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神祭師 卷三 失蹤之島 第二十三章 略勝一籌(三)
    碧藍池水平如鏡面,清澈見底。邊上,一個絕色少女優雅抵樹席地而坐,銀白色的絲綢長裙旖旎委地,褶皺出數道光澤。蒼天綠樹恰似一頂天然傘蓋,為她擋去烈陽,留出一片清涼天地。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幅比畫更美麗的風景。

    但是——

    一隻嬌小卻迅敏異常的黑影從樹上一躍而下,正巧落在少女伸出的手掌上,竟是一隻擁有一紅一藍雙色眼眸的黑貓。

    少女幽幽歎了口氣,旋即,想到什麼似的笑了出來。

    黑貓怨憤地跺起四隻腳爪,彷彿撒嬌一般。

    「這麼快就能把身體控制自如,你的適應能力真是強得讓我放心。」少女用另一隻手摀住臉,竭力讓自己上翹的嘴角平復下來。

    「喵——」黑貓瞇起雙眼,放出警告般得叫聲。

    少女用手指輕輕摩挲它的額頭,好像在幫她把皺起的眉頭撫平,「既然水晶果能幫你一次,一定能幫你第二次,只要加強你身體的承受力,你就可以變回……原來的樣子。」

    黑貓抬起頭,神情總算稍微開朗一點。

    少女湊近臉,正準備親它額頭,突得改變動作,站起身,戒備地看著上空。

    「高貴的月神祭師大人就這樣迎接老朋友麼?」丁修長的身影落在碧池上,黑髮貼臉垂下,俊美的臉讓黑貓倏地瞪大眼睛。

    「唔,這就是我們親愛的日神祭師大人吧,換了個靈魂果然看起來比較有氣質,就算是貓也是只不同凡響的貓啊。」

    黑貓——風藍先是疑惑地叫了幾聲,發現兩個人都不能聽懂它的意思後,沮喪地垂下了頭。

    愛蕾西雅安撫式地摸著它的腦袋,「頻繁地出現在敵對陣營可不是崇尚安全的你的一貫作風。」

    「難道你看不出我是在牽制你嗎?」丁毫無顧忌地說出心裡打得如意算盤,「有我這樣一個心腹大患在精靈島上虎視耽耽,你就絕不能拋下島去尋找水晶果了。這樣風藍只好保持這個樣子,唔,若是海德裡耶知道你不但沒有保護好他的未婚妻,還讓她變成了一隻貓……嘖嘖,想想都覺得很精彩。」

    風藍示威性地吼叫一聲。

    愛蕾西雅拍了拍她,「不用擔心,你會恢復的。」

    風藍用前爪拍自己的臉。她只是抗議他用『未婚妻』這三個字而已。

    「或者……我們談筆交易?」丁踏著水波向她走來,「嫁給我,也許我會看在美麗妻子的份上而手下留情。」停在她三步外,他伸出手,白皙的手掌竟有點晶瑩發亮。

    愛蕾西雅一怔,因為他的手上沒有紋路。

    「月後殿下!」一個精靈匆匆跑過來,「黑公爵又帶人來攻島了!啊?」

    丁好心情地朝他招手。

    風藍忽然從她手上跳下來,朝島邊跑去。

    「藍!」愛蕾西雅身形剛動,丁就已擋在她前面。

    「讓開。」她又移動了下。

    丁跟著動。

    愛蕾西雅緩緩抬起頭,清澈透亮的雙眼醞釀起暴風雨。「丁……」

    幾天前血腥的殺戮情景再現,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失去親人朋友的痛苦令雙方喪失理智,惟有將刀插入對方的心臟,看著血花飛濺才能平息。

    當風藍出現在戰場邊緣,就看到雙方早都殺紅了眼,一個個比她高上十倍的人在憤怒中嘶吼,在仇恨中撕殺。

    處一個精靈被海盜一刀削去了一個胳膊,等待他的是另一刀。

    風藍下意識地衝了過去,但真的到了眼前才發現那把刀不論長度寬度還是重量都是她的雙倍。

    「喵……」她閉上眼,等待刀的落下。不是她不想逃,而是剛才跑得太用力,腳抽筋了。

    嗚……沒想到啊,她堂堂一個日神祭師居然是這麼不光彩的死法,回想起當初被星屑折磨得手腳不能動彈時曾哀怨自己死得太灰色,但和時下一比,那簡直是雨後的彩虹啊!

    預料中的刀遲遲沒有落下,她試探性地睜開眼,才發現那個少了個胳膊的精靈用身體擋在了她的前面。

    血順著刀淌到他白皙的脖頸處,又滴下來。

    風藍眼眶一熱,覺得有滴血像滾燙的開水,讓她的心在瞬息沸騰。

    刀卡在那個精靈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鋒和弧度秀美的頸項形成刺眼的對比。

    風藍覺得喉嚨被堵住了,連那聲最拿手的『喵』都發不出來。

    精靈緩緩回過頭,英俊的臉上艱難地扯出笑容,然後用手遮住她的眼簾。

    海盜獰笑了一聲,刀迅速劃下。

    風藍只覺得搭在臉上的手從額頭滑了下去,眼角只來得及看到一顆球狀物飛了出去。

    血花從失去頭顱的脖子中噴了出來,濺了海盜一身,卻讓他的笑聲更加張狂。

    他掄起精靈的屍體在空中轉了兩圈,嘴裡發出勝利的喉叫。週遭立刻響起其他海盜此起彼伏的怪叫聲。

    風藍睜著乾澀的雙眼,她以為自己會哭,卻發現眼睛幹得差點睜不開。

    就在多少天前,這個精靈還指引過她去南闕的路。

    這就是精靈族最勇敢的戰士麼?

    吼!

    她想發出悲鳴,但到了嘴裡依然是一聲不痛不癢得——喵!

    是她連累了他,如果不是她衝動地衝了出來,也許他就可以躲過這一刀!

    她踱步退到戰場外。她已經不是那個即使中了星屑還可以摧毀蕭恩皇宮和阿爾尼亞的日神祭師了,現在的她只是一隻什麼都幹不了的貓。連人都不是,連逃都不會的貓!

    巨大的白光從她背後升起,普照整個島嶼。

    精靈們立刻精神一振,「月後殿下萬歲!」

    她回頭,看到半空中一銀一黑纏鬥的身影。

    這是第二次,她感覺到愛蕾西雅離她那麼遠,遠得無法靠近。第一次是因為安美尼奧,那次是心靈上的距離,而這次……卻是身份上的距離。

    終究……她不再是日神祭師。

    就算拿到水晶果,她也未必能回到原先的身體裡。而且,她又怎麼能自私到讓愛蕾西雅為了她而拋棄精靈一族。

    「月後殿下,我懇求您,在王回來之前,保護精靈一族!」汗默德臨死前的遺言依舊在耳,清晰得像詛咒。其實在那時候她已經清醒,只是一直不敢睜開眼睛而已。

    愛蕾……

    她轉過頭,乾澀的眼眶濕潤起來。

    你應該屬於精靈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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