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工筆寫意兼用,墨色清淡洗練,是一幅難得的佳作——」岳震拍案由衷的讚歎道。旋即他卻面帶疑惑看著心愛的女孩問:「只是,只是···」
柔福聽到愛郎的讚美不禁心花怒放,見他似有疑問,就挽起他的臂膀搖晃道:「只是什麼?震哥快說呀。」
少女妙曼的身體貼在手臂感覺,讓岳震一陣意亂情迷,身體有些僵硬起來。暈暈乎乎之間不禁想起了梅家橋,柔福抱著自己的腰身,也是這樣清香陣陣,也是這樣溫軟盈懷。遐想中的他,早就忘了自己剛剛想說什麼。
猛然覺著震哥的身體緊繃繃的,柔福這才發覺酥胸緊緊貼著他的手臂,又羞又急想著趕緊放開。
哪知越急越是沒有了力氣,頃刻間彷彿時間倒流回到了梅家橋頭。柔福不知不覺中放開了手臂,卻又緊緊的環抱著岳震,將發燙的臉兒貼他的胸膛。
就是這裡,讓她無法忘懷寬厚的胸膛。這一刻時間彷彿也被濃濃的愛意粘住了腳步,不忍離去。大街偶爾經過的路人也都放下匆忙,含笑望著這一對忘情相擁的少男少女。
驀的想起身在鋪子,門外就是喧鬧的大街。岳震趕忙拍了拍柔福的背,柔聲喚道:「柔福,柔福。」
女輕聲答應著卻不肯鬆開手臂,岳震無奈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街有人看著咱們呢。」
「啊!」柔福這才想起身在何處,受驚的小兔子般逃出了岳震的懷抱,躲到了他的身後。
哈哈哈···看到小姑娘羞紅的臉龐從少年的身後探出來偷眼觀瞧,街駐足的人們頓時傳來善意的哄笑。柔福趕緊縮回臉兒,小拳頭輕輕錘打著岳震的後背,「羞死人啦!都怨你,都怨你···」
岳震則一臉訕笑的望著漸漸散去的人們。
好半天嬌羞不依的柔福又探出小腦瓜,確定街已經沒人觀望才敢露出了身形。抬頭看見岳震似笑非笑的眼睛,姑娘扭著蠻腰跺腳嗔道:「還笑,還笑,都怪你這個大壞人!罰你陪我去游西湖。」
「好好好,震哥認罰還不成嗎。」岳震連忙舉手投降心裡卻暖融融的,聽說自己還未去過西湖,善解人意的柔福就想要陪他一遊臨安美景。
鎮定下來的柔福又想起剛剛的疑問,好奇的追問著情郎。
「震哥有些不明白,柔福你豆蔻年華,為何落筆之處竟有淡淡滄桑之感呢?」
柔福妙目中異彩漣漣,繪畫之道最難把握的莫過於神韻二字,震哥他一眼就能看出畫裡的風骨,不難想到他在這方面下過苦功。
梅家橋岳震矯健的身姿已深深的印在了柔福的心底,今天又見到他靈秀儒雅的一面,怎能不讓姑娘顛倒迷醉?得遇這般文武全才的知心愛人,柔福的心裡如灌滿了蜜糖一樣甜的膩人。
微微失神的柔福看到震哥還眼巴巴的等著答案,才赫然講到:「可能是平常臨摹師尊的作品太多了,所以不經意間總是帶些師尊的畫風。」
柔福已是多次提到了這位師尊,尊敬欽佩之情溢於言表。岳震不由聯想起柔福詢問《將軍飲馬圖》的作者,他心中猜測道,柔福的這位師尊,很有可能就是張飛卿要找的人,還真是無巧不成。
「唉,師尊她才情修養堪稱大宋數一數二的奇女子。」柔福輕輕的歎息道:「可憐天妒英才,她老人家晚年連遭劫難,竟落得個孤苦無依,唉···」
心人連連歎氣,岳震聽著心裡亦有些不舒服。「柔福不要這樣不開心嗎,今後咱們多多幫助你的恩師不就行了。」
「師尊雖身似飄萍卻是非常剛強,我曾多次與師尊提過,只要我家十叔一句話,她老人家以前的那些事情都將迎刃而解。可師尊卻說什麼也不肯,還說我要是動用家中的勢力幫她,師尊以後就再也不理柔福了。」
