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她自己沒有找到所謂的「容身之處」,她的「容身之處」卻已經找到了她。
她很迷惘的握著電話不知道應該打給誰的時候,卻在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被一把抱在一懷冷風的懷抱裡。
「……混蛋……終於,找到你了!」
她愣了好一會,才曉得微微轉過頭來,看著那毛茸茸的頭髮,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長長出了口氣。
「啊……我,回來了……」
她這,算是回來了麼?
等想通這一點的時候,腳下卻忽然軟的怎麼也站不住,更別說背上還承受著一個人的重量,緩緩的,就滑到了光滑的地板上!
就算這個樣子,楮倍遙也沒有鬆開手,任著自己和她一起滑到地上去,也把人摟得緊緊的,
「混蛋!你終於,回來了……不要害怕!」
沒見到她的時候想出一萬句要罵她的話,但是到現在,也只能說出一句「不要害怕」來。
楮倍遙,你有點出息好不好?!被這個女人耍的這麼慘,你敢不敢對她再凶一點?敢不敢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他也是有脾氣的?!你敢不敢不要看她的眼淚、不要理她的顫抖,把人抓起來打屁股?!
可是,就讓他沒有出息好了,因為一見到這個人,你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又回到了自己的胸膛裡,這樣的感覺實在太美好,讓他再也想不起別的事情!
「……不要害怕,沒事了,我在,沒事了,再也不會有什麼事了!」
她得到了承諾,像是回到了最安心的所在,微微的點點頭,放任自己在那個堅定的懷抱裡發抖——她真的,很害怕!
「蘇諾!」
正在氣氛好的時候(對於楮倍遙來說),一個焦急的聲音也出現在不遠的地方,秦大明星襯衫都已經跑到扣子散開好幾個,風衣也已經掛到了胳膊肘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沿著額頭不要錢一樣往下滾,哪裡還有什麼形象可言的衝了過來——他也有自己的眼線在飛機場,飛機一降落他就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這個女人!居然還能好好的回來!真是奇跡!
什麼樣的奇跡都能出現在她身上!他一度還以為她已經沉到什麼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無數恐怖的想像讓他半個月直接瘦了十斤,都有些脫形了,他不只一次想過這次她要是能平安回來,就直接把人按在那裡打一頓再說!
他發誓,這次再也不會手軟了!發誓!
但是,他一看到那倉皇仰起來的臉上掛著的淚珠,早把那個見鬼的發誓丟到銀河之外,單膝跪在她面前,焦急的捧著她的臉仔細檢查起來,
「怎麼了?受傷了是不是?」
她搖搖頭,想說自己什麼事情也沒有,但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眼淚卻控制不住使勁往下掉,她從來也沒有想到自己看到他們的時候會激動成這個樣子,連話也說出來。
秦繁緊張的用手去接她的眼淚,想拿衣服擦一下,又擔心磨到她的臉,最後乾脆湊上去把她的眼淚都吻干了。
「喂,老子還沒死呢……」背後傳來幽幽的聲音。
*,居然感當著老子的面打情罵俏的,當他是死人啊?!
他雖然可以理解秦繁激動的心情,但是他還一下都沒有碰到呢!
「你大可以放手了。」哼,裝什麼受害人,抱著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豆腐了!他還什麼都沒有說呢!
說什麼「同盟」,找到她也不給自己打電話,早就知道這個人不可靠,要不是自己也派了眼線,人都給他擄上走了不是!
「呵呵……」就在兩個人開始準備「算帳」的時候,懷裡卻有低低的笑聲飛了出來,兩個人莫名其妙的盯著她,卻發現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再哭了,而是看著他們笑了起來,
「對、對不起,不知道,怎麼就覺得……好、好……」
最後沒人知道她要說「好」什麼——因為人已經暈過去了!
