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大風流往事 理工大往事外傳 第三十六章畢業
    轉眼就要畢業了,那幾天學校裡面有兩種行為近乎瘋狂,一個是搭末班車談戀愛的,一個就是打牌。

    為什麼這麼多人都喜歡搞黃昏戀,這裡面很有講究。我們都知道大學生談戀愛最喜歡整天海誓山盟的,什麼「愛你愛到死為止」一類的話比尼姑的菩薩保佑還要念叨的順嘴,但是一畢業大家就拍拍屁股各自走人,把所有的誓言都純當放屁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個在天南,一個在海北,這年頭誰也不想當牛郎織女。就算有人肯當牛郎織女,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對方不會紅杏出牆。整天都會算計著這傢伙該不會背著我出去亂搞吧,那心裡癢癢的,恨不得把貞操帶給他/她穿上。

    但是有一點,這年頭去社會上找對象,那還真不如在學校裡面就找一個,畢竟外面的社會關係太複雜,弄不好就搭錯了車上錯了床,還是從學校帶一個出去穩妥一點。特別是理工大的女孩,當老婆那是最適合了。(說這話旁邊南師大的男生就啐了一口,呸!廢話,當情人誰要?)

    到了鄰近畢業的時候,大家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去向,心裡就開始騷動起來。大家都對即將前往的地方絲毫也不瞭解,不知道有什麼險山惡水在等待自己。這些共和國的第一代獨生子女,對於獨立生活的恐懼,往往使他們難以拒絕異性射過來的丘比特之箭,所以畢業前這幾個月,整個學校簡直就成了戀愛速成班,不管是帥哥美女還是蛤蟆恐龍,用不了三言兩語就勾搭上了,然後就一起憧憬美好的未來。

    應了那句經驗之談:一進大學就談戀愛的,最後10對有9對不成功。臨走搞黃昏戀的,估計還能成個3-4對。

    至於打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大學生都是窮人,能玩什麼?學校裡的乒乓球收費、網球收費,健身房收費,游泳池收費,就連去系裡的電腦房作畢業設計,也要收費。籃足球倒是不收費的,但是那東西能消耗一天的時間麼?即使是姚明在球場上蹦上一天,也非要吐血不可。馬家軍拉出來,最多也就幾個小時而已。

    除了個別今年畢業後不工作準備繼續考研的,大家都是無聊得要死,做畢業設計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早就做完了,一種是根本沒打算做,將來隨便糊弄糊弄交上去算了。一天24小時,就算睡上10個小時,吃喝拉撒1小時,打球1小時,剩下的12個小時,如果不打牌,怎能熬的過去?上網?理工大上網1小時3塊錢,有幾個人能負擔得起?

    由於已經快要畢業了,學校的管理也不像平時那麼嚴格,所以大家常常是一邊打牌,一邊喝酒,樓下的小店都是啤酒和撲克牌搭配著賣,隨時會有一些宿舍裡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半夜三更了也不睡覺,點兩根蠟燭夜戰。

    有一次曹操喝多了,平時性格就比較暴躁,敢在課堂上跟老師頂,那天就開始撒酒瘋。他把一屋子的酒瓶全砸了,水瓶也砸了,甚至板凳也摔壞了兩張,可能仍然覺得不夠過癮,還想砸電視,可惜喝的手軟腳軟,搬不動超過三公斤的東西。他發瘋的時候宿舍裡的人全跑了出來,躲在其它宿舍打牌。一直等到他軟倒了,才進去把他扶起來,把身上衣服全扒了下來,先弄到水房把他吐在身上的東西都沖乾淨了,然後又弄回宿舍把學校發的校服給套上。用捆行李用的那種草繩,從他脖子後面的領口塞進去,從下面抽出來,然後繞到宿舍門的門樑上,就這樣把他懸空吊在那裡。樓道裡不管是誰經過都會停下來觀瞻一下,順便不忘推他兩把,於是曹操就在門上晃悠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覺得肩膀疼,還說做夢坐了一晚上的船。

    還有一次,是孫權他們宿舍,在宿舍裡喝酒打牌,打著打著就喝多了,太史慈發現沒酒了,就說我再去買一點來,說話間推開窗戶就翻了出去,呂蒙一看大駭,連忙去拉他,但是他也喝得兩腿發軟,這一拉也就被帶下去了。黃蓋還算清醒,對愣在那裡的陸遜說:「他們兩個走錯門了,我去叫他們回來!」說完也從窗戶翻了出去。最後孫權說:「要去一起去。」然後也想往外翻,總算是被陸遜死命拖住了。第二天揚子晚報上登了出來:理工大一個二樓的男生宿舍因不明原因,相繼3人跳樓,幸喜無重大傷亡。各高校應重點注意大學生心理素質問題,避免同類事件再次發生。

