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山林敵蹤·銀髮人
    第三百六十八節

    拓跋月沉默了,也明白了。完顏靈秀已料定,只要說出實情,丈夫就肯定不會再去黃龍府,他身邊的這些人都知道,對於岳震來說,兄弟,要比那個皇帝重要的多。

    三個女人,一個男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雖然心事各不相同,但是三個女人都同時選擇了,用無聲這種方式來等待,等待那個男人的抉擇。

    岳震這個時候笑了,笑得很無奈,卻也從容淡定,還有一絲歉意。

    「柔福,對不起,我們不能陪你去了。」說罷他轉身離開馬車,回到黑馬的旁邊翻身上去對侯勇和吳阿大招招手。「侯大哥你來趕車,你和趙姑娘帶著郡主一起去黃龍府。阿大上馬我們走,兄弟們等著呢。」

    侯勇錯愕,阿大手忙腳亂的上馬,反應各不相同。拓跋月對柔福含笑點點頭,拉動韁繩圈馬轉身。

    這就是他的抉擇···

    馬車上的兩個女子愣愣的看著,看著他們三個策馬緩緩而去。

    「柔福,替我照顧好侯大哥。還有靈秀郡主,不管她能不能帶你找到地方,請不要為難她了。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駕!」

    風,把他的叮囑送來,也好像帶來了沙礫,吹進了柔福的眼睛。她淚如雨下,不知為什麼哭泣。只想用放聲痛哭來宣洩胸中的淤積。無聲的落淚,慢慢變成了低聲的飲泣,最後便一不可收拾,她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哭什麼?他這是為你好,跟著他們去五國城是死路一條。」完顏靈秀看著痛哭流涕的柔福,說的並無完全是心裡話。芳心深處,她竟然有些嫉妒柔福,嫉妒她能有這樣一個什麼都不算的男人。

    「閉嘴!你懂什麼!我寧願陪著他一起去死!也不願意···」滿臉淚水,幾乎歇斯底里的柔福,吼叫了半句就突然閉嘴,愣愣的出神。

    已經遠離她們的岳震當然看不到這一幕,此刻他們夫妻和阿大正在縱馬飛奔,只可惜阿大的騎術太差,夫妻二人無法將度快到極致。雖然失去了侯勇這個嚮導,他們已然不用擔心走錯路,因為這裡除了越來越密的樹林,只有這一條路,而且愈往前行,烽火堂的暗記也就出現的愈頻繁。

    整整奔跑了一個下午,天近黃昏時,看到吳阿大已經搖搖欲墜,累得不成*人形。岳震暗暗歎了口氣,招呼他停下來,準備過夜休息。癱躺在地上阿大滿臉的羞憤愧疚,他知道自己拖了震少的後腿,拓跋月溫言溫語的一個勁勸慰他。岳震忙活著點火燒水。

    乾糧還拿在手裡,沒吃了幾口的阿大就沉沉的睡去,岳震失笑著把乾糧放到一邊,又替他蓋好氈子,這才與妻子並肩坐到火堆的另一邊。

    「我這樣做對不對呢?」用毛氈把自己和妻子一起包裹起來,岳震定定的看著火苗,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詢問妻子。

    「當然對了,柔福和侯大哥本來就和這件事無關,何必拉著他們一起去冒險。」拓跋月從丈夫的臂彎下鑽進他懷裡,心滿意足的長吁了一聲,才又說道:「當時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害怕你趕我回去,怕你用孩子來趕我···」

    聽到妻子話語中的一絲淒艾,岳震摟緊她說:「是啊,那會我是動過這個念頭,可是我知道,你是死也不肯回去的。只是可憐咱們的孩子,在娘胎裡就要跟著一起去犯險,要是有什麼···我···」

    「不許說喪氣話,我們都還沒有活夠哩。月亮還要給小羊倌生一大群孩子,還要給他們一個個都娶了媳婦,嫁了漢子,等我們老了,還要給孩子們照顧孩子,好讓孩子們和他們的父親一樣,出去做一番大事業。孩子他爹,你說好不好?」

    「好···好···」傾聽著妻子的呢喃,岳震鼻子一酸,喉頭不禁有些哽咽,他趕緊閉住了嘴巴才沒有讓淚水淌下來。

    這一夜,夫妻兩個絮絮低語了整晚,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樣,直到日出東方,他們才相依著打了個瞌睡。

    再出,丟掉金兵的衣服,他們回復了本來面目,拓跋月不但認真仔細的給丈夫綁緊了背後的雙刀,她自己也挎上大弓,將箭壺掛在了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們清楚的感覺到,前方的敵人已在不遠處。

    策馬奔馳了不大一會,道路陡然轉彎,筆直的指向了北方。往前行,地勢漸漸升高,兩旁的林子也更加茂密,他們走上了一條進山的路。

    不出預料,轉彎後的路途上,山林裡時不時的會響起一兩聲林鳥的鳴叫。岳震夫妻兩個在馬上相視而笑,這曾經是他們在深草灘上慣用的手法,很顯然,有人跟蹤而且還在向前方傳遞消息。

    拓跋月幾次忍不住想射殺那些裝神弄鬼的人,岳震卻總是笑笑搖頭,這些人不過是防風瞭望的小嘍囉。他耐心的等著,等著敵人動攻擊的那一刻。

    風從耳畔掠過,他的注意力一點一點凝聚著向前擴展,飛退的樹木,顫動的樹葉,在他腦海中漸漸清晰無比。前方兩側的密林深處,飛縱跳躍的幾個身影,當然也不能逃脫他的偵測。

    武人,岳震微微一笑,卻又有幾分詫異。不是女真人的軍隊嗎?怎麼會出現這些身懷武技的人?

