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慢慢地打開。
武則天邁步,步子有些緩慢,卻仍舊鎮定。她緩步走出貴賓房,房門在她身後關上。
站定,女皇陛下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她的上衣飛掉兩顆扣子,透過略微裂開的衣襟,隱約見胸前春光,除此之外,渾身衣著卻還算整齊,只一頭長發散開,青絲糾結,略見凌亂。
挺了挺胸,女皇陛下轉身走,腳步一邁,忽然停下。
“常之?”她低聲輕喚,目光垂落,望見門口坐著的一個人。
武常之坐在那裡,一條長腿伸出,攔在走廊上,另一條架起,左手無力垂在架起的長腿上面,頭耷拉著,一動不動,仿佛僵住。
聽得召喚,常之才驀地抬起頭來。
那張浩然的臉上,雙目通紅,滿臉的淚。
女皇一眼看到,心頭微震,張口問道:“常之,你……怎麼在此,為何……哭?”
常之抬頭望著眼前女皇,嘴角微張,卻沒有開口說話,雙眼瞪得大大,卻死死不眨動,眼淚從他眼睛裡無聲滑落,因他的臉微揚看著對方,淚水汨汨滑入鬢角。
女皇眉尖蹙起,終於走到他的身前,輕聲問:“你……是為朕擔心嗎?”
對方喉頭抖了兩抖,淚水更急流出。
“傻……”一聲歎息沖口而出,隨即止住,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女皇伸出手,輕輕地按在常之半仰的頭頂,“朕說過,朕會保護自己的啊。”
常之眨了眨眼,眼淚啪啪打落。
“乖。起身。”女皇微笑。伸出手,扶在他的肩頭。
常之順著女皇地手勢,慢慢地站起身來,魁偉高大地身子站在嬌小的她面前,肩頭微微地在顫動。
“不用擔心,”女皇的手輕輕按在對方肩頭,似乎想要安撫他的心神,看那俊朗臉上不停滑落的眼淚,心頭一動,某種柔軟的情緒被觸。小手一滑,輕輕地擦了擦常之的雙眼,“不要擔心。”
常之看著對方,他忍了這麼久,想了千百次,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推門而入的沖動。一直到全身都麻木,甚至無力站著。只好倒在地上,像屍體一樣等候。
如今……站在伊人面前,常之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麻木的身體有了反應,而雙手臂忽然不聽使喚地伸出,牢牢將眼前之人攬入懷內。
動作如風。女皇陛下還不及反應。臉便靠在了那堅實可靠的胸前,一動不能動。
眼前人,瘋了似地。手臂如此堅硬有力,牢牢地圈在她的身上,深深的,仿佛要將她摟入自己體內。
女皇陛下喘不過氣。
但是她竟不想要抗拒。
常之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心底有個聲音在叫:犯上啊……死罪呢。
但是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雙臂已經不是自己的,就算是死罪,也要抱住,就算是死罪,也不想要放開。
眼淚啪啪地落在對方的肩頭,一滴一滴,逐漸濕潤,散開。
“常之。”久久久久,懷中地人忽然一聲歎息,仿佛惘然,似乎明了,卻不再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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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杯紅酒並肩,靠在桌上。
易之赤裸著上身,倒在沙發上,雙眸漫無邊際地望著天花板,毫無焦點,看了一會,隨即投向牆上,最末了,又轉到紅酒杯上。
走了,那個人,自己居然……放她走了。
就算是發誓要了她的最後一刻,仍舊是丟盔棄甲,不能堅持意志。雖然此時後悔,當時卻無法抗拒,為了什麼?真地是積威之下,讓他抵抗不能?
當他的手在那修長的大腿上纏綿,逐漸向上滑過去的時候,那被自己牢牢壓在身下,已經注定是無法逃脫的人,
開口說話。
在此之前,他張易之明明已經打定了主意:任憑誰口燦蓮花也好,任憑她曾是一國之君也好,任憑任憑任憑洪水滔天屍橫遍野都好,他是要定了她,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擋。
若有人阻擋,不是對方死,就是他張易之亡。
他如此斬釘截鐵,不由分說地打定了主意。
但是。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沒有人來救她,沒有洪水沒有屍橫,有地,只是她一句話,她一句話,叫他……
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好看的唇形,沁出一滴血,好像玫瑰花瓣上滴落的鮮血。
他記得好生清楚,當時她說:“易之,我們來打個賭吧。”
他皺了皺眉,覺得好笑:“陛下,不要玩花樣。”
而她亦笑:“你別怕。”
他惱:“我怕什麼?該怕地人,是你啊,陛下。”
心頭火起,氣她在如此境況下仍舊保持如斯鎮定,於是故意湊過去,在她胸前示威般咬下,那白膩胸部,頓時多一朵紅色花朵。
可是她只是悶哼一聲,笑意卻不減:“易之,強要了朕,難道就是你的至高願望嗎?”
他的心底一愣:“起碼現在是。”
“那樣無趣。”身下人懶懶的說,“易之,你敢不敢跟我打這個賭。”
“嗯?”他的欲望雖然高漲,但好奇心卻被她的三言兩語挑撥而起。
“你……用你的力量,來征服朕吧。”她垂下眼睛,淡淡地說。
“征服”兩字入耳,張易之情難自抑地一陣顫抖。
而她微笑:“昔日,朕能將你留在朕的身邊,靠的,是朕的權勢跟威儀,易之,現在你有這個機會……嗯,朕跟你約定如何?你用盡你全部的力量,來征服朕,讓朕,心甘情願,拜服在你的權勢跟威儀之下,如何?”
“心甘情願……拜服……”張易之心頭一陣熱血澎湃。
武則天伸出手,纖細小手按上他的胸口:“易之,朕是喜歡你的,但是,不要用這種低級的手段,朕不想你跟朕之間,如此的不堪。朕想要……真的你,朕等著你來征服朕,用你的智慧,手段,實力,聰明的心思,讓朕傾倒跟拜服,如何。”
眼波一橫,手指一滑,如挑逗,如戰書。
那眼波之下,手指底下,張易之忽然渾身無力。
“到那時候,朕會……如你所願。”她望著他迷離的面色,加上最後一句話。
就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欲望更熾熱,但自尊心跟自信心交織之下那美好的未來場景,卻比熾熱的欲望更誘人。
如果要她……心甘情願地在自己身下……
如果……是那樣。
生生咽下一口口水。
這個條件,他抵抗不了。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輕而易舉的,不能反駁的,居然……答應了。
張易之身子一動,自沙發上坐起,好像忽然出鞘的劍。
修長的雙眼慢慢地瞇起。
那女人……居然,就這麼讓她逃了,還是那種從容不迫的步子,慢慢地……起身,走出這間房。
不過……好吧。
雖然後悔,但是,挑戰的刺激卻更加讓人興奮。
張易之冷笑一聲。
手臂忽然在面前的桌子上一劃,兩杯紅酒被掃落地面,厚厚地毯上,杯子沒有碎,只是鮮紅的液體灑在淡色的毯子上,如誰吐落的懊悔心血。
“你逃不了的……陛下,”好看的眼睛瞇起,“既然如此,您就……等著吧。”
一字一頓的,仿佛發誓一樣,鏗鏘斷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