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一百五十四節
    天大的好處?

    岳震這下有點傻了.女真人釋放申屠他們的條件還能給自己帶來天大的好處?直覺,剛剛離去的女孩不會欺騙自己,他真的如墜雲霧,毫無頭緒。

    正在胡思亂想著,下面傳來完顏雍的聲音。「喂,震少,小靈兒妹妹已經走了哎,醒醒。面很舒服嗎。」

    暈乎乎的岳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來的,完顏靈秀給他留下的謎團幾乎已經屏蔽了他所有的思維。千頭萬緒中,只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整件事的焦點真的落在了土古論的手裡。完顏雍先前說過的話,並不是推脫之詞。

    負手而立的完顏雍,看著妹妹離去的方向,喃喃道:「我從來沒有聽過小靈兒笑的如此開心,從來沒有。震少,難道我們對她的愛護,遠不及你的隻言片語?」

    「哼哼···」岳震走前和他並肩站在一起,一樣望著遠處,眼神卻因為複雜而顯得有些空洞。「你們永遠不會明白,冷漠只是有些人的面具。其實每個人的心靈都是一隻快樂的精靈,只有感應到另一隻精靈的存在,她才願意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釋放出來。」

    完顏雍一臉錯愕,不明所以。帳篷的暗影中,隱約聽到聲音的完顏靈秀驀然止步。雖然她不知道精靈是什麼,可是少女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怦怦跳動的心房裡,從這一刻起,多了一個身影。

    「完顏兄,有些抉擇儘管很痛苦,但是我們卻不能不去面對。你說呢?」

    「好!震少快人快語,乾脆利落!請隨我來。」

    這裡是大宋朝最西端的一座軍營。

    只是因為它坐落在與吐蕃接壤的國境線旁,所以一切都變的無關緊要,營房前面散亂無序的拒馬樁,充分的證明了這一點。相比南方那些戒備森嚴的軍營,這裡只能算作大一點的哨所而已。

    可是今夜這個小小的營房卻顯得異常的肅穆。整整一百名官兵,身形筆挺的守在四面柵欄邊,儘管他們很想知道,卻沒有人敢詢問。西護軍的最高統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那些鬼魅一般的禁軍侍衛,他們不是應該遠在臨安嗎?

    勉強能稱為中軍的大帳篷裡主次分明。五把椅子,卻只有四個坐著,而他們又都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站在中間的紫衣少年人。

    「王大人,情形就是這樣。」紫衣少年的目光和語氣都很平靜。雖然他也知道,對面這個中年人是大宋皇帝的禁軍統領,可是從小到大的訓練,還是不能讓他低下頭,裝出幾分卑微。

    少年身後端坐著老帥吳階,老將軍身形依舊板直,面目的風塵根本無法阻擋他爍爍的眼神。坦白講,吳階對少年本身沒有太大的興趣。老軍人的眼裡,少年的出身背景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帶回來的那些訊息。

    吳老帥身邊安詳的坐著劉子羽,在場的人裡面也只有他面帶笑容。不是他漫不經心,只是他覺得這些人的緊張毫無意義,因為他對事件的當事人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以劉子羽對某人的瞭解,眼下的困局不過是小事一樁,充其量算做一個有點難度的遊戲而已,根本用不著這樣大動干戈。

    三個人和那把空椅子排在左右。中間坐著的少女,綠衣依舊,只是比平日多了一層淡綠色的面紗,遮住了娟秀的容顏。

    「好,龍公子辛苦了,請坐。」龍如淵帶回來的消息已經足夠讓他震驚,王淵還是指指身旁的椅子說道。

    紫衣少年龍如淵抱拳施禮後坐下,目不斜視,端端正正。

    「千歲。」王淵的視線在柔福那裡閃過後,看向對面的吳階。「吳帥,現在情形已經很明朗。那個一直隱藏在臨安的西遼人蕭雍是這件事的主謀,也很有可能就是金人藏在宋境的頭目。他們以震少的朋為要挾,關押人質的地方應該就在三界集附近。只是現在金人第一強者現身,事情要比咱們想的還要棘手許多。」

