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哥,我們何不成全了他們。賜婚的聖旨一出,不但丫頭得償所願,我們也了卻一樁心事,岳家父子還不···」
可能是高宗皇帝打斷了弟弟的話語,偷聽的師太一陣心焦,她懷中的柔福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隔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皇帝的聲音才又重新響起。
「他很優秀。」
「是的,像他那樣的年齡,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御花園裡再次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明白,這個『他』是誰。福王和師太也同時想到是誰把白天發生的事告訴了皇帝。福王趙榛想的是趙鼎搶先稟報皇,只為了顯示他的忠心耿耿。而細膩的師太卻敏銳的猜到,文相不想看到岳侯與皇家聯姻。
「一個優秀到了無可挑剔的年輕人會那麼容易臣服嗎?就如當年的你、我一樣。」
當大宋國的皇帝為岳震說出這句評語時,其餘三人的心在同一時刻墜入了深淵。心亂如麻的師太抱著木然的女孩靜靜的離去,沒有聽到後面的話語。
「熱戀中的女孩子是很盲目的。對於福丫頭,我們現在不推也不能拉,只要給她一些時間冷靜。」
「唉,朕不想看到丫頭為了貪圖眼前的滿足,最後落得個萬劫不復。」
『吱扭』,門軸轉動的聲音打斷了柔福的回憶,女孩急忙緊閉著眼睛,假裝還在熟睡。
師太輕輕的走到床前,爬滿紅絲的鳳目中滿是關切愛憐。輕柔的拉起錦被為女孩蓋住露在外面的香肩,靜真低語道:「柔福,既然睡不著就起來吃點東西。昨晚喝了那麼多的酒,再不吃早飯會落下病的。」
「唉···」姑娘一聲幽歎,知道自己紊亂的呼吸瞞不過師太。「您不用費心了,柔福只是想靜靜的躺一會。」
靜真慢慢的轉過身,踏著軟軟的地毯向門口走去。輕輕的拉開門,師太望著門外美麗的秋景,意馳神往的說著。
「老尼姑有些想家了,想著有個人能陪我回去看看。我的家鄉有一座山,山的名字叫巫山。奔騰的大江從它的腳下流過,藹藹的雲霧纏繞在山間,那裡有十二座美麗的山峰,每一座山峰都有一段屬於它自己的故事。」
柔福的嬌軀輕輕一顫,自言自語的囈噥。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匆匆喝下一碗稀粥,申屠希侃就忙著去找工匠,開始準備改造客房。
岳震趁機把商舖將要搬遷的消息告知張飛卿,張老伯高興之餘,想著要把『佛緣閣』帶過來的字畫盡快整理出來,也沒有什麼心思吃飯。
習慣晚起床的李清照,來到飯廳時岳家父子也已經吃罷離開。
回到房間,給父親奉茶水,岳震笑嘻嘻的問道:「老爸,您剛才說家裡有事。嘿嘿··家裡的事向來都是大姐作主,是什麼大事要和我商量?」
岳飛說起這樁事也不禁心懷舒暢,笑呵呵的說:「呵呵···算你小子聰明,正是你姐的終身大事。臨來的時候銀屏發話啦,只要你看的滿意,為父就去張太尉那裡要人,這次就把咱家的女婿帶回去。呵呵呵···怎樣,是大喜事?」
聽到這個消息,岳震卻高興不起來,心中一陣的茫然與失落。
他坐到父親的身旁,有些言不由衷的說道:『是啊,我姐的歲數不小了,也該嫁人啦,老爸你瞭解這個人嗎?」
說起未來的女婿,岳飛的欣賞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太瞭解啦!他叫張憲,是為父的最早司,張所的義子。」
