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小布赤膩在他懷裡,毫不畏懼的嬉笑說:「我才不怕你呢,是阿姐帶我來的,要修理,你先修理她,看阿哥敢不敢?」
「哈哈哈···」岳震暢然大笑,一手牽著阿妹,一手拉著妻子邁開大步,模仿著牛皋的語氣笑道:「走,咱們一起去和女真人過過話,攀攀交情。哈哈哈···」
讓妻子和阿妹留在戰車旁,岳震上馬前行,回到剛剛與土古論對峙的地方。突然出現軍隊而且擺出了戰鬥的姿態,金軍自然排列整齊,嚴陣以待,土古論身邊也多了一個馬上的將官,從這個人的相貌上,岳震肯定他就是是完顏雍的父親。
完顏宗翰神色複雜的注視黑馬黑甲,越來越近的少年,儘管兒子完顏雍,還有身旁的老尊神不止一次說起這個少年,說少年有扭轉一場戰爭的能力。雖然完顏宗翰從不反駁,但是也一樣從未相信。
經歷過無數次的戰鬥完顏宗翰深知,一個人在千軍萬馬中是何其的渺小脆弱,就算是老尊神這樣的不世強人,如果被萬軍圍困,能夠逃脫倖免的機會也微乎其微。
剛剛老尊神突然消失不見,完顏宗弼就已經猜到,老人家非常戒備和推崇的少年出現了。可是他依舊不以為然,他無法相信在這種情形下,少年能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
隨之而來的這支古怪軍隊,讓四郎主嘴裡苦苦的。這支軍隊沒有出現以前,他很自信的認為自己牢牢的抓住了主動權,可以有很多種選擇,他一度甚至開始琢磨有沒有招降岳飛的可能。可是現在卻變了,少年人只留給他兩個選擇,戰,還是不戰。
四郎主思緒紊亂的功夫,岳震勒住馬停了下來。頭盔擋住了他的大半面容,讓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更顯奪人心魄。
「咱們彼此知根知底,也就用不著多說,請完顏將軍和尊者給我一個明示。若戰,我這就回頭下令,咱們拚個你死我活,若不戰,就請將軍命人閃開道路,我接父親下山。」
完顏宗翰聽岳震的語氣中,多多少少有些尊重的意思,暗想這多半和兒子有關,完顏雍每次說到這個少年,惺惺相惜之意也每每溢於言表。莫說與岳震深交的完顏雍,即便次相遇的完顏宗弼,也不禁暗暗點頭。
強援在後,少年卻不顯絲毫驕橫逼迫,單是這種凜凜然榮辱不驚的大將之風,就讓人不得不佩服,佩服他的胸襟氣度。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四郎主突然有些恍惚走神,暗中比較著,驕傲且得意,岳飛呀岳飛,你的兒子或許不差,但是我完顏宗弼的後人亦毫不遜色。就如今天的戰局,你沒有贏,我也沒有輸。
讓完顏宗翰萌生退意的,還有一個統帥的直覺。戰績彪炳的常勝之軍不可怕,凶蠻殘暴的虎狼之師也不可怕,深不可測的敵人最可怕。雖然入主中原的年頭已經不短,但是這樣只忠於部族,只忠於部族頭領的軍隊,女真人不會忘記,因為這樣的軍隊曾是他們爭霸天下的根本。
他們沒有至高無上的信仰,他們只有最樸實的熱血與忠誠;他們不需要高官厚祿,錦繡前程,他們自己帶著馬匹、乾糧和武器去參加戰鬥,也帶著一個最最單純的目標。
為了部族!為了頭人!
最可怕的是,他們甚至沒有任何原則,他們的眼中只有兩種人,族人和敵人。只要頭人一聲令下,他們立刻會變成沒有思想的殺戮機器。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也是很矛盾的生物,儘管完顏宗弼有很多不能打這一仗,不值得打這一仗的理由,但他還是覺得不甘心。就好像一個布好陷阱的獵手,看著猛獸踏過陷阱安然離去時,還是忍不住要追出去看看,直到憤怒的猛獸回過頭,露出鋒利的牙齒,這個人才會真正的死心。
「年輕人,果然有氣魄!」完顏宗弼瞇縫著眼睛,看著岳震道:「你想過沒有,一個弱小的部族,挑釁一個國家,你就不怕,給你的部族帶來滅頂之災?」
「呵呵···」完顏宗翰色厲內茬的撂狠話,反而讓岳震精神一鬆,他笑著說:「完顏將軍有所不知,我這個人目光短淺,頭腦有限,想不了那麼多那麼遠,今日事今日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若是當年的契丹人有先見之明,還會給女真人修養生息的機會嗎?呵呵,有些事情,想一想倒是不難,有沒有能力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那就看我能不能做到!」完顏宗弼只說了半句話,又好像想起了什麼,皺著眉頭在那沉思。
剛剛鬆口氣的土古論,不禁又有些緊張,老尊者深知岳震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四郎主若是再這樣有恃無恐的激他,後果令人擔憂。不是女真強者懼怕岳震,而是土古論看待這件事情的角度,大不相同。
從聽說宗弼宗翰兩兄弟的計劃開始,老尊者就很是不以為然,腹議頗多。
土古論覺得,他們的方向大錯特錯。為了一個岳飛,為了一支岳家軍,不惜動用如此聲勢浩大的人力物力,有這個必要嗎?就算天隨人願,成功的消滅了岳飛和岳家軍,大宋還有韓世忠,還有吳階。誰又能保證,宋金戰場上不會再冒出什麼王飛、李飛的?那該怎麼辦,再這麼折騰一次,雍南王處心積慮稍稍有些恢復的國力,夠折騰幾次?
