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怨簫清聽未真,江湖舊雨散成塵。
平生只有兩行淚,半為江山半美人。」
改了詩,放下筆,看著紙上字跡,女皇笑笑,待回頭問身後那人自己的書寫功力退步了也未,回頭時,身後卻是空蕩蕩的,無人在彼。
常之入院,女皇陛下身邊少了一個人,因為以前的習慣仍在,所以一時之間像是一直跟隨身後的影子或者其他重要東西忽然失蹤,轉身側面,舉手投足之時均覺得甚是怪異。
不止是女皇,連嘉和上下員工也覺得十分不適應,原本那人總是忠實跟在大小姐身旁,寸步不離的樣子,宛如私人忠犬。如今忽然之間不在,剩大小姐孤家寡人,獨來獨往,視覺上都是一種難以避免的刺激,真真叫人不適應。
幸好陛下適應能力比較強。只是常之不在,宛如少了左膀右臂,原先只需他處理的事情現在也落到陛下頭上,忙的整日飛起,東看看西瞅瞅,倒也沒有時間多去感慨什麼。
只是偶爾還是會有所不便,比如如方纔那樣,話音剛落一轉頭,望著原本他站的身後位置空空如也,那句話就好像凍死在了空氣中,只剩下淒涼寂寞的尾音。
於是只好淡淡笑笑:終究一日,他會不在。難道,真的永生永世都跟著朕不成。
獨來獨往,只看著前方,不必顧盼身後左右,一瞬間的孤傲情態,倒有幾分似乎回到武朝的似曾相識。
只是這種感覺……實在說不上是好過。
這日,女皇陛下正在對著一份報表發呆,秘書敲門進來,說樓下出了一起糾紛,對方指明了要嘉和的總經理出面處理。似乎鬧得很嚴重不可開交的樣子。
女皇乘電梯下樓,遙遙地看見服務台前圍著一大批人,當前是一個年近不惑的中年人,閃亮頭髮整齊梳到背後,中等身材,滿臉地怒容,濃濃雙眉緊緊皺在一起,幾乎擰成一個倒八字。
客房經理大老遠一直盯著電梯,一見陛下出來,臉上頓時掠過一絲喜色:「抱歉抱歉。請讓我過去。」
那人不依不饒:「你們這是怎麼辦事的,明明都訂好了的房間。為什麼突然會沒有,這樣的酒店還能稱五星級嗎。開玩笑。」
客房經理舉手抹汗:「不好意思各位,我們的代總經理到了,各位請暫時稍安勿躁。」
「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代總經理。事情發展成這樣,這代總經理也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那人嗓門很大,客房經理滿面苦色,只好一個勁兒地衝著正大步走過來的女皇賠笑。
而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正走過來的女皇心底震動了一下,只是面上卻絲毫未曾變化。唇角掛著淡淡地笑意。
那人一邊說一邊轉過頭。楞眼看見迎面大步走來一位明艷照人的少女。不由地愣住,目光牢牢地望著對方絕艷面色。呆滯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將目光在女皇地身周圍左右打量了一遍。
「你們的代總經理……」他剛剛嘀咕一句。
女皇已經直直地走了過來,雙眸始終盯在對方臉上,看地高大男子心頭發顫,不由自主調轉目光看向旁邊的客房經理,眼睛之中全是探詢之意。
「這就是我們的代總經理。」客房經理瞬間挺直了腰身,嚴肅地說,一邊伸手,彬彬有禮地向著女皇方向介紹。
男子吃了一驚,嘴巴微微張開,半天沒合上,過了一會才轉過頭來,望著女皇陛下,眼睛裡全是震驚和不信,過了一會卻反應過來,悻悻地說:「沒想到鼎鼎有名的嘉和,總經理居然是個小姑娘,怪不得。」
女皇聽得這話十分刺耳,隱隱含著不屑,卻不生氣,轉頭微笑問客房經理:「發生何事?」
客房經理如獲救星,立刻將事發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尾上前一步,避開那高大男子,背對那一堆人低低地在女皇耳畔說道:「本來這件事不會出錯地,只是二小姐不聽我們前台的話,堅持要將那兩間房給她的朋友,這幫人偏偏又說如果那幾個人不能住的話,他們集體抗議,這才……」
女皇輕輕一哼:「知道了。」
客房經理心頭一凜,抬頭看眼前人,卻看不出她的臉色是惱怒還是容忍。
那高大男子見客房經理偷偷同女皇說話,在一旁說道:「鬼鬼樂樂的,有什麼見不得光地嗎?」
女皇聞言,雙眸向著對方看過去。那男子對上一雙晶光爍爍地鳳眸,居然不敢再說下去。
他反應過來,緊跟著心頭惱怒,心想我是消費者,況且這次理虧地的確是對方,憑什麼我不敢說話。
