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節
拓跋月看他這樣,也急忙挎弓提上箭壺,與柔福一起追上去。察覺丈夫情緒浮躁,拓跋月挽住他的臂膀柔聲道:「高手之爭,心態為重。好了,有什麼好氣的,說不定只是給你捎個話的呢。」
心中一頓,腳步不自覺的慢下來,岳震看看一臉關切的妻子,好不慚愧。危機重重的前途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自己失去了平靜的心態,無疑犯了大忌,也是很危險的。
點點頭,拍拍妻子的臂膀,岳震轉頭對跟著的晏彪說:「你們不要跟來,快去找些弟兄看好郡主,我們這邊用不著你們,快去!」
晏彪心有不甘,卻也知道輕重緩急,立刻停步回頭去找人。岳震看著他們遠去,才又對柔福道:「稍後只要開打,你千萬不要想著幫我,你和月亮一定要密切注意四統領,不能給他們留下可趁之機。」
兩女鄭重點頭,三人再次走出白石城那道寒酸的城門。出來就看到百丈外火光閃動,岳震瞇著眼睛站在那裡,心裡有些犯嘀咕。
「震王請上前來,老夫鐵獅子門術虎,有請震王上前說話,老夫也保證決不搞那些背後偷襲的丟人事!」
柔福聽不懂,岳震夫妻卻聽得很清楚,三人面面相覷,又都一起暗暗心服,山谷裡的風雖說沒有山口那麼大,這個人逆風傳音依舊中氣十足,功力之深不服不行。定睛細看,六個身影站在火光處,打著火把的人面目不甚清晰,但是從身形來看,應該是四統領沒錯的。
岳震訕訕一笑,抬腿走上碎石路時,不禁有些臉熱。正所謂做賊心虛,他有些懷疑剛剛和柔福準備偷襲的舉動,是不是被人家察覺了?
他們不疾不徐的走在新鋪的碎石路上,對面人們的相貌漸漸清楚。讓岳震暗暗笑的是**的烏朗節,顯然是被人當頭澆了一桶冷水,讓他從酒醉中清醒。
走出百丈石刺地帶,女真六人還在五丈開外,岳震並沒有停步,他仔細打量著四統領身前的兩位老者。
一男一女兩位老者看上去也不過五十出頭,甚至比他們身後的佟鎮遠還要顯得年輕。男性老者和所有鐵獅子門的人一樣,頭頂閃亮長披肩,狹長的面頰細眼濃眉,微微瞇縫的眼睛裡精芒爍爍。女性老人頭戴尖尖帽,兩條大辮子垂在耳後,面容是慈眉善目一團和氣,讓岳震一下子想起了野利大嬸,頓覺有幾分親近。
距離兩位老者大約丈餘,岳震和身後二女一起停住了腳步,對面的佟鎮遠上前一步抱拳拱手賠笑。
「不好意思,打擾震王休息了。呵呵,本門當家人星夜趕來,只是替我家渤海王帶一句話給震王。渤海王說,一切有商量,只是懇請震王在他趕到之前稍安勿躁,千萬不要做出有傷彼此和氣的事情。來,我為震王介紹認識一下。」
岳震面孔一板,淡淡道:「是不是介紹認識過,兩位掌門人就要說,久聞本少身手不弱,特來切磋一二?佟師傅,醜話說在前頭,在這裡單挑群毆,本少一力奉陪。郡主那邊我已安排妥當,不過你也知道,我的那些兄弟勇氣有餘,沉穩卻不夠,我可不敢保證,他們受到侵擾後,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動。」
嘴裡威脅著佟鎮遠,岳震的眼睛卻瞅著那一對老夫婦,光看兩位老人的罕見兵器,就已經讓他暗生忌憚之心。
盾牌,六把刀!老夫婦各自背著一面圓盾,肩頭還露出六把刀柄,鮮紅的刀穗在夜風中飄飄揚揚。
佟鎮遠對他**裸的威脅報以輕輕一笑,搖頭說:「震王多慮了,眼前的情形下,這樣來找震王委實不妥。不過二老已退隱江湖多年,不問世事,這一次確實是因為震王威名,兩位老人家才點頭答應出山。二老也只有一個要求,不管事情如何解決,他們要與震少夫婦公平一戰。」
「唏,你們盡搞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我的威名?呵呵···」
看著岳震一臉譏笑,佟鎮遠正色道:「我們之所以趁夜前來,就是不想讓震王的那些兄弟們有所誤會。我們鐵獅子門保證,震少願意切磋一番最好,若是覺得不合時宜,震王可以現在就掉頭回去,我們絕無二話。順便交代一下,兩位老人家雖久居遼東,但他們都以自己是庫莫奚人為榮。」
「哦!」岳震拒絕比試的話已經到了嘴邊,還是硬生生的嚥了回去。說到庫莫奚人,這場戰鬥就避無可避了。
「來,為你們正式介紹,這位是術虎,這位是他的妻子烏林答。震少見諒,他們二位不會漢話,震少有什要說的,由我代為轉述。」
岳震也收起嬉笑玩鬧之色,鄭重點頭道:「好,那就請佟師傅轉告這兩位前輩,這一戰與眼下之事無關,與女真無關。我,烏蘭部領接受庫莫奚人的挑戰!」趁著佟鎮遠回身嘰裡呱啦的翻譯,他仔細的把全身上下收拾利落,穩穩地抽出雙刀握在手裡。
「震王,兩位掌門至出道以來,練的就是夫妻合擊之術。他們說,如果震王打算以一敵二,這種勝之不武的戰鬥,他們放棄。倘若震王有應戰的誠意,就請選擇兩位夫人的其中之一參戰。」
