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海先生跟沒事人一樣將碗碟撤下,來來回回頓。
武則天站起身,支撐著傷腿,走到壁爐旁邊的沙發上坐定。
海先生收拾好之後,端了兩杯茶過來,遞了一杯在武則天面前,自己坐在她的對面,悠閒地品起茶來。
女皇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再過兩天,就是大年夜。」海先生輕輕舒了一口氣,「去年小海沒有回來跟我過年,我找了很久,她始終都不肯聯絡我,她離開的時候說,功不成名不就的話就不會回來見我,她始終那麼倔強。」男人的眉眼裡帶著寵溺。
武則天淡淡一笑:「有個性的女孩,值得欣賞。」
「當然了。」海先生柔和地說,「不過我希望小海今年會跟我回來過年夜,無論她現在處境怎樣,飛黃騰達亦或者仍舊輾轉,我們總歸是一家人,天南海北的分散著也不好,您說是嗎?」
「自然,這也是我的願望。」女皇點點頭。
「哦?你想見小海嗎?」海先生好奇地問。
「是……」女皇略一遲疑,隨即慢慢說,「我的確是想見見她,因為也許我們之間會有點誤會。」
她的意思是說海先生認錯了人,但聽在海先生耳中,卻分明是安眉兒在為自己辯護的開脫之詞。
嘴角一笑,「安大小姐,你相不相信這世間有『善惡到頭終有報』地說法?」
女皇一怔,隨即說:「我相信。」
「可是我不信。」海先生笑得洒然,「那不過是欺騙弱者的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句話,不過是弱者在無能為力之時所常用的台詞,善惡到頭,是多長的時間?一年?十年。或者一輩子,有些事情你無法插手去管,有的人注定高高在上,坦坦然然無風無限地得意一生,要報的話,也許只能等他們死後去鞭屍了。安大小姐你覺得呢?」海先生一雙眼睛異常明亮地盯著眼前人,茶杯在手裡不停地轉來轉去。
女皇的目光從那被旋轉地杯子上移開:「我同意。」
「哦……」海先生略帶驚訝,「這麼快就同意?」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方式,忍讓或者信仰,都不是簡單的事,有的人能放下仇恨,但在仇恨之中念念不忘的人同樣沒有錯。」女皇放下手中地杯子,眼睛卻始終望著對方,「如果換了是我,如果我有能力。也一定要親手懲善罰惡。」
「好一個親手懲善罰惡。」海先生擊掌讚歎,忽然又說。「安大小姐果然不愧是安大小姐,不過呢。我沒有那麼大的宏願,我現在的願望只有一個……讓小海回來。」
似乎聽出他話中的別有深意,女皇輕問:「海先生你如此殷切期盼,但若小海姑娘她不回來呢?」
「那麼……我會殺了你的。」男人輕描淡寫地說,「怕嗎?」
女皇眼睛斜睨了自己的傷腿一眼:「那麼我希望小海姑娘還是早日回來的好。」
「嗯,對的,我也是這麼想。」
「呵呵,海先生如此疼愛小海姑娘。她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當然,我做什麼都是為了那孩子。」海先生的臉上多了一點真心的笑。
女皇慢慢地起身。打量房間四處,一邊自言自語:「嗯,可惜這裡地佈置似乎太過簡單,節日的氣息有點淡,如果家裡裝飾地漂亮一點,小海姑娘看了是否會更加開心?你說是不是這樣,海先生?」
「是嗎?」海先生驀地放下手中茶杯,跟著四處看,「說起來果然是有點單調,不過,現賣已經來不及了,我記得雜物箱好像放了不少的花環彩紙之類,是去年我用過地,那麼我去取來重新佈置一下吧。」
「嗯,我可以幫你。」
「嗯?你不恨我將你囚禁在這裡?」
「海先生,你問籠子裡的金絲雀恨不恨關住他的人,是否太殘忍?」女皇笑意盈盈。
「嗯,說的也是,哈哈,我去取東西,」海先生仰頭而笑,他站起身,向著門邊走去,走到門口他驀地回頭,「我奉勸你還是乖乖呆在這裡,你的腿受傷,又不認得路,這麼大的雪若是跑出去的話必死無疑。」
「我當然不會自尋死路,請放心。」女皇點點頭,唇邊帶笑。
「如此最好。」海先生拉開門,閃身走出門去。
見他出門,武則天立刻扶住樓梯柱子,挪著步子向樓上走,她盡量無視腿上的傷,一陣疾步快行之下,腿部地繃帶上滲出點點血紅,她不管不顧,衝著樓上海先生的房間而去。
推開房間門,眼睛在房間內匆忙四處看。
最終她走到那桌子地旁邊,先是將那盒子打開看,照片上女孩的笑臉依然,她翻來覆去急速看了一會兒,重新放下,又打開抽屜,一個,兩個,三個,全都沒有,女皇停了手,咬著唇向房間內其他地方看。
這麼整齊規矩的房間,一眼過去,根本看不出什麼來,女皇深吸一口氣,眼看時間已經不多,回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翻過的東西,盡量讓他們全部回到原位,這才轉身重新折出海先生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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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臥室的門被一腳踹開,發出粗暴聲音。女皇從床上挺直身子,驚問:「海先生,何事?」
海先生冷冷站在門口:「你,去沒去過我的房間?」
「海先生你說什麼?」女皇面露驚訝之色。先生走上前,一把將女皇推
,面色猙獰吼:「我問你,有沒有去過我的房間!」
