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望著煞氣騰騰的少爺,面面相覷一陣惡寒,知道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
暫不提岳震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臨安城東,莊嚴肅穆的妙明寺籠罩在紛飛的夜雨之中,一間禪房的窗欞依然有光亮透出,也一樣的夜深人不靜。
「嗨··」柔福立在窗前幽幽歎道:「不知震哥回去了沒有,這令人厭煩的雨怎麼就不停呢?」
桌旁燈前端坐的靜真師太忍不住『撲哧』一笑,本來捻動著佛珠的手指停了下來,睜開了微闔的眼睛看著少女纖秀的背影,暗自搖頭歎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佛祖保佑啊,別讓這孩子像我這般命苦。
「唉··」又一聲長吁傳來,靜真氣不過出言說:「那位岳公子壯的像牛犢子,一身的佛家真氣,就算是扔到冰水裡也凍不壞的。」
「咯咯···」師太說的風趣,柔福的擔心之情減少了幾分,嬌笑出聲。
女孩開懷笑了,老尼姑卻在心裡又重重的歎了一聲。唉!這孩子已是情根深種,他回來時我該怎樣交待呢?。
彷彿兩人間有著心靈感應,柔福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外的雨絲,輕聲問道:「十叔快回來了?這次奉旨到鄂州去犒勞三軍,十叔他老人家會不會和岳侯爺說起我與震哥的事呢?」
「他還不知道你們的事呢。」靜真柳眉微蹙,苦惱的說。
柔福驚詫的回過身來:「那,您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秀眸凝視著這位像母親更像是朋的出家人,思索著她話裡的含義。
十叔還不知道?師太她就能查出震哥的家世,難道說···少女心中一顫,隱約的猜出了幾分,忐忑不安也就隨之而來。
「柔福想求您一件事,您能答應嗎?」她盯著師太鄭重道。
靜真微微一笑鳳目中說不盡的慈祥與寵愛,語氣中既有欣慰還有些悵然。
「唉,日子過的真是快啊,好像轉眼的功夫,柔福你已經長大了,淨說些大人的話兒。想想當初師兄抱著你來的情形,就好像是昨個的事情。」瞅見柔福抿著嘴角執著的望過來,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中還有幾許哀求,靜真頓時敗下陣來。
「好了,不用那麼可憐巴巴的看著我,答應你就是了。」
柔福抿嘴一樂,「就知道您最疼我啦。柔福想求您,不管我和岳公子最後是什麼樣的結局,求您不要傷害震哥好嗎?」
女尼面容一緊,目閃精芒話到嘴邊嚥了回去,稍稍的松下氣勢苦笑著說:「那位岳公子身負佛家絕學,老尼姑能有什麼本事傷害到他?」
「你們總是把我當作小孩子福微歎道:「等見到十叔,柔福也會求他老人家。要是震哥因為我而有什麼損傷,柔福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一輩子也會不開心的。」
看見師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少女急忙辯解說:「要是震哥傷到你們,柔福一樣會傷心的,您不是說震哥他也很厲害的嗎。」
「呵呵呵···」靜真不禁被她小兒女的模樣逗樂,卻又變臉佯怒道:「怪不得人家都說女生外向呢,老尼姑真想去試試你的震哥有多大的道行!」
「不要啊!」
