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忍不住又升起了希望,眼睛眨也不眨的等著岳震……首.發
「這話該怎說呢?」岳震撓頭斟酌道:「這樣講,您二位的想法太過天真。即便劉元帥退隱山野,朝廷也絕不可能把你們劃歸我父親指揮。為什麼呢?王叔叔您想想,如今五路護軍加在一起也不過三十幾萬人,父帥現在已是統領十萬雄兵,再加你們右護軍將是多少?別說本朝,就是溯千百年,也沒有一位武將能夠掌握國家半數以的軍隊。這裡面的道理,就不用小侄挑明了說?」
片刻的愣神後,王德不禁心悅誠服的猛點其頭,但卻又有些不死心的低音道。
「震少爺這話不假,可是如今非比尋常吶。先皇在金人牢裡殯天,可謂漢室奇恥大辱。萬歲爺英明,欽點岳帥揮師北伐,岳帥不負眾望一舉攻克襄陽、均州,朝廷難道不明白,收復失地之重任,非岳帥擔當不成啊!」
岳震面色凝重的搖頭說:「越是這樣,越是危險諾···」
話一出口,他猛然驚覺失言,急忙繞開話題道:「先不論結果如何,小侄現在便敢斷言,劉帥交印之時必有一番驚濤駭浪。王叔父您身處風口浪尖,何以自處?」
王德隨著他的思路一想,可不是嗎?右護軍五萬將士,在誰的眼裡都是塊香餑餑啊!韓世忠會不眼饞?張太尉一直霸著中護軍的帥印不肯鬆手,會沒有想法?王德越想越覺恐怖,韓世忠看不慣右護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而太尉張俊家族式的軍營,更沒有自己和酈瓊的容身之地。不管哪一個接手,右護軍必將遭到無情的清洗!。
「震少爺···」王德臉色蒼白語帶顫音,幾近哀求的望著岳震。
「唉,小侄當然明白王叔您的擔憂。」岳震輕歎了一聲站起來,圍著桌子踱了幾步。「酈將軍剛才說得好,世事難料哇。以後的事只能是見招拆招,倒是眼下的隱患,王叔叔你可曾考慮清楚?比如···」
看到岳震欲言又止的模樣,王德急聲道:「震少爺!看在吳帥的份,您就為叔叔指點一條生路!」
申屠不禁一陣暗笑,這位王將軍倒是看得準啊,三兩下就摸到了震少的軟肋。
「呵呵···也沒有叔叔想的那麼嚴重。」岳震站定了身子笑著說:「劉帥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退隱之時難免要牆倒眾人推。若是讓別有用心的人拿住真憑實據,存心想把你們右護軍高層一鍋燴嘍,劉帥有救駕之功,大不了功過相抵,保一個全身而退沒有問題。可王叔叔您和酈將軍,豈不是栽得太冤枉。」
王德跟隨劉光世多年,怎麼可能心裡沒鬼?岳震的一通的危言聳聽之下,王將軍的冷汗淋漓,眼瞅著就要坐不穩啦。
「所以,為今之計。」岳震也不再賣關子,乾脆的說道:「首先要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其二就是攏住下面將領們的心。做好這兩件事,任誰來了,你自穩如泰山巋然不動。」
「哪能撇得乾淨啊···我」失魂落魄的王德小聲嘟囔著,卻被岳震聽的清清楚楚。
申屠只見到岳震伏在王德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王德頓時臉色大變,雄壯魁梧的大漢顫巍巍的扶住餐桌,面如死灰。
「王叔父,好好的掂量掂量,孰輕孰重不難分明。」岳震退後幾步,抱拳拱手說:「小侄還要趕路,就不打擾您了。」王德那肯讓他離去,可是他乾脆的說走就走,根本不給王德出言挽留的機會。
「叔父請留步,小侄認到出府的路。後會有期。」
申屠看到震少丟過來的眼色,立刻明白此時不走還等待何時?兩人並肩走出客廳,不再理會六神無主的王德。他們順著來路快要走到大門時,卻意外的看到酈瓊已經等在那裡,身後停著一輛寬蓬馬車。
