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一百四十六節
    「你呀,又扮豬吃老虎,裝糊塗了不是。」無奈的指點著岳震,完顏雍道:「好,我就說出來,你聽聽與猜想的是不是一回事。」

    「我第一時間就把賜婚的消息傳回黃龍,不說我大伯、二伯都是眼光如炬的卓絕人物,就算完顏亮和完顏昌也不蠢吶。大家都能看出來,若在這個節骨眼,我們去刺殺岳元帥,豈不是成全了你震少?到那時,大宋皇帝正好順水推舟將岳家軍交給你,翁婿君臣下一心,我們則要去面對已經結下死仇的你和岳家軍。嘖嘖嘖···」

    完顏雍咂著嘴,心有餘悸的搖頭說:「兩害相衡而取其輕,震少你地位突變,我們不但不能傷害岳帥,還要到長生佛祖的尊駕前祈禱祝福,祈求岳元帥青春永駐長命百歲,千萬不能把岳家軍的帥印交到你手裡。」

    他不但說的聲情並茂,而且還愁眉苦臉著雙手合什,惹得岳震與土古論一起失笑。

    笑過一陣,岳震用手指輕輕的叩著桌面道:「我現在有些明白啦,綁架申屠的商隊原本就是計劃好的事情,只不過是你臨時起意,把引開我變成直接針對我而已。」

    「不錯,挾持你的家人無望後,我們便退而求其次,盯了淮幫的商隊。其實不論金龍密諜還是我個人,一直都很關注震少你的生意,自然對你這些生意的夥伴瞭如指掌。即便申屠大掌櫃呆在臨安不動,震少你也明白,我們抓他是輕而易舉。」

    岳震苦笑著端起酒杯,搖頭歎道:「是啊,有心算無心,這一次我是輸定了。要怪,也只能怪我警惕性太低,更不該輕視你們金龍密諜。」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輕啜杯中酒,土古論頗為感觸的歎道:「老夫還是欣賞三郎主、四郎主他們的處事風格,一切的成敗得失都在戰場揭曉。不像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吶···」說著,老尊者也擎起杯子一飲而盡。「偏偏喜歡玩弄這些陰謀詭計。」

    完顏雍面孔一熱,藉著給他們倒酒的動作低下了頭,岳震則不以為然。

    「土尊者此言差矣,兩國交兵,自古就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我們漢家兵法的老祖宗孫子,最著名的一句話不就是『兵者,詭道也』。無所謂什麼陰謀、陽謀,能夠克敵制勝便是好計謀。」

    「哦?」想不到岳震居然為完顏雍辯護,土古論突然有了辯論的衝動。「這麼說來,倘若易位而處,小岳先生亦會綁了雍禪子的親朋好,然後再來威脅他嗎?」

    「那倒不一定。」岳震下打量著完顏雍,詭笑道:「說不定我會找個江南美女,給完顏兄使個美人計什麼的。嘿嘿···」他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卻讓完顏雍的臉色一變,表情相當的不自然起來。

    岳震察覺到完顏雍頗為古怪神情,暗自蹊蹺中忍不住開口調侃起來:「不是,完顏兄。你不是這般沒有定力?一聽到江南美女,便有些心猿意馬啦。呵呵··」

    完顏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嘴角含著笑意說道:「真可謂英雄所見略同!為兄攪黃了你與大宋帝姬的婚事,心裡很是不安。正準備將我們女真族的一位紅粉佳麗介紹給你認識,不知道,這算不算美人計呢?」

    「完顏兄,這個玩笑一點不好笑,小弟的婚姻不敢勞動兄台費心。」心裡猛的『咯登』一下子,笑容僵在了岳震的臉。

    「唉···震少覺得為兄是在開玩笑嗎?難道你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完顏雍也正色收起笑意,再一次提起最初的話題。「可能你說過就忘記了,可是我完顏雍卻記得清清楚楚,有個人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要娶一位草原女子做老婆的。」