柔福真的以為自己弄巧成拙,慌忙跑到師太跟前搖晃著她的手臂。「求您啦,千萬不要啊,就算您比震哥厲害還不行嗎?」
「嗯?什麼叫就算?」
女孩連忙小雞啄米般的點頭說:「就是,就是!您就是比震哥厲害,您只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哈哈哈···」靜真實在是繃不住了,大笑出來。
柔福也發覺當了,更加使勁的搖著那條胳膊。「師太您好壞!就會欺負人家小孩子!」
「好啦,好啦。」師太求饒道:「不要搖嘍,再搖下去老尼姑的這把老骨頭就要散架啦。柔福來,坐到我身邊,靜真有幾句重要的話要對你講。」
老少二人在長凳並肩而坐,柔福神情專注的聽著。
「根據我平時的觀察,師兄是打心眼裡佩服岳侯,所以他那裡你無需太過擔心,實在不行還有老尼我呢。靜真推測這件事最大的阻力,應該來自你未來的公爹岳侯爺那裡。」
柔福頓時羞紅了臉龐,卻又不敢錯過一個字,只得強忍著沒有低下頭去。
「岳侯爺可是出了名的硬脾氣,前年他母親去世時,岳侯曾請辭回鄉守孝。但讓皇給駁了,而且還下詔訓斥了一番,恐怕這個疙瘩是沒那麼容易解開的。」
師太的一番話讓柔福差點落下淚來,芳心裡惶恐道,心人的父親,大宋朝最有名的大將軍、大忠臣,要是他反對這可如何是好?。
靜真側目把少女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一陣不忍勸說道:「不過據我所知,岳侯對這個小兒子寶貝的很,聽說他家的老大岳雲小時練功就經常被父親責罰,而這位老二卻被全家人捧著。還有就是岳震與姐姐岳銀屏的關係非常的好,就是這個姐姐一直護著他。」
柔福忙不迭的把訊息在腦子裡分析著,聽到心人在家裡的地位,不由有些放心。卻忍不住好奇道:「那震哥為什麼要做生意呢?按說他家不會···」
靜真臉色一正,站起身與柔福四目相對。
「這也就是我不反對你們在一起的理由,至於為什麼,柔福你就不用問了。總之你記住,岳公子是在為岳侯分憂,也是在為皇分憂。」
講到這裡,靜真師太不禁翹起了嘴角,接著說:「我看好這小子,滿腦子的奇思秒想,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老尼我閱人無數,這個小傢伙堪稱人中麟鳳吶,柔福啊,遇此良緣好好珍惜。莫學···嗨!不說了。」
還是第一次聽到師太誇獎一個人,柔福心裡填滿了驕傲,比有人讚美自己還要開心,樂陶陶的低著頭在那裡出神。
不知過去了多久,少女才抬眼四顧發覺師太已經離去。她卻毫無睏意,心繫情郎又踱到了窗前,屋外依舊細雨刷刷。
震哥你回去了嗎?有沒有淋濕,會不會在睡夢中想起柔福?。
××××××××
心有靈犀嗎?
此刻的岳震正沉浸在甜蜜的夢境裡。
莊嚴肅穆的禮堂,歡快激昂的《婚禮進行曲》正在奏響,婀娜多姿的柔福身披潔白的婚紗款款走來。
「岳震,你願意娶趙柔福為妻嗎?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不管她是···」記憶中電視劇裡令人激動的場景,岳震熱切的脫口而出。
「我願意!」
驀然一身黑衣的神父化作老尼姑,手指著他厲聲喝道:「反賊!你們岳家全是反賊!」說罷一把拽住柔福向外跑去,柔福哭泣著回頭喊著。
「震哥,震哥···」
岳震拚命的追出了禮堂,那裡還有柔福的蹤影?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個人背對著他,站在那裡。
禮堂外大雪漫天飛舞,岳震猛的打了一個寒戰,那人竟然赤膊而立,如一支標槍般屹立在寒風中一動不動。
盡忠報國!
