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節
『砰砰』腿掌相擊的幾聲悶響後,岳震飄然落地,腿上陣陣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心頭大駭,這個敵手好強悍。
不等他再做反應,黑衣人又揮掌拍過來,手掌扯動著呼呼的風聲來勢剛猛。岳震不由得心頭火氣,對拍過來手掌視若無睹,揮拳搗向黑衣人的胸口。
『砰』兩人同時擊中對方,也一起猛然倒退,胸前中掌的岳震一陣氣血翻騰。撞到一棵大樹後才停了下來。微亮的山林中,兩個人凶狠的對望著,又是同時一愣,因為岳震看到了一張很年輕的面孔。
「岳公子···」黑衣人的低呼讓岳震猛然止步,疑惑的上下仔細打量。
「你認識我?」
「呵呵···是的,我認識你,可是你不認識我。」黑衣人擦去嘴角的血絲,顯然岳震那一拳讓他受創不輕。
「管你是誰,把命留下吧!」岳震突然明白,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黑衣人的頭領,就是昨晚慘案的罪魁禍,他立刻怒火中燒,憋了整晚的邪火終於找到了一個洩對象。
面對飛身撲上來的岳震,黑衣少年毫不退讓的揮掌迎上來。「哼!公子身為朝廷重臣之子,竟敢做出如此禍亂國家之事!本統領就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無視國法綱常,是要付出代價的!」
兩個憤怒的少年拳來掌往,乒乒乓乓的打在一處,而且兩人是越打越上火,雙雙捨棄了防守避讓,招招只為痛擊對手。
拳拳到肉,掌掌上身,剛開始的震盪與疼痛漸漸麻木,兩個失去理智的少年,就好像兩隻凶蠻殘暴的野獸,進行著一場最原始血腥的搏鬥。
『轟』又一次毫不留手的暴烈碰撞,兩人怒吼著倒飛出去,一起撞到身後的大樹,雙雙口鼻噴血。岳震劇烈的喘息著擦去唇邊血污,通紅嚇人的眼睛死死盯著黑衣人,再一次握緊雙拳作勢欲撲。
這時他們的側面傳來一陣騷亂和打鬥聲,又有幾個黑衣人衝進了他們的戰場,而且是個個身染血跡,顯然是被強敵追殺而至。
淒厲的呼嘯,一聲震動山林的慘叫,有些目不暇接的岳震還未緩過神來,那些黑衣人畏之如虎的奪命羅剎已經殺到跟前。
「震哥!」天光大亮,血跡斑斑,臉色慘白的岳震被柔福一眼看到,那還不痛徹心扉,睚眥欲裂。「龍如淵!膽敢傷我震哥!本宮取你狗命!」怒不可遏的柔福,轉身盯著剛剛與岳震交手的龍如淵,煞氣瀰漫之間,殘刀呼嘯而去。
和岳震一番死拼,龍如淵已然是強弩之末,就算他還有再戰之力,也不敢和帝姬正面衝突。看那情形不妙,他立刻就地翻滾,躲開殘刀的攻擊後,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道:「帝姬千歲見諒,龍某是皇命難違。」
「柔福,不要追了,他們有火器,危險!」看到柔福不依不饒的要追過去,岳震急忙叫住她,這時候他才感覺到錐心的痛楚蔓延上來,不禁眼前一黑,靠著樹幹滑座到地上。
追出去的柔福聽見岳震的聲音嘶啞,有氣無力,無奈的跺腳回來,慌亂的給他擦血檢查傷在何處。一陣摸索查看,覺岳震並無明顯的外傷,柔福又試試他的脈搏,稍稍放心之餘不由氣鼓鼓的道:「幹嘛攔著我!我一定要殺了那個狗東西!」
「嗨,算了吧,你們聽到嗎?他們是奉命而來,我怕你逼迫的太狠,他們會用那些會爆炸的東西來對付你。」岳震抓住她的手,虛弱的搖搖頭。
柔福眼睛一瞪道:「他敢!除非他不想回大宋了!」
「唉,為了保命狗急跳牆,誰還想那麼多?」岳震吐納調息片刻,感覺氣血稍微平暢了一些趕忙問說:「你見到月亮沒有?你父王他們都沒事吧?」
臉色一黯,柔福面帶焦急的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爆炸開始不久我就殺進來,一路追殺那些龍家侍衛到了這裡。唉···」
岳震能不心焦?猛然起身卻是一陣頭暈目眩,伸手扶住了樹幹。「走,不能在這裡耽擱,咱們趕緊回去看看。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他們的目標是那個假皇帝,對其它地方的攻擊,只是為了亂我們的陣腳。」
「假皇帝!」伸手來扶他的柔福一愣,岳震苦笑說:「這事以後再詳細告訴你,也幸虧是個假的,要不然···」
各自牽掛著親人,兩人辨明方向後飛快的回到路上,眼前的情形也讓他倆立刻傻眼。哪裡還有人?視線所及之處,儘是大大小小的土坑,還有一灘灘刺眼的血跡,雖然沒有看到屍體,但是這一片狼藉已經足夠讓他們遍體生寒。
欲哭無淚的柔福運功嘶喊,千里傳音的音浪飛進樹林,驚起一群群的林鳥撲啦啦亂飛。喊了很久卻聽不到任何回音,柔福的眼淚還是止不住落了下來。
同樣心急如焚的岳震不是不想安慰她,只是能體會到她現在的心情,感覺無話可說,氣憤填膺。
