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節侯勇笑嘻嘻的解釋說:「所謂路引,是因為義軍活動頻繁令齊軍焦頭爛額,他們就想出了這個辦法,凡是出門的人必須有當地官衙出具的路引,沒有的話一律按照奸細抓捕。其實半點用處沒有,只要花幾個小錢,這種路引要多少有多少。」
岳震點頭明瞭的功夫,侯勇又簡單介紹道:「我們裝扮成前往登州運貨的車隊,震少您也把馬兒套在車上,您兩位就扮成車倌。為了咱們路上能順利些,只好委屈夫人穿上這些粗人的衣物了。」
「咯咯···有趣,不委屈,不委屈。」拓跋月笑嘻嘻打開包袱,興致盎然的翻看著那些衣物。
妻子略帶頑皮憧憬的神色,讓岳震也提起了精神,轉換身份,化身另外一個人去做一件冒險刺激的事情,是很多人無法實現的夢想。他笑著問道:「侯大哥,我們兩個的容貌是不是顯得太年輕了?再化化妝就更加穩妥啦。」
拍拍額頭,侯勇由衷的佩服說:「震少不愧**湖,兩位白白淨淨的,確實不大像走南闖北的受苦人,我這就去找些畫粉顏料。」
夫妻二人換好衣服,侯勇也捧著一堆盒盒罐罐進來。身穿男裝的拓跋月笑瞇瞇看著他給丈夫畫眉敷臉,看到簡單的粉飾之後,丈夫便形象大改,她頓覺非常好玩,於是也找來一面銅鏡,對著鏡子,用剛剛學到的手法來妝扮自己。
看著鏡中的自己臉帶菜色,一付無精打采的模樣。岳震笑道:「侯大哥這般嫻熟,呵呵,想必是經常用這個辦法矇混過關嘍。」
「嗨,震少您不知道。齊軍動不動就征丁抽壯,我們只要聽到風聲,就要想盡辦法將自己弄得面帶病容,再花些銀錢,才能躲過被拉去打仗。久而久之,也就熟能生巧了。」
岳震暗自歎息無言以對,拓跋月也大功告成。彼此熟悉的容顏片刻間就面目全非,夫妻倆相視而笑,心頭又平添了幾分莫名的期待,危險的陰影和壓力交織著新奇和刺激,也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真正體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事情緊急,不容耽擱,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趕奔登州。
臨行前,吳阿大將身邊的幾位烽火堂兄弟都派出去,打探晏彪他們的下落。還未抵達登州地界,幾位兄弟就尾隨而至,帶回的消息也在岳震的預料之中。
烽火堂在附近的堂口全部人去屋空,很顯然是傾巢去了遼東,儘管對他們這種孤注一擲的做法很是憂心,岳震也明白,展開這麼大的行動,人手不夠是絕對不行的。由此可見晏彪已然下定決心,勝敗在此一舉!
登州城牆遙遙在望,頭前探路的吳阿大氣喘吁吁的跑回來說,齊軍正在城門口嚴加盤查入城的行人。
侯勇看到岳震皺起了眉頭,上前輕聲笑道:「震少寬心,呵呵,八成是金人聽到了風聲,命令登州齊軍有所防備。以往也有過這種事情,齊軍上下就把它變成了生財之道,雁過拔毛,大敲竹槓。」
點頭笑笑,跳下馬車的岳震身體還是緊繃繃的。烽火堂把聲勢鬧得這樣大,甚至觸動了臨安,所以事態將如何發展下去,已經很難再用常理去推斷了。
漸漸接近城門,被擋在城外等待過關的人流也漸漸擁擠。侯勇說明,要想去碼頭乘船出海,這裡是必經之路,大家也只好跟著人群慢慢的前行。
一行人提心吊膽的終於到了城門下,侯勇笑呵呵的快步上前,直奔那個將官打扮的齊軍,點頭哈腰遞上路引的同時,沉甸甸的小錢袋也送到那將官手裡。掂掂份量,軍官立刻眉開眼笑,粗枝大葉的看看車馬後,便呼喝手下們趕快放行。
穿過幽暗的大門洞走進登州城,聞著撲面而來潮濕腥鹹的海風,岳震這才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
到了落腳處,聽到淮幫在登州兄弟的一席話,他們剛剛鬆懈的情緒又緊蹦起來,暗暗焦急的岳震猶感沉重。
十天前,金、齊在登州的水師聯軍突然下令禁海,碼頭上的大小船隻全部被管制。據說是任何人都不得出海。
聽聞這個壞消息,岳震首先就想到是烽火堂的處境。金人此舉無非兩個目的,阻止前往遼東的後援,切斷所有義軍的退路,唯一讓他琢磨不透的是,這次指揮行動的是遼東的完顏亮?還是中原的完顏雍?又或許是他們兩兄弟聯手要剷除河北的抗金義軍。
岳震夫妻,吳阿大,一樣的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侯勇擰著眉頭想了片刻,決定等天黑了出去找找門路。
冗長無聊的等待中,天色終於暗下來,岳震不放心侯勇一個人出去,拓跋月更不想和丈夫分開,夫妻倆跟著侯勇一起走進夜色。
可能是侯勇覺得氣氛有些沉悶,路上就說起了登州的概況,以及風土人情。岳震他們這才知道,原來登州東、北兩面臨海,所以也只有西南兩面城牆。按照侯勇的話說,登州人祖祖輩輩靠海為生,海岸線綿延數百里,女真人根本沒辦法全面封鎖。渤海幫更是盤踞此地多年,只要幫中有人願意幫忙,一定會有辦法出海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岳震聽他說起登州,說起渤海幫,言談話語之間,還是帶著很深的眷戀,想必當初離開這裡,曾經是侯勇最痛苦的一個抉擇。
穿街過巷,幾經曲折,侯勇帶著他們走進一片住宅區。深入街區,越往前走光線愈是明亮,喧鬧的聲音也愈發響亮。