血紅的字深深的刻在他筆直的脊樑,天地一色的白雪,皚皚中醒目猙獰!也像一道猩紅的閃電將岳震擊穿。
父親!八百年的風雨中這條背影激勵著多少英魂,那血肉的脊樑已化成一座豐碑,聳立在每一個華夏兒女的心裡。岳震的雙眼瞬間便模糊不清,嘶啞呼喊著跌跌撞撞的撲向了父親,但不知為何親人近在咫尺卻又彷彿遙不可及。
「老爹!老爹!我是您的兒子啊!」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觸到了冰涼的肌膚,泣不成聲的岳震拚命撕扯著自己的衣衫,想為父親留住一點點的溫暖,但伸手間卻抓不到半片衣縷。情急的他只得死死抱住父親冰涼侵骨的軀體,像一隻失牯的幼獸般哀嚎著。
「老爹,我是震兒啊,不要拋下我!您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啊!老爹!」
「老爹!」
猛然覺得懷抱中空無一物,岳震驚叫著坐起身,四處打量一番才從噩夢中醒悟過來。兩行涼涼的淚水滑過腮邊,滴落在被褥面。睡前忘了關閉的窗戶送來陣陣涼風,吹的岳震困意全無。
他披衣服離床走到窗前,回味著剛剛荒誕的夢境。
不!岳震揉揉微微紅腫的眼睛,暗暗發誓說,我決不允許夢裡的情形在現實中發生!。老爹他喜歡盡忠報國,就讓他盡忠,就讓他報國好嘍。
我,岳飛的兒子!就要在他身後守護著。決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就算老天爺也不行!。
順手關窗子,岳震又爬床不禁想起了家裡的親人。父親回到鄂州已經有一陣子,看到老媽一天天的好起來一定很開心?下次見面的時候肯定要大大的誇獎自己一番。
「嘿嘿···」想著這些,他舒服的倚在床頭得意的笑出了聲音。
周伯老兩口和趙媽都還好嗎?
姐姐一定等的心急了?不會!岳震連忙搖搖頭自語道:「老姐一定又在牽掛她小弟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呢。」嘿嘿···等我把黃澄澄的金葉子交給老姐的時候,不好,應該把金子都買了糧食,整船整船的開回鄂州。呵呵呵···老姐一定開心死嘍。
幻想著姐姐歡呼雀躍的樣子,岳震翹起了嘴角美美的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睡眼惺忪的爬起來時,祿伯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就等他登船出發啦。
船出臨安一路向西,於來時不同,他們這次走的是近路,這一帶正是江南腹地,所以河道縱橫交錯。雖沒有大江那般氣勢磅礡,但放眼兩岸雨後新綠蔥蔥,江南水鄉獨特的輕靈秀美盡收眼底,另有一番韻味在心頭。
所以船行了近一日,岳震也沒怎麼覺著枯燥,放開懷抱徜徉在青山綠水之間不禁心生感慨。
沒有目標的人生將失去許多享受精彩的機會,但有了目標的人生可能會失去的更多!
雖然不像大江行舟那樣顛簸,可一整天下來還是讓岳震覺著渾身酸軟。他忍不住暗自苦笑道,以後坐船還是能免則免。天剛剛擦黑他就躲進艙房呼呼大睡。接下來的兩天裡,他就這樣吃吃睡睡不辨天日了。
熬過了兩個夜晚,一覺醒來頭依舊是昏昏沉沉的,側耳聽了一會水浪拍打船舷之聲,看看艙外微微的亮光,估計船已經停下,而且周圍的環境相當的嘈雜。
鑽出船艙走甲板一看,呵!還真熱鬧呢。
船果然已經停泊在港灣,四周船隻擁擠桅桿林立,大船小艇出出進進之間還夾雜著叫賣之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常。岳震仔細的打量了一會才弄明白,這個港口類似於現代的水產批發市場,遠近的漁民們一大早把打撈來的各類水產運到這裡販賣。
遠遠的瞧見祿伯站在棧橋向自己揮手,岳震也就下船岸。
走到近處才看清祿伯手裡還拎著兩條不停扭動的活魚,老人笑嘻嘻的道:「老漢我看震少有些困乏,就岸買了兩條魚,這活魚湯即開胃又進補。走,咱爺倆到鎮尋個館子先吃他一頓再說。」
小鎮緊鄰港口也是十分的熱鬧,大小的酒肆、飯館自然也早早的開門營業了。
「咦?」四處巡視的岳震不禁停住了腳步。「閩浙居?祿伯,記得彪子他們在臨安住的客棧也是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