「別急,這是他們說的,嘿嘿···我只是轉述而已。」看到岳震勃然色變,佟鎮遠連忙擺手解釋,還不忘促狹的對他眨眨眼睛。
兩位夫人···這句話一出現,岳震身後的氣氛頓時變得異常微妙。拓跋月和柔福的呼吸同時變得粗重起來。
面孔赤紅的柔福原本是要揚聲怒斥,可是話到嘴邊,她又一陣心慌意亂,不知該怎麼說才好。話語太重,很容易傷到岳震夫妻,輕描淡寫,豈不是越描越黑,更容易讓拓跋月產生誤會。面對如此窘境的柔福,又羞又急,越急腦子則越亂,最後索性咬牙低頭,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咯咯···鐵獅子堂堂正正的一個門派,用這種伎倆擾亂我們的心神,咯咯,好像有點讓我們做晚輩的不齒哦。是吧,夫君。」
拓跋月嬌笑中的一句話,猶如一瓢冷水倒在岳震的頭上,讓他靈台一陣清明。也跟著妻子哈哈笑道:「誰說不是呢,一大把年紀了,為老不尊。等咱們會過兩位前輩,再找佟師傅比劃比劃,出出這口惡氣!」
佟鎮遠對柔福印象深刻,拓跋月,他卻是一無所知,但是這一次暗暗的試探,就足夠讓他對身挎長弓的小婦人刮目相看。準確的洞察力,無懈可擊的定力,已經可以讓一個箭手登上箭術的巔峰。而那種彷彿與神俱來的清新淡泊,有很容易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種種驚詫閃過心頭,四統領不覺都皺起眉頭,他們有些替掌門擔心了。
「如果諸位統領不想群起圍攻,就請退到一邊吧。」岳震微笑說罷,回身低語道:「柔福你也退開,但是千萬盯死他們,不能讓他們離開你的視線。」
從窘迫中清醒的柔福點頭退後,她沒想到拓跋月竟讓也跟著一起遠離岳震,心生疑惑的她正要開口詢問,卻被那邊的佟鎮遠搶了先。
「震王夫人這是何意?不是說好的兩人應戰嗎?」
「咯咯···佟師傅這是明知故問啊,你見過那個箭手與人貼身肉搏?告訴那兩個庫莫奚人小心呦。如果他們不願應付冷箭,也可以分出一人攻擊我,但是時間不能太長,咯咯,和我男人單打獨鬥,可就要點真本事嘍。」
輕鬆說笑的拓跋月,距離丈夫大約三丈遠的時候停下來,姿態優雅的摘下大弓,順手把箭壺掛在了腰帶上。
岳震根本不用回頭,也知道妻子的準確的位置,儘管他們夫妻這還是第一次真正的配合作戰,但是他也和妻子一樣信心十足。他重重的踏上一步,雙刀一擺喝道:「想為你們的庫莫奚王洗刷恥辱,就來吧!來戰鬥!」
不用佟鎮遠翻譯,術虎夫婦也聽得清清楚楚,因為岳震說的是,標準的契丹語。
老夫妻對望一眼,整齊劃一的摘盾拔刀,又同樣的一手刀一手盾,從左右像岳震包抄過來。
眼睛眨也不眨的岳震只覺眼前一花,術虎夫婦乍分又合,老婦人烏林答詭異的失去了蹤影,只有術虎一人閃電般的向他撲來。但是這一招顯然不能迷惑岳震,他很清楚的看到,烏林答就隱在術虎的背後,只是兩人貼的很緊,高大的術虎完全遮擋了老婦人。
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合擊之術,岳震選擇了謹慎的後退兩步,也開始了和妻子之間的心靈呼應。
『月亮小心,他們一共十二把刀,刀子隨時都可能脫手而出。』
『攻他的腿。』拓跋月給丈夫的回應很簡短,夫妻倆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展開攻擊。
挺舉著盾牌的術虎有些意外,因為他衝到岳震面前不足三尺的時候,一支利箭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這對一直沒有聽到弓弦聲的他來講,是個不小的震撼和困擾,他只能驟停舉盾,與此同時,岳震的大刀呼嘯著貼地而來。
『砰』
『當!』
疾箭被盾牌磕飛,岳震的刀也遇到了一面盾牌,不是術虎的動作快,而是身後的烏林答替丈夫擋住了攻擊。
老夫妻配合多年心領神會,烏林答的盾牌一沾即走,術虎的短刀則藏在烏林答盾牌的暗影裡,閃劈岳震的手腕。可惜招式用到一半,他就不得不放棄,抬手上揚,打飛了射向烏林答的利箭,那支箭直指烏林答露在盾牌外面的肩頭。
術虎一聲低吼跳起來,團著身體向後仰倒,岳震雙刀交錯擦著他的鞋底走空。烏林答心領神會的斜舉盾牌,等術虎的肩背落到盾牌上,老夫妻兩個相互借力翻滾而去。
第一波試探性的進攻,在幾個呼吸之間就令人眼花繚亂的一閃而過,術虎、烏林答與岳震再次拉開距離,拓跋月也停手凝望。
一旁觀戰的幾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拓跋月的技藝,對掌門夫婦最為瞭解的四統領,無不目瞪口呆暗暗頭皮麻。岳震劈出兩刀,拓跋月也射出兩支箭,尤其是她刁鑽的第二箭,不但化解了術虎夫婦的聯手攻防,還給岳震創造了一個極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