如果柔福的父母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劫難中遇到不幸,她的兩位叔叔就是兇手,讓柔福怎能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好不容易一家團聚,剛剛來到,還沒有來得及體驗的幸福,就這般破碎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淚流滿面的柔福,呆呆的喃喃自語:「要不是我非要帶他們走,他們現在還都好好的活著,是我錯了,是我害了父王,娘,害了小弟···」
雙手覆上柔福的肩頭,岳震輕輕搖晃著。「只要看不到屍體,我們就要相信他們都還活著,就不能放棄!不要難過,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找到他們!」
「震哥你不用騙我了,他們老的老,小的小,尤其是爹和娘的身子那麼弱,怎麼可能倖免,嗚嗚嗚···都怪我,怪我!是我害了他們!」柔福使勁的搖著頭,淚水點點拋落,語不成聲的少女撲進岳震懷裡放聲痛哭。
輕輕拍撫著懷裡顫抖的嬌軀,岳震很難過,但他還是堅信,堅信他倆的親人們能躲過這一場大劫難。
好不容易勸說柔福安靜下來,他立刻盤膝而坐,入定冥想。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妻子沒有離開的太遠,也希望妻子能夠知道其他人的下落。身心皆疲的柔福,則軟軟的靠坐在樹下,不解的看著岳震,看著他緊蹙的眉頭。
『噗』內傷未復,又要強行使用心靈感應,端坐的岳震猛然又噴出一口鮮血,讓柔福驚駭欲絕,飛身撲過來。
「震哥!」
「沒事,沒事,不要打斷我。」身體搖晃的岳震趕忙睜開眼,阻止道:「我找到他們了,很遠,有很多人。」說罷,他又閉上眼睛,睫毛頻頻抖動著。
「真的!我爹娘···」驚喜莫名的柔福趕忙摀住嘴巴,她看著岳震因為痛苦而抽搐的面部肌肉,不覺又是一陣心疼酸楚,想讓他停下來,想給他擦去嘴角的猩紅,卻又不敢再去驚動他。
心緒複雜的柔福等了好久,當她覺岳震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終於要忍不住阻止他的時候,岳震再次睜開了眼睛,掛著血跡的嘴角翹了起來。
「呵呵···咳咳咳!」儘管笑聲伴著咳嗽還有淡淡的血絲,他還是笑得很開心。「柔福,你們一家人都沒事,月亮一直和他們在一起,就是有些遠,再等等他們就過來了。」笑語之間一陣眩暈襲來,他向後栽倒,柔福慌忙上前一把抱住。
「呵呵,呵呵,都沒事,都沒···我要睡一會,等他們回來叫···」
小心翼翼的讓他枕在自己腿上,看著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柔福的眼睛又浮出陣陣水汽。得知家人無恙的歡喜還未散去,兩人之間突如其來的親密,又讓她有些慌亂,有些忐忑的甜蜜。
我該被他放下來了,等他妻子回來看到我們這樣···
萬一把他驚醒怎麼辦,再讓他睡一會吧,他受了內傷,地上這麼涼···
原本枯燥牽掛的等待,就在這樣在少女不斷的掙扎中慢慢過去,一心專注著熟睡的人,她竟然沒覺,太陽已經爬到了頭頂。
『希律律』終於,一聲戰馬焦急的嘶鳴結束了等待,一黑一白兩匹馬從樹林中衝出來,馱著馬上的女子轉眼到了跟前。
「柔福你去接接大伙,不遠了,把他交給我吧。」飛身下馬的拓跋月,看到臉色蒼白的岳震,那還顧得上想什麼,伸手就將丈夫搶進懷裡。柔福如釋重負,卻又揣著些許淡淡失落的心緒跑進山林。
「娘!父王···」遠遠看到蹣跚而來的雙親,柔福乳燕投林般飛射而去,伸展了雙臂用力的把父母親擁在懷裡。
失而復得,劫後餘生,何其幸也!看看父親看看母親,再看看跑過來的弟弟,柔福喜極而泣,惹得肅王妃也跟著淚水漣漣。
「莫哭了,我們這不都好好的嗎。」眼圈紅紅的肅王,拍著女兒的肩頭歎道:「多虧了岳少夫人吶,要不是她一直護著我們,唉!不說了,不說了,岳公子怎麼樣啦?聽少夫人說他受傷了。可恨我們走得太慢,少夫人又怕我們走失了,才拖到現在趕來。走,咱們快出去看看岳公子。」
柔福拭淚點頭,這才想起來與一旁的侯勇打招呼,眼波流動中她不禁一愣,完顏靈秀!竟然也和大家在一起。
對完顏靈秀善意的笑笑,柔福卻覺這位大金郡主的眼神好空洞。她暗想,或許是驚嚇過度了。
領著大家向樹林外面走,小趙慎跑上前拉住姐姐的衣袖,仰著髒兮兮的小臉興奮道:「姐,你幫我說說好不好?我以後要和少夫人學射箭!你沒看到,少夫人的箭術可神啦!那些會爆炸的東西,被她一箭一個全都射飛,根本落不到我們身邊。姐,你一定記得幫我說啊!」
「好,好,等咱們回去安頓下來,姐姐一定讓月亮收下你這個徒弟。」柔福的心情大好,笑顏如花的連連點頭,她沒有注意,肅王因為她的這句話,臉色陰沉下來。
幾個人走出山林,岳震已然在妻子的懷裡沉睡,大家悄悄退開找地方休息。柔福留下輕聲道謝,拓跋月疲憊的笑笑搖頭,抱緊了懷裡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