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國事家事·往事
    第二百九十四節

    岳震輕歎道:「唉,這才是宗師風範,再見大國師時,我一定轉達正道將軍心意。希望你那位掌門師兄,能盡心竭力報效國家,莫辜負了國師一片苦心。」

    「好了,快要天亮了,多謝將軍的熱茶,後會有期。」

    「震王保重···」

    李正道站起來,目送著少年王者跨馬遠去。

    趕回曲什,天色已經大亮了,筋骨酸澀的岳震躺下準備小睡片刻,剛剛有些迷糊就被闖進來的沖索多吉吵醒了。

    「喂!沒做了幾天王,就學會偷懶奢侈啦!大白天睡什麼覺?你被我害的這般淒慘,如今苦主找門來,還不趕緊起來倒茶賠罪。」

    勉力睜開酸困的眼睛,看見是他,岳震翻了個身轉到另一邊,嘴裡沒好氣的嘟囔道:「你這個傢伙,是不是又跑到哪裡跟人家拼酒去了?害我我等你這麼多天,還有臉讓我給你賠罪。等我睡醒嘍,再和你好好理論。」

    沖索多吉癱坐在床邊的凳,一臉哭喪抱怨說:「你把我推到這個熱鍋,我那還有心思喝酒,我現在喝毒藥的心都有。」

    「呵呵···」背對著他的岳震聞聽,忍不住失笑出聲,伸個懶腰坐起來。「啊···不是?曲什地處四國交界,把這個得天獨厚的大集市交給了你們家族,呵呵,這兩天多吉大哥是不是常常在夢中笑醒來?」

    看著岳震穿衣起身,多吉依舊是一臉愁容,哀歎道:「這個倒讓你說對了,這幾天老哥我是天天做夢,不過卻總是在噩夢中驚醒。」

    「哦?」穿戴整齊,岳震轉過身,看到這位老真還是一臉憔悴,皺眉問道:「難道你們家族認為遷來曲什,風險很大,有害無益?」

    「唉,也不能這麼說。你我都是商人,咱們都明白沒有風險就沒有利潤。」多吉搖搖頭苦笑說:「前日臨來的時候,家族的諸位長輩還把我找去,狠狠地誇獎了一通。長者們覺得,這些年來我這個家主,只幹了一件正經事,就是交了你這個朋。」

    岳震聽出他明顯的怨氣,猜測可能是因為曲什的事,在沖索家族內部,引發了一些激烈的爭論。

    走到多吉身邊坐下,岳震拍拍他的膝頭道:「家族面臨這麼大的變遷,有一些爭議在所難免。咱們兄弟也就無需客套了,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小弟責無旁貸。」

    「難處倒說不,唉!只是當家不做主讓我很無奈啊!」多吉這段時間太壓抑,終於找到了倒苦水的地方,自然是一番滔滔難絕。「商人逐利不假,但目光短淺也是商家大忌對?說我這些年在南方荒廢了,哼!他們根本不明白,我在南方不但結識了朋,還把這裡裝滿了。」

    指點著自己的腦瓜子,多吉的情緒稍稍有點激動。「漢家商人可以先賠後賺,可以千金散盡,只為找一座福蔭子孫的靠山,根本不去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小利,這才是商人之道。」

    「我當家主的這幾年,雖說家族財物的收入甚微。但是我鞍前馬後,東奔西走,終於搏得了汗王和王庭對家族的絕對信任。震少你說,這個是能用錢財衡量的財富嗎?」

    點點頭,岳震由衷的佩服道:「不錯,大哥眼光長遠,沒有過分看重眼前的利益,這對家族未來的影響,是相當深遠的。」

    「知我者,震少!」用力拍拍岳震的肩頭,多吉站起來背著雙手,在他面前來回踱步說:「錫丹部乃至整個青寧原,今年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即將開始的戰爭。家族只有在這場戰爭中,不惜餘力的支持汗王和活佛,才能鞏固提升在部族中的地位,才能保證在未來的幾十年裡,長盛不衰。」

    「多吉大哥利害!」岳震挑起了大拇指,卻忍不住疑惑道:「這和你們家族前來曲什並不衝突?」

    「唉,怎麼能不衝突呢?整個家族生意的大搬遷,一路人員車馬、糧食草料,就是一筆巨大的開銷。而且家族的長輩們,還不和適宜的提出了順勢擴張,所有的生意都要擴大規模,那還有餘力去支持汗王?」

    岳震這才明白了他的難題,也不禁有些後悔。「這樣啊···看來是我當時想的太簡單了,對不起啊,多吉大哥讓你為難了。」

    多吉站住連忙擺手道:「震少千萬不要這麼說,剛剛是老哥跟你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你一片好意,是衝著咱哥倆的交情。我也不是反對遷到曲什,只是主張微動,那些大的動作要等到戰爭以後。可是家裡的老人家們,就是聽不進去這個道理,他們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在不來霸著這塊肥肉,以後就沒有了。」

    「那就互相都讓一步,先把家業搬來,其餘等時機成熟後再說。」岳震也覺得這個問題很撓頭,目前也只有這個和稀泥的法子。

    「嘸···」多吉一通發洩後,感覺舒服了許多,長長出了口氣坐下點頭說:「眼下也就只能這樣了,我遲遲不來曲什,就是因為要調配車輛人員,家族的各大生意已經先後啟程,馬就要到了。」

