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十二節
    在岳震的期盼中,大隊如期出發了,一家人夾在隊伍的中間離開了鄂州大營。更新超快

    岳夫人、銀屏和周嬸、趙媽坐在蓬車裡,當然車還拉著輪椅,岳震和周伯在車旁閒聊著步行。雖說不是正規的行軍,可岳家軍下仍是軍容整肅,宛如長龍般的隊伍中只有『刷刷』的腳步聲。

    大隊的行軍速度很快,車倌驅馬一溜小跑跟著,岳震也不覺得什麼,可走了一陣周伯的呼吸便漸漸粗重了,畢竟年歲不饒人吶。

    岳震忙請周伯也車去,誰知老爺子挺倔非要堅持,說什麼主母在,男女豈能混乘一車。

    還好銀屏發話,讓車倌把馬車靠到了邊讓後面的隊伍先行。岳震站在路邊看著一隊隊目不斜視的軍士過去,也不禁挺起了胸膛。心中暗讚,岳家軍不愧為無敵之師。單看這嚴明的紀律,就知平日的訓練是相當嚴格的。何況鄂州營中大都是岳家軍的預備隊,主力部隊還在洞庭剿匪的戰場呢。

    大隊過後,銀屏與車倌交代了目的地,一家人也就不急著趕路了。

    中間他們停下來休息了幾次,趕到軍田邊的村落時已經是中午時分。

    與其說是村子,還不如說是小型軍營更貼切,一模一樣的草頂土屋排列的非常整齊。正值午飯時分,屋頂升起炊煙陣陣,空氣裡瀰漫著柴草燃燒的糊味。村子唯一的磚瓦小院已經為岳家幾人準備停當,岳震在村裡轉了幾圈,回來時手腳利索的趙媽已經把飯做好了。

    飯後,帶隊的將官們陸陸續續的進來,院子裡開始熱鬧起來。

    岳震在一旁看著姐姐給各隊分配任務,那位叫祿伯的老人時不時的插幾句,他們身後還有一個比自己稍大一點的少年,手捧冊子飛快的記錄著。

    將官們散去,銀屏領著一老一少向岳震介紹起來。

    「小弟,快來見過祿伯,他老人家可是咱們軍田的總賬房。」

    老人身材不高,頭髮也已花白,一雙透著精明的眼睛閃閃有神。岳震恭敬的前施禮道:「祿伯安好,您辛苦啦。」心想,總會計師啊,這麼大的一份產業真夠老爺子操勞的。

    祿伯急忙回禮說:「二公子客氣,要說辛苦,小姐這幾年才是真正的辛苦嘍。您看···」

    見老人打開了話匣子,銀屏笑著打斷說:「祿伯啊,您就不要誇屏兒啦,要是沒有您守在這裡下打點,早不知亂成什麼樣子嘍。小弟,這位是大中兄弟,是咱們家周嬸的寶貝公子哩,你應該叫哥哥。是大中?姐姐記得你好像比小弟大兩歲。」

    「呵呵,銀屏姐說的對。」周大中憨厚的笑著。

    岳震抱拳拱手笑道:「難怪我覺得大中哥眉宇間透著親切,原來是一家人吶。那小弟也得謝謝,大中哥一定替我姐還有祿伯分擔了不少擔子。謝了,謝了。」

    大中漲紅了臉,忙把冊子夾在腋下有些手足無措的還禮。「不用謝,不用謝。二少爺您客氣了,剛剛俺爹已經誇獎俺了。嘿嘿···」

    呵呵···三人看著周大中憨態可掬的模樣都笑了。

    周嬸和趙媽推著岳夫人出去遛彎,祿伯也領著大中要去忙活,周伯也急忙追去喊著幫忙。岳震姐弟並肩漫步出了村子,眼前都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和田間穿梭來往的軍士,好一派歡樂的豐收景色。

    「姐···」岳震積攢了一肚子的問題,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弟弟抓耳撓腮的模樣讓銀屏嬌笑連連,一下子想起了他小時候很多的趣事,「咯咯···小弟,還記得次你來的情形嗎?」。