    他這麼一說,岳震想起來去年中秋節自己剛剛出獄的時候,兩人曾在沖索多吉的鋪子有過一次月下長談。

    「這···」一陣語塞後,岳震黯然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就好像那時候契丹漢子蕭雍是我岳震的好兄弟,而今時今日的完顏兄台,卻成了小弟的生死仇敵。」

    完顏雍立刻洞悉他的用心,眼睛絲毫不讓的盯著岳震說:「我的親生母親是契丹貴胄蕭氏一族,為兄自稱蕭雍不算騙你,自稱契丹人更不是騙你。哼哼!倒是你震少信口開河,以前說的什麼,種族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過是騙人的鬼話!其實你也和其他漢人沒什麼兩樣,從心眼裡瞧不起我們異族!」

    「胡扯!你懂什麼?!這個時代沒有人比我···」岳震覺得一陣熱血湧了臉龐,反駁的話語眼看就要衝出唇齒,猛然間察覺到完顏雍眼神中的一絲狡詐,他驀然心驚,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嘿嘿,小弟險些當。」他苦笑著放緩了語速。「完顏兄這是強詞奪理啊,婚姻大事不但關乎小弟的終生,更關係到一個女子的終生幸福,還牽扯著我的親人,她的親人,等等···唯獨和我怎麼看待異族沒有半點關係。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兄台就不必打啞謎了,你究竟想把小弟怎麼樣呢?」

    完顏雍並沒有如他所願揭曉謎底,依然沿著事件發展的順序往下說,不緊不慢。

    「可惜嘍,如果按照我最初的計劃,現在這個時候你正在追尋著我們留下的線索,一步步的離開宋境。原計劃是在繞風嶺把你引出國境,那裡山勢雖不算陡峭險峻,卻是宋、金兩國的交界處,地形最複雜的一處。」

    「震少第一次到西北來,用不了走多遠,你便會在山裡迷失方向。呵呵··」完顏雍彷彿真的看到在大山裡迷路的岳震,笑得很是幸災樂禍。「就在你彷徨無措的時候,一個在山裡打獵的女真姑娘出現了,她不但幫你走出大山,還和你一起找到關押申屠大掌櫃的地方。想救人嗎,自然免不了一場打鬥,呵呵呵···這也是計劃中最為精彩的一段。」

    就在岳震和土古論同時伸長脖子,等著聽他精彩的故事時,完顏雍卻停下來,煞有介事的自斟自飲,吊足兩人的胃口。

    「戰鬥中突然飛來一隻冷箭,那位女真姑娘就會毫不猶豫擋在震少的身前。」輕輕的晃動著酒杯,完顏雍看著顫動的液體,聲音又有些低沉。「你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射出冷箭的就是我。」

    不用岳震說什麼,土古論都忍不住拍案驚奇道:「好絕妙的計策!小岳先生解救了朋,女娃卻意外受傷。不用說,一定是傷在腿,小女娃暫時動不了嘍。」

    完顏雍點頭笑笑,算是默認了尊者的猜想,岳震則在一旁陰陽怪氣的哼道:「哼,完顏兄台對自己的箭術這麼有信心?你就不怕一箭射死那女子?到那時,兄台偷雞不成蝕把米,看你還能笑得出來!」

    「切!」完顏雍立刻嗤之以鼻,傲然說:「三十丈內,我能射下飛蠅的翅膀,而不傷蠅蟲的性命。那麼大一個人,還會有半點閃失?」

    不去理會兩個少年人的鬥氣爭論,土尊者很是好奇的問起來。「三少爺的計劃天衣無縫,為什麼會被都將軍他們否決呢?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嗎?」

    「姑娘的人選嘛···」完顏雍又要賣關子,老尊者佯怒著一瞪眼,他趕緊陪笑說:「您老別急,別急,聽小三慢慢道來。這個關鍵人物雖然不好找,但是在計劃的構想之初,我就已經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她不僅貌美如花冰雪聰明,而且聽說了震少的種種事跡後,還對這位異族的少年英雄頗有些···」