「哦···」岳震心不在焉的回應著。也想到了歷史確有其人,岳家一門遇害時張憲也名列其中。
岳震暗自發愁,身邊的事情正按著歷史的軌跡,一步步的前進著,絲毫的偏差也沒有。自己現有的力量還渺小的可憐,想要實現拯救親人的夢想談何容易。面對著滾滾向前的歷史巨輪,就好像那句成語螳臂擋車。
看到兒子有些悶悶不樂,岳飛趕忙問:「怎麼,你也認識張憲?是不是覺著他有些配不銀屏?」
「沒有,我沒見過他。」父親的話又讓岳震想到,姐姐將要離開這個家去開始新的生活,不捨的難受中又有幾分不放心。
「我見不見倒沒關係。」岳震打起精神關切的詢問起來。「是不是你們大人作主,我姐還沒見過這個張憲呢?這恐怕不妥,這可是姐一輩子的事啊。」
岳飛搖頭笑道:「你老子哪有那麼糊塗?張憲是兵部管理軍田的一個小官,和你姐見面可以說是家常便飯。這事啊,還是周嫂悄悄的告知為父,說他們兩個頗有些意思,只是你姐抹不開,一直不肯說給咱們知道。」
點頭中的岳震放下這方面的擔心,卻又有些疑惑的問:「那姐還讓我去看看,是什麼意思?我又不認識他。」
「傻小子,這還用問?銀屏心裡當緊的還是你這個小弟,若是你對這個姐夫不滿意,為父看來,張憲想進咱家,還真就懸了。」
說到這裡,岳飛忍不住自我解嘲道:「咱家還真怪呢,我這個老子說了不算,倒是你小子的話最有份量。」
這番話勾起了岳震對姐姐的思念,他頓時覺得眼睛裡潮潮的,忙站起來走到了窗前。
姐姐就要離開我,離開這個家,和另外一人生活在一起。如果這個張憲不能給帶來幸福姐姐怎麼辦?這個時代可不興什麼好合好散,到時候就算父親再怎麼功名顯赫,自己如何的功力高強,也只能眼看著姐姐整日裡以淚洗面了。
岳震愣愣的看著窗外,覺得好生為難。就算自己有千般的顧慮,也不能去阻止姐姐,阻止姐姐去追求幸福,她已經為這個家付出的太多了。
「小二,想什麼呢?是不是又想起了你和帝姬的事情?」父親擔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心痛的感覺,岳震不想欺騙自己,但他還是實話實說道:「沒有,老爸。我只是擔心我姐。」
雖然是將信將疑,岳飛也不想過多的提及這個讓兒子難受的話題。
將軍暗自唉歎道,唉···為人父母還真不容易,女兒的婚事剛有了些眉目,卻又要為兒子操心啦。
「你得了。」岳將軍看著他,小小的孩子卻一付憂心忡忡的模樣,頓覺好笑。「你姐的腦筋和見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看眼的人還會有錯?還用得著你擔心?今後你少讓我們操點心,就阿彌佗佛嘍。」
是啊!岳震一拍腦門,豁然開朗的笑道:「呵呵···老爸說的對呀!我姐比我聰明百倍,我這純屬瞎擔心。不用商量啦,我姐就嫁張憲了。」
說完,他又回過身來,滿懷希冀的看著父親。「老爸,他們成親以後,姐姐還能時常回家嗎?咱們要是想她了該怎麼辦?」
岳飛一陣欣慰,又是一陣辛酸。腦海裡浮現出銀屏年幼時,還很瘦弱的身子常常背著弟弟的情景。特殊的家庭環境中,這一雙兒女深厚的感情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有幾分羨慕。
「我打你個臭小子,還沒搞清楚狀況就亂說一通,虧得你姐還最心疼你。」
聽著老爸的笑罵,岳震無辜的攤手聳肩道:「怎麼啦,我又那說錯了?」