    岳震一陣心虛,只好裝聾作啞,悶聲發大財。

    銀屏則繼續『揭露』道:「去年夏天你隨姐姐來,非要鬧著到田里抓青蛙,結果跌的如泥猴一般也未捕到一隻。咯咯咯···唉,有個人回去後氣了好幾天呢,咯咯···」岳震大糗,作勢伸胳膊挽袖子狠聲道:「可恨現在田里沒有水,不然的話,定要捉他個幾百隻來烤著吃,以解我心頭之恨!不過老姐你就免了,省得見到田里的蛇嚇得喊娘。」

    聽小弟報復自己,銀屏一陣跺腳不依,湊去想揪他的耳朵。岳震轉身就逃,眼角瞥見了遠處的母親幾人,嘴裡喊著:「娘啊,快來救命,老姐她欺負我。」

    岳夫人也瞅見了歡笑打鬧的一雙兒女,嗅著田間的陣陣稻香,頓覺天地寬闊,心懷大慰,笑彎了雙眉。

    夫人身旁的趙媽也寬慰的歎息說:「唉,真好,自從二少爺好過來,咱家就沒斷過笑聲,老身記得夫人可是很多年沒有這般舒心嘍。」周嬸則虔誠的合什念叨著:「中印大師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噢。」

    姐弟倆笑鬧了一陣,找了一個小土包並肩坐下。

    銀屏抿了抿鬢角的髮絲,微喘著問道:「小弟是不是想知道咱岳家軍田的事?」瞧著弟弟點頭,她不禁輕歎一聲:「唉,你也大了,正好姐姐有些為難之處,想聽聽你的主意。」

    「岳家軍的軍田現在大約一千餘畝,主要分佈在鄂州城的四周,咱們腳下這一片城南的水田是最大的一塊。這次爹爹他們洞庭剿匪大捷,朝廷的封賞又快要到了,董叔他們說見到城尉府的人在丈量城東的水田,估計是要獎給咱們嘍。」

    「那不是很好啊。」岳震接口道:「姐姐還有什麼好煩心的呢?」

    「杯水車薪呦。」銀屏簇著眉頭苦惱的說:「父親的軍隊發展太快,這糧餉要出問題了。」

    岳震大奇:「糧餉出問題?!朝廷的軍隊怎麼用咱們自籌糧餉?」

    「那倒不是。」銀屏娓娓的解說起來。

    「岳家軍整編為中路後護軍時,是整整的三萬編製,兵部也是依照這個基數足額的發放軍糧和餉錢。可後來短短的一年半之間,父親在大大小小的戰役裡收攏的降兵就超過了四萬人,每次報朝廷增員,兵部張太尉張浚大人,也不曾有絲毫的推諉,都是馬派員徹查,緊跟著登記造冊,可動輒萬人吶,一個來回下來就得好幾個月。」

    岳震一想也是這麼個理,要是領兵的將領報多少朝廷就給多少,好像不大可能。

    「去年的存糧就是抵了這幾個月的虧空。可洞庭一戰,父親又收編了近三萬人,尤其這次還有水軍,戰船修繕這一項就支出龐大,把七萬人後半年的餉錢也支去了大半。而朝裡的批復下來,最快也得臘月間了,餉錢是可以拖到修繕款撥下來,可這三萬人軍糧的虧空,實在叫人發愁。」

    「新糧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岳震也倍感棘手,擰眉問道。

    銀屏輕輕搖頭說:「新糧加朝廷發下來的七萬人軍糧,大概能夠十萬人吃三、四個月,堪堪能堅持進了臘月,可從臘月到開春將近兩個月恐怕就要斷糧。聽說父親已給張太尉去了加急報章,希望兵部能從別的部隊借調一部分。」

    岳震不由暗暗的埋怨起父親,有多大頭就戴多大的帽子嗎?這要是幾萬人一起餓肚子可就麻煩大了。轉念又一想,父親也沒有辦法呀?人家眼巴巴的來投誠,也不能說我們管不起飯,把人家轟走。

    銀屏說完了煩心事,就望著稻田怔怔的出神。岳震更是把前世的記憶翻了個遍,冥思苦想著能變出大量糧食的辦法。姐弟倆各自想著心事,直到日頭快要落山遠處響起了收隊的軍號,岳震才從沉思中醒來,銀屏也站起身來,望著夕陽染紅的雲彩輕歎一聲。