三個外來人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人們的警惕,一聲尖厲的呼哨驟然響起,周圍隨之猛然安靜下來,詭異死寂的氛圍中,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街道上迴響著,讓人忍不住一陣脊背發涼。
轉過一處街角,眼前豁然明亮開朗,岳震兩口子跟著侯勇到了一個小空地邊上,空地上擺著七八張大桌,幾十個赤膊的漢子正聚在這裡吃飯喝酒。
微微瞇起眼睛,岳震摸摸鼻子笑了。被這麼多充滿敵意的目光一齊注視著,很容易讓他想起了以前的那些日子,想起了紅頭韃靼人,想起了布哈峻外與庫莫奚人的生死一戰。
「好啦!沒你們的事,該幹嘛幹嘛!」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箭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一鬆,漢子們紛紛收回視線繼續喝酒。岳震循著那聲音的來處看去,說話的人也正好起身離座,此人身材中等,裸露的上身很結實,但是他給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臉上那種滿不在乎的笑容,還有額頭上觸目驚心的疤痕。
「猴子···」
「老魚,你的臉···」
分道揚鑣的兄弟重逢,侯勇和那疤臉漢子遙遙對望,心頭的滋味讓他們欲言又止,置身事外的岳震能看出來,兩人都在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愣怔了片刻,侯勇才從千頭萬緒中回到現實中,艱澀的開口道:「老魚···」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吧。」被稱作老魚的疤臉漢子擺擺手,說罷他轉身就走,侯勇對岳震夫妻苦笑抬手,三人邁步跟了上去。
穿過漢子們聚餐的空地,走進一座院子,侯勇在門口很明顯的遲疑停頓了一下,也就落到了最後面。前面帶路的老魚站定回身看著他們三個,這裡的光線幽暗,讓他額頭上的疤痕更顯猙獰。
「一去這麼多年不回頭,偏偏這個時候回來給我出難題。猴子,開門見山一句話,渤海幫的船現在動彈不得,你就免開尊口吧。」
人家一句話乾脆封死了口,岳震夫妻頓時有些愣神。聽老魚說的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侯勇不禁有些上火,上前一步道:「哼哼,渤海幫做的就是運送生意,如今卻拒客門外,我要見老幫主,請他老人家說說這是哪門子道理!」
老魚瞇著眼睛,慢條斯理的說:「不必了,老幫主早已不管幫中閒事,我說不出海就是不出海,找誰來也沒有用。」
侯勇氣苦冷笑道:「呵呵···怪不得口氣這麼硬呢,原來渤海幫已經是你老魚當家做主了,真是失敬失敬,我是不是也要叫一聲,魚大當家的呢?」
聽著昔日最好的兄弟,說出這樣的話,老魚的臉上抽動起來。「不錯,你說對了,如今的渤海幫,我說了算!要怪只能怪你,當年薄情寡義,撇下兄弟們抬腿就走!話不投機,再說下去有傷情面,侯兄慢走,恕不遠送!」
看著老魚背過身去,拓跋月正要開口勸解,卻被岳震拽拽衣袖搖頭阻止。岳震明白,曾經生死相交的兄弟,相互的怨氣由來已久,趁這個機會說開了,事情還是有轉機的,讓他們悶在肚子裡反而不好。
提起往事,侯勇也是一肚子火,瞪著眼睛大聲怒道:「好一個薄情寡義!至少我沒有駕著船給金狗運送那些物資?天知道,你們從遼東運來的兵器戰馬,讓多少宋人慘死!為了你們捨不得丟下的家業,就當人家的狗腿子!我老侯就算餓死街頭,也不敢用漢人的血和命來養活自己!」
「哼哼,你說得輕巧!」老魚猛的轉過身來指點著侯勇:「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整個渤海幫有幾個人像你?你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我們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怎麼走?離開這片海,我們老老少少去喝西北風?」
各執一詞,聽起來也是各有各的道理,岳震覺得是時候說話了,便一步上前擋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他先是給侯勇使了個眼色,然後才抱拳拱手對老魚笑道:「呵呵,大當家暫且息怒,聽小弟說兩句如何?」
老魚很勉強的拱拱手,聲調降低了些許,口氣也透著淡漠。「好說,好說,渤海幫當家做主的依然是老幫主,在下不敢僭越自稱當家的。公子有話請講,不過···不過公子是做大事情的人,我們渤海幫只是一群賣苦力的山野村夫,公子的事情我等確實有心無力,請公子多多體諒。」
「那是,那是···」岳震眉頭一挑,笑容不改。「小弟明白,你們在金人的地頭上混日子不容易,小弟也無意為難魚老大。呵呵,既然渤海幫無法駕船出海,那就請魚老大為小弟接洽一下,讓我們買一艘船,自己想辦法出海如何?」
「這個···」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