    遠處突然出現的響動,讓他精神一振高聲喊道:「阿大緊跟著我不要掉隊!月亮注意兩邊的樹上!駕···」

    絆馬索,嘿嘿···雖然還有十幾丈遠,可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些隱藏在淺土裡的繩索。若不是擔心後面的阿大和十幾匹馬,岳震根本懶得理會,對於克拉和雲彩的非凡跳躍能力,這些絆馬索如同兒戲。

    輕舒雙臂,兩把大刀握在手中時,一馬當先的岳震距離絆馬索也就是三丈左右了。

    「哈哈···難道女真人都是藏頭露尾的鼠輩,有膽出來一戰!」挺刀長笑,話音和笑聲未落,他的刀就已經劈向地面。轟隆的巨響聲裡塵土飛揚,那些埋伏在兩邊,憋足了勁準備拉展絆馬索的人們,隨著繩索的斷開,如滾地葫蘆一般摔倒一大片。

    岳震看在眼裡,又是一陣快意的大笑,笑聲中,緊隨他身邊的拓跋月也動了。弓弦接連不斷地響起,利箭令人眼花繚亂的飛出。一個個人影拖著長短的慘叫聲,接二連三的從前方的樹上栽下來。

    儘管這樣,專門抓捕騎兵的大網,還是像一片陰雲般當頭罩下來,網結上一個個帶著倒刺的鋼鉤,寒星點點。岳震一聲長嘯驟然騰身而起,迎上了那張大網。

    刀光閃爍,不再是大開大闔,如一陣柔風吹動風鈴,叮叮噹噹好不悅耳動聽。岳震落到阿大身後的那匹馬上時,大網已化為一地斷繩。

    目光所及,一個銀之人從斜刺裡衝出來,岳震再次飛離馬背喊了一聲:「阿大,得罪了。」鞭馬狂奔的吳阿大不明所以,只覺得肩頭一沉,原來是岳震輕踩他的肩膀後,借力疾衝而去。

    雖然對這個銀人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岳震也不敢稍有留手,身在空中他就高高舉起雙刀,毫無花式的狠力劈。

    『當』的一聲脆響,岳震看清楚了對方手裡的鐵槍,雙腕也傳來一陣酸麻,暗自驚駭對手力氣好大的同時,疾風從身旁一閃而過,那個未曾看清面目的銀人便翻滾而去。原來是拓跋月趁銀人盪開雙刀,空門大開,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箭。

    暗笑的岳震也無意追殺他,飛身躍上黑馬揚長而去。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銀人雖然險而又險的避開了利箭,卻也是灰頭土臉好不狼狽。

    從遇襲到脫離伏擊圈,雙方的一次接觸,在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就結束了。

    沒有人跟上來,岳震收刀停馬,示意稍事休息。阿大數數馬匹,苦瓜著臉來說,跑丟了幾匹馬。

    岳震告訴他不用計較,既然敵蹤已現,說明離五國城已經很近了,馬匹不再重要,人不要受傷就好。

    休息過後上馬再跑,隨時準備戰鬥的三人,卻遲遲沒有遇到敵人。明顯鬆了一口的阿大玩笑說,他們都被震少嚇跑了。岳震明白,敵人已經改變戰術,正在聚集力量,他們再出現時,必將是一場惡戰。

    一邊前進,他一邊努力搜尋著記憶,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那個銀人,最後他只好放棄,反正那人遲早還會出現,到時自有分曉。

    簡單的午餐,短暫的歇息,腳下的坡度越來越大,已經明顯的制約了他們的度。這樣費力的上坡,對於騎術不佳的吳阿大來講,幾乎每一步都是考驗。下午過去了,視線又慢慢變暗,岳震和拓跋月的臉色也是愈凝重。

    他們能感覺到後面有人不遠不近的跟著,而直到天完全黑下來,前面的敵人依舊沒有出現。夜晚的密林中黑影綽綽,步步驚心,不能再抹黑趕路了。

    把阿大和馬匹安排在一棵大樹下,岳震夫妻飛身上樹,兩人全副武裝的背靠著背,居高臨下的小心戒備。

    夜風在山林飄來蕩去,帶動著為數不多的樹葉唰唰作響,岳震豎著耳朵,捕捉著山林中任何一個可疑的聲音,聽了好久他確信,後面的追兵也已經停下來,看來是打定主意要等著和前面的同夥一起動攻擊。

    『嘎巴』身後遠處一聲枯枝折斷的輕響,未等岳震有所反應,他背後的拓跋月已經抬手就射,緊接著是沉悶壓抑的痛哼漸漸遁去。

    「呵呵,以為天黑了本夫人就沒辦法了,呵呵,這次只是警告,再來窺探要你狗命!」

    聽著身後妻子的低笑,岳震也不覺微笑搖頭。拓跋一族神乎其神的箭技,是他一直想學卻又學不好的技藝,或許是因為妻子和族人們的身上,都流淌著一種特殊的血液,那是神箭手與生俱來的特質。

    敵人不敢再靠近,夫妻兩個商量這樣乾耗著也不是辦法,與其無聊的枯坐,還不如一人睡覺一人警戒。拓跋月心疼丈夫連日奔波勞累,自然是讓他先睡。

    貼著嬌妻溫暖的後背,岳震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妻子的身體一顫,讓他猛然醒來。

    「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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