    「金人第一強者?哼!」吳老帥嗤之以鼻道:「倘若五千西北兒郎躍馬衝鋒,王統領所說的強者,尚能安然無恙否?」

    講罷不再理會臉色巨變的王淵,老帥看向柔福,目光炙熱。「帝姬千歲手握『招討府』總管令牌,只要千歲一聲令下,西護軍兒郎便可揮刀西進。老臣保證,旌旗所指,三界集彈丸之處必將夷為平地。哪裡何須震少委曲求全?」

    「姨丈···」劉子羽阻攔之聲出口,想了想卻又垂下手臂,閉口。

    「子羽將軍···」一直保持沉默的柔福終於講話。「如今女真最厲害武者土古論不離震哥左右,子羽將軍你還以為,震哥能憑一人之力解決這件事?」

    少女的疑問在那三個人聽來很正常。可就是簡簡單單的『震哥』兩個字,掀起了龍如淵心裡的巨浪。

    從家族接到朝廷急令開始,龍如淵便對整件事充滿了迷惑。女真人傻了不成?擄掠開國侯的兒子對於兩國之戰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後來奉命一路悄悄的尾隨岳震一行,他的好奇心又被放大了無數倍。

    土古論的名字對龍如淵來講並不陌生,在老一輩的耳熏目染下,他也曾經把這個名字視為必須超越的巔峰。

    遇到傳說中神一樣的存在只會讓龍如淵激動振奮。但當他窺探到岳震的力量時,震驚或者是茫然這一類的詞彙遠不能形容他當時的心情。

    怎麼可能?!就是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開國侯岳飛的兒子,竟然有一身與土古論不相下的實力!最讓龍如淵感到驚駭莫名的是,既然他到了這個級別,為什麼還會表現的服服帖帖,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如此種種疊加在一起,只能讓龍如淵覺得匪夷所思,異乎尋常的詭異。

    而就在前一刻,王朝帝姬說出的那兩個字讓答案變得不再重要。龍如淵自認為堅強的心臟,狂跳起來。

    朝廷南遷整整十年,僅僅冊封了這麼一位帝姬,說明她是天子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那位相當強大的岳家少年很快也會位列其中。眼前絕不是一次簡單的拯救行動,而是一次巨大的機會。

    西川龍家幾代人的夢想將要在自己的手中成真!龍如淵猛然發覺,自己距離掌控天下的中心,竟是如此之近!

    「我說過好多次了,你們就是不願意相信。」就在龍如淵胡思亂想的功夫,劉子羽無奈的攤手道:「大家信不過我可以,可是拜託你們對震少有點信心好不好!還是那句話,咱們在這邊折騰得驚天動地,只會給他添麻煩,只會徒增變數。」

    劉子羽說話的時候,沒有避讓面紗後面那雙少女的眼眸。帝姬和震少的關係,在岳震身邊的圈子裡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正因為這樣,此時劉子羽的眼神裡明顯的多了些憂慮,聰穎的柔福也能從情郎摯的眼中,讀出一些深意和疑問。

    別人不瞭解他,難道你也···

    是啊,我對他真正瞭解多少呢?少女的芳心裡暗暗自問。

    從臨安一直到這裡,很多人心繫震哥的安危,而且可以看出來這些人都是發乎內心,不是因為岳元帥,更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就好像此刻的吳階將軍。震哥他究竟做過什麼,才能讓這些人這樣子呢?是震哥礙於我的身份,才從未提及?還是···

    內侄的話讓吳階聽去自然是相當的不爽。也難怪,老爺子與岳元帥在襄陽分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裡。

    「吳帥稍安···」還有些恍惚的柔福,抬手攔住了將要發怒的老將軍,柔聲道:「老元帥關愛之情,震哥與我都將分外感激。只是大軍突入吐蕃,不但事關將士們的安危,更是觸及兩國邦交的大事情。還懇請將軍稍安勿躁,容我再好好想一想。」