「哦!」岳震表面嘴角含笑聽著,心裡卻驚疑不定。雖不知柔福恩師以前有些什麼事,但要是用一句話就能消於無形,說話的這個人實力必定不尋常了。
柔福到底來自什麼樣的家庭?她的十叔又是哪一位達官貴人呢?岳震第一次對柔福的身份產生了疑問。心想,直接問唐突佳人,不如···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言行嘛,你恩師這樣才情卓越的高人,自然有些尋常人沒有的個性嘍。」心懷試探的岳震旁敲側擊的問道:「那柔福你是怎樣與恩師認識的呢?可知道她以前的事?」
「柔福自小在妙明寺裡長大,結識師尊也是在寺裡。」柔福回憶著說:「前些年北地失落後,師尊輾轉流落到了越州,又從越州來到臨安就一直寄居在寺中。以前種種的傷心之事,她老人家不願多提,柔福更不便多問了。」
岳震小心翼翼的問道:「柔福,你的家人怎麼讓你一直生活在寺院裡?」
聽震哥問起自己的身世,柔福心裡一陣發虛,也不免為難的想,該怎麼告訴震哥自己的身份呢?
唉,還是先不要急著說明的好。少女柔腸百轉間天真的想,等過些時日我倆情深義濃,震哥捨不得丟下我時再說好嘍。
柔福拿定主意輕笑道:「只因我家人口太多,而且多是些身體殘疾之人。九叔、十叔怕他們性子偏激,污了我的心性。妙明寺的住持靜真師太未出家前,和我十叔是一師之徒,所以十叔就把我托於了師太一直生活在寺裡。」
岳震更不明白了。家裡多是身體殘疾之人?難道也是軍人家庭,連年征戰造成的傷殘?那肯定是功勳卓著拜相封侯的大家族。
難道自己孤陋寡聞,從未聽說過南宋初期還有這樣一位,甚至是幾位趙姓的將軍嗎?岳震不禁一頭霧水陷入了迷霧之中。
柔福瞅見愛郎表情古怪誤會了,俏臉緋紅著嗔怪道:「震哥你瞎擔什麼心!叔叔雖把我寄養於佛門,可絕沒有讓我出家的意思啊。十叔就常說,柔福在寺中受佛性熏陶定能溫柔賢淑,將來···將來才能···才能嫁個如意郎君。」
最後這句話柔福說得已是細如蚊蠅,還好岳震聽力甚佳全部收入耳中。
哦,是這麼回事。那就是說柔福雖出自豪門,家裡卻也沒有奢侈驕逸之風。把柔福寄予女尼扶養,大概就是為了不讓她染浮華驕奢之氣,嗯,柔福的家長可謂用心良苦啊。
嗨!轉念一想岳震不禁有些失笑,可能是關心則亂,自己怎麼突然胡思亂想起來。我老爹不也是一方大豪嘛,說不定還真是門當戶對呢,不過自己的身份暫時還是瞞一瞞,到時給柔福一個驚喜豈不更美。
柔福見他想了片刻,好像是想通了什麼難題,微微翹起了嘴角,臉泛起令人心動的微笑。
小妮子不由得一陣心如鹿撞,低下頭羞喜交集。震哥笑起來真好看呦,震哥想到了什麼笑的這般迷人?難道是···。
岳震覺著氣氛頗有些微妙,便收起思緒笑道:「西湖可是很大的噢,柔福今天想去那裡呢?」
「哎,震哥你剛剛不是說沒去過嗎?是不是騙人家呢?」柔福也接著撒嬌的機會把神態調整過來。
「沒有沒有,聽說的嘛,這輩子我真的沒去過西湖哩。」岳震暗自苦笑著,輩子流連於西湖美景的情形記憶憂新。現在陪著柔福去,算不算是故地重遊呢?這樣奇妙的境遇,該用什麼樣的詞彙來形容呢?。
柔福伸出纖纖手指,如數家珍的吟道。
「春踏蘇堤看新柳,夏飲曲院醉風荷,泛舟平湖賞秋月,斷橋殘雪才知冬。震哥,初秋剛至,咱們當然是要一賞平湖秋月嘍。」
岳震還是第一次聽到西湖景色與季節相楔的詩句,也不禁悠然神往道:「春柳、夏荷、秋月、冬雪,老天爺還真是偏愛西湖呢,臨安人真是幸福,一年四季看不完的良辰美景,怎能讓人不嫉妒?」