以旁觀者的眼光,土古論看出宗弼和宗翰這兩個軍中統帥,已經失去了一個軍人最基本的理智。他們已然把宋金戰場,當做是與岳飛一比高下的舞台,尤其是完顏宗翰,甚至把打敗岳飛當成了第一要務。
唉,每當想到這些,老尊者都會忍不住暗自歎息,也忍不住想起,在內鬥中失敗的宗望、宗賢哥倆,想起遠走遼東的渤海王。龐大帝國裡,只有一種聲音並非什麼好事,失去制約的宗弼、宗翰兩兄弟,已經到了任意妄為的地步。
完顏宗翰不會想到,兒子派來保護他安全的老尊神,怨氣如此之多。此刻一個絕妙而又穩妥的辦法,跳進了他的腦海,他笑了起來。
「呵呵,今天這個場面,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宗翰眼角眉梢上的皺褶,不禁讓岳震產生了些許錯覺,大金國四郎主語帶緬懷的自說自話,好似忘記了,這裡是劍拔弩張的戰場。
「小時候在虎水河畔,部族之間時常因為漁獵的範圍起爭端。後來,我們的先輩就想出了『百人戰』這個法子。呵呵,今天,就讓我們按照部族的習俗,來一場百人戰!」
「百人戰?什麼意思?」岳震眉頭輕揚,心裡暗暗罵道,花樣還真多呢!
土古論對宗翰的用心洞若觀火,雖然不是很看好,但老尊神還是向岳震解釋說:「雙方各出百人參戰,除了人數上的限制,其他百無禁忌。如果按照老規矩,就是哪一方還有人活著,就算勝利,勝利的部族留下來,負者退出。」
岳震也馬上就明白完顏宗翰的用意。所謂的百人之戰,只不過是一種另類的試探,如果烏蘭人輸了,完顏宗翰能給他們退出的機會嗎?
「哈哈哈···」岳震仰天朗笑,烏蘭武裝最大的優勢是遠程打擊,可是如此狹小而且人員密集的環境裡,弩箭車已經失去了應有的殺傷力,充其量只能嚇嚇金軍。對他來講縮小戰鬥規模,還能有效的震懾女真人,何樂而不為呢。
「我只有一個問題,土老頭你上嗎?」
「呵呵,這不是明擺著嗎,要看震少你了。你上,老漢便奉陪到底。」
「好,百無禁忌是吧,給我一柱香的時間準備。」岳震乾脆的點頭,調轉馬頭回去,金軍隊伍裡響起鑼聲,整個大隊徐徐後退,讓出了一片空地。
徹底淪為看客的岳家軍和八字軍,正好趁這個機會休整、救治傷員。岳飛、岳雷和王彥,還有八字軍的幾位大頭目,一起來到了平台的邊緣。
「鵬舉,烏蘭震王真的是你兒子?你不會搞錯吧?」看著金人和烏蘭人默契的後退,空出中間的戰場,顯然準備開打。王彥忍不住還想確定一下,也不怪他不相信,兩父子的軌跡實在偏差太遠了。
岳帥搖頭長歎說:「唉,王兄你可知道,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們這些單身漢,來去自由,了無牽掛。你不知道這個小子,讓我們操了多少心,我現在恨不得把他抓過來狠狠的揍一頓。」
八字軍的頭目們和王彥一起撇嘴訕笑,也只有他們這些才知道,揚言要把烏蘭王抓過來揍一頓,很容易被聽到人認為是瘋子的。
召集各族頭領開會的岳震,當然不知道老爸在上面又氣又牽掛,他正在忙著平息頭領們的爭論。
只有百人參戰,很明顯只有一個名額,就連古斯和札比爾兩父子也爭得不可開交,更何況代表回紇的沐蘭朵,和偏向敕勒人的巴雅特,也只有拓跋月一直沒有參與,聰明的她明白,丈夫心中肯定早有了人選。
「好了,大家聽我說。」蹲在地上的岳震擺手制止了古斯父子,皺眉道:「參戰的人其實擔子最輕,專心打好這一場就行,不能參加戰鬥的人,反而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女真人的承諾不可信,隨著百人之戰的變化,他們也隨時都會向我們起攻擊。弩箭車上的韃靼弩手,雪風,紅駝隊,還有拓跋箭手,一個都不能擅離崗位!」
頭人的話語很鄭重,也一下子澆滅大家參戰的熱情,也讓他們明白這不是遊戲,數萬敵軍還在虎視眈眈。
「古斯大叔和沐大嫂請歸隊,雪風和紅駝隊要時刻警惕,戰車的兩翼還是交給你們。月亮和巴雅特也回到車上去,這裡有我和札比爾就夠了。」
拓跋月率先帶著阿妹回到戰車上,算是給大家做出了表率,沐蘭朵,古斯大叔明白自己任務重大,也就迅即轉身歸隊,只有巴雅特不但賴著不肯走,而且還神神秘秘的示意岳震和札比爾靠過來,三兄弟頭頂著頭,嘀嘀咕咕的在地上勾畫起來。
不大一會的功夫,札比爾,巴雅特先後跑了回去,又隔了片刻,烏蘭參加百人之戰的隊伍已經集合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