    話音落下,四個男人表情不一,吳老帥點點頭,放鬆了身體靠在椅子閉目養神。

    不算滿腦子家族使命,一心飛黃騰達的龍如淵,心緒最複雜的莫過王淵。自從領福王之命追出臨安以來,王大人就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相當尷尬的境地。有帝姬柔福,接踵而來的一個個軍方大佬,儘管王統領覺得震少的事義不容辭,可暗地裡他還是對福王爺的安排有些微詞。若是王爺親臨,自己打打下手,要比現在輕鬆愉快的多了。

    剛剛吳階的提議,著實把王淵嚇了一大跳。越境用兵!宋金之爭曠日已久,已經拖得朝廷下身心俱疲,若是再挑起與吐蕃的爭端···

    王大人頓覺冷汗夾背,不敢再往下想去。

    幸好帝姬一言指出其中的危害,沒有讓王淵過分擔心。欣慰之餘,他不難體會到福王爺的良苦用心。一路而來,帝姬在迅速的成熟著,不再是月前那個驚惶無措的少女。

    一番掙扎,權衡良久,柔福還是否決了吳帥的衝動,她說的很委婉,也很有說服力。

    「吳帥之策乃是雷霆掃穴,乾脆利落,可是我以為還沒有到那麼絕望的地步。咱們顧慮與吐蕃的邦交,金人同樣也不敢肆無忌憚,三界集附近不可能存在大規模的女真軍隊。吳帥麾下之師肯定要用,但不是用在這裡!」柔福猛地一頓,站起身來。

    「所以本宮懇請老將軍速速歸營,無論如何也要嚴控臨洮一線,決不能讓金人挾持著震哥輕易地溜回去!」感覺口氣有些嚴厲,柔福極力的壓抑著情緒說道。

    「我知道,這對西北將士而言,很難。那邊不但地形複雜,而且幾國勢力犬牙交錯,的確不容易。但是,只有堵住了出口,我和王統領才能在這邊助震哥一臂之力。才有望在吐蕃境內解決這件事,不至於拖到···」

    閉目養神的吳階猛地張開眼睛,張嘴沒有說出話的功夫,身旁的劉子玉輕輕一拍姨丈的臂膀,也站起身來。

    「沒問題!末將同元帥這就趕回河北,我們西護軍保證堵住金人的退路!」

    吳階一瞬間就明白了內侄的意圖,不由頓生世事無常,因果輪迴的念頭。西護軍採用了岳震的策略,劉子翼帶著五千羌兵化身馬賊,這支鮮為人知的力量不但大大的舒緩了西護軍的壓力,甚至還在仙人關一役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此刻的吳老帥只想仰天笑兩聲:震少啊,震少,你可曾想到有一天,這支奇兵會為你而動?

    子羽答應得很乾脆,方向自然是很明確。『羌刺』在暗,西護軍在明,組成兩道防線,萬人的封鎖線,誰能輕易的穿透?多年的默契讓吳階認同了內侄的計劃,老帥一抖征袍站起來,卻不料劉子羽還有下文。

    「帝姬千歲,末將只是不明白。只要佯裝答應條件,哄騙金人釋放了申屠大掌櫃一行後以震少之力,想要脫身易如反掌。千歲與王統領還有何顧慮呢?」

    「子羽將軍與震哥情同手足,也不怪你對他深信不疑,可是,江湖的事,將軍你是不明白地。」話到嘴邊,一陣淒苦與幽怨湧心頭,柔福緊咬銀牙才沒有落下淚來,才勉強繼續說道:「土古論一代強者,沒那麼容易哄騙,若不是確定震哥已失去反抗能力,金人絕不會釋放手裡的人質。」

    「所以。」看著大驚失色的劉子羽,王淵臉色鐵青的補充道:「所以我們擔心,一旦人質獲釋,也就代表著震少付出了沉痛的代價。那時候的他,恐怕已與常人無異!」

    「那我們還等什麼?!」劉子羽方寸大亂,還是柔福止住了他激動地吼聲。

    「兩位將軍星夜趕回西護軍本部,本宮將與你們保持聯繫。倘若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本宮一定會令你們提兵殺入吐蕃,大宋絕不會嚥下這口惡氣!本宮也絕不會容忍我的駙馬任人欺凌!王統領,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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