    後來7捨三樓角落的那個宿舍,不知道是哪個傢伙,異常勇猛,居然從外面電線上搭了一根線過來,通宵通著電。又把窗戶都糊上報紙,用墨染了,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從此以後這個宿舍就被大家稱為不夜城。早上在水房裡,就能聽到這樣的對話

    :「呂蒙呢?」

    :「去不夜城看看!那小子昨晚上進去了現在還沒回來,估計睡那兒了。」

    看樓的老頭聽到這番對話,就心想如今這幫學生真夠墮落的,年紀輕輕的就出入這種不三不四的地方,而且居然嫖夜。

    打牌的多了,宿舍樓裡自然也會有一些賭博的,大賭的很少,但是小賭一把的人大有人在,一晚上的輸贏一般也就剛夠請大家去10捨樓下吃幾串涮蘑菇。常常有人到最後了發現自己贏了八毛二分錢,還不夠請客的,於是就故意輸掉,然後被所有人鄙視,都罵他沒義氣!但是不管這個人講不講義氣,只要桌邊四個人有一個人的路費還有多餘的,那天晚上的夜宵總會有人請——雖然不一定都是自願的。

    在宿舍裡打牌,帶來的問題也不少,最突出的就是滿地的瓜子皮,馬上都是要走的人了,誰都懶得去打掃衛生,於是就越積越多,有些宿舍要不是管樓的大爺看不過去每天進去大掃把給他摟幾下,那地板上就有兔子來做窩了。

    在畢業生中,打牌已經不局限於本宿舍或者是本班了,不管是誰想打牌,打開宿舍門扯開嗓子喊一聲:「433的,80分三缺一!」馬上就有一大群人轟隆隆衝過來。然後很快隔壁就有人喊:「434的,斗地主一缺三!」於是剛剛來晚了沒佔到座位的一群又會前仆後繼的朝隔壁湧過去。

    有些婦女關係搞得不錯的宿舍常常會有女生光顧,經常就能看見一些女孩坐在一群男生中間打撲克,當然這時候男生們都會穿的很嚴肅。有時候個別促狹鬼還是會朝著樓道裡面大吼三缺一,然後轟隆隆衝過來的男生大多都是全身上下只套一件三角褲頭的,甚至有光著屁股剛剛睡醒的哥們兒裹著被單就撲了過來,等他們進了門才發現這裡居然有女生,只好扭頭往門外鑽,但是門外的人還在努力的往裡面衝,就這樣在門口堵在一起。被單和褲頭在混亂中常常就糟了毒手,被女生看了屁股。

    眼看就要離校了,樓裡面瀰漫著一種特殊的氣氛,大家都開始忙著打點行李。學校發了很多草繩下來,在樓道裡堆的一捆一捆的,大部分學生對此表示出極度鄙視,都已經新世紀了,怎麼還用土辦法,現在誰還用草繩捆行李呀。但是過了幾天,大家才發現原來最好用的東西還是草繩,不管是什麼行李,在外面結結實實的捆上十幾道,摔都摔不壞。所以一開始扔得到處都是沒人要的草繩,到了後來反而成了搶手貨。

    孫權的行李就不用說了,早就被陳登弄走了,他現在留在學校主要是負責送人。太史慈和黃蓋的行李也不多,他們在畢業甩賣大會上把大部分課本都賣掉了,剩下沒人要的一古腦全都賣給了廢品收購商。後來覺得枕頭被子也麻煩,乾脆也一起賣了,小書架賣掉了,語音機賣掉了,就連塑料盆都賣了5毛錢,一副超級敗家子的德行。本來太史慈還想賣蚊帳,呂蒙告訴他蚊帳折疊一下剛好可以用來裝行李,這才算是留下了。

    電視和凳子都退給學校了,宿舍裡唯一剩下的一件公共財產,就是那個倖存的熱水瓶。一宿舍人圍在桌子邊上,守著這個熱水瓶,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大家默默地坐了半個多小時,都看著這個熱水瓶心潮澎湃,後來太史慈提議乾脆砸了算了,一了百了。大家都不同意,但是也不可能分開帶走呀!另外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大家湊錢再買五個,然後每人帶走一個。這辦法好是好,但是真這麼去做的肯定是傻鳥一群。後來大家還是採用了魯肅的建議,把它留在宿舍裡,管他後面究竟是誰得到呢,反正也算是給理工大的後人留了點兒東西。

