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我看你擺弄很久了。」百合放下手裡的筷子,問道。
她看到易小刀摸著脖子上的一個吊墜,一邊撫摸一邊出神。那是一個銀白色的吊墜,造型很普通,是一支箭穿過兩顆心,可能是白金的吧,她想。
易小刀發現百合注意到自己,放開吊墜說:「這是我特意定做的一對吊墜,和別的吊墜不一樣,因為沒有人會要這種吊墜吧。」
她仔細一看,才發現吊墜的奇特之處,那支箭沒有三角形箭頭,也沒有尾羽,看起來更像是一支標槍。難道這個吊墜和易小刀說的標槍有關?
「還有一個送給你女朋友了,對嗎?」她問。
易小刀略微一怔,微笑著說:「你很聰明。」
這個吊墜是在他和阿嬌戀愛之後,為了紀念那次促成他們愛情的事故,他專門去一個首飾店定做的。當他把其中的一個送給阿嬌時,阿嬌幸福得叫了起來,還說,他們的心要一輩子連在一起,永不分離。
也就是在那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今生今世都要守著阿嬌,從今以後做一個平平凡凡的正常人。他至今還記得做出這個決定時,師父那愛憐的目光。師父說:「小刀,你會後悔的。但不讓你親身經歷一次劫難,你又怎會甘心?你走吧,劫難之後你再回來。」
聽了師父如此心酸的話,想到師父多年來的養育和教導,他幾乎要收回自己的話。但為了阿嬌,他還是毅然和師父斷絕了聯繫。
但是他現在一定很後悔,因為師父早就猜到今天的結局,只是師父沒有阻攔他,讓他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就算是一次劫難,師父也會尊重他。
事實上從他做出那個決定之後沒多久,他就發現了阿嬌的異常。那時他們都住在學校裡,各住各的宿舍。她常常神神秘秘,週末總是找不到人,問她去哪裡也不說,她的手機、QQ、EMAIL,從來不讓他看。有幾次他還在校外碰到阿嬌跟一個女子在說話,好像在爭論什麼,看到他過去,阿嬌就把那個女子趕走了,然後對他說是一個親戚,老是說要給她介紹男朋友,她不願意。
他也沒有太在意,因為他相信,兩個相愛的人,別人是無法拆散的。
再後來,阿嬌的脾氣越來越壞,與相戀之初那個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女生判若兩人,而且常常一個星期都不出現,他去找酸菜魚,酸菜魚說她請假出去旅遊了,去的地方連酸菜魚都不知道。他開始懷疑阿嬌的去向,就用酸菜魚火鍋收買酸菜魚,讓她刺探阿嬌的情報。
據酸菜魚得來的消息,是有一個紈褲子弟來請阿嬌去旅遊,那個紈褲子弟是阿嬌一個好朋友的哥哥,阿嬌的那個好朋友也一直都在,所以阿嬌禁不住他們的軟磨硬泡,就去了。但好在那個紈褲子弟沒有對阿嬌怎麼樣。
阿嬌回來後大發了一通脾氣,並揚言要跟他分手。不過接下來畢業了,因為找工作沒時間,分手的事情擱淺了。他們出了校門,租了一間房子,過起了未婚同居的生活。但阿嬌並沒有因此改變,有一段時間,阿嬌晚上常常做惡夢,每次都從睡夢中驚醒,嚇得抱著他大哭。
他很擔心,暗地裡跟蹤過阿嬌,但阿嬌每次都甩掉了他。
經過兩年的奮鬥,他的事業並沒有什麼長進,這時,別的很多同學都開始買房,準備結婚了,而他們,連一分錢存款都沒有。阿嬌終於不勝其煩,提出了分手。
人窮志短。沒有錢的他雖然有一萬個不願意,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阿嬌收行李,搬走了。
那時他就開始後悔。如果一直跟著師父,也就不用為錢發愁了,阿嬌又怎麼會離開自己?但是,那樣的話,他還能和阿嬌在一起嗎?