    「等等!」土古論擺手打斷了完顏雍,神色古怪的看著他,略有些遲疑的問道:「你說的不會是她?」

    完顏雍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含笑說:「不錯,正是我靈兒妹妹,您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完美的計劃,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土尊者釋然搖頭說:「你想得美!靈兒是老皇的心頭肉,你二伯怎麼敢讓她跟著你去冒險?三少爺你說她是不二人選,老夫卻不以為然。這些年老夫我進出皇宮與老皇爺下棋閒聊,就從來沒有看見她笑過。真是想不通,我們土古論部的女孩一個賽一個的熱情奔放,怎會有她這樣一個異類?」

    「您一年才能來幾次啊?」完顏雍深以為然的撇嘴道:「就算兄弟姐妹中我們兩個的關係最為要好,我也從未見過靈兒妹妹開開心心的笑過一次。不知道咱們英明神武的震少···」說著話,他下打量著岳震。「有沒有這個本事,能博得冰山美人展顏一笑呢?」

    土古論的視線也隨著他落到岳震身,看著看著,尊者忍住驚奇道:『哎,你還別說,小岳先生與咱們的小靈兒,還真有幾分夫妻之相。你看那下巴,再看眉眼···」

    「嘖嘖嘖···」兩個人評頭論足間,岳震厭惡的搖頭譏諷說:「還什麼女真部第一強者,堂堂大金國的皇孫,怎麼看怎麼都像兩個嘰嘰歪歪的老媒婆。」

    「哈哈哈···」完顏雍與土古論相視朗聲大笑。

    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完顏雍惋惜的講道:「我和大伯、二伯商量這個提議的時候,兩位伯伯也都覺得不錯。不但為靈兒妹妹找到一位有本領的如意郎君,還能離間大宋朝皇帝與岳飛的君臣關係,豈不是兩全其美?唉!可惜當時完顏亮和完顏昌那兩個傢伙非要堅持刺殺行動,把我的這個計劃放到了一邊。如今形勢逼迫之下,他們不得不採納這個計劃,但是整個行動已經面目全非,許多環節銜接的很生硬,風險也大了很多。」

    靜靜傾聽的岳震暗自心驚,不但驚怵他們險惡的目地,亦對女真人的世界觀頗為震驚。果然像傳聞的那樣,他們的世界絕對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不分男女,不論種族,更不管你出身何處。

    心裡這樣想,言語他卻不肯放過完顏雍,冷聲哼道:「哼!兄台當真是用心險惡,不惜賠自家妹子的名節,也要將小弟和岳家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這能怪我嗎?!」雖然岳震的態度在意料之中,完顏雍說起來還是難免憤憤不平,惡狠狠的和他對視著說:「想想被你葬送的那些勇士,我們女真人怎麼對待你都不算過份!我家二伯是大金王侯,靈兒妹妹是我們女真數一數二的郡主,難道配不你嗎?震少這般得了便宜還賣乖,算什麼好漢子!」

    「哈哈哈···」岳震一聲長笑拍案而起。「笑話!你所說的女真勇士,為什麼會被埋葬在襄陽城外?若他們在大草原安分守己的牧馬放羊,我岳家父子會尋門去屠殺他們?!做強盜就要有強盜的覺悟,宋金戰爭中我們大宋損失的大好男兒,何止千千萬萬,他們該找誰去報仇?你?你父親?還是你爺爺?不要和我炫耀什麼大金王侯,完顏一族的皇圖霸業只會讓人覺得血腥,你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你!···」

    『光當』一聲把酒杯狠狠的砸在船板,完顏雍憤怒的從座位跳起來,面目通紅的指點著岳震。

    「好了,你們兩個小傢伙都冷靜點好不好。」土古論擺出一付長者的姿態,強大的氣勢噴薄而出籠罩在狹小的船艙裡。「你們鬥雞一樣的吵翻了天有什麼用?能改變什麼?」

    尊者的話語猶如一盆冷水,澆在兩位少年人的頭頂。完顏雍很快便冷靜下來,他彎腰撿起地的杯子,道歉說:「尊者恕罪,小三在長輩面前放肆了。」岳震卻整整衣衫,抱拳過頂對著坐下來的完顏雍,很正規的一躬到地。

    完顏雍急忙又站起來,微微色變道:「震少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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