    臨近開拔的那個晚上,一宿舍人在宿舍裡待的實在是無聊,乾脆一起跑了出來,流竄到冶園的一片草地上。

    此時的冶園,花草樹木都處在最茁壯的時刻,由於光顧的人很多,蚊子也處於最茁壯的時刻。陸遜剛坐下,屁股底下還沒暖熱呢,就不見了二兩血。六個人圍成一圈坐在那裡,挺無聊的,黃蓋有點後悔沒把吉他帶出來。他往後一倒,乾脆躺在了草地上。

    夏天的夜空是非常美麗的,理工大又地處郊區,空氣格外的好,黃蓋躺在地上,能看到很多星星。於是他就開始感慨起來:

    「兄弟們,我們多久沒出來看星星了?」

    幾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孫權說話了:「靠!我們好像從來沒看過吧?」

    「我怎麼突然覺得理工大的夜空還是很漂亮的!待了這麼多年,居然第一次發現!」

    :「現在我也感覺咱學校的好處還真不少,以前咋就沒發現呢?」

    呂蒙聽孫權這麼說,撇了撇嘴:「是呀,你再也不能在飯裡吃出創可貼了,也不能和七八個人擠在一個龍頭下洗澡了,也沒有機會走夜路被女生嚇倒了,也不可能打電話騷擾她們了……」

    「停!」黃蓋一聲斷喝:「打電話騷擾女生,應該還是可以的嘛!」

    :「你以為是以前呀,就跟你上次騷擾1860小姐一樣,人家要是往公安局一報,看你吃不了兜著走!」

    太史慈從地上揪下來一根比較嫩的草莖,放到嘴裡咀嚼起來,旁邊把陸遜看的噁心壞了:「這東西你也吃?多少人踩過了,說不定還有人吐在上面呢!」

    「靠,剛長出來的好不好?」

    太史慈轉頭沖旁邊啐了一口綠色的唾液。順勢倒下去,枕在了黃蓋的左大腿上,露出了一副很享受的神情。孫權一看,乾脆也躺了下去,枕在了黃蓋的右腿上。不多一會兒,兄弟幾個都躺倒了,互相枕著對方的肚皮或者是大腿。他們的身體橫七豎八的胡亂交叉在一起,就像一座印象派的奇異雕塑,

    太史慈順手又揪起了一根草莖,發現上面還掛著自己剛剛吐的一串唾沫,順手抹在了枕在自己胸口的陸遜頭上。他又側頭看了看,發現大家都在想心事,就拍了拍陸遜的臉問他:「你小子畢業以後有什麼打算沒有?」

    :「也沒什麼具體打算,就一個目標,畢業三年後,收入能追上坐台小姐。」

    :「呂蒙你呢?」

    :「先泡個妞再說,老是當光棍對不起我爸我媽。」

    :「你們說,再過十年,我們都會是什麼樣子?」

    黃蓋一聽這話就來勁了,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10年後哥們兒我早就發達了,到時候我跟那老默一樣,用我的私人飛機把你們都接到我的私人島嶼上來度假,我把當年的世界小姐前十名全包下來給你們幾個爽,一人兩個怎麼樣!」

    太史慈根本就沒動身子,輕舒猿臂,一巴掌就把黃蓋擼倒了:「你丫的要是發了財肯定早把我們全忘了!」

    黃蓋跳起來就撲在了太史慈身上,順帶把陸遜也壓在了下面,孫權和呂蒙一看有便宜可沾,就撲了過去,五個人在草地上打起滾來。魯肅仰面朝天躺在稍遠處,凝視著理工大的夜空,一動也不動。

    魯肅是第一個走的,全班同學都來送了。這是很難得的事情。孫權他們班氣氛雖然還算不錯,但是畢竟都是跨世紀的大學生了,一個個都是非常個性,能像魯肅這樣受到全班同學愛戴的學生還真不多,大多數人走的時候也就是宿舍裡的同學以及好朋友一起送一送。還有很多人乾脆偷偷跑,根本不要人送。

    魯肅叫了一輛出租車,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奢侈,司機也算是經驗豐富,把車停在人群旁邊,讓魯肅挨個兒跟大家告別。場面上氣氛還算不錯,大家都是有說有笑的,還有人跟魯肅開玩笑說常回學校看看,畢竟你只是去蘇州也不是很遠。說話一聽就知道是留校讀研的兄弟。