「沒有。」皺著眉,女皇慢慢地自床上撐起身子,「我發現自己的腿上流血了,所以才上樓來包紮,海先生你不信,可以看。」
海先生低頭,望著武則天的腿部,果然,嫣紅的血液已經流了出來,滴滴從腿上滲入鞋子上,連腳下的地板上都是。
他心中微動,眼睛一轉,轉身出門,向著走廊上看過去。
從樓梯口到這邊的路上,隱隱可見淺淺的血腳印。
他的房間在樓梯的左手邊,而那血液卻是從樓梯半中間開始出現的,從樓梯口到他房間的那段路上,根本不見任何血滴。
望著男人終於一言不發的離開,女皇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慢慢地走到房間門口將房門帶上,轉身重新回到床邊坐好,臉上才露出一抹苦笑:「沒想到,到現在朕居然還要被逼用苦肉計這一招。」
腿部的傷疼得鑽心,血一點一點地滴落下來,女皇想到剛才的情形,慢慢地搖了搖頭。
原來,她昨日看到海先生在掏雜物房鑰匙的時候,不小心掏出了手機模樣之物,所以她料想海先生房間內必定有充電器之類的東西,如果他不小心,或者會將手機留在房間內,所以她不惜以身犯險,再次進入海先生地房間。如果找到那東西的話……
可惜,仍舊是時間不夠,功虧一簣,但海先生作風如此嚴謹,房間內的佈置如此整潔可見一斑,其人必定疑心非常,所以女皇在從海先生房間出來之後,便迅速回到樓梯上。然後,把心一橫,用力一拳打在腿上傷處,傷口受到猛烈撞擊,頓時重新迸裂開來,鮮血橫流。疼得女皇幾乎昏迷過去,但仍舊支撐著迅速上樓,衝著自己的房間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當她回眸望著地上隱見的血跡之時她心知,只有如此,才能讓對方的疑心降到最低。
在慢慢地重新包紮腿傷的時候,眼前出現海先生回憶小海時候的表情,女皇地心頭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窗外,風帶著雪,扑打在窗戶上。
女皇轉頭。苦笑一聲:老天,你讓朕來到這莫名的現代。難道就是為了將朕推往絕境,讓朕再死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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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周竹生事務所。
正在奮力拍打衣服上的雪花的王小柔一見到他。如獲至寶,拉著他開始講述周竹生這兩天是如何地走火入魔,連事務所裡的案子都放著不管,那些檔案快生毛了,而且樓前的積雪也不找人來剷除,一天到晚瘋瘋癲癲,進進出出,電話不斷。不是去公安局,就是在去公安局的路上。就是不管事務所的案件,如此下去周竹生事務所必將門可羅雀直至關門大吉。
「他有說他查到什麼了嗎?」常之聽著王小柔滔滔不絕,終於得空插了一句。
「啊……好像沒聽到什麼……哦對了,今早上他曇花一現出現過,我從他電話對話裡聽到什麼郊南……什麼的……人家沒怎麼注意,小武哥,這個對你有用嗎?」準備了一個最甜蜜的媚眼給對方,王小柔身子向著旁邊人身旁慢慢地蹭過去,只可惜,蹭了一個空。
王小柔打了個趔趄,看著身邊的空氣,又望望還在抖動的那扇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跺了跺腳,充滿怨念地說:「這個世界……男人們這都是怎麼了啊……」
走在冰雪覆蓋的大街上,常之心頭充滿了淡淡地感傷,好不容易的跟女皇重逢,那短暫平安地日子在眨眼之間好像冰一樣的迅速融化掉,現在居然連女皇生死都未知,他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一點雪從空降落,落在他地臉上。
這雪白天地之間,失去了最熟悉的倚靠最最信賴的人,他忽然覺得異常孤獨。
「燕國公,你真有興致啊。」熟悉的調侃聲音在耳畔響起。
常之睜開眼睛,漫天雪花之中,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那個人,修長的身子洒然挺立,這麼冷的下雪天,他居然只穿著薄薄一件長長的白色地風衣,襯著內裡淡黃色的毛衣,顯得人淡如菊又嬌媚無比。雙手插在兜裡,滿頭長髮並不梳理,中分垂落肩頭,他眉眼一挑,唇齒分明,「女皇曾說過,她最為信賴地臣子可是黑齒常之呢,不知她若見到現在的你,會是如何想法。」
常之心頭微酸,身子一抖:「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好奇一向勇猛無匹的燕國公也會有如此頹然的時候,不過不要緊,」張易之伸出右手,自戀地挑了一把頸間的長髮,脖子微揚,露出好看的弧線,整個人閃閃發光似的,「現在是本爵要出場的時候,你只要站在旁邊看就行了。」
「你……你找到女皇在哪了?」敏銳地察覺他話裡的意思,常之顧不上去為張易之那動作嘔吐。
倒是旁邊在雪裡跌跌撞撞的幾個女孩子看到了這個極其帥氣優雅的動作,發出了不亞於職業歌迷才有的高分貝尖叫。
「啊……大美女!」與此同時,街道旁邊又有兩個熊男跳出來吼了一聲。
張易之男女通殺,臉上笑得越發迷人,手輕輕地拉風地將長髮甩到身後之後,順勢向著花癡們搖了搖手,表示致意。
在熊男跟女孩們衝上來之前,常之當機立斷,跳到張易之身邊,施展輕功帶著他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