正想要發作。卻看這美地不像話的女子面帶笑容開口:「各位,」雙眸在現場之人臉上掃過,溫聲說道,「請務必稍安勿躁,此次的確是我方失誤,相信大家也不願意就站在這裡乾等下去浪費時間,我想各位長途而來定是累了,不如先到我們餐廳稍微休息,入住之事,就交給我方處理如何?」
那男子身後的十數個人見這女子雙眸向著這邊看過來,每人都感覺是在看著自己似的,聞言,並沒有提出異議,高大男子見狀,卻仍舊心存疑惑,重又問:「你肯定能解決?不要信口開河,要故意拖延時間。」
「絕不會。此事交給我全權負責,必定給大家一個滿意解決方式。」女皇並不生氣,和顏悅色,慢慢說道。
「那……好吧,」高大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女皇一眼,說道,「反正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暫時就聽你的。」
女皇淡淡一笑:「帶各位去餐廳稍事休息,現在也是晚飯時間了,好生招待諸位。」
房經理旁邊立刻回答。心中對於這位看似花瓶般的代總經理是崇尚有加,三言兩語便解決了現在的窘迫狀態,將這幫難纏的人成功轉移。要知道,若是給這幫人這樣擠在這裡鬧下去。不僅會給其他入住的賓客造成不便,更重要地是會給嘉和良好的聲譽造成不容小覷的影響。
只是,她竟能說服他們,枉費他方才口乾舌燥說到渾身無力,況且……她到底會怎麼解決這難題呢?
客房經理笑容可掬將人帶到餐廳,心裡已經有點急不可待地想要返回女皇身邊,看她究竟如何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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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人訂的是普通套房。」前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資料,恭敬地回答。
女皇點了點頭:「我們的貴賓間還有多少空房。」
愣了愣,隨即手指如飛在鍵盤上敲了一陣,隨即回答經理。空餘還有三十幾間。」
「嗯,那麼是夠了。」女皇淡淡地說。「將方纔那十多人先前訂的房間統統取消,全部轉到貴賓間。」
「這個……」前台愣住。隨即面帶為難之色,「貴賓間的價格比普通套房起碼要歸上兩倍,對方恐怕不願意額外加錢……」
「誰說讓他們額外交錢。」女皇冷冷一哼,「就按照普通套房的價格給他們。」
「啊……」前台張大嘴。
正匆匆自餐廳處趕回來的客房經理正巧聽到這句。立刻如火車頭般衝上來:「代總經理,這怎麼可以,如此一來我們會損失很多……」
「損失地,不過是一部分差價而已,」女皇瞅了他一眼,「當斷不斷。自惹其亂。況且丟掉一點差價的小卒而已。保住地卻是嘉和的良好信譽:若有差錯,一定會給予補償。況且此事。地確是我方有誤,一定要讓對方滿意,才能獲得更好口碑,只看眼前,能有何進步,丟卒保車,是現在唯一可行之策。」
客房經理呆了呆,隨即低下頭去:「您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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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歎了一聲:「吩咐人好生小心,務必不能再出差錯,另外,」她望了客房經理一眼,「酒店有酒店的規矩,怎能說改就改,這件事情誰有責任,一定要追究到底。」
客房經理心頭一顫:這件事是客房糾紛,顯然他先是逃不了關係了。想了想,咬了咬牙說:「是二小姐一意孤行,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二小姐?安嬌嬌不過也是嘉和一名員工,——各司其職,陳列就位,不能者止,她又怎麼能干涉到你。」她冷冷一哼,「無非是你的心底沒有當她只是員工,礙於對方是二小姐這身份吧。」
客房經理額頭沁出冷汗:這一番話,明刀明槍地指出他肯定要擔負責任了。
他心底有委屈,卻不敢強辯,此時此刻,只有暗暗祈禱處罰不要太嚴重。
看著對方低眉順眼站在那裡,眉宇間已經略略露出愁苦狀態,女皇眨了眨眼,又問:「有沒有看到安嬌嬌?」