酈瓊見岳震和申屠出來,急忙緊趕幾步。「酈某中途退場,還請震少爺、大掌櫃多多包涵,招待不周···」岳震驚奇的下巡視著,玩笑間打斷他的客套話。「哇,酈將軍容光煥發神采奕奕,與剛才吃飯之時簡直判若兩人,是不是吃了什麼神丹妙藥,還是有何妙法心得,可否指教小侄一二?」
酈瓊失笑答道:「這全是震少爺的功勞啊,少爺您一語點醒夢中人。猶如醍醐灌頂,暮鼓晨鐘,讓酈某恍然頓悟,好似重生做人吶!」
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加一句『重生做人』,結結實實的把岳震嚇了一大跳。一顆心『怦怦』亂跳之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麼,直到坐在馬車走出好遠,岳震才算勉強鎮定下來。
想想剛剛的狼狽樣,他不禁啞然失笑,搖頭暗歎。這是做賊心虛啊。
旁邊的申屠卻不滿意的抱怨說:「喂,我說震少,你一會失魂落魄,一會又眉飛色舞的。又再故弄什麼玄虛?不要打啞謎好不好。」
「噓···」岳震指壓嘴唇瞟瞟車外,舒服的靠在軟椅,嘴角含笑著閉目養神。申屠無奈也學著他的樣子休息,雖說隔著厚厚的棉簾,但是這裡確實不是說話的地點。
咕嚕嚕,咕嚕嚕,輕快的車輪聲中,寬敞舒適的馬車載著他們,奔向遠方的大運河。
傍晚時分,岳震結束了馬車輕鬆的旅程,趕到古今聞名的京杭大運河。申屠打賞車伕的功夫,岳震活動著身體,遠眺暮色中的運河,想起水航行難受的滋味暗暗發怵。可是江南水系發達縱橫交錯,走水路快捷又方便,他只能一邊哀歎著命苦,一邊和申屠登北去的客船。
幸好這一段航程不是太遠,他們很快就到了楚州,前護軍韓世忠部的大本營。
韓正彥聽聞岳震趕來,喜出望外又如釋重負。他知道岳震一定帶來數目不菲的銀錢,令他一籌莫展的難題迎刃而解。
碼頭迎到岳震二人,歡歡喜喜的韓正彥不禁又有些為難,按理說應該把震少他們安排到元帥府才不算失禮。可是住到父母的眼皮底下,自己和岳震、劉子羽的那些勾當,以父親、母親的精明,隨時都有穿幫的危險。
楚州東濱大海,北臨淮水,是連接南北與外海的重鎮,碼頭自然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怎麼?正彥哥,小弟來的不是時候?」岳震好奇的四處看著,韓少帥顧慮重重的表情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韓正彥也不瞞他,道出了擔心之事。
岳震抿嘴樂了,摟過少帥的肩頭,兩人一邊往前走,一邊竊竊私語。「正彥哥,嘻嘻,咱們兄弟還有什麼好客氣的,住哪裡都無所謂。反正小弟也不能逗留太長的時日,閩浙商幫的人大概已經到了襄陽,開舖子的事刻不容緩,這邊的事一完,小弟就要馬趕過去。其實說句心裡話,我真是想一睹伯父伯母的風采,不過正彥哥你說得對,還是正事要緊。」
「震少,震少!」申屠在身後的呼喚讓他們停下腳步,岳震放開手臂回身看過去。
「震少等等,跟你商量個事。」申屠緊走幾步也湊過來,低聲道:「我打算先到淮幫那邊看看,震少所需銅鐵礦石數目巨大,不知他們準備的怎麼樣啦。再說希侃要組商隊往北,肯定也少不了他們的幫襯。」
沒等岳震表態,韓正彥答腔說:「正好,申屠掌櫃與淮幫蔣大舵頭是舊識熟人,正好去探探口風。我總覺著他們還有些猶豫,不捨得放棄和劉光世那邊的交易。」
申屠若有所思的微微點頭,岳震想想道:「也好,希侃兄正好去打個招呼,明日小弟就去登門拜訪。等等!」看到申屠希侃轉身要去,岳震從懷裡掏出小包叫住了他。「這些東西就交給淮幫,我老在身揣著怪累贅的。讓韓少帥的這幾個衛兵陪你一起去,路安全點。」
