那我先走了。」話沒說完,趕緊又把手機放到耳朵邊:「親愛的,我現在就過來。」
他像只企鵝一樣快步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和幾個看到他的人打個手勢,連話都沒空說。
易小刀剛剛輕鬆一點的心情頓時又沉重起來,陸雲飛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有空沒空,竟然就這樣把女兒丟給他,自己就走了。他想到之前陸丹丹說爸爸不關心她,看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否則他怎麼會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兒交給一個才認識幾個小時的陌生男人?而且從陸雲飛講電話的那神態可以看出,電話那頭絕對不會是陸丹丹的媽媽。
易小刀本想一走了之,陸丹丹自然有服務員照顧,有司機來接她,但轉念一想,這樣把一個喝醉的女孩子丟在酒吧,安全不安全先不說,易小刀也真是有點於心不忍。想到這裡,他歎口氣,轉身朝包廂走去。
陸丹丹果然就在剛才的那個包廂,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睡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沙發邊的地毯上有一灘水,估計就是陸丹丹吐出來的。因為只喝酒,什麼都沒吃,吐出來的都是清水。
易小刀隔著老遠就聞到了刺鼻的酒精味,從未喝過酒的他平靜了一下情緒,盡量不讓空氣中的酒精刺激自己的神經,這才走了過去。
陸丹丹面色桃紅,雙眼緊閉,看上去醉得不輕,她頭髮凌亂,襯衫不整,半個肚皮都露在外面,細嫩的皮膚透著微微的紅色,不知是皮膚本身的紅色,還是連肚皮都醉了。
看來她爸爸把她丟到沙發上就走了,忙得連女兒的衣服都來不及整理一下。這要是沒人照顧,被人非禮了都不知道是誰幹的。不過以陸雲飛剛才的氣勢,借誰十個膽子,只怕也沒人敢動他女兒一根汗毛。
易小刀突然覺得陸丹丹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女孩,爸爸丟下她就走,媽媽甚至都沒看到來。他拿來一個靠枕給陸丹丹枕好,把衣服褲子拉好,脫掉鞋子,又找來一條浴巾給她蓋上。然後才去洗手間找到臉盆和毛巾,打來一盆涼水給陸丹丹敷頭。
他打開電視機,一邊看球賽一邊換毛巾。這樣機械運作了一個小時,陸丹丹還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還是很燙手。這樣下去,還不知道她要睡到幾點。易小刀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是十點半了,如果再敷半小時還不醒的話,就只好這樣把她送回去了。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易小刀放下毛巾,走過去開了門。
「王總?你還沒走?」門外站著的是王山,易小刀趕緊把他讓了進來。
「嗯,我有幾個朋友在聊天,準備走了,過來看看。陸丹丹醒了嗎?」王山一邊說一邊走了進來。
易小刀說:「還沒醒呢。我正打算叫司機來,送她回家。」
王山走到桌邊,坐了下來,說:「小刀,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易小刀聞言,想起晚上剛見面時王山的眼神,果然就是有話要說。
「王總有什麼吩咐?」易小刀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杯子給王山倒了一杯水。
王山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子,說:「小刀,你是聰明人,我們就直話直說吧。你和陸丹丹……是不是在拍拖?」
拍拖?這個詞把易小刀都嚇了一條,他和陸丹丹根本就不熟啊。
「王總,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易小刀說,但他馬上發現這句話很難讓人相信。
果然,王山微微一笑說:「我看你是陸丹丹請的惟一一個朋友吧。陸雲飛現在自己走了,都把女兒交給你了,你們還是普通朋友?」
易小刀說:「我說的是真的,我和陸丹丹爸爸也是次見面,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相信我。」
王山說:「真的?」
易小刀說:「真的。」
王山似乎鬆了一口氣,說:「那你知道陸丹丹爸爸是什麼人物嗎?」
易小刀說:「不知道。」這也正是他最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