客房經理望了一眼前台,前台早就被對方一番威嚴說辭鎮住,正在忐忑自己是不是也要負點責任,此刻見問,怯生生地回答:「經理好像,剛去……去她朋友地房間了。」
客房經理心中大爽,忍不住望了女皇一眼。
女皇忽地冷冷一笑,似乎窺破他看好戲的心理。客房經理趕緊低下頭。隱約望見眼前人影一晃,偷偷地翻著眼睛努力看,卻看到那雙美腿晃動,那讓人望而生畏的刺玫瑰竟然走了。
客房經理頓時軟了下去,身子靠上前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經理,你還好吧?」小前台看著臉色都變了的對方,小心翼翼地問。
「最恨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人了!」頗有文化的客房經理恨恨地說。
「經理,你被代總經理訓糊塗了吧?」小前台不明白這句話地深刻含義,驚詫地望著面色猙獰地對方,伸手摀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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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邊走邊掏出移動電話。
看著屏幕上那熟悉地號碼,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終究手指按下去。
不管怎樣,朕還是有義務照看安嬌嬌的。若讓她這麼打混下去,日後之事,恐怕會更難辦吧……
電話鈴響了很久,那邊仍舊沒有人來接聽。
女皇皺了皺眉,望著電梯上升地號碼,當電梯停住,邁步而出的瞬間,那邊終於輕微地響了一聲,安嬌嬌總算接了電話。
「姐,有什麼事嗎?」清脆的聲音問,似乎略略有點喘息不平。
「不錯,正有點事情要見你,你現在何處?」女皇順著走廊向前走,侍應生見到她,不約而同站住,想要出聲招呼,女皇伸出手在嘴角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對方乖覺,輕輕地向著她鞠躬完畢,便輕手輕腳走開。
女皇衝著對方點點頭,繼續向前走,耳畔聽得安嬌嬌若無其事地說:「我正在辦公室啊。」
「哦?」女皇臉色一沉,說道,「那麼我現在就過去。」
「啊,這個,不用了,姐,我過去就行!不用麻煩你啦。」安嬌嬌忙不迭地說。
「不必了,我正好已經快到。」
「這個,姐姐,真的不用,你那麼忙,我去見你就好了,我已經出來了……」
女皇站住腳步,望著眼前門牌號。
眼前的房間門刷地打開,安嬌嬌握著電話,一邊說一邊出現在房門口。
驀地她似乎有所感應,猛然停住腳步,抬頭,望見了眼前的人,臉上頓時露出驚駭之極的表情。
女皇站在原地,手臂慢慢放下,將電話握在手中,平靜的目光,從安嬌嬌的臉上掃過,望見身後房間內,一個衣衫凌亂的男子,赤裸上身,正略帶驚慌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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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辦公室。
「他是何人。」坐在辦公桌後,望著眼前的安嬌嬌。
「是一個,朋友。」安嬌嬌囁嚅。心底卻亂成一團麻:她並不害怕被自己的姐姐捉姦,她最怕的,是自己這個姐姐,跟那個她不能失去的人——張易之他,似乎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若是姐姐向那人說起今日之事……以易之那種脾氣,以後還會不會看自己一眼,都是未知。
一想到這裡,安嬌嬌恨死自己,同時也恨死剛那個朋友,若不是那爛男人成心的百般勾引自己,自己怎能把持不住,同他滾落床上,卻偏偏姐姐在這個時候出現,叫她百口莫辯。
安嬌嬌暗暗歎了一口氣,心神恍惚地想,同張易之處了那麼長的時間,任憑她使盡了手段不停撩撥挑逗對方,那男人竟如同鐵了心腸的禁慾者一樣,就是不跟她有「進一步」的發展,不然,她今日也不會飢渴到如此輕易的就著了那爛男人的道兒啊
真正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