「不用了,韓帥治下的楚州,出名的治安良好。」申屠微微一愣,還是接過嚴嚴實實的小包,忍不住暗暗佩服岳震的氣魄。因為小包裡裹著的巨資,說出來已經到了嚇人的地步。
「甚好,甚好,他們回來也好通報一聲,申屠掌櫃住在哪裡?」說著話,韓正彥揮手叫過衛兵頭領,在他耳邊低語吩咐。
望著衛兵人叢中申屠離去的背影,岳震問起了韓正彥。「正彥哥,你說的蔣大舵頭是淮幫的首領?為何希侃聽到這個名字表情怪怪的?」
「可能他們以前打過交道,震少,咱們也走。」韓正彥領著岳震往碼頭外走,介紹說:「蔣大舵頭可是個厲害人物,淮幫這幾年風雨飄搖,舉步維艱,卻硬是在宋金兩國的夾縫裡擠出了一條生路,沒有這位精明強幹的領路人是做不到的。哦,對了,大舵頭和我娘頗為相得,不過這次我囑咐她,千萬不能告訴我娘咱們的事。」
「女的!?」津津有味聽著的岳震忍不住怪叫道:「這麼厲害?」
韓正彥白了他一眼,指指周圍側目的路人說:「你小點聲。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兩淮女兒家與江南女子不一樣。這裡尋常人家的女孩,小小年紀便能提籃挑擔,叫賣於市井街道。還有啊,淮幫有六成都是女子。」
岳震尷尬的拉著他快步向前走去,嘴裡辯解道:「我只是好奇嘛,女人家出來拋頭露面做生意,男人都幹什麼去啦?」
「唉,兩淮之地災亂頻生,本來人丁就不是很旺,加這幾年戰禍不斷,半數以男人都去當兵了。劉光世的淮西軍團、兩淮廂軍、我們新近招募的預備役,算起來不下二十萬人。對岸偽齊軍中的兩淮男兒也不在少數,你想想還能剩下多少男人?」
是啊,寧做太平犬,不為罹難人。岳震心裡很不是滋味,腳步慢了下來。楚州一代都是這樣,真要是到了宋金對峙的最前沿,普通百姓的生存環境豈不更加惡劣?。
「該死的戰爭!」岳震狠狠的咒罵著,失去了說話的興致,埋頭跟著韓正彥。
申屠希侃輕車熟路的來到北關魚市,濃重嗆鼻的魚腥讓他皺起了眉頭。告訴少帥的衛兵已經到了地方,和他們揮手道別後申屠邁步往裡走進。
已經過了人多吵鬧的時辰,棚席搭建的市場裡雖然很凌亂,卻是靜悄悄的。申屠小心的躲避著地的積水,向著隱約有人說笑的地方走去,聲音愈來愈近,能聽出來是有一群女子聚在一起唧唧喳喳。
拐過幾個彎一片空地,果然是一群女子蹲在那裡。申屠走近看清楚,她們是把整筐的魚倒在地,然後分門別類的挑選出來。女子們兩側是堆積如山的魚簍,還有幾個穿梭忙碌著抬筐的老者。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不經意間發現了申屠希侃,急忙跑到人群中向一位女子報告著,女子站起身來,申屠遠遠的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胸中一團火熱。
遠遠走來的身影,讓他不禁一陣恍惚,多少年,多少次,他已經記不得了,他們無數次的這樣匆匆相逢,又匆匆別過。每一次遙望著緩步而來的她,已不再年輕而略顯臃腫的身形。他的心裡總是很亂,很亂。
「申屠大哥,鳳英算計著你也該到了。」
女子清脆的聲音把他喚醒,可當他看到女子在衣襟擦拭的雙手,微微紅腫的手。申屠忍不住一陣怒氣湧,語氣也很是冰冷。「哼!堂堂淮幫萬幫眾,卻要他們的舵頭大冬天蹲在那裡撿幾條破魚!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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