    「老姐別煩了,先回去吃飯。好歹還有幾個月的緩衝時間,沒準張太尉能想到辦法呢。」

    岳震雖勸著姐姐,可這幾句話說的,自己都覺底氣不足。可看到姐姐愁鎖眉頭落日下惆悵的背影,他不禁一陣心痛熱血湧,老姐含辛茹苦的保住了自己這條小命,現在姐姐有難心的事自己怎可退縮!。

    「這樣,四個月內小弟一定把軍糧事解決!」岳震把胸脯拍的光光響。

    「真的!?」銀屏半是驚喜半是懷疑的看著小弟,「小弟快說說,想到什麼好辦法啦?」

    岳震硬著頭皮咬牙道:「小弟什麼時候騙過姐姐,老姐你就放心等著瞧好,至於辦法嘛···天機不可洩露,現在說出來就不靈光了。」

    銀屏見他一付外強中乾的樣子,苦笑說:「小弟不用為姐姐寬心,這幾年你足不出戶,外面的情形根本就不瞭解。整個朝廷南遷以來,江南各省也都是人口激增,糧食成了最緊張的物資,就算張太尉再肯幫忙,也不能強迫讓別的隊伍餓肚皮。好了,這也不是急在一時的事情,還是讓姐姐再想想法子。」

    人口激增!岳震腦子裡一激靈,人口猛增不就代表著商機無限嗎?。

    「對呀!」他猛的一拍大腿興奮道:「做生意啊!老姐咱們可以做生意,有了錢不就可以買糧食了嗎?」

    「這···」銀屏也不禁有些意動,遲疑略帶迷惑的說:「這能行嗎?祿伯也曾提過這事。可是朝廷南遷以來,明裡暗裡都支持鼓勵官家經商,各類官營的商行、店舖個個財大氣粗。私家要想經營買賣,哪來那麼雄厚的資本呢?很難生存的。」

    「哦?官商!」岳震有些驚奇居然碰了這種制度。更想不到祿伯居然與自己不謀而合,看來老爺子頭腦很不簡單,有這樣的人才豈能不用?。聽完姐姐的擔心,他搖頭笑著說出一番道理。

    「老姐愚喏,這就更好辦啦,父親是後護軍指揮使,不還掛著總督荊、鄂軍政的虛銜嗎?至於本錢的事,老姐你也許不知道,有的生意是不需要本錢的。這樣,這些事小弟和祿伯商量後再做決定,只是祿伯去忙別的事,軍田這裡能成嗎?」

    「不需要本錢!」銀屏頓時色變,玉面含霜厲聲道:「小弟你切莫心生妄念,何為不要本錢的生意?!你難道想毀了父親的英名?」

    岳震還是頭一遭見姐姐變臉,忙爭辯說:「老姐你想到那裡去了,我說的不要本錢可不是打家劫舍。我的意思是,做生意賺錢靠的是這裡。」說著用手指指腦袋侃侃而談。

    「老姐可曾聽過商場如戰場的說法?商海之中暗藏著莫大的玄機,可不是買來賣去這麼簡單地。比如咱們現在,缺糧又缺錢陷入了危機,何謂危機呢?就是危險之中還伴著機遇。只有依靠聰明的大腦,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做旁人不敢做的事情,審時度勢而大膽取捨,就能在生意場立於不敗之地,一夜暴富也不是不可能的。」

    銀屏早就換了臉色,聽著小弟這些聞所未聞的理論,大張著嘴巴有些傻了。那知這小子還沒完,繼續拋著重磅炸彈。

    「姐姐你從未聽說過『中介』這一行?何為中介呢,簡單點說,商人甲想買米卻不知那裡有賣,而商人乙有米卻不知賣給誰。中介便在中間牽線搭橋,促成他們的生意,然後從中提取一定的報酬。老姐你說,這樣的「中介」需要本錢嗎?」

    岳震看著傻傻的姐姐,心裡這個慚愧就別提嘍。這些前世裡標語性的東西,其實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更不能給窘迫的他們什麼幫助,卻把老姐唬的一愣一愣地。哎,怎麼以前沒有發現,自己還有做傳銷的潛質哩。

    正好此時趙媽來尋姐弟倆回去吃飯,岳震便拉著還暈乎乎的銀屏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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