「嘻嘻··」柔福見他搖頭晃腦、噓吁不已的樣子嬌笑著說:「震哥你現在不算是臨安人嗎?」
我算是那裡人呢?岳震心中自問道,輩子跟著舅舅東漂西蕩,在腦子裡家鄉的印跡早已是模糊不清。記憶中自己從未對一個地方有過強烈的歸屬感,即便是踏遍天下美景,可仍不知終點在何處。
柔福想不到一句戲語把震哥帶進了沉思,情郎眼睛裡濃濃的迷茫與失落,小妮子芳心顫動間猛覺著自己長大了。
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自己用一生去珍惜的那個人,我能夠溫暖他孤寂的心靈嗎?。
「震哥,先賢曾歎曰,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西湖美景使人流連忘返,但為什麼是一半勾留呢?讓他不忍離去的另一半又是什麼呢?」
看著柔福瀝瀝深情的眼眸,岳震怎會不明白姑娘的心意?可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尚未出口,卻是一陣莫名的恐慌湧心頭。長路漫漫任重道遠,岳家與自己的命運猶如一座隨時噴發的火山。柔福啊,你可曾想過,你一頭撞進了我的生活,就要準備著去赴湯蹈火?。
最難消受美人恩!岳震咀嚼著淡淡的苦澀黯然銷魂。
柔福以為他臉皮薄,恬靜如水的姑娘,又怎捨得逼他說出這個『人』字?只是在一旁默默的陪著岳震想心事。
祿伯回到鋪子時,柔福正在囑咐著岳震黃昏時到妙明寺去接她。
望著漸漸走遠少女的背影,祿伯也難得文縐縐的來了一句。「月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可看到自家少爺情緒不高,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趙小姐走時神情歡悅,二少爺為何寥寥寡歡呢,心直口快的老人家忍不住問了出來。
岳震只好強笑托詞說,想起了一些別的事情。
此時他的心頭正被難言的寂寞緊緊纏繞著,茫茫人海中就算姐姐、父母這樣血脈相連的親人,也無法與他分享藏在心底的隱秘。這種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體會。
強迫自己丟開煩心之事,岳震問起祿伯打聽到了什麼。
祿伯憤慨的講道:「震少你猜得不錯,元帥剛剛收編的水軍,現今就紮在臨安與鄂州之間的江州鄱陽湖。這幫小子太過囂張,幸好是被咱們爺倆先知道了,要是鬧到兵部,元帥這率下不嚴的罪名豈不背定了!」
岳震卻覺得沒什麼好生氣的,淡淡的勸慰著。
「祿伯現不要動氣,是不是他們幹的還不一定呢。就算真是他們也不必妄動肝火,黃佐其部盤踞洞庭多年,不免身會帶些匪氣。」
「可震少,這次要是不報,讓元帥教訓教訓他們,下次說不定還要捅什麼漏子呢。」
岳震擺手笑道:「大可不必驚動父親,明個一早我就啟程去江州,看看情形再做決定也不遲。」
看著祿老伯一付憂慮的樣子,明白老人是怕自己處理不好這件事情,岳震只好說出了心裡的計較,
「祿伯您老放心,其中的厲害關係我是明白的。小子以為,父親以德服人的做法沒錯,可是誰能保證黃佐手下那些悍匪將領們,心裡真正的服氣?我這趟去就是要他們心服口服,讓他們瞧瞧我們岳家父子的真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