    岳震沒想到一番好意,卻給老帶來了困擾,有些歉意的說道:「你們盡力而為,汗王和活佛那邊,由我去交代一下。畢竟曲什還關係到你們錫丹犛牛軍的補給線。保證這裡的穩定,對未來戰爭的幫助,還是很大的。」

    「呵呵···」多吉搖頭笑笑。「也不必刻意的去說,震少那邊說多了,反而會讓汗王覺得···呵呵,你明白的。」

    看到岳震點頭,心領神會,多吉起身道:「走,去吃早飯。我的牢騷發過了,就該說說你的心煩事了。」

    兄弟倆出了門,目標還是那家曲什最豪華的飯莊,兩人踏進大門,立刻引來飯莊裡的一陣騷亂。岳震是多重身份的大人物,就算有多吉這樣的熟人相隨,店主人也不敢稍有輕慢,搞得心急的岳震有些頭大。

    好不容易把歡迎儀式熬過去,店主人率眾離開,房間裡留下了他們兩個人。

    「呵呵,震少,咱們還是先吃。我怕待會聽完這些心煩事,你就沒心思吃了。」

    「我還沒有那麼脆弱,淮西兵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岳震神色如常的端起酥油茶,輕輕抿了一口道:「前些日子在西夏,我遇到了完顏雍,已經知道了大概,大哥你就直接講已經確實的消息。」

    多吉顯然有些意外,沉吟了片刻說:「現在唯一確實的事情是,咱們的財路斷了。韓世忠元帥升任大宋太尉,前護軍不再參與販運私貨,鏈條少了一節,淮幫也就跟著停下來啦。那邊的人說,蔣大舵頭也正在趕來的路,要與震少商量一下該怎麼辦。」

    儘管有些心理準備,岳震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髒話。轉念想想,他卻也釋然,不管誰當這個太尉,這個走私生意是肯定做不成了。大宋最精銳的護軍,出了這麼一樁丟人現眼的事,新太尉的第一要務就是整頓全軍。

    見他波瀾不驚的吃吃喝喝,多吉暗自佩服,卻也忍不住抱怨說:「都是被那個挨千刀的酈瓊害的,好好的一條財路就這麼斷了,可惜,可惜。」

    岳震微微一笑,嚥下嘴裡的食物道:「反正也是見不得光浮財,沒了就沒了。就算沒有這檔子事,宋金大戰在即,走私的生意也不會長久了,我現在擔心的是,一旦開戰匯豐號的商隊怎麼辦?」

    「不會影響?」多吉拿著糍粑的手停在了半空,站著眼睛說:「以前又不是沒打過,你老爹次攻陷蔡州不也打得挺凶,商隊不還是照樣來去。」

    「不一樣了,這一次的聲勢絕對是前所未有的,女真人打算重現往日的輝煌,準備一鼓作氣的把大宋滅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啊,你們家族在大宋的商隊,也抓緊時間回來,戰事一起,邊境肯定要封鎖,到那會死想回都回不來了。」

    多吉湊近些,神秘兮兮的低聲問道:「是完顏雍告訴你的?」

    「呵呵,這屋裡就咱們倆,你怕什麼?」岳震向後躲了躲,笑著調侃道:「完顏雍也和你一樣,當家做不得主,他只說他能說的,結論是我猜出來的。宋金大戰,肯定要比咱們青寧原的戰爭來的還要早,不信你就拭目以待。」

    「信,當然信了,老哥我對你震少的判斷力,一向都是深信不疑。」

    問過匯豐號商隊次離開三界集的日子,岳震掰著指頭算了算,下一支商隊應該快要到了,雖然不知申屠會不會隨隊前來,但是商隊至少可以帶來很多最新的訊息。

    知道他暫時不會離開曲什,多吉草草吃了點東西又去忙活。岳震獨自坐在飯桌旁,陷入了長長的思考。

    韓世忠如願登權力的巔峰,對父親和岳家軍來講,是好是壞?現在還說不清楚。趙鼎變成了副職的這個消息,在他心頭一直是個很重的陰影,他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那個人很快就要登台演了。

    宗銑是否已經完成了使命,現在還不得而知,也已經快有消息了。

    幾日後,淮幫大舵頭蔣鳳英匆匆而來,見到岳震的第一句話,就讓陪同前來的沖索多吉笑翻了腰。

    「聽說你這個小屁孩娶媳婦啦?在哪呢,還不領出來讓大姐看看。」

    險些絕倒的岳震,外強中乾的挺起胸膛道:「男人出來做事,哪能總帶著媳婦,我讓她留在家裡了。」

    「呦呦,還挺最硬的嗎,我看看你這個小屁孩,那一點像男人了。」蔣鳳英下打量著闊別已久的少年人,嘴奚落著他,臉眼睛裡卻儘是笑意。也忍住想起望北驛外,他把酒送行的情景。

    下打量著岳震,蔣鳳英的眼眸裡蒙一層水汽。「長大了,小屁孩歷經磨難,長成大男人了。」

    這句話被滿臉笑意的多吉聽去,粗獷的吐蕃漢子不禁心頭一顫,鼻子裡酸酸的。震少為什麼登吐蕃高原,還有後來的種種經歷,他都清清楚楚,他也才真正明白,為什麼有一句話能在漢人中間廣為流傳。

    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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