「唉···」岳飛收起笑意,歎息道:「張憲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他原本是一個軍中遺孤。後來張所將軍收養了他,因此張憲也未離開過軍營,你想兩個男人生活在一起哪會有什麼家的意思。為父不但要將你姐許給他,還要把他調至後護軍,今後咱們一家人就在一起過日子。」
「太好啦!」岳震情不自禁振臂歡呼道:「老爸,你太偉大了!」
這次見到兒子,岳飛明顯的覺著孩子張大了,歡喜之餘,不免也有幾分失落。畢竟孩子越大和父母的距離就越遠了。
看著孩子歡呼雀躍的模樣,將軍不禁一陣恍惚,彷彿時光倒流回去,步履蹣跚的兒子歡笑著,嬉鬧在父親的腿邊。
「呵呵呵···」
「哈哈···」
父子倆開心歡暢的笑聲,傳出去很遠,很遠。
懷裡揣著父親的腰牌,岳震到了兵部衙門的門外。進門時想起老爸的叮嚀,他不禁暗笑,老爸還真囉嗦呢,你兒子又不傻,要是被守門的看到牌子正面的那個『帥』字,不讓人家當小偷抓起來才怪哩。
靠著腰牌背面統一的圖案,岳震輕輕鬆鬆找到了兵部軍田司。哪知道進院一瞧卻是十室九空,他頓時有些傻眼。
還好一個小校無精打采的往外走,被岳震堵了個正著。
聽說他是來找張憲,那小校怪笑著告訴岳震,張憲此時正在河對面的雄武大營,到演武場準能見到。
岳震只好狐疑的出了兵部,一路琢磨著小校的笑容,怎麼好像透著幸災樂禍的味道。
故技重演,拿著腰牌岳震又混進了雄武大營,正在犯愁怎麼找演武場時,卻意外的碰到了熟人。左護軍調來當教官的劉子翼,剛剛聽說好有麻煩,便心急火燎的朝演武場跑去,半路看到了東張西望的岳震。
心裡有事的劉子翼本想匆匆打個招呼就走,得知他也要去演武場,就帶路疾步向前趕去。路短短的交談讓岳震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張浚到兵部後,看到大小的軍官自由散漫,便立下了一條新規矩。
每月的初一、十五,兵部的大小官員都要到演武場來,太尉大人親自帶隊訓練。而且訓練過後還允許挑戰、邀鬥,不受官階和軍紀的限制。
由於昨日是中秋佳節,全軍放假,因此每月兩次的兵部演武就推到了今日。
岳震剛剛問及子翼的朋姓字名誰,兩人就已經到了演武場邊,劉子翼顧不作答,著急擠進了圍觀的人群,岳震也只好跟著進到了圈裡。等看到場中拚鬥的幾人裡沒有好的身影,劉子翼這才鬆了口氣,抹了抹臉的汗水。
「哎,子翼兄,怎麼這麼多人,這豈不成了打群架啦?」岳震新奇的問道。
劉子翼一邊在人群中尋找著好,一邊生氣的講到:「太尉大人的本意是想讓各司同仁精誠團結,所以才允許多人結陣而戰,如今卻有些卑鄙小人卻要以眾欺寡。哼!」
岳震這時候也透過中間人群的縫隙,看到對面居中而坐的太尉張浚。張太尉手裡正拿著一張紙片,臉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嘿嘿···好玩哎,心裡不爽的還不止劉子翼一人吶。暗笑中的岳震剛要張嘴再問,場中一片混亂,定睛看去,原來是兩撥人已經分出了勝負。敗者垂頭喪氣的退場,勝利者們互相拍著肩膀歡聲陣陣。
「吭吭!下面是···」嘈雜聲中,張浚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四周立時一片寂靜。
「下面是右護軍駐兵部軍械營,邀戰軍田司的張憲。」
「末將在!」一片壓抑的驚呼和議論聲中,一個人走到了張太尉的面前行禮。
劉子翼低聲的咒罵著,岳震則心裡一驚。看來自己今天還真來對了,也不知道張憲因為什麼得罪了右護軍。張憲此時正背對著他,所以岳震看不到未來姐夫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