    但是很快場面就失控了,事情還是壞在大哥太史慈身上。魯肅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太史慈本來是想說幾句豪言壯語的,但是嘴一張眼淚就下來了,他索性就把魯肅一把拉過來,緊緊地抱在懷裡面,哽咽的話都說不出來。兄弟幾個一看大哥這樣,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趕快扭過臉去抹眼淚。幾個女生覺得男生都哭了,自己不哭不好,乾脆陪著他們一起哭。旁邊幾個哭不出來的男生,怕被大家鄙視,趕快把手伸到褲子口袋裡去拔腿毛。

    那天晚上陸遜也走了,就像前面說的那樣,只有十來個關係好的男生送他,兄弟幾個反正也沒什麼事情,乾脆一路把他送到了機場,自然又是一番淚別。送完他以後,大家又在機場看了一會兒空姐,很晚才回來。

    第二天樓裡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孫權他們宿舍裡還剩下四個人。孫權不用走,其他三個人火車都在同一天下午,但是時間是錯開的。頭天送魯肅和陸遜的時候都難過得要死,晚上又一直聊到半夜,所以早上誰都沒有起床。四個人就在床上靜靜的躺著,想聊一點兒什麼,但是好像又沒什麼好說的了,昨晚上把能說的話題都說完了。後來想不起來是誰先提議的,說我們在這裡耗時間還不如打牌吧,吃了散伙飯也要打一次散伙牌。於是幾秒鐘後四個人就在桌子邊上坐定了。

    那天玩兒的斗地主,也沒商定什麼懲罰方式,但是一開始就說好了不管是誰到了時間就自己走,大家不送。要不然又會哭得跟昨天一樣,你說一幫大老爺們天天哭鼻子這算什麼,所以大家約定除了要走的人,一律不准送出宿舍大門。玩兒著玩兒著呂蒙的時間就到了,他今天就要直接去上海的單位報到。呂蒙背起包,說了聲兄弟們保重,有機會我們還一起打打牌,然後就準備開拔。其他幾個人扶著呂蒙的肩膀把他送到宿舍門口,按照約定,都沒有踏出大門。孫權和呂蒙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太史慈走過來抱住他們兩個,黃蓋又走過來抱住他們三個,順便把鼻涕擦在太史慈的衣服上。

    呂蒙走了以後,空氣就有點兒沉重,但是大家還是努力把場面弄得熱鬧一點兒,於是就接著鬥。畢竟兩個農民對付一個地主相對三個對付一個困難多了,所以大家都爭著當地主,就這麼鬧騰了一陣兒,黃蓋又開拔了,少不了又是一番互相擁抱抹鼻涕。

    現在只剩下孫權和太史慈,斗地主已經是玩兒不起來了,孫權坐在桌前,懶洋洋的靠在床架上,目光呆滯的看著太史慈反反覆覆的折騰著那副撲克。後者把那副牌攤開,一張一張的放在掌心,輕輕的摩挲著。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太史慈突然就站了起來.他背起包,臉上的肌肉拼湊出一個猙獰的微笑,說聲保重,走過來想抱一下孫權,又感覺有點彆扭,就轉身出了門。

    最後剩下的這位忍不住了,追到門口說我還是送送你吧,求你了老大,讓我送送吧,說著就帶出了哭腔。恐怕太史慈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像今天這樣瀟灑。在那個髒亂而又寂靜的走廊裡,太史慈背朝著孫權停住了腳步,但是沒有回頭。他將手臂抬到齊肩高度輕輕的揮了揮:「還是別了,你如果送了我,咱倆兒就對不起剛走的兄弟.」

    走廊的盡頭,是樓梯間那扇巨大的窗戶。明媚的陽光肆意的從窗口瀉進來,將太史慈的身影映照在宿舍門口的地面上。孫權沒有將腳步邁出宿舍,他低著頭,目送著地面上那個巨大的身影有節奏的的晃動著,就在那身影消失前的最後一刻,他輕輕地嘟囔一聲:「兄弟,明兒見!」

    黃昏的時候,宿舍的大門被鎖上了,在這間空蕩蕩的屋子裡,有八張床,和一張大桌子。桌子上,靜靜地躺著一副撲克牌,被擦拭的一塵不染,微微的帶有一點主人的體溫。陪在它身邊的,還有一個孤零零的熱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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