兩個人嚇得立刻休戰,直接將人送到醫院。
醫生給出的診斷是神經過度緊張導致的暫時性休克,不需要過分緊張的要拆醫院的架勢,不是說笑,是真的沒什麼,連營養不良都沒有,有點睡眠不足是真的,真的只是睡眠不足,別的什麼都沒有,什麼侵害痕跡都沒有……
醫生終於再三發誓的將二位不知道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大神都安穩下來,趕緊使住最強功力,走為上了。
兩個看人看安靜在那裡睡著的人,頹喪的倒在椅子上,一人被她抓著一隻手不能動彈,就算再看不慣對面的人,也就忍了。
真的沒有瘦一點,只是黑眼圈已經很深了,看來一直沒有休息好是真的。
不過那個夏侯狩冬,為什麼一定要綁架她呢?
綁架走了,為什麼又要毫髮無損的送回來?
這一切,不是太弔詭了嗎?簡直就是悖論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夏侯狩冬並不是為了針對他們才動手的,只是單純的因為她才動手的……
這不是更糟糕嗎?!
蘇諾,你究竟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們)?!
兩個人對視一下,同時發現了對方眼裡的陰騭,裡面還清楚的映出了自己的凶狠樣子,都彼此一愣,然後匆匆低下了頭。
蘇諾,在認識你以前,我是一個這樣的人嗎?
為什麼會變的,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蘇諾,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魔力?我為什麼,就不能逃離呢?
有的時候,恨你,恨到想讓你就這麼消失算了!
這樣世界上也不會再有一個人能讓自己這麼擔心受怕、痛苦掙扎了,那個時候,我就還可以做我自己了。
但是,我也沒有法子去想像,你不存在的那個世界,對我來說,又是何等的殘缺。
我是何等驕傲的人,為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為什麼會要和別的男人來分享你?!
你的手,抓著我,還抓著他,說明你的生命裡,已經不可能沒有他了。
為什麼,我不能是唯一?
你為什麼會要出現?為什麼會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為什麼要拯救了我,又放手?
究竟要拿你,怎麼辦才好?
還是,你要怎麼,才肯放過我?
深險在其中的人,沒有誰是贏家,誰都只是一個失敗者,在愛情這和暴君面前,你還奢望什麼尊嚴嗎?
他和他和她,三個人傷痕纍纍,狼狽不堪,一邊深愛一變絕望,掙扎在一條沒有未來的路上。
這是沒有人能登上的堡壘,看見光輝摧殘的同時,更能看見岸邊纍纍屍骨。
愛情,就是戰爭,而且,沒有誰能真正贏。
唯一能贏的,只有愛情本身。
所有的人,只不過越愛越墮落。
兩個人無言又對視一眼,總算認命,不再掙扎。
不愛,手放開,如果愛,就深愛。
既然已經對方成了她不能割捨的一部分,那麼,他們暫時先忍耐了,雖然……從來也沒有這麼不甘心過。
想想,都覺得可笑。
蘇諾,你憑什麼?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和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人糾纏上?
你說「你不配戀上好人」,可是,難道你就是個好人了嗎?我還不是一樣,愛上了這樣的你!
她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兩隻手都被包裹在溫暖裡,側側頭,就看到了兩邊睡著的人,似乎很疲倦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波濤裡掙扎翻滾了這麼些日子,現在回歸安定,只覺得一切飄渺的不真實,整個人覺得就和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一樣。
但是,她現在看著眼前的一切,卻不知道夢境的邊界究竟在什麼地方?
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自己身邊?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讓他們的驕傲受傷,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兩個人,她甚至已經做好了遠遠丟開這一切重新開始的準備了(假身份證和2000的啟動資金)!
為什麼到了最後,這兩個人還是會同時出現呢?
她忍不住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很長、很深的一聲。
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命運開的玩笑?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座已經風化的城堡,上面滿是裂痕,輕輕一碰就會化成碎末。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有誰可以相信,或者,還有什麼可以去相信的了。
因為就連她自己,也已經不再是真實的存在。
那個和自己有著相同名字的女人已經在自己的人生裡投下一道陰影,自己總是努力忽視,也不可能當她不存在了。
這些天,她一直在離謎團最近的中心徘徊,卻沒有真正的接近過,對於自己的身世,她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是很想知道,但是當你周圍每一個人都想知道的時候,你會誤以為自己也非常想知道。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真的弄清楚自己是誰了。
她在害怕,很害怕……
兩個人似乎非常的累了,她悄悄的抽回自己的手下了床離開也沒有將他們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