「你恨她嗎?」百合問。
易小刀黯然一笑,說:「有什麼好恨的?道不同不相為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你不能要求一個人為了你而放棄自己的追求,不是嗎?」
百合也跟著黯然,說:「看得出來,你很理性。」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這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竟然讓她感到那麼憂傷。
易小刀確實很理性,他不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表露自己太多的情感,他把吊墜塞進領口,站了起來,說:「你的傷不輕,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我下去買點東西。」
百合抬起頭,說:「我的槍呢?」
易小刀說:「你要走嗎?」
百合說:「我不能坐以待斃。」
易小刀說:「警察就在樓下等你。」
百合跟著站起來,看著易小刀,說:「你看過香港電影嗎?電影裡說這句台詞的人,下一個動作就是在樓下撥打警署的電話。」
易小刀一愣,說:「你怕我報警?」
百合說:「我寧願相信你不會。但作為一個殺手,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殺手可不是一個受法律保護的職業。」
易小刀苦笑一聲,坐下來,說:「你現在有傷在身,根本就不能限制我的行動。如果我報警,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百合正色說:「一個殺手,被警方抓獲是最窩囊的結局怎麼死是無所謂的,但一世英名就要毀於一旦了。如果你報警,結果不是我殺死你,就是你殺死我,這兩種結局,都是我可以接受的。」
易小刀低頭不語,過了很久,才抬頭說:「其實我是有把你交給警方的打算。」
百合臉色微變,一邊慢慢後退,準備去摸床上的槍,一邊說:「你救了我,為什麼還要報警?」
易小刀正色說:「我救你是出於道義,因為你受了傷。我報警是出於正義,因為你殺了人。」
百合突然大叫:「好了!別假裝正義了!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正義,只有利益!貪官污吏,誰不是為了利益坑害人民?黑道白道,誰不是為了利益打打殺殺?如果你是為了警方的懸賞而出賣我,我不怪你;但你要是說到正義,你就是一個虛偽的小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易小刀站起來,說:「百合,我」
趁著易小刀無措的一剎那,百合猛然向後倒去。她算好了距離,剛好倒在床邊,身體還未接觸床沿,右手已經伸向被子,一探一抽,手槍已經在她的手上了。
「不要過來!」百合大叫,右手舉槍對準了易小刀。為了延緩身體下墜的力量,她用左手肘撐住了床沿,傷口扯動,一陣鑽心的疼痛。
易小刀舉起雙手,說:「不管你信不信,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正義。」他想到了師父對他說的話:「為師一生信奉『正義』兩個字,亦希望你們時刻謹記於心,莫違天理。」
百合有槍在手,語氣變得冰冷,說:「你認為把我交給警方就是正義之舉了?你難道不知道賈安邦做的那些貪贓枉法的事情?我殺了他,為民除害,替天行道,不是更大的正義嗎?」
易小刀說:「賈安邦不是好人,但,他罪不至死。就算他該死,那也是法律的事情。如果每個人都可以殺死他認為該死的人,這個世界還有天理嗎?」
百合搖頭,說:「你不要跟我講大道理,我是一個殺手,只要有錢,我什麼人都殺,如果碰巧能殺到一個壞人,我就會覺得很驕傲了,因為我不僅為錢殺了一個目標,還免費為上帝清除了一個敗類。要是你認為我比賈安邦更該死,那你就報警吧。至於結果,如果你死,也算是為正義而死;如果我死,能死在你這個正義使者的手下,我也無憾了。」
百合的眼神冰冷,卻夾雜著一絲憂傷。易小刀看著她,心中起伏不定。雖然有過報警的念頭,但他根本沒打算那麼做,否則,也輪不到百合現在拿槍指著他了。
他只是無法說服自己,放走一個殺人犯,算不算違反了天理?他知道賈安邦並不是一個清官,但他放走了這個殺貪官的殺人犯,自己就是